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秦亦

    季凝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 脑子里一片空白。

    身边的床早就空了, 连着那部分的被子都是凉的。

    她扶着酸软的腰，单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 大脑放空，无欲无求，近乎就地坐化的境界。

    甚至想要点根烟。

    季凝还坐在床上放空自己思考人生意义宇宙起源, 房门就被打开了。

    原引楼单手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边放了两个塑料食品盒, 一边单手从脸上摘下口罩和帽子。

    季凝鼻子动了动, 垂死病中惊坐起。

    “面线糊！”

    她撩开被子, 腿一伸就站了起来。

    ……不过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腿。

    昨天晚上的原引楼实在是吓人得紧，完全没了那天晚上的温存甚至一丝丝的生涩试探。

    像随手推倒一个物什一样把她的膝盖推开。

    然后捞起她的腿弯，压在了腰上……

    加上季凝是一个平日里能不动就不动，把“生命在于静止”奉为圣经的人。

    所以有些……肌肉劳损。

    站到地毯之后小腿一软，又坐到了床上。

    明明做的是同一件事, 她像是搬了一晚上的砖, 偏偏同谋共犯却是一脸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就很过分。

    原引楼把东西放在了季凝房间地毯上的小桌子上, 才转向人。

    床上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眼底青灰的姑娘。

    “你起来了？”他弯了弯眉眼，“我本来打算回来再叫你起来的。”

    季凝：“……几点了现在？”

    “刚好十点。”

    季凝：“……”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伸了出去，示意原引楼扶她。

    原引楼从善如流，伸手把人拉了起来，啧声摇头。

    “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 怎么就这么虚。”

    季凝：“……”

    现在的老男人不仅未雨绸缪，还相当记仇。

    她哂然一笑：“没办法年纪大了，你别看我现在这个年纪看着好像还小，再过个六七年那也是半截入土了。”

    过个六七年的原引楼：“……”

    季凝不由默默叹息。

    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什么温润的晨光里枕着人的手臂，说些不想干的琐碎事情，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两个人坐在地毯上，季凝伸手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面线糊，煎包和肠粉。

    阳光从窗帘拉开的部分撒了进来，面线糊的汤里头跃动着细碎的金。煎包的地步被煎成了稍微深一点的金黄色，外壳酥脆，咬下去松软无比，肉馅的汤汁在口中炸开，浓郁又不油腻的油香与隐隐的鲜香充盈了整个嘴巴。

    肠粉是路边最寻常的肠粉，透过半透明的白生生滑嫩嫩的肠粉皮隐隐看得见里头的生菜和鸡蛋的颜色，然后浇了鲜香无比的汤头。

    但是看着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

    “我的天你上哪里买的这些？”

    “刺桐路口那个小公园里的早餐铺子买的。”

    “你怎么知道那边有？你以前来过k市么？”

    “不是，我问别人的。”

    他一向不关注这些东西，这些年因为开演唱会的缘故，也算走遍了半个华国的大好河山，可让他说起来，却竟无一处稍微有点烟火气的印象。

    但k市不一样，因为是她长成的地方，就忍不住想要多知道一些。

    季凝掰开一次性筷子，打开面线糊的盒子。

    “你有加醋肉吗？”

    “醋肉？不清楚，我让她看着加，哪些东西比较多人加就加什么。”

    季凝在碗里翻了下，把压在最底下的加料捞了上来。

    她夹起一块醋肉，原先炸得金黄酥脆的皮在汤汁的浸泡里已经有些许软化，恰恰是是刚好的程度。她相当认真地看着原引楼，感叹说道：“醋肉是面线糊的灵魂。”

    原引楼：“……”

    季凝捞了一下，除了必加的醋肉以外，还加了猪血和豆腐。

    “啧，还可以。”

    季凝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早餐之后，看了一眼原引楼的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季凝想了想，真诚地问道：“我们午饭吃什么？”

    原引楼：“……”

    ――――――――――――――

    毕竟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纵使再舍不得，待了两三天之后，季凝和原引楼也不得不返回S市。

    ――因为选角开始了。

    所有但凡有点台词戏份的角色，季凝和翁墨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只有些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才让副导去做。

    而杂七杂八的角色解决完后，终于迎来了最重要的人物――秦央。

    《秦央》这部戏从名字里就看得出来，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男主戏。

    不像是很多戏里男主女主平分秋色旗鼓相当的局面，秦央是这部电影毋庸置疑的一番。

    所以但凡饰演秦央的演员有一点败笔，就是詹姆斯卡梅隆来了都救不了。

    参与秦央试镜的评委一共有四个人，她和翁墨，齐制片，赵老师。

    试镜有三个部分组成。

    第一个部分是自选一个旦角京剧唱段表演。

    第二个部分是从几个已经提前给出的镜头中抽一个来无实物表演。

    第三个部分，就是几个试镜的评委的随意出题了。

    《秦央》是个什么级别的制作大家也都清楚，没有两把刷子也的的确确不敢来。

    可季凝总觉得……都还不够。

    总觉得缺了什么。

    就是被齐温亲自点了头的那位三金影帝，都没法让季凝的眉头舒展分毫。

    季凝这些天已经连轴转了许久，可分毫没有半点疲惫，只是烦得很。

    她盘腿坐在酒店的床上，手里拿着一个画板。

    在纸上描摹许久，渐渐画出了一个正旦的样子。

    一颦一笑都是绝代芳华，眉眼间竟然有了些许……

    原引楼的影子。

    她皱了皱眉，把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咚咚咚”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季凝蹙了蹙眉，戴上口罩才开了门。

    门口是下午那位三金影帝秦亦。

    季凝口罩下的唇抿了抿：“有事么？”

    秦亦靠着门框，道：“我只是想来问问，宁导对我哪里不满意。”

    宁禾倒没有多想什么，语气倒也平淡：“没有，你想多了。”

    秦亦低头笑了下：“我确实很喜欢这个角色，也的确下了功夫研究，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学唱戏。”

    季凝很认真地看着人：“我知道，您确实很敬业，赵老师说您的身段学得相当好。”

    秦亦挑了挑眉：“被赵老夸这句话，我算是圆满了。我来倒也不是为了说，一定要这个角色，只是我就是想问问您，觉得我有什么不足，我好有个加勉的谱。”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说句话您别笑，以前去试镜都被夸，反而不知道怎么去改进，今天听我经纪人说您觉得我演技不好，就想来听听您的意见。”

    即便下意识有在规避，但语调仍然带着京味。

    秦亦生着一张相当优越的脸。

    至少于秦央这个角色而言。

    他的脸的确是标准的电影脸，精致又英挺。偏偏仍然尚村几分少年特有的温润线条，整体的轮廓不至于冷硬。

    甚至眼神是娱乐圈少有的明亮澄澈。

    ――即便这个圈子再光怪陆离，也仍然不得不承认，还是有很多人坚守着初衷。

    ――最真诚的热爱。

    季凝轻轻笑了下：“你折煞我了，你是三金影帝，我有什么好指点你的？”

    秦亦看着人，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

    甚至不化妆就能有比女星更优越的眼睛，秦亦是真的上天赏饭吃的典型。

    “瞧您这话说的，每个导演眼光肯定都有她的独到之处，哪里是可以量化的。

    何况，您不也是三金导演么，季导？”

    眼前的人笑得坦然。

    季凝：“……”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马甲形同虚设，一个两个的全知道她是谁。

    “您别紧张，我真是来请教的。”

    季凝看向人，原先因为宁禾人设原因端出来的谦谨模样也收了起来。

    怎么说呢，她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导演，怎么会看不出这种颇为拙劣的演技。

    真心求教或许有，可也有心高气傲的不服。

    很好理解，秦亦不到二十五，就拿了国内三金，如果不是真的热爱表演也做不到。

    但心气也高。

    如果今天挑剔他的是个真正默默无闻的宁禾，他或许还不会放在心上。

    但今天嫌弃他的是季凝。

    季凝在影坛的风评，其实相较于路人对她的评价而言，算是相当高的。

    没有人会否认她曾经的惊才绝艳。

    所以秦亦就来了。

    季凝抬眼看向人：“你应该是真心想当好一个演员吧。”

    “不然我早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季凝没搭理人的贫嘴：“所以你很努力地在增进自己的演技，也的确拿了三金，但你这三金多少也含水分，对吗？”

    秦亦瞬间沉默了许久：“……是这个理儿。”

    秦亦的三金，的的确确多少有些水分。

    国内三大背后本就盘根错节，加上秦亦的身份，的的确确算是……所以这三金比起其它人的三金，显然没那么硬。

    别人拿三金的演技起码得有个九十分，他却靠着八十分的演技和一百分的家庭拿了三金。

    虽然在遍地六十分不到的演技里他的演技自然是相当亮眼，但依然无法抹去，他演技也就八十的水准。

    未必是他愿意的，甚至未必是他们家授意的，但是就是什么都不做，那个身份摆在那里也足够让人战战兢兢。

    不求讨好，但求不得罪。

    圈外人当然不知道，他的粉丝也是以为是他真本事。

    但圈里人，仍然下意识把他归类成好演员。

    而非影帝。

    “那你觉得秦央呢？他为什么是名角？”

    “努力？”

    “不是，是‘不疯魔，不成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原引楼：半夜调/教别的男人？

    季凝：？？？？？？？？？

    醋肉真的是面线糊的灵魂（认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