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往后几天的钓矶生活,两人大多数时候都陪在姜老先生身边,要么趁阳光好坐在木椽底下敲敲棋子,要么就拿着钓竿到湖畔钓鱼……
有了那日姜老先生亲授的钓鱼箴言,庄曼侬在垂钓四十分钟未果后利落地把全部的鱼饵投进湖里,只见湖面上跳出一条又一条的鱼来。
果然算是卖了个情面,可是哪有姜池他们钓得欢快?
后来,是姜池堆笑招她过去,长臂越过她肩头来了场手把手教学才钓起两条,不过那个姿势让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像哈哈。
那天钓的鱼足够他们吃到回逍城那天,但总不能天天吃,于是当天傍晚姜池就提着几条肥鱼送到三两位邻居家。
隔壁那户人家住着位姓邱的阿姨,为人热情,正是那位早先替姜池打点过木屋房间的阿姨,她的丈夫在镇里的小学当老师,曾经教过姜池,也是姜老先生的书迷。
夫妻俩对打小住在这里的姜池是好得不能再好,自然也爱屋及乌地对庄曼侬掏心掏肺,在两人回逍城前邱阿姨拿了两份土猪肉香肠给他们。
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邱阿姨亲手做的,庄曼侬抱着香肠和她道谢,又和姜老先生好生道别番才上车去,还没离开钓矶,人就琢磨起下回来这里给他们带些什么。
照理说,她这次来就该给姜池外公准备礼物的,可是姜池劝住了她,说他外公最是不喜欢收礼物的,与其送他礼物,不如来了钓矶陪他多下几局棋。
喜得家里爷爷、爸爸都会下棋,耳濡目染下庄曼侬也多少会些皮毛,能跟姜老先生小下两局,老先生果然欣抃不已……
在即将步入冬日的这阵子,庄曼侬像棵晚熟的果树,忽然结出累累的果实,一些归结于姜池,一些归结于钓矶的山林湖泊,另一些自然归结于姜老先生。
老先生跟她的合照、老先生送她的自己批注过的书籍、老先生智慧的言论,可不就是最大最饱满的果子么?
就这样,她在充斥着淡淡香肠味的车厢里开心了一路,不时跟姜池感叹句,姜池便学姜女士哄人的办法,找出颗糖交给她:“既然喜欢这里,以后多带你来。”
至于庄先生和庄太太那儿,他应该再多想想办法……
当晚,姜池留在庄家吃饭,高女士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席间的话题多围绕姜问老先生展开,庄咏归听他家姑娘眉飞色舞地谈起老先生,又想到她最近常发来跟老先生的合照,实在羡慕得紧。
眼见着晚餐就要结束,庄咏归忍不住开了口,问姜池:“不知道老先生都什么时候有空?我跟阿妙也该去拜访拜访他才是。”
咳咳……好像不需要他多想什么办法了。
***
在深秋湖畔的独栋木屋里住了将近十天,回到逍城的庄曼侬竟然失了眠,夜里抱着小狮子抱枕想了好久这些天的事。
有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姜池还是个爱好收藏的人,除了那满满一抽屉的玻璃球,他的衣柜里还有十来件白色短T。
据说,那只是冰山一角,他喜欢收集尺寸不同的白色T恤,家里还有不少。
而他穿白T的样子……
庄曼侬看过会想,这个人的少年气未免太富足了些,满头满脸都是清爽和干净。
不论是做木活,还是教她打乒乓,或者做饭都用尽全力,认真得可爱。
思及此处,失眠的人伸手够到床头的手机,抿着唇精神饱满地给姜池发了条信息:「!」
一个感叹号,赠给爱用感叹号的诗人姜池,任凭诗人解读个中况味。
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直到入睡她都自在地翘着唇角。
可偏偏,这一觉睡得她感冒了。
病来如山倒,这道理庄曼侬是再清楚不过的,几乎每年都会来这么几遭,成日里昏昏沉沉,吃也吃不好,玩儿也玩儿不好,只想睡到天昏地老。
于是,此后十天她又变回个药罐儿睡美人,画秋天的落叶阔叶林画到一半就困的人气馁,不禁想:难道是前面十天她玩得太野,所以要用这场病做抵消?
她为此怏怏不乐,好在姜池常来家里探望她,何冬容也提着自己煲的汤来过,甚至连姜女士都打电话询问她病情……
一场感冒闹得倒挺隆重,也终于在这隆重的关怀中得以痊愈。
已是十一月中旬,冬日的气氛越发浓重,逍山上的风呜呜吼着,哪怕只是在花园呆会儿也能吹得人鼻尖冰凉。
大抵是被钓矶的好天气养得自在了,庄曼侬在病好的后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出门,敬业地回到几乎阔别一月的书店。
攒了一肚子话的何冬容心满意足地开了话匣子,结果才说两句就被打断——书店进来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士。
孟玖还没从停车场回来,何冬容看见他人立马扬了眉毛:“你怎么又来了!”
庄曼侬看看风衣男人,又看看何冬容,冲她露出个古怪的眼神,似是在问她,哪里惹来的烂桃花?
从来迟钝的何冬容这回居然一秒反应过来,又抬高眉毛,表示才不是她的烂桃花,可惜没等她反驳那人就走近她们,神色肃虔朝庄曼侬深深鞠了躬。
她顿在原地,糊里糊涂地转过头,眼神求助何冬容。
何冬容撇嘴:“这就是之前那位坐在角落里的棒球帽先生啦,也是婷婷的弟弟。”
“是的。”余元字正腔圆地确认句。
庄曼侬尽力摒下古怪,低声问他:“余先生刚才为什么鞠躬……”
余元努力按捺住内心的雀跃,嗓门却还像持着大声公那样响亮:“是这样,我想向庄小姐您道谢!”
“道谢?”
“是的。”余元骄傲站定,神似国旗下容光焕发的少先队员,“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它的确是真的,自从我遇见您,我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
“……”庄曼侬如何也担不起这话,还有,明明年龄差不多的样子,那一口一个“您”是怎么回事?
但她没打断余元,她也想听听究竟为什么。
余元跟两位姑娘坐到休息区,从那日城中村的惊鸿一瞥提起,谈到他是如何制服那两个小混混当上优秀市民的,又从自己对她的仰慕之情说到仰慕被多方势力打压。
刚到这里孟玖也踏进书店,他有意阻止余元,哪料庄曼侬还想听下去,想听听姜池和庄景伊是如何“打压”他的。
孟玖无奈,畏缩回去柜台角落,听余元声情并茂地与人谈他的经历,讲他是如何把她视为幸运女神的,以及中秋那天他是怎样中的五百万……
唔……中秋节中了五百万的小伙子,这话她从靳伯伯那里听过,没想到今天见到了真人,庄曼侬趁听故事的空隙走了个神。
余元接着说,他从小到大丢过不少钱,开酒吧亏的那笔钱一直没偿还清,所以这五百万——税后四百万——完全解决了他糟糕人生里的糟糕事,也让他变得稍稍富有。
为此,他认定了庄曼侬是他的幸运女神,他原本想尽早来同她道谢的,可是中秋那天在树上撞得不轻,轻微的脑震荡让他住了许久院。
出院后是国庆假期,书店不营业,国庆后他忙着去清算以前的债务,再来书店时连着几天也没等到人。
讲到这里,他怨愤些,说:“孟哥嫌我天天来碍眼,不准我进店,我就只有每天守在对面的咖啡馆看您什么时候来,到今天才等到您。”
说完又起身鞠了躬,庄曼侬被他逗笑:“时也运也命也,这是你的时运,我可当不起你鞠的躬。”
“当得起!当得起!”余元笑。
她不知道再接什么话好,倒又不小心把她冷场的本领拿了出来,原本余元跟她说起话就害羞,一静下来他也不敢喘大气,僵了会儿挠头反省是不是自己说话声太大。
正窘默,书店门口的风铃摇了摇。
进店的年轻人仰头环视书店一圈,低头看到休息区几人时轻抬了抬眉毛,啧了声。
经过木匠班,庄曼侬对郑勋这人算是有了印象,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郑勋手插着口袋走近,先冲庄曼侬问了声好,然后转头问余元:“你怎么也在这儿,脸还跟猴屁股似的?”
余元倒不知道自己还红着脸,登时又害羞些,干咳声跟庄曼侬告辞,哪知人才走出店门边郑勋也跟上,两人勾肩搭背在书店外说了几句话余元才走。
等郑勋插兜重回书店,庄曼侬已经拿了画板出来,他丢了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乖巧坐到刚刚余元坐过的位置上,问:“怎么也不问问我来是做什么的?”
“你来是做什么的?”她变成复读机。
甜润的声音流转到耳朵里,郑勋觉得自己的脸也成了猴屁股,顿了会儿才稳重点,说:“我是带着别人的请求来的。”
“谁?”
“吴呦。”他说出个名字,“你不认识她,但她已经央了我好长时间了,我没办法,只有答应她先来问问你肯不肯应。”
庄曼侬蹙额:“既然我不认识她,她想见我总该有个理由。”
郑勋一脸不爽地吐槽:“她要是肯告诉我是什么理由,我也不用纠结这半天才来找你了。”
“不过——”郑勋补充句,“她明明从小就住在德国,最近才回国,我就纳闷儿她怎么认识你的?”
德国……
庄曼侬晃了晃Pencil,轻轻敲下掌心:“她有说想什么时候见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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