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目的

    “大小姐！”

    “离殇！”

    阿香跟简浔急忙追了出去。

    到了院中，就看见，段离殇只身立在那里，腰背笔直，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她的对面，叶音带着众多家仆，浩浩荡荡地站在那儿。

    叶音看着段离殇身上的孝衫，刚刚她在门口看到白幡，还不敢确定，如今见状，看来，是真的了。

    心里头升起无法言喻的痛快，面上却是一脸悲切。

    “我刚刚接到消息，说，姐姐去了，是真的吗？”

    叶音眼中含泪，哀伤切切地看着段离殇问道。

    段离殇冷笑，声音沙哑，“我娘她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去告诉你了吗，你没看到？”

    段离殇阴阴的话让叶音面色一变，不知为何，身上竟不自觉有些发冷，看了一眼四周全部都是白布，更加觉得这里分外地阴森起来。

    讪讪一笑，叶音柔柔开口，“殇儿莫不是伤心过头了，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呢。”

    段离殇冷哼一声，娘亲刚走，她不想让她的灵魂不安宁，所以今天她不想跟她纠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恨意，段离殇冷声道，“不知叶夫人来这里是何用意？”

    “殇儿这话说的，我当然是来吊唁姐姐的，不管怎么说，我与姐姐也是姐妹一场，姐姐突然就这么走了，我这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儿。”说着，杜寰拿起手帕，捂住了眼睛，似乎是在拭泪，一副好不伤心的模样。

    段离殇紧咬着牙，若不是今日这个特殊时刻，她真想把她的真面目撕开。

    “抱歉，我们不接受外人吊唁。”段离殇稳稳地站在那儿，没有想要让开的意思。

    叶音眼中闪过阴霾，面上却还要带着虚假的情意，“殇儿，你定是伤心过头了，说得什么傻话，我是外人吗？”

    段离殇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头快要爆发的情绪，反问道，“那么你可是我一心园的人？”

    “娘说过，凡不是我一心园的人，都是外人。”

    叶音拧眉，段离殇咄咄逼人，她留在这里就好像在自取其辱，不过，想到她来这里的目的，她硬生生把火气压下。

    “殇儿，我知你伤心，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赶快让开，我去给姐姐上香，送些纸钱。”

    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走来，想要逼迫段离殇让路。

    看着叶音脸上的坚定，看来今天她是不想罢休了。

    “好，你可以进去，但是，她们都给我滚出去！”段离殇看着那些仰头挺胸，穿得花红柳绿的下人们，脸色阴郁。

    叶音停顿了一下，转头让那些人在这里等着，然后跟着段离殇来到了里面。

    见叶音进了灵堂，阿香看了一眼段离殇，拿了三炷香递给叶音。

    叶音的目光落到灵前那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上，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拿着香拜了三拜，叶音朝着棺材走去，却不知为何踩到了裙摆，脚下踉跄了一下，她的心也腾地快速跳动起来。

    可能是做贼心虚，也可能是心中有鬼，她现在觉得周围变得很是诡异，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四下打量了几眼，叶音硬着头皮走到棺材前，将三炷香插在香鼎中。

    却不知为何，其中一根竟没来由地倒下，正好倒在了叶音的手背上。

    灼烫的痛楚让叶音惨叫一声，将香甩到了地上。

    死了都不安分！

    叶音恨恨地看了一眼棺材，捂着手背退到段离殇跟前。

    段离殇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痛快，娘，难道是你在天有灵，在替自己出气吗？

    转眸，她忽然瞥见站在棺材旁的简浔刚好收回手，一下子明白刚刚的事情可能是他做的。

    不过，不论如何，只要让叶音不痛快，她就开心，她娘也开心。

    “好了，香也上完了，叶夫人没什么事就请回吧，离殇这边实在没有办法招待你。”段离殇立在一旁，下了逐客令。

    “殇儿，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叶音看着段离殇，事已至此，她也必须要说出来这里的目的了。

    “姐姐现在已经逝去，你要打理姐姐的后事，又要打理太子府，一定很忙很累，我很是心疼啊，所以，你看，你娘的那些铺子，就交由段家来帮你打理如何？”

    “哦，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叶音紧跟着补了一句。

    段离殇嗤笑，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时刻，她居然是打着这样的目的而来，难道她就不怕娘亲晚上去找她吗！

    “没关系，那些铺子，我舅舅他们也会帮我们打理，就不劳烦叶夫人跟祖母了。”段离殇抬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叶音脸色有些难看，若不是现在段家财政出现了危机，她也不会这样着急，现在是段离殇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过了这个时刻，以后等她回过劲头来，就更不好要那些铺子了！

    “殇儿你看你，你舅舅那可是外姓人，哪比得上自家人靠谱，我回头跟你父亲说一声，让你搬回段府，一家人团圆多好。”

    呵......搬回段府？莫说段礼不会这么做，就是会这么做，她也不会去的！

    一家人，一家人会送她出去冲喜？一家人，会把她娘亲气死？一家人，会在娘亲尸骨未寒的时候，打起银子的主意？

    去你的一家人吧！

    “叶夫人不要说了，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或者，你可以去下面问问我娘亲，她若同意，我就把铺子给你们。”段离殇压低了声音，忽然变得阴恻恻。

    浑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叶音瞄了一眼冰冷冷的棺材，脚下忍不住后退，可是却还是不甘心，“殇儿，你父亲去关外还未回来，等他回来，自然也会同意的，而且，姐姐她也是段家的媳妇，她的东西，自然也属于段家！”

    叶音的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段离殇，没错，萧国律法，只要夫妇二人未和离，那么，妻子的所有财产，都是丈夫的！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看着段离殇脸上的表情，叶音暗自冷笑，臭丫头，想跟她斗，还嫩着呢！

    “好啊，那就等父亲回来再说吧，阿香，送客！”段离殇气定神闲，霸气开口赶人！

    叶音柳眉一竖，刚想发作，忽然不知从哪里刮过来一阵大风，其中还夹着淡淡地腥味儿，扑面而来。

    段离殇下意识看向简浔，就见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做的。

    眉眼一转，段离殇看到叶音抬起脚，眼眸轻闪，脚下用力，一个小石子落在了叶音的高底靴侧，就见靴底一歪，叶音身体不稳，朝着一旁栽倒，幸亏她用手撑住了地，才没有被摔得太惨。

    “叶夫人还好吧，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了，我娘亲恐怕是生气了。”段离殇凑近叶音，忽然压低了声音，冰凉的手还拉住了叶音的手。

    叶音心中一慌，仓皇地甩开段离殇的手，狼狈地站起身。

    “大小姐，舅老爷来了！”李妈喘着粗气走过来。

    段离殇急忙走过去，“快请。”

    一旁的叶音见状，心知杜家那个杜康杜大爷可是个暴躁脾气的，思虑间，她觉得还是走为上策。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是跟杜康遇见了。

    不过此时杜康双眼通红，一心都在他的姐姐死了的悲痛中，完全没有顾忌到同他擦身而过的叶音，径直朝着灵堂奔了过去。

    叶音微微松了口气，带着众下人返回段府。

    段离殇陪着舅舅杜康给娘亲上了香，看着舅舅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也不禁悲从中来，抱着舅舅失声痛哭。

    好一会儿，俩人才止住哭声，杜康握着段离殇的肩，眼中满是心疼。

    “殇丫头，如今姐姐不在了，舅舅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只管把舅舅的家当成你自己的家！”

    段离殇点头，“谢谢舅舅。”

    杜康流着泪点点头，又说道，“你舅母已经怀孕八个月，近日见红，大夫说要她卧床静养，所以就没有来，你不要介意。”

    段离殇急忙摆手，“不会不会，我怎么会介意，倒是您，可要好好照顾舅母啊。”

    俩人聊过之后，便着手安排杜寰的后事，因着舅舅的帮忙，后事很快便安排妥当了。

    出灵的早上，下了两日的雨还未有停止的迹象，段离殇跪在地上，一步一个头地磕着，跟着棺材走，身上被雨水淋透，磕破了额头，跪穿了膝盖，其他人怎么劝都不听。

    拥挤的人群中，萧尽欢眉头紧锁，看着大街上那个浑身通白的女子，殷红的血珠从她的额头渗出来。

    “主子。”锦官看着段离殇如此狼狈心伤的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简浔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拉住段离殇，“剩下到墓地的，我来！”

    “夫人自小将我养大，我早就把她视作我的娘亲。”简浔将浑身酸软无力的段离殇交给阿香，撩起袍子跪下去，目光坚定地看着前面缓缓而行的棺材，一步一叩首。

    段离殇挣脱阿香，再次跪倒，通红的双眼已经流不出眼泪，只能不停地磕头。直到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