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在季时辰悄然黑掉β407的安全防御网络、无声无息地开着跃迁飞船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时候, 在中央星, 因为受到惊吓之后昏迷并且提前出现生产征兆、进行了剖腹产手术的白岷, 也终于从麻醉后苏醒过来。

    医院的监护系统检测到患者已醒, 便迅速通知了在育儿室看孩子的肖塘。

    肖塘急忙把孩子抱着到了白岷的病房，先深情亲吻了劳苦功高的产夫, 然后抱着孩子给他看。是个小女孩，刚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好看了很多。白岷看着孩子激动地落泪, 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吓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后怕地抓着肖塘的胳膊问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餐厅那里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事情肖塘脸色顿时一黑。

    白岷还在生产的过程中军部就来了人，告诉肖塘发生了什么并表示要对白岷问话。那个叫做顾诚的人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但完全就是油盐不进, 不管自己怎么说，甚至摆出了肖家继承人的身份, 都一点不让步，非要跟白岷了解一下情况。肖塘说白岷在生产，这样不人道, 对方表示他们找了心理学专家，会用最委婉的方式询问。然后肖塘再阻止，那个顾诚就眯着眼睛笑着问他是不是和外国间谍有联系所以阻挠调查。

    肖塘气得哆嗦，说这叫污蔑！

    顾诚摊了摊手, 特别无辜和为难：“肖总啊, 不是我们污蔑你, 而是这个事情, 说实在的，你的嫌疑可不比白岷小。你男朋友在群里发了他邀请白科学家的时间和地点，但根据聊天记录，他这次邀请是为了替你征求白科学家的原谅。结合你与白科学家的过往恩怨，再加上……你父亲的情-人作证说，你父亲曾经多次命令你解决与白科学家的矛盾，最近甚至以取消你的继承权相威胁……其实我们确实在合理怀疑你有借刀杀人甚至勾结境外势力意图杀死白越先生的可能。”

    肖塘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暴怒地吼着说这都是无稽之谈，是荒谬的指责，然而顾诚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肖总，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祈祷我的同事们查不出你有任何可疑之处。以及，我们会在这里等着您的男友苏醒。这一点不接受拒绝。”

    肖塘拿军方的人没办法，事实上，就在他抱着孩子和白岷浓情蜜意的时候，病房外面得到白岷苏醒而赶来的顾诚就等着呢。

    肖塘正在措辞，想着怎么安抚一下白岷，窗户就发出“笃笃”的声响，转头一看，走廊里站着一个高大笔挺的男人，口角含笑，仿佛是天生的风流公子。只看他长相气质，很少有人会相信这是个军人，然而事实上，顾诚非但经历过严苛的军事训练，还是军人当中的佼佼者。

    肖塘咬牙，开门走出去压低嗓音怒道：“你们就不能多等一会？！我孩子的爸爸才刚刚从昏睡中醒来！他甚至才来得及看我们的女儿一眼！”

    “很抱歉。”顾诚耸了耸肩，“我很希望能让这一家三口感人的一幕多持续一段时间，可肖总，你们两个都有嫌疑，我无法确定你们是在互诉衷肠还是在沟通如何蒙骗调查人员。你放心，只要调查完毕，你们撇清嫌疑，想怎么恩爱就怎么恩爱，我们绝不会阻拦。”

    肖塘根本刚不过军方，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诚带着一个自称专业问讯师的人走进去。

    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顾诚问话全程都非常温和克制，希望不要让刚刚生产的白岷感到不适。但是，白岷听到他们的身份就已经开始隐隐哆嗦了，等听到军方怀疑自家和境外敌对势力勾结已经脸色煞白就差晕过去了。

    顾诚简直是耗尽了耐心才从他的颤音中获得为数不多的有效信息。白岷对于什么间谍，什么刺杀确实是一无所知。而且就他这个胆量来看，也不像是能在知道那么大秘密之后镇定自若赴约的样子。测谎仪对于白岷的说法没有亮红灯，那也就是说，在整个事件当中，他确实是不知情的。唯一的问题就是……

    毫无大局观和安防意识，天真到让人想要说一声“蠢”的地步。

    顾诚看出在白岷这里得不到更多有效信息，只能叹了口气结束这次对话。他和下面的兄弟到底还是只能一面排查白越发消息的那个群，一面从活下来的袭击者那里下手，最终把事件拼凑出全貌，并顺藤摸瓜一举逮出了几十号间谍。

    顾诚写了调查报告，并公布在了军方的星博上——这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恐-怖-组-织的说辞是真的有人信，他们不得不进一步公布更多细节，让谣言站不住脚。

    白越被袭击的事情热度还没过去，老百姓正兴致勃勃一通分析呢。军方调查报告一发就有无数人冲上去看，吃瓜的吃瓜，义愤的义愤，高谈阔论天下大事的高谈阔论天下大事。

    以网友们的脑洞能力和群策群力，就算顾诚给涉案人员名字打码也瞒不住他们——更不要说顾诚其实本来也没想替白岷这种一脸无辜但害了不少人的人隐瞒。什么“白某为帮助肖某化解与受害人白越的矛盾，邀请白越blabla……”，这根本不用费心就能解码好吗？

    虽然顾诚也强调啦，白某是无辜的，没有证据显示和境外势力有牵扯，但是网民才不管那么多呢！

    白大师，最近的分析都认为他是最有希望带领人类跨入新纪元的天才，这么一个重中之重、国之重器的存在，就因为你那点芝麻大的小事差点被境外势力害死？

    你无辜？

    没脑子就是原罪谢谢！

    抵制“尼货”已经不足以宣泄人民群众的情绪了，他们纷纷涌到白岷和肖塘的星博下面刷“你们应该进监狱！”、“给无辜惨死的餐厅用餐者偿命！”之类的留言，并且建议星耀联邦从重处罚——

    因为根据法律界人士的分析，白岷是无心导致白越的信息泄露、被间谍盯上，因为他没有主观故意，又不是经受过保密训练的专业人员、这次意外不属于失职，所以惩罚会比较轻，很可能是适用“国家安全信息保密法”中“因个人疏忽导致泄密”的条款，从轻处罚，判处三个月到一年的有期徒刑，还要缓刑三个月到一年。

    这让星耀的公民们完全接受不了好吗！

    是是是，法律上你没什么责任，但公众却不愿意善罢甘休，拼命在星网上宣泄对白岷和肖塘的怒火，连带的肖家一贯不功不过还可以的名声都跟着受累。

    ——而紧接着，议会方面传来小道消息，说是议长季定彪会上提出，认为肖家在保密意识和爱国主义上存在值得质疑的地方，而他们生产的又是每个人、每个企业甚至军方和政府都离不开的全息舱，还处于近乎垄断的地位，这对于星耀的国家安全存在负面影响，并筹划联合执政党绝大多数议员，联名根据“反垄断法”提出对肖家公司的审查。如果审查不通过，肖家可能要被迫拆分成两个甚至多个……

    消息传出，肖家的股价应声下跌。

    而这一回，犹豫不决的肖均胜终于下定了决心：换继承人！必须得换了！

    他可以纵容肖塘的独断胡闹，因为那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他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被败家子毁掉！

    反正，他现在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董事会上，在一众董事纷纷对肖塘表示不满、并表达了“公司现在的处境都是他个人原因造成的”这样的意思之后，肖均胜作为董事长表情沉重地先做了自我检讨，接着就说为了尽可能挽救目前对肖家不利的舆论和政府意象，他决定提出更换目前的执行总经理肖塘。

    肖塘是从医院直接过来看董事会的。这几天他忙着伺候新生的女儿和白岷，公司的事情都是通过视讯进行的。而肖均胜这里，女儿出生的那天肖塘和他报喜，原本肖均胜说要过来看得，结果紧跟着就知道肖塘和白岷被军方调查了，当时脸色就变了，后来事情发酵、肖家名声一落千丈，肖均胜更是这么久，连孙女看都没看一眼，也没和儿子通过话。

    肖塘听到父亲说了什么的时候，猛地把头扭过去，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他虽然知道肖均胜对他不满，可是从未想过这个做父亲的人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提出解除他的职务！

    那一刻，肖塘如堕冰窟。

    但无论他是不是反对，绝大多数董事都赞同了这个“放弃肖塘表示肖氏态度”的决定，肖塘的职务被解除。

    后者当时就僵在了椅子上，后半程的董事会完全是浑浑噩噩过去的。等到会议结束，他拦住肖均胜问为什么，而他的父亲看着他的眼神中不带一丝温情：

    “你是肖家的继承人，你拥有的一切建立在你的身份上，我以为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你能够打垮白家、能够收拾你看着不顺眼的人，这也是因为你的身世。有肖家，你才可能有其他，所以你的妄为绝不能影响到公司。但可惜，你似乎不懂得这个道理。那我只好让你清醒清醒，不能让我的公司给你陪葬。”

    说完，他扬长而去，留下肖塘一个人，忽然间就觉得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空洞，身体里一丝力量都没有。

    在β-407，季时辰开启了飞船隐形模式，熟练地将这颗星球的安全防护系统里面的信息全数下载到自己的光脑上，绘制出尼普恩帝国在这颗星球的力量分布图。

    最主要的人员和机器人布置毫无疑问，集中在矿区，有四千人和一百五十万机器人在这里作业，同时也起到安保的作用。

    季时辰利用各种反侦察装置，结合被他黑掉的安全防护系统的实时信息，一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矿区附近，在矿洞口几十米开外的一处巨石后潜藏下来，用瞭望设备观察着矿区。

    这个星球的普朗罗斯矿位于一座低矮的矿山内部，矿山上遍布着防御的机器人，每三个都形成互相防御的三角形在移动。一东一西两个矿洞洞口各守着两个百无聊赖闲谈的尼普恩军人，而洞口中源源不断的机器人涌入涌出。从矿洞出来的机器人身上的储存区装满了矿石，一路运到地势平坦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履带，将机器人们倒在一个个金属容器里的矿石运走。

    季时辰观察后发现，无论是矿山上防御的机器人还是矿洞里开矿的，都是同样的机器人，它们自然地按照顺序转变着智能。每一个都首先从西边的洞口进入矿山，在矿山内进行开采活动后，满载矿石从东边的洞口出来，将矿石送上履带，然后就加入巡山大军，从东往西巡视，走到矿山最西边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汇入进入矿山的队伍，继续进去开矿，就这么一轮一轮地走下来。

    这让季时辰舒了口气。

    这种安排，就意味着他不管对哪个机器人动手，都可以确保机器人进入矿山最深处。

    两边的矿洞口都有人类士兵，显然不是好的选择。季时辰悄悄绕到了矿山的中间位置，不远不近地观察着机器人们，然后用光脑快速计算起来。

    他打算利用这些机器人制造一场矿区爆-炸。然而，每个机器人都带着能量检测功能，就是为了防止星耀的人把可燃物/爆-炸物弄进矿洞，检测范围大概在方圆十五米。就算他能逮住一个机器人，修改其程序骗过它自己的检测系统、装上爆-炸装置，当它往矿区里走的时候，它身上爆-炸物的能量强度也会立刻被周围的机器人检测到，立刻发出警报。

    所以，就只能利用机器人自身的能源了。

    但很显然，一两个机器人的能源绝对不足以炸掉这座矿山。他如果想成功地让白越看到“烟花”，经光脑计算需要一百上下的机器人同时爆-炸。

    也就是说，季时辰需要给一百个能够同一批次进入矿洞作业的机器人设置自-爆程序，并且不引起整个机器人内网的警报。

    ——这颗星球内网的机器人警报系统有防误触装置（防止比如落石破坏机器人、机器人故障等情况引起报警），只有三个及以上机器人失位、与内网断开联系或出现异样警报，才会直接发出全网警报，给人类驻军示警并直接提醒该星球的驻守将军。

    这极大地方便了季时辰，让他可以“骗”一个机器人过来修改程序而不引起全网报警。

    不过，难度依旧不小。

    他的光脑在季时辰输入了各种数据后分析道：“……经建模计算，若您需要成功炸掉这座矿山，您需要一百个机器人同时在矿洞深处自爆。据检测，为保证所有安装自爆程序的机器人可以在同一时间处于矿洞内部，第一个装有该程序的机器人进入矿洞、与最后一个自爆机器人进入矿洞的时差不应超过五十分钟……”

    这也就意味着，季时辰也必须保证，从他给第一个机器人装自爆程序开始，到给第一百个装完，需要在五十分钟之内。

    也就是说，一分钟他需要黑掉两个机器人并安装程序。

    男人活动了一下手指，在光脑上迅速调出事先准备好的黑客攻击代码，扬了扬眉毛：“我可是答应阿越了。”

    所以就必须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