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蜗皇宫谶语警芳心
林嘉荃和黛玉一行人出京后, 沿着官道一路向南,沿途只见绿意葱茏, 风光渐渐与京城不同, 夏收正忙的时候,田野里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令人望而心生希望, 黛玉想:怪不得人说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出来看看, 心胸自然开朗,与闷在四方天井里的感觉, 迥乎不同。故此虽然路途颠簸劳累, 她倒也好兴致盎然。大约半个月的光景, 已经到了河南境内。
原来虽然林婶娘曾经叮嘱沿途可以饱览胜迹,然而黛玉却很知道分寸,想那林嘉荃并非出来游山玩水, 怎么好耽误人家的买卖生意?因此除了经过蜗皇宫时稍作停留,去瞻仰了半日之外, 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赶路。
其实便是蜗皇宫一开始黛玉也未曾打算游览,只是听说这个名字时,不知为什么心里一动, 便向林嘉荃细细打听,林嘉荃便笑道:“那是中皇山上的一处建于北朝的古刹,已经荒废很久了,除了庙里的造像栩栩如生之外, 连个香火都没有,上次我去,也没有僧人。只是传说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抟土造人’的地方。”黛玉便说想去看看,林嘉荃正担心她一路奔波过于辛劳,自然就答应了。
于是那一日将伙计们和几个粗使的佣人安顿在县城的客栈里,林嘉荃便骑马,只带着两个护卫和一辆车出发,半日就到了中皇山,车上只有黛玉和紫鹃、碧叶两个丫鬟。正午之前来到山前,林嘉蕤见四处空旷,山道崎岖,便对黛玉说,恐怕要徒步上山,问她可行。黛玉说可,便下车步行上山,林嘉荃在前探路,碧叶身体强健,搀扶着黛玉,紫鹃在后面紧随,两个护卫远远跟着,一行人迤逦上山,好在山虽看起来陡峭,其实路途并不长,沿路的摩崖石刻字迹散漫,黛玉也无心观赏,不大一会儿到了山腰,蜗皇宫就在眼前。只见悬崖壁立,悬空处十几处楼阁参差,虽然年久失修,油彩斑驳,然而形制绮丽,依山就势,别具匠心。
此处庙宇远离人烟,果然已经没有僧人供奉,进入大殿中,只见香案上灰尘满积盈寸,黛玉素来最厌痴男信女,所以也不跪拜,只抬头瞻仰神像,见女娲娘娘面容慈悲,栩栩如生,不由得心有所感,滴下泪来。林嘉荃早已领着护卫在周围巡视去了,黛玉便在内殿里徐徐浏览,紫鹃和碧叶在这样宏伟而荒凉的境地里有些胆战心惊,只紧紧跟着,谁都不敢说话。
渐渐进到里面,又见别有洞天,一角飞楼,旁边就是悬崖,又九根铁索与对面的悬崖相连,紫鹃和碧叶都道奇怪,黛玉却觉得似有相识,便到那飞楼边上,上写着“太虚楼”三个篆字,旁边是一副一联,字迹隐约可辨,上面写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黛玉大吃一惊,心里想着:这对联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心下纳闷,仔细想想,才恍悟竟是曾经听宝玉说起在梦里到过的一个地方。
紫鹃和碧叶都说这地方有些阴森,劝黛玉回去,黛玉四周看看,只有鸟声,了无人迹,远远还可以听到林嘉荃在殿外那头与护卫高声谈话的声音,远望群山叠翠,哪有一丝阴霾?便笑道:“我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进去略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说着便推开楼门,走了进去。紫鹃两人哪敢离开,紧紧跟随,进入楼中。
进去后,空旷无物。既无祭台,也无神像,只环壁四周俱是五彩壁画,虽然年深日久有些模糊剥落,依旧依稀可见。这原来是个钟鼓楼,楼顶中空,悬挂的大钟早已不见,只空余一个孤零零的灯链在摇摇晃晃,光线从上方照下来,四壁清晰可见。黛玉便慢慢踱着观赏那些壁画,只见一幅幅都是些女子,或坐或立,或颦或泣,黛玉心中似有无限感慨,却是说不出来,来不及细细思索,只顾一直看下去。见眼前一副,却是奇怪,只一块奇石,一株细草,旁边很多字迹,辨认不出,只隐约的认出:……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
黛玉还要往下辨认,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林嘉荃的呼唤声,紫鹃连忙答应,黛玉也便走出楼来。林嘉荃从那边过来说道:“妹妹,这里环境过于凄清,不宜久居,回去吧。”黛玉答应一声,走下台阶,却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那楼上的匾额却变了,只是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钟鼓楼。旁边的楹联上写着:堪叹古今情不尽,可怜风月债难酬。不由得呆了一呆,紫鹃过来搀扶,问道:“奶奶看什么呢?”黛玉知道紫鹃和碧叶都不识字,便也不说什么,又看看旁边那铁索桥,果觉冷气逼人,便决然离去。
回到客栈,当晚无事,到第二日,黛玉便发起热来,众人皆惊慌。那青芷便道是昨日去那古刹,不知撞克着了什么没有,还是林嘉荃沉着,也不在这穷乡僻壤请那些庸医来诊脉,只从随身的药品中拿出桑菊羚翘丸来,给黛玉服下,又保养了两日,便好了。
于是再次上路,这次便不耽搁,不几日,就入了河南境内,武陟也就不远了。这里是黄河故道,土壤肥沃,地里的庄稼明显好过河北,便是人口也兴旺,地里到处是耕作的农民,黛玉在这样的人间烟火中回想蜗皇宫,恍若隔世,竟如在梦中了。这日晚上宿在客栈,林嘉荃告诉黛玉,第二日便到河道总督府了,黛玉心里高兴,夜里便睡不着,叫紫鹃过来作伴。
紫鹃便睡在黛玉的外面,两个人小声闲话,紫鹃便悄悄笑道:“我今儿去厨房问老板娘要热水,问她河道总督是怎样的官儿,那婆子将三爷夸到天上去呢,又是多么年轻,又是多么能干,又是多么有学问,还说是个状元郎呢!”黛玉也噗嗤笑了,说道:“什么状元郎?是探花!”紫鹃说:“她们乡下人哪里知道?还说咱们爷跟从前的老爷不一样,也不贪钱,也不逼捐,去年冬天修分水堤的时候,像他们这种小本生意便一个钱的捐税都不用出,都是城里的大商大户来出的。”
黛玉问道:“那城中的大户人家还不恨死三爷啦?”紫鹃说:“我也这么说,那婆子却说,城里大户人家更是要给三爷立生祠呢,因为三爷有本事把黄河治得两年没有决口了,他们大户的田产都在河岸上,没有被大水淹了,便多出钱也是情愿的。”这样谈谈笑笑,黛玉心中熨帖,便清甜一觉,不觉天亮。
第二日便急忙赶路,打算在午后到达总督府。原来黛玉这一次远行,事先却没有知会贾琮,而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心情急切,便觉得车行缓慢,其实正午便到了督府门前。却见偌大的督府却很是冷清,门前虽然洒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落叶,却连个看门的护卫都没有。黛玉等人长驱直入,进了二门,只见贾琮的小厮潘又安正在给一只大叫驴卸鞍,见了黛玉等人进来,潘又安不由得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碧叶便笑啐他:“你傻了?见了三奶奶也不请安?三爷呢?”潘又安连忙跪下,结结巴巴说道:“三奶奶,你们怎么来了?三爷今儿下乡刚回来,还没换衣裳呢……”黛玉连脚步都没停,已经过去了。潘又安爬起来擦擦汗,以为自己眼花了。
黛玉进了后院,只见院中水井边上,贾琮果然是刚回来的样子,风尘仆仆,外衫已经脱了,半□□着上身,正在盆里洗脸擦身,旁边一个村姑打扮的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拿着手巾,伺候着。贾琮并不接那姑娘递来的手巾,只管往身上泼水,洗得畅快淋漓。
那姑娘原本笑津津地看着贾琮,也不着急,也不说话,突然听见声音,回头看去,却见一个恍若仙子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进来,后面跟着一群服饰鲜明的男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由得呆住了。黛玉却看也未曾看她,径直从她面前经过,走到贾琮面前。
贾琮正从水盆里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只见他皮肤虽然黝黑了些,却比原先愈加俊朗,眉目隽秀,眼神清澈,看到黛玉,他的眼睛一下子闪亮了起来,唇角慢慢翘起,笑意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神采焕发。
黛玉微微一笑:“我来了。”
贾琮拉住她的手,说道:“你来了,真好!”
两人便携手走进了厅堂。一群人汩汩地从那姑娘面前经过,能跟进去的都跟进去了,不久就传来欢声笑语。另外的人开始往里搬东西,只见文采辉煌,各种见所未见的物件堆满了庭院和侧房。那村姑打扮的姑娘也插不上手,也不知该做什么,愣了一会儿,便去厨房倒茶,刚烧开了水,进来一个穿金戴玉的女孩儿,接过热水,冷冷地对她说:“你出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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