第49章
殿中无人出声。
所有人都盯着御阶下方身姿挺拔的男子, 低眉敛目, 呼吸渐滞。
这……便是先太子遗孤吗?
从前只道他籍籍无名, 出身低贱,纵使他手握权力,只手遮天, 私下里也不过暗唾一声佞幸宠臣,不过尔尔。
世家的门阀观念过于根深蒂固,如今沾上了天潢贵胄的身份, 他们再看沉玉,才微微恍然——确实有当年成懿太子的风范。
风仪矜贵,俊美无铸。
她水眸之光缓缓划过在场诸王,又扫过卫陟等大臣, 终是淡淡敛眸, 唇边半噙笑意,眸子温柔地对上他的眼睛。
撞上他眼底的炙热,似火花喷溅,一触即散。
华仪沉默须臾,缓缓抬手,对身边站着的常公公道:“念。”
“奉天承运……”
满殿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文武百官不知何意, 听闻此四字,遽然纷纷跪了下来。
一时满殿除他二人, 竟无一人站着。
百官心头巨惊,眉峰颤动, 不知陛下何意,冷汗顺着背脊衣料渐渐渗出。
难不成……是要禅位?!
这怎么使得!
先不论沉玉在朝中根基怎及女帝……他们这些世族,不知堂而皇之想置沉玉于死地多少次,一旦换了新帝,谁又逃得了大祸临头?
多年朝中驻扎根基错综复杂,上到帝王,下到芝麻小官,擅动一人则全盘崩塌,更遑论帝位给了此人!
管他是否为正统血脉,是否真有成宗传位一说,这个人……就是不能登上皇位!
跪伏的官员中有五成心思沉浮,微微抬头,撑在地上的手微微攥紧,蓄势待发。
决不能让女帝退位!
常公公嗓子微顿,随即将圣旨继续念了下来——
“……朕子福薄命衰,其子名昱,尚在腹中,朕以其天命所授,承袭帝位……”
圣旨念到后头,百官才渐渐觉得不对,武将前首的卫陟第一个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华仪。
华仪只看着沉玉,常公公的声音划过耳畔,她的眉目没有一丝波澜。
沉玉黑眸深深,薄唇淡抿,剑眉弧度冷冽。
她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她也无暇去揣测了。
罢了,也罢。
她既然无法狠心与他决绝,便只能让步——她如今最大的让步。
常公公念完圣旨,低眉垂手退下,华仪敛袖起身,居高临下道:“这是成宗当年留下的传位遗诏,依先祖遗诏所言,沉玉……不,是华昱,才应是下一任帝王。”
卫陟不禁出声道:“陛下……”
华湛神色大恸,似难以接受,只怔怔盯着她看。
“不过。”华仪话锋一转,慢慢走下台阶,语气威严冷淡,嗓音回荡在辉煌大殿之中,“朕自继位以来,励精图治,推行新政,宵衣旰食,不言万国来朝,却有中兴半成,朕自认绝无辜负江山之处,无负先祖基业,担得起帝王之位!”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绝无半分质疑之处。
百官心中大震!
女帝慢慢停下脚步,站在沉玉面前,微微抬头,看着他。
他淡淡看她,剑眉眼尾弧度不变,甚至带了一丝好整以暇的讽刺之意,分明自己是局中之人,却有好似隔岸观火,将一切看得透彻。
她微阖眼帘,袖中手微抖,旋即睁眸,继续道:“所以,朕既登帝位,此时不会禅位于你。”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沉玉微微一笑,道:“陛下又想如何呢?”
“朕已查明,你的确是先太子遗孤,传位诏书亦是属实,但是,你未曾参与统治,这天下交于你,朕也未必心安。”华仪微微一顿,又道:“当初你出兵逼宫,朕不论你是否师出有名,威迫百官,冒犯君王便是一罪,你可承认?”
她看着他,目光闪动。
手心不由得渐渐渗出细汗。
她心知杜明,想必他此刻也心知肚明,如今局势于他有利。
只要他顺着她说,虚与委蛇,他便不会失去时机。
她也可以另寻办法……
沉玉薄唇淡抿,黑眸星点半涌,眉目深邃,半晌,方颔首道:“承认。”
她心底大石一落,长睫轻垂,继续道:“朕念及你身份,特赦你无罪,入籍宗室玉蝶,封为亲王,定封号为‘齐’,享定梁山以北疆域岁供,居于定坤宫中,你可以愿意?”
沉玉深深地看着华仪,眉头忽展,“好。”
华仪微微一怔。
以他偏执行事的作风,他不该答应得如此爽快……
定坤宫多年无人居住,既然留他在宫中居住,便是变相软禁的意思。
也唯有此法较为折中,既可赦免他之前翻云覆雨的大罪,又可不惹怒那些权贵世家。
不过,也好。
至于此刻故意避而不谈的种种关键问题,都是此刻双方和解之后的后话,再谈也不迟。
只要他肯妥协,她便望得见一丝曙光。
平南王霍然抬头,神色大惊,下唇嗡动几次,终是没能出声。
成王几不可闻地叹一声,容颜似瞬间苍老下来。
华仪走上台阶,转身面对朝臣,朗声道:“还不拜见齐王?”
朝臣再次下拜,大呼“齐王千岁”,深色的朝服上下起伏,如水波涌动。
沉玉微微转身,清亮眸光晃过每个人复杂的神情,眸光含刀,寒锋一现又隐,不动声色。
定坤宫内阁中,沉玉堪堪解开外衫,便听外间急促的脚步声。
华仪推门大步而入,黑发上沾了深夜露珠,衣袍上犹带深冬寒气,小脸雪素,定定望着他。
他手微微一顿,眸子锁住她的脸颊,她微抿薄唇,抬手道:“下去。”
跟在女帝身后的宫人闻声退下,顺便合上了门。
木门轻碰,响声轻微,她撇开视线,低眼看着云纹靴尖,轻吐一口浊气,慢慢走到他近前。
他冷淡地审视着她,正要开口,她忽然抬手,紧紧抱住了他。
他微怔,便听她发颤的声音,“我才知道……我才知道你是谁。”
沉玉倏尔轻笑,手掌落在她脑后,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道:“所以,觉得对我有亏欠,才赦免了我?”
他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她摇头道:“不是。”
她抬眸,水眸竟含泪,眼底微红,“若说以前我还能强迫自己恨你,我如今,便全然放弃了。”
他不言,她深吸一口气,探手去抓他冰凉的手,五指相扣,她微微踮起脚尖,轻轻触他下唇。
他眸子深沉冷凝,盯着她不言。她眼角渐渐溢出清亮的泪珠,在他身前挨挨蹭蹭,不知如何而是好。
“阿玉……”她低声唤他,去拉他垂落的手臂,将自己贴他更近,又抬眼看他,秋水荡在眉心,似媚非媚。
他忽然心头火起,蓦地伸手,拼了命般地把她拉紧扣入怀中,往前狠狠一撞。
她的背脊撞上冰凉的墙壁,痛得贝齿轻咬,眸子浅眯,身子被他死死抵住,似被钉在墙上一般。
随即,他的吻强势而蛮横,铺天盖地而下。
沉玉疯了一般地亲吻她的眼睛、鼻尖、嘴唇,含住她的唇瓣啃咬挑逗,舌尖撩拨着她,掠夺她仅剩的所有空气,只感觉她在他的动作下渐渐瘫软,掌控之下俱是滑腻熟悉的感觉。
她在他的掌下颤抖低吟,身子瘫软,腰肢被他死死地箍在怀里,胸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
这些……都是他的!
她的香她的软她的甜,他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
他辛辛苦苦克制压抑着,有多隐忍,此刻便有多疯狂,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化为自己的骨血。
沉玉拼了命地深吻着她,她轻喘,想要挣扎又不忍挣扎,惶惶然半掀眼帘,目光所及处都是他的容颜,她朝思暮想,亦是想念着紧。
短短几日,却如几载。
心在跳动,鲜血在奔腾,沉寂多日的身体也似活了一般。
她轻眨双目,眼角残存的泪又溢出。
不自觉抵着他双肩的手轻轻上挪,捧住了他的双鬓,动作温柔。
他动作一滞,随即大掌探来,握住她一对柔软,轻轻揉动,她猝不及防,身子被他一碰便软,脸颊渐渐腾起红晕。
身体被点着了火,耳根也烧起来,他离开她的唇,低笑一声,又偏头咬住她烧红的耳垂,她身子腾起热意,忍不住轻轻一颤,喉间溢出些微的软吟。
他听在耳中,更加焦躁难耐,大掌更加用力地下滑,轻巧地解开帝王常服的系带,钻入她滑腻的小腹,揉捏她的腰肢。
她微微仰头,身子颤抖,不是是惊的还是喜的,长睫挂雾,氤氲涌动。
香肩半开,威仪的龙袍半挂于肩头,大摆随意揉乱地铺散在金砖地面上,长发滑过雪肩,带过秀美风光。
他小腹火意更重,大掌更加用力,她却忽然弯身,搂住他的腰肢,唇瓣在抖,却努力地在他耳侧唤道:“……沉玉……”
“阿玉,我好想你,我喜欢你……”
她怔怔低喃,似在絮语,不知此刻清醒与否。
她真的好喜欢他。
喜欢他这么多年对她的守护,喜欢他的笑,他的陪伴,他的一切。
前世今生,她都喜欢他。
若非有那么多事情阻隔期间,她多想和他就此天荒地老!
他眸子微亮,火光猝然闪动,将她抵得更紧,彻底剥下她身上衣物,她不肯松开抱着他的手,他动作稍滞,略一侧眸望见殿内床榻,便将她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在榻上,再次覆上她的身子。
他埋头咬住她的一团柔软,轻轻啃噬,语气深晦莫名,“这回,可是真心。”
她道:“你信我。”
……你信我。
既然如此,他便信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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