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咸猪手

    肖让的安全问题, 是乔棉最大的心病。

    她随时随地都要掌握他的动向, 以致于人在上班，脑海中的思路却和毛线团一样，乱得理不清。手头的工作毫无进展，老大便找她谈话。

    “Marina，我看你最近不在状态。”何墨摘下眼镜, 手指揉揉酸胀的眼眶，随后闭眼问道，“崇虎汽车的案子，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乔棉说：“崇虎汽车的林总去东南亚考察市场, 下周三他回国我们会见一面。”

    何墨倏地睁开眼睛：“据我所知, 林大力一直在国内。只不过他在接触另外几家风投公司, 好像无视我们JT的诚意。”

    “是吗？”乔棉心下一惊，她确实不知道崇虎汽车的掌舵人这么狡猾。

    “林大力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野心很大，不止想要顺利上市那么简单。”何墨道出实情, “我指派你和Nicole跟他正面接触，背地里我也在调查他，发现这家伙早年的发家史很诡异。”

    林大力二十岁出头做过资源回收的工作, 主要业务涵盖报废汽车的拆卸再利用、蓄电池无害化处理等等。坊间曾流传一些奇怪的说法, 乔棉也是略有耳闻。

    “崇虎汽车的前身，是一家中型化工企业。五年前发生过人员伤亡的事故，但是新闻报道很快被压下去了。”

    何墨若有所思：“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其中原因挺复杂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老大, 一旦崇虎汽车成功上市，林大力以前的老底可能会被人翻出来。”乔棉深感忧虑，眉间悄然浮起一丝愁云，“我不想回国做的第一个项目就以失败告终。”

    “理解。做每一个决定之前，背景调查非常重要。”何墨重新戴好眼镜，把高高一摞文件夹推到乔棉手边，“我的调查结果，拿回办公室慢慢看。”

    “好的。”

    乔棉怀抱文件夹走到门口，何墨又叫住了她：“乔，稍等！”

    一听这样的称呼，乔棉就明白何墨有工作外的私事要交待。她收住脚步，艰难地转身发问：“怎么了，老大？”

    何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下乔棉手中半数的文件夹。

    “你和大满福的老板熟吗？”

    乔棉心想，你可算问对人了。她莞尔笑道：“我本人就是大满福的股东，你说我和他们老板熟不熟？”

    何墨激动不已，单手推开门：“来，我送你回办公室，边走边说。”

    大满福开在长夏市的门店共有九家，位于延河区河滨路的观景主题餐厅最为知名。

    餐厅是一座倚河而建的六层楼，主体建筑结构为钢筋混凝土，外墙装饰选用了节能环保采光好的半透明板材。

    白天阳光为整栋建筑提供照明，阴雨天补充太阳能电池的光源，夜晚则可以观赏河景和星光。

    一年四季，餐厅都会推出不同的美食呼应美景。

    从前这里只是一栋烂尾楼，肖晋齐和曲海玲大胆创新，买下来实施改造。历经数十年，这里俨然成为长夏市一处地标级建筑，而且是外地食客必来的美食胜地。

    何墨计划在七月最后一天，包下大满福观景餐厅，向相恋五年的女友求婚。

    没有何墨的引荐，乔棉不会顺利回国，所以这个忙，她一定帮。

    “7月31号？”电话里，肖让的声音听上去犹豫不决，“日期很耳熟，好像已经有别人预订了。宝宝，你打给小旭，门店业务主要由他负责。”

    乔棉的视线落在盒饭上，问了一句：“午饭你准备吃什么？”

    “没想好呢！”肖让像是在小跑，喘气声并不均匀，“宝宝，我和小彭在机场等一位分子料理界的名厨，接到人我再给你回电话。”

    嘟、嘟——

    电话被肖让挂断，乔棉反应不及，握着手机发呆。

    许苧端着枸杞菊花茶，左手肘弯挂了一只无纺布的红色袋子，闲庭信步地走进办公室。

    “小棉？半小时前送来的饭，你怎么还没吃？”

    “打电话耽误了一点时间，我这就吃。”

    乔棉刚刚掰开一次性筷子，许苧却拿走了不让她用，递过来手工缝制的餐具包。

    “用这个——包包是我自己做的，筷子勺子是不锈钢材质，不怕摔、经久耐用。”许苧面带兴奋之色，“说起教女红的老师，他超级nice，人帅声甜有耐心，我简直要被他迷住了！”

    “男人声音甜？”乔棉想象不出，同时觉得有些违和，“爱撒娇吗？”

    许苧耸耸肩：“差不多吧！呃……其实我上的是网课，老师没有露脸，但是手长得特别好看，我就想当然认为他很帅。”

    乔棉笑道：“距离产生美。”

    “无所谓啦，我能从老师那里学到真本事就好。”许苧瞅瞅乔棉的水杯，“小可怜儿，又是一上午没喝水？我去帮你接一杯。”

    许苧快走几步，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问：“你想喝白开水还是奶茶？”

    “白开水。”三个字一出口，乔棉才感觉到嗓子冒烟，干疼嘶哑，“你要不提醒，我恐怕根本想不起来。”

    “OK，给我一分钟……”许苧话未讲完，转过头愣在原地，“林总？您怎么来了？”

    “欢迎吗？”男人的说辞，隐隐透着轻浮的意味，“事情办得顺利，我提前回国，买了点伴手礼，顺道拜访两位大美女。”

    乔棉听得出来者的声音——林大力，崇虎汽车的总经理。

    她迅速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将它们全部放入办公桌右下角的柜门里，并且随手上了锁。何墨派人搜集的资料十分敏感，林大力本人又是老江湖了，倘若被他发现JT资本正在调查他，后果也许会很严重。

    脸上的表情调整好了，乔棉离开椅子走到门口。

    “林总，您吃饭了吗？我们公司订的餐不错。您要不嫌弃，我叫综合办多送一份上来。”

    “小乔，我不饿。你可真够温柔体贴的！说到吃，我是颇有研究，知道哪家馆子最好，改天请你吃私房菜怎样？”

    林大力的脸，属于那种看了一眼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长相，窄额头、短眉毛，一双三角眼，蒜头鼻和嘴角下垂的唇形。他年龄未到四十岁，却因长年饮酒身材走形，油腻得令人发指。

    一步之遥的距离，林大力试图去摸乔棉的手。

    乔棉往后退，奈何背后是门边的落地玻璃墙，退无可退。

    “小乔，”林大力腆着脸说，“我明人不说暗话，想给崇虎汽车投资的公司一抓一大把，我为什么选JT资本？还不是冲着你来的嘛？”

    许苧见状，连忙分散林大力的注意：“林总，您说的礼物是什么啊？对了，东南亚那边盛产椰壳娃娃。”

    “哎哟，小许，地摊货拿得出手嘛？你这是从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林大力缩回伸长的手，从腋下夹的公文包里掏出两个首饰盒，“翡翠吊坠，每人一颗！”

    乔棉和许苧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

    JT资本有明文规定，与投资对象接触的经办人，只能和企业人员有公事上的来往，私下见面一律不允许。

    况且，崇虎汽车的项目建议书刚过初审阶段，磋商面谈和责任审查尚未展开，林大力就主动出击，迫不及待想要获取首轮投资了。

    乔棉趁林大力愣神，拂掉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林总，感谢您的器重。礼物，无论价格多少，我们都是不能收的。”

    “Marina、Nicole，有客人吗？”何墨喊她俩的英文名，“一点钟开会，你们提早做准备。”

    林大力慌忙收好首饰盒，掩饰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何总，好久不见！”

    何墨回以微笑：“原来是林总！幸会幸会，您怎么不请自来了？这不合规矩——”

    林大力心虚加上词穷，勉强自圆其说：“刚回国嘛，我寻思着小乔和小许因为我们的项目怪辛苦的，就买了点小礼物，过来看看她们。”

    “林总，您未免太心急了。”这话不是何墨说的。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从何墨的办公室踱了出来。

    乔棉以为自己眼花，瞠目结舌地望着肖让。十分钟前两人通电话，他说在机场接人；十分钟后的现在，他竟然置身于JT资本的办公区？

    林大力极少被人戳破假面具，立即吹胡子瞪眼地问：“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我是谁不重要。你刚才干的坏事，最好做到心中有数。”肖让整理头上的弹力网套，大步走向乔棉。

    “小子，把话挑明了！”林大力半道拦住肖让，“我最讨厌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我没那闲工夫猜你心里想什么。”

    肖让皱眉，表情嫌恶地避开林大力的胳膊。

    “我脑子不好使，要是你招惹我，待会儿我发疯，你这只手就废了！”

    “何总，您不管管吗？”林大力转向性情内敛的何墨，指桑骂槐道，“您公司里都是精英人士，怎么混进来这么一位？威胁我，他有胆量他就发疯啊……”

    紧接着，惨叫声响彻整个办公区。

    肖让作势去咬林大力，实际上他只是做做样子。真正令林大力感觉疼痛的，是肖让辛勤练就的一双铁钳般的手。

    这双手，牢牢攥住林大力的手臂，拧麻花似的反向旋转。

    “报警！谁帮我报警？我给他钱……”

    林大力叫得十分凄惨，有人站直身体朝这边张望。何墨比个“平安无事”的手势，那些同事便坐回工位，继续埋头做事了。

    肖让将林大力的两条胳膊扭到身后，推他向前走了半米。

    “睁大你的眼睛看仔细，乔棉是我的老婆，你敢对她图谋不轨，我饶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的小天使宝贝。

    祝你们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