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地下停车场光线很暗, 空荡也安静极了。

    本来下车后找陆知非家里的楼栋号时，她还有点小害怕。

    可听到陆知非那略带些沙哑的声音, 乔溪心里乱得不行，脑子里电光石火般的闪过一个念头。

    天！！！他陆知非, 不会就是……

    所有碎片式的记忆像一条珠子般的全都串了起来。

    当天相亲的场景，母亲说的话，以及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

    那些原本在心里产生的小小疑惑，一下子全都解开, 并且全都对了起来。

    陆伯父, 所以他应该姓陆。

    母亲说他开建筑公司，事业有成，从国外回来没两年，今年二十八。

    和陆知非全都对得上。

    就在乔溪胡思乱想时，电话里再次传来那低哑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 咳咳。”

    乔溪脑子一团浆糊，陆知非的声音虽把她思绪拉了回来, 但太过震惊之余,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和陆知非说什么。

    这世上, 真的有这么狗血的事情？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会不会……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刹那间，乔溪下意识就想逃离这里, 但随即，她又停住脚步。

    “陆，陆老师, 我听说您病了，所以今天过来看您。”说着她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又道，“是王老师说您一个人生病在家，叫我过来看一下您。”

    好像，还是不大妥当。

    “咳，你现在在哪。”

    “地下室的电梯口，要刷卡，我，我上不来。”

    “你等着，我下来接你。”

    “好的，陆老师。”

    挂完电话，乔溪深吸口气，手放在胸口，很明显的感觉到心跳高频率的跳动。

    她到底在紧张什么，就算陆知非真的如她所想，是她的相亲对象，又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就是老熟人而已，平常心，平常心。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怂个什么。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时，乔溪凌乱的心情还未全平复。

    明亮处，一个笔挺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如墨般的眉眼，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乔溪吼口微动，硬生生的开口，“陆，陆老师。”

    陆知非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视线缓缓从她身上扫过，目光在她手里提着的大红色礼品盒上微做停留，“上去吧。”

    声音比电话里要显得沙哑和沉闷。

    乔溪刚才被陆知非看时，表面故作淡定，刚稍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紊乱了起来。

    要淡定啊，他又不会吃了自己。

    进入逼仄的空间，身边的人影近在咫尺，乔溪生怕碰到他似的，胳膊不动声色的往边上移了移。

    电梯上升速度很快，安静的空气里还能听到电梯绳索的摩|擦声。

    再次“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

    乔溪离电梯口比较近，先出电梯口。

    电梯直达入户，大门开着，乔溪往里瞟了一眼，很宽敞的空间，整体装修偏灰系和复古的调子。

    陆知非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脚上是没有换的棉布拖。

    乔溪一个外人，自然是不敢先走进去，她默默跟在陆知非身后。

    陆知非在门口鞋柜停下，从里面拿出一双白色拖鞋，放在乔溪面前，“新的，没人穿过。”

    乔溪把手里的补品放在门口，脱鞋换上拖鞋。

    她换鞋时，陆知非也没走，就站在她身旁看着。

    乔溪压力很大，一路上来，她都在犹豫要不要开那个口，去问清楚电话号码的事。

    可……他是自己的老师。

    学校里虽未命令禁止师生恋，但总归传出去不那么好听。

    她可不是周伊，丝毫不避讳有违纲常伦理的事。

    “坐，喝什么。”

    乔溪此时哪里有心情坐，她扫了眼四周，不愧是做设计的，品味倒是不一般，家里整的跟高档小区的样板房似的。

    乔溪把带来的补品放在茶几上，“陆老师，您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陆知非捂着嘴，咳嗽两声，看着她那慌乱的小眼神，“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要跟我说了吗。”

    陆知非的眼睛，很深邃，似被他多看一眼，就能看透内心一样。

    乔溪仅和他对视两眼，便彻底败下阵来。

    她索性豁出去了，“陆老师，我有个不大成熟的小问题，能问一下您吗。”

    陆知非眼眸微动，“你说。”

    乔溪：“两个月前，您是不是去过左岸咖啡厅跟人相亲。”

    陆知非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乔溪硬着头皮对视着陆知非投来的目光，想试着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我……刚才打您的私人手机号码时，发现您的手机号，我以前存过。这个手机号，是我妈给我的，说是我的相亲对象。”

    “嗯，你猜的没错。”

    虽然明知道真相就是她猜的那样，八|九不离十，但真相从陆知非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乔溪有种近乎山崩地裂的震惊之感，不亚于迎头泼过来一盆狗血。

    天啊，她终于真正明白，她第一次在他的课上迟到，他要那么对自己。

    根本就早在两月前相亲的时候把人给彻底得罪。

    陆知非静静的看着乔溪那目瞪口呆又欲言又止的可笑模样，沉默不语。

    两人之间，就这么你看这我我看着你，不亚于在演一场哑剧。

    最终，还是乔溪沉不住气，她快要哭出来了，“陆，陆老师，不，陆总，不不，陆大哥，我跟您解释一下，两个月前，我照我妈的意思去相亲，然后我妈不是给了我地址，我进去后也不知道谁，本来我想跟你打个电话问问看。结果，我手机当时又没电，我就问服务员，看哪个男士是一个人过来的，并且等了一会的样子。然后服务员就跟我指了其中一个胖子，我走过去跟胖子打招呼，问他是不是相亲的，他说是……我，我就……就把他当成了你……”

    乔溪边说边观察陆知非脸上表情，见他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继续又道，“难怪我第一眼看到陆老师就觉得眼熟，我想起来了，其实我那天在左岸咖啡厅，看到过陆老师，您那天对面坐了个姑娘是不是。”

    陆知非淡淡道，“嗯，你辨认的功夫不行，记性倒是不错。”

    果然这家伙是记仇的。

    乔溪转着眼珠，“所以啊，那天我认错人，也不能怪我，您说是不是？您当时对面都坐了个姑娘，我也不好去破坏。再说，陆老师您明明认识我的样子，当时看我认错人，为什么不过来叫我？”

    陆知非轻“呵”一声，“你倒是各打五十大板，甩锅甩得厉害。”

    乔溪也不敢再多做争辩，免得把人家弄得更不痛快，总之让他知道，错不在自己一个人就得了。

    乔溪讪笑，“陆，陆老师，就算我之前确实有错，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今天我特地登门看您，跟您赔礼道歉，咱们之间的恩怨，就这么一笔勾销了怎么样？陆老师，您这么宽宏大量的人，应该不会和我这个年幼无知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一般计较。”

    说完，她见陆知非并没说话，继续又道，“陆老师，您身体病着，可不能站着太久。快坐快坐，要不要喝热水，我帮您去烧水。”

    乔溪转身时，胳膊上轻传来一个力道。

    “我这里不需要你去烧水。”

    乔溪看了一眼按着她胳膊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

    心跳不知怎的，牟然又加速。

    陆知非注视着她的眼睛，“既然你已全都知道，我想问你，你现在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相亲的事？

    她能有什么想法，难道他还想……她无法继续脑补下去。

    乔溪有点不敢看陆知非投来的目光，她眼眸微垂，结结巴巴的开口，“陆，陆老师，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意思。”

    陆知非眸光微暗，闪过几分失望。

    她只是心大，又不是傻，怎么会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之前，他一直都没有跟她说出实情，就是知道没有感情基础的相亲，再加上她年纪又小，大学都没毕业，不一定会放在心上。

    所以他来到C大，想制造机会，双方多接触。

    明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可听到这个回答，还是难免很失望。

    陆知非松开手，“就算我们之间的关系特殊，你今后上课，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我只针对教学，不针对个人。”

    乔溪暗松口气，她刚才生怕陆知非会继续追问，那她真的不知道再怎么蒙混过去。

    “陆老师，您放心，我知道的。”

    “你还有别的什么要问的吗。”

    乔溪今天特地过来就是问学业的事，但陆知非的身份，让她实在是没办法跟以前一样的心情去面对。

    多在陆知非身边待一秒，都让她觉得煎熬无比。

    她都不知道，以后上课再看到他怎么办。

    乔溪摇头，“陆老师，看您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我没，没别的什么问题。您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她脸上依旧带着明媚的微笑，可越是甜美的笑，在陆知非看来，却愈发觉得苦涩。

    她……竟然一点想说的都没有，难道，知道自己身份，除了震惊之外，她毫无想法吗。

    陆知非眼神微微收紧，在乔溪转身离开的那刻，唇畔微启，“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C大任教。”

    乔溪刚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身子一怔。

    这个问题，真的好难回答。

    还是装死。

    “我，我不知道。”

    陆知非看着她的眼睛，“你放心，我只带你们半学期，所以这半学期，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我刚才问的第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