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洗尘

    这是放新年假前的最后一天戏。

    没有人不喜欢放假, 又加上年岁将至, 连着片场的气氛都活络热烈许多。

    季凝也有些被感染，口罩下的唇角也微微勾了一下。

    大抵今年……也不一定要一个人过了吧？

    她没有问过原引楼家里的事情, 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不过曾经听陆恩顺口说过一句，说原引楼出道的事情其实家里非常反对，所以当时断了他的财路不说, 还无所不用其极地断了他所有生财路。

    都是成年人了，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断银行卡的手段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原引楼是藤校毕业的, 不愁找不到工作。但原家是什么概念, 几乎每次都碰壁。

    加上原引楼那种人，不算是由奢入俭，但真的让他降低生活水准，也不太可能。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

    就当是她不盼着人好，她的确是……希望原引楼能跟她一起过年。

    她微微笑了一下, 拍了拍手, 清了清嗓子, 温声到：“大家加油, 今天好好拍完回去过年。”

    露在口罩外面眼睛弯了弯，像是一对漂亮的小月牙。

    宁禾在片场很少笑，向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言苟笑。

    若说清高自诩也不见得，但凡是拍戏表演上的东西去请教人，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相当耐心地给人讲戏，教人如何理解角色，教人如何去演绎。

    连着走位这种基础到不行的东西都不厌其烦地耐心指导。

    偏偏原先极其不起眼的东西被她一点就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而且一视同仁，从主角到龙套，都相当好性子。

    先前有个男配，想去撩拨人，结果宁禾上演了什么是真正的“不解风情”。

    其实这个剧组的人，想靠导演上位之流已经是司空见惯，宁禾非常耐心地给人讲戏之时，他们还以为多少有戏，结果……

    “这里的调戏，我不是很能拿捏得住语气，你能跟我试试吗？”

    季凝相当平和：“你在《鸿胪》里面的那场当街调戏花魁的戏就很好，差不多就是那种调子就行。”

    “宁导也看过我的戏么？”

    “《鸿胪》之前跟我提名了同一个奖项，有看一下。”

    男配：“……”

    “这里的吻戏……我有一点拍不来，觉得有点……尴尬了。”他偏头笑了下，耸肩，顺道抛了个媚眼，笑道：“当然，如果是跟您拍，我就会很期待。”

    宁禾点了点剧本，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这里是卡位，不用真的接吻。”

    男配：“……”

    “虽然我听不懂戏，但我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陪你唱每一出《霸王别姬》。”

    他念的是《秦央》里面的台词。

    念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季凝：“我很喜欢，这里的台词。”

    声音是刻意放缓了的，的确是听得人耳根子发痒。不过季凝已经被原引楼的声音练就了抵抗力，这种级别的东西……确实不过尔尔。

    季凝点了点头：“我会帮你转告翁墨的。”

    男配：“……”

    季凝当然不是真的傻白甜到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她若真的只是宁禾，冒冒然从一个“无名无姓之辈”变成如今手握一个坐拥无数影帝影后的剧组的导演，那难免心思轻浮一点也情有可原。

    但她不是。

    不说她拍《红馆》、《自梳女》的时候的阵仗，就是后来扑街了的那几部，阵容比现在也是不差的。

    眼前的人……算了吧。

    不过主要还是原引楼的那张脸放在那里，其他人比起来，难免就是鱼目了。

    不过她如今还是宁禾，不想节外生枝多生事端，所以这么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就当没事了。

    至于给人留了那种认真严谨不苟言笑的印象……这种美好的误会就没必要澄清了。

    而季凝自然也不知道，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诡异地收割了剧组很多人的好感，成了私下的团宠。

    如今见她竟然主动说笑了，众人也是诡异地惊喜了下。

    有个副导笑道：“都要过年了，宁导不请客吃个尾牙饭么？”

    尾牙是福建地区的传统节日，每年十二月二十六叫尾牙，是用来祭祀土地公的日子，一般雇主都会请员工吃个饭，后来也渐渐很多地方都有了这种风气。

    季凝轻轻笑了下：“好啊，那大家一起拍到二十六，我请大家吃饭。”

    那个副导正色道：“就不让宁导破费了，大家还是赶早散了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也就陈哥你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咱们可都是孤家寡人。”

    ……

    片场气氛活络得很。

    而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归心似箭的缘故，拍摄也顺利得很，进度快到季凝都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人家已经拍的尽善尽美，她也不可能为了重来而重来。

    所以原定拍到下午五点的戏份，下午三点的时候就拍完了。

    几乎每个演员卸妆换衣服收拾东西的速度都很快，跟季凝打了招呼之后就走了。

    季凝收好东西，坐上保姆车的时候，刚好遇上了来找她的秦亦。

    她懒得再带口罩，反正秦亦也知道她是谁，所以也无所谓，就让人上了车。

    秦亦坐在她边上，有些局促。

    平日里看惯了她戴口罩的样子，如今突然看见她摘掉口罩，莫名有几分惊艳的味道。

    跟平日里见的女演员截然不同的样子，女星都是要经过专门的表情管理训练，就算大哭大笑也依然漂亮。

    但季凝自然没有这种顾虑，她是真的不介意让人看出她脸上的“有话快说没话快滚”。

    只是秦亦的耳根还是略微红了一点。

    “嗯……新年快乐。”

    说着就把手里的礼品袋给了人。

    礼品袋是哑光的铜版纸，上面没有一丁点的logo。

    季凝挑了下眉毛：“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没事，这阵子真的很辛苦您给我讲戏，真的很感谢您。”

    季凝：“……”

    这是怎么回事？连“您”都用上了？

    不过看着秦亦算得上是赤诚的眼睛，的确没忍心拒绝，只能敷衍地点了下头：“那我回头再给你补？”

    “好啊。”

    季凝：“……”

    难道不应该推一下么？

    ――――――――――――――

    临近年关，各地机场的娱记也多了起来，原引楼自然没办法堂而皇之去机场里边等季凝，所以就只好在机场边上的停车场等人。

    季凝仍然带着口罩，下了飞机提了行李就赶紧走了出去，就看见了沈助理早就等在出口。

    久别胜新婚。

    季凝见着保姆车就忍不住笑了下。

    她打开车门就直接坐到了后排原引楼边上，整个人靠了过去。

    前边两个助理眼观鼻鼻观心。

    两个人没有回竹苑那边，而是去了原引楼原先的家。

    助理帮人把行李搬到电梯之后，就被原引楼赶走了。

    季凝挽着人的手，笑道：“我们晚上吃什么。”

    原引楼笑着跟人讨论，打开了房门。

    家里灯火通明。

    整个Polaris的人都在这里。

    原引楼：“……”

    原先已经想好了一百种久别胜新婚的不可说的过法，全部被打乱了。

    他已经很认真地思考起了是不是该把他们的指纹抹消掉。

    “你们怎么在这？”

    陆书白倒是一脸正直：“听说今天季凝回来，我们过来给人洗尘，不介意吧？”

    牧恒也笑着跟季凝撒娇，一双杏眼像小鹿一样无辜漂亮。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只是看不惯原引楼一个人脱单就算了还敢在群里得瑟，刺激到了几个只有音乐是女朋友的单身老人，又听说了季凝今天回来，因为跟季凝关系也不错，就过来给人洗尘。

    ……翻译一下，就是过来隔应一下原引楼。

    其实季凝以前是真的不擅长交际，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排斥。

    别人只当她是清高自诩，其实只是因为刻入骨髓里的不安和自卑。

    她太过害怕，再一次被丢下了。所以只要一开始没有开始，那就没有结束时的结束。

    所以那么多年以来，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就陆恩，而且后来还断了联系。

    ――而Polaris乐队，也算是她的朋友了？

    她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好呀。”

    见着人都这么说了，原引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认栽。

    在这种天气里，没有什么比火锅更美好的东西了。

    虽然季凝买的是中午的航班，但由于晚点以及一系列因素，现在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冬天的天暗得早，现在外边已经没有阳光。

    原引楼直接让一家相当有名的私房菜送两份筒骨汤过来，

    ……然后弃肉，食汤。

    季凝：“……”

    可以说十分资本主义了。

    牧恒抗议道：“过分了哥，我们的情谊在你放弃了大家一直以来做的红汤的时候就结束了。”

    季凝不解道：“他不用保护嗓子吗？怎么吃红汤？”

    “得了吧他什么时候保护过嗓子？吃辣吃冰从来百无禁忌，以前还在说要不要点个鸳鸯，结果最后白汤都没人吃。”

    季凝愣了下。

    以前她在给原引楼做饭的时候之所以做得那么清淡，一部分为了照顾他的嗓子，也一部分因为自己本身就吃得清淡。

    而之后原引楼在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做得比较清淡，她还以为是他……

    原引楼咳了一声：“有人不能吃辣。”

    “鸳鸯是我最后的让步。”

    原引楼：“那你吃不吃？”

    一向无辣不欢奉行“没有红汤的火锅没有灵魂”的牧恒：“……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不过应该会晚一点，大家听话先去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