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二希望丁灼去死的别买!
苏夕从苏然房里出来, 快步往自己的小院走。
刚刚误以为姐姐肚子有动静, 她一着急, 就留下正睡着的小宝宝独自过去看了一眼。
姐姐临近生产,头一遭就是双胎, 这让她很担心。
许如倒是淡定, 说苏然身体好,胎位正,容易生。
苏然自己也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只有经历过生产的苏夕紧张得不行。
算算日子, 就在这几天了。
苏夕进屋, 先到宝宝的小床边看看, 见她睡得香甜就放下心来。
四个月大的宝宝皮肉已经长开,脖子也能立起,正是可爱好玩的时候。
她看着看着, 忍不住弯腰轻轻亲了下肉嘟嘟的小脸蛋。
这一亲不要紧,宝宝的小脸马上皱了起来,小嘴往下撇,眼瞅着要哭出声了。
苏夕不禁弯唇, 心里计算了下,差不多该吃奶了。
她小心地抱起宝宝,先轻拍几下安抚,然后坐在桌边, 撩起衣服。
小宝宝准确地找到自己的饭碗, 努力吸起来。
苏夕眼睛不眨地瞅着, 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这个孩子,至少会有些纠结,但当这个小东西扎在自己怀里喝上第一口奶时,什么纠结直接扔到九霄云外了。
宝宝吃饱了,自然而然地重新进入睡眠。
苏夕将她放到大床里面,自己起身,轻手轻脚地吹灭蜡烛。
再一转身,惊见床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倒吸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桌子,本能地要惊叫,但见那人面对着床,显然是在看孩子。
苏夕怕来人对孩子不利,硬生生忍住,再细细一看,这身形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丁灼?”恐惧漫上心头,她颤抖着说,“你没死……”
丁灼没说话,也没动。
认出是他,苏夕纠结了下,没有选择喊人。
丁灼就站在床边,谁能比他动作快,而且苏然快生了,万一刺激这人,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与他相处那一段时间,苏夕发现软的相对来说对他能有点效果。
她悄悄拿起一旁针线笸箩里的剪刀放在背后,小心地往床边挪,尽量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离得近了,苏夕渐渐看清他的样子。
近一年没见,丁灼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也可能是光线原因让人看不清楚。
丁灼没有回答。
她刚刚离开时,他就进来了,已经在烛光下见过孩子,也看到她喂奶的整个过程。
他原本打算把孩子带走,至于苏夕……还没想好,要不要杀了她……
但她面带微笑给孩子喂奶那一幕让他放弃了这个主意。
丁灼忽然希望,那个情景将来可以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伸出手,往孩子面上抚去。
苏夕握着剪刀的手在身后紧了紧,呼吸几乎静止。
丁灼的手在半空停住,过了几秒又慢慢退回来。
苏夕的心提得高高的,拿不准这人会做些什么,他的下一步,她永远也猜不到。
丁灼终于转头看过来。
黑暗里,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女人的紧张和恐惧全都在脸上。
丁灼暗嘲,看来自己真是把她吓得不轻。
不过很好,她没有叫,如果她喊了,很大可能,他会杀了她然后抱走孩子。
毕竟现在,他没那么多精力对付外人。
一个新的主意在脑子里冒出来——孩子他要,这个女人他也要。
他慢慢开口:“你在齐州府认识一个生意人,他对你多有照顾,你们二人暗生情愫,只是后来无奈分开。”
苏夕蹙眉,他在说什么?
丁灼没跟她解释,继续道:“过几日,他会来向你姐姐提亲,你要答应他,带着孩子和他一起走。”
苏夕渐渐明白,他要找个人来带走她和孩子。
“去哪?”
“跟着走就是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这主意也是刚想到的。
苏夕见他没打算今晚就动手,心放下一半,脑子里琢磨着怎么打发了他再想办法。
她试着开口:“几日时间太短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准备准备。”
丁灼眉梢轻挑,反问:“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他侧过身,一伸手,准确地捏住她握着剪刀的手腕,轻轻用力。
苏夕“嘶”了一声,手腕发麻,剪刀掉到地上。
“我最早领悟的本领就是假死,你以为我是怎么一次次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丁灼的语气有些微妙,“在那之后,最先学的就是暗杀。所以,如果你不跟那人走,他的全家老小都活不下来,而你的姐姐……”
又是这样,苏夕自嘲地一笑,一年而已,能指望一个人改变多少呢。
“除了威胁,你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有效就行。”丁灼不把她的讥讽放眼里,“记住了。”
他说完,又看了眼孩子,才离开。
现在他要去找一个合适的生意人,或者说倒霉蛋也可以。
苏夕并没有很纠结。
先不说姐姐正要生产,就仅仅丁灼在暗,他们在明这一点,就够让人防不胜防了。
她也知道,只要她说了,苏然一定会倾力追捕丁灼。
但丁灼这个人的手段她了解,即使最后抓到他,这中间不知会有多少伤亡,若是伤到苏然……甚至她怀中的宝宝……
丁灼不是干不出来。
尤其是几日后,看到苏然生的一对龙凤胎后,苏夕终于拿定主意。
她甚至做了一个铺垫。
她先上街一趟,回来后就对苏然说在齐州府时,她曾有个情投意合的男人,只是后来无奈分开,想不到今日在海城又见到他。
苏然听了,很为她高兴,拉着她的手埋怨怎么不请人来府里。
苏夕见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愧疚之余又欣慰,至少这样离开,姐姐不会难过。
离别的那日,海城下了入春第一场小雨。
丁灼派来的人书生气十足,苏然竟觉得和殷华有几分相像,心中更信了苏夕的说法。
只是对于他这种二话不说,就要带人走的做法,苏然很是不满。
但她刚刚生产完,体力有限,再加上对方诚意十足,再三表示生意需要才不得不离开,苏夕又在一旁搭腔。
苏然拧眉想了半天,将一辆载满金银的马车送给他们。
拉着苏夕再三叮嘱:“若是他对你不好,千万别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苏夕含泪应下。
出了海城不远,那书生突然给苏夕跪下,哭着求她救自己妻儿老母。
苏夕叹气,将他扶起,道:“我尽量,不过,他未必听我的。”
马车足足跑了一天,她才见到丁灼,以及他身后绑成一团的几个人。
苏夕强忍心中不适,抱着孩子走到丁灼面前。
书生扑到家人身旁,慌手慌脚地给他们解开绳索。
丁灼冷眼看着,忽然勾唇一笑,眼中杀意涌现。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他胳膊。
丁灼转头,诧异地看着苏夕,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他。
苏夕低头不看他,轻声说:“我们离开这吧,天快黑了,找个客栈休息下,宝宝累了。”
丁灼眼神微闪,又看了眼哭成一团的那家人,说:“他们见过我,留着是祸害,可有不少人想要我这条命呢。”
“所以,我们快点走吧,走远点。”苏夕继续道,声音轻柔。
她连着用了两次“我们”,这让丁灼心情不错。
他不再管那家人,带着苏夕驾马车离开。
天完全黑了,才找了间客栈。
苏夕到房中,简单清洗后,准备给哭闹的宝宝喂奶。
她看了眼丁灼。
丁灼稳稳地坐着,根本没有回避的打算。
苏夕转过身,有些认命的撩起衣服。
丁灼盯着她的背影。
她上次喂奶可不是这个表情,她不愿意让他看到,也是,他这么脏……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抹过,沾了一层薄灰。
其实这一年里,东躲西藏地,他根本不在意干净不干净,常常满身血污在土洞里一躲就是十天半月。
终于将那些尾巴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有机会跑去找苏夕,在那之前,他还特意洗过澡。
只是一天的工夫,又脏了。
这个客栈是怎么回事,房间都不能收拾干净吗?
压抑了一年的烦躁在今日重新露头。
“我出去一趟。”他起身,语气冰冷。
苏夕察觉不对,他每次杀人前,总会有些微妙的变化。
她忙穿好衣服,拍哄怀中婴儿,起身叫住他:“丁灼。”
丁灼站住,侧过头示意她有话就说。
苏夕抿唇,想了想才开口:“孩子不会想看到自己父亲杀人。”
丁灼恍惚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嗤笑道:“她想不想有用吗?”
他说完,抬步继续走。
苏夕伸手拉住他。
丁灼转头,有些不耐:“要劝我,还是省省吧,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威胁我。”
他拽了下胳膊。
苏夕没松手,轻声说:“孩子……还没有名字,你帮她起一个吧。”
**
丁灼带苏夕走了很远,到了一处她从没听过的地方。
他们在山脚买了个小院。
丁灼看苏夕事事亲力亲为,便又添了两个丫鬟。
从他选仆人的随意性上,苏夕看出,这两个人在他眼里约等于死人了。
路上停停走走,买了院子各种安顿,日子一晃就过了两个月。
苏夕想给姐姐去封信,报个平安。
她选了个丁灼心情好的日子提这件事。
这点很有意思,丁灼这个人心情好不好都是同一副德行,他连动手杀人前的变化都小的难以被发现。
可是苏夕偏偏就能感觉到,可能是因为之前那段相处,让她每天谨小慎微地揣测他的意图,所以才练出这等神功。
之所以必须经过丁灼同意,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把信送出去,再一个笔墨也只有他的房间才有。
他们一直是分开住的。
苏夕带孩子住东侧,丁灼自己住西侧,正屋是空着的。
丁灼的心情很奇怪,好坏来的没有规律。
苏夕觉得,大约是他过往的事情太复杂,每次想起来就会精神出点问题。
而每当宝宝吃过奶香香睡去时,他的心情会莫名变好。
于是,苏夕挑了一个这样的时间,趁着宝宝在她怀里刚睡,委婉地提出要求,同时表示,可以在他的监视下写信。
“让我姐姐放心,这样她就不会想找我。”
丁灼眼神奇怪地瞅着她,半晌冲着房间一歪头:“去吧。”
说完,他张开双臂。
苏夕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婴儿。
他是要抱孩子吗?这么多天,别说抱了,他碰也没碰过这个孩子。
苏夕心里早已认定,他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只是觉得这是他的血脉所以不肯放手而已。
说真的,把孩子交给他,苏夕不放心。
她的纠结落到丁灼眼里。
他眯起眼,问:“你刚刚跟我说那么多,不是要我帮你抱着孩子?”
这真是误会大了,她只是想挑个他最高兴的时刻提些要求。她太过注意他的情绪,忘了刚刚的情景,确实很像“我去写封信,你帮我抱下孩子”。
如今再说不愿意,只怕今天这信就写不成了。
她很小心地把孩子递到他手上。
丁灼身材高大,苏夕个子娇小。
他下意识弯腰去迎合她,身体有些僵硬。
抱婴儿是个技术活,得经过练习才会,尤其正睡觉的婴儿,先放哪只胳膊再放哪只胳膊,都是有讲究的。
两个人来回尝试了几次都未成功。
苏夕没忍住,带些嗔意的扫了他一眼。
丁灼立刻黑了脸。
苏夕一慌,忙抱回孩子,说:“改天好了,写信又不着急……”
丁灼板着脸直起身体,对一旁的丫鬟说:“你抱着。”
那丫鬟动作小心地把孩子接过去。
苏夕快步走进丁灼房间,抓紧时间写信。
桌子上笔墨都是现成的,她取了张纸,提笔开始写,没注意到丁灼悄悄地走到她身后。
“你的字倒挺漂亮。”
苏夕一惊,笔尖颤抖落出一个黑点。
她稳了下情绪,站直身体,尽量离他远一些,将纸递给丁灼。
“那就麻烦你帮我送出去。”
丁灼的目光在她面颊脖颈处流连片刻,才接过纸。
苏夕马上快步离开,走到阳光下,才轻轻吁了口气。
信交给丁灼,她就不再过问。反正他若是不给寄,说什么也没用。
这种田园般的生活,对苏夕来说是非常容易适应的。
她陆续买回些布料针线,重新拾起老手艺,平日没事就在屋中呆着,尽量减少和丁灼接触的机会。
丁灼却对这种生活很是焦躁,他无所事事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会阴阳怪气地挑毛病。
每当这个时候,两个丫鬟就把求救的目光送到苏夕那里。
她们这是把她当女主人了,却不知她其实就是个俘虏。
苏夕没办法,又不知能给丁灼找些什么事,想来想去,这个人还是无所事事比较安全。
这个烦恼在小宝学会爬行后忽然就解决了。
胖嘟嘟的小丫头第一次爬到丁灼脚下,扒着他裤脚就站了起来,两条小胖腿颤悠悠的没坚持几秒,就啪叽摔下,口水蹭在丁灼裤子上。
苏夕在屋里看到,吓得轻呼出声,扔下手中的东西小跑过去抱起孩子,生怕他一生气将这小肉球踢飞了。
不过丁灼只是看了一眼,弹了弹裤角转身走了。
苏夕惊魂未定之余,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的洁癖似乎轻了不少。
从那以后,丁灼似是发现什么玩意,没事就拿着个小球满院子扔,逗小丫头爬过去捡。
每当这个时候,苏夕就有点紧张,她能猜到丁灼的情绪,但却不知他对小孩子是个什么态度。
她总也忘不了,他是个说杀人就杀人的刽子手。
这天,丁灼又发现了新玩法。
他把小娃娃提在手里,抛到空中再接住。
小丫头笑得咯咯的。
这种动作一般当爹的都会做,没什么新鲜的。
但丁灼扔得实在高了点,直接能上房顶了,而且他还变着花样的扔。
苏夕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等他抛了三次后,实在忍不了跑过去,待他又要往上扔时,一把抓住他胳膊。
她从丁灼手中将孩子抢到怀里,面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口中批评道:“哪能这样和孩子玩,也太危险了。”
她一时心急,说出来的话不像平日那般小心,带了些责备,语气中有种不易察觉的熟悉。
小丫头没玩够,哼哼唧唧还想要,探着身子往丁灼那够。
苏夕抱着她,嘀咕道:“姑娘家哪能这般淘气。”
丁灼开口:“姑娘怎么就不能淘气了?”
苏夕回道:“女儿家当然要……”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她在干吗?和丁灼话家常吗?
她转过头,果然见丁灼正盯着自己,那种眼神……
她不再说话,抱着孩子快步回到房间。
直到关上门,脑子里还是丁灼刚刚看着自己的神情,他的眼神中满是欲望。
苏夕闭上眼,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碰她。
已经好几个月了,按着上一回丁灼对她的态度,苏夕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会放过自己。
所以,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觉得奇怪,明明他有很多次已经想对她动手了,却又忍下来。
这根本不像他。
苏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这一年中受过什么伤。
就在刚刚,她突然就想通了。丁灼在等,等她不再怕他不再排斥他。
显然她刚才的表现,在丁灼看来就是一个信号——她都敢批评他了,肯定不再怕他。
苏夕懊恼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她自欺欺人地希望能一直维持目前这种状态,曾经那段相处,带给她的痛苦远远多过快乐,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苏夕的担忧在晚饭后得到印证。
丁灼叫来年岁较长的丫鬟,命令道:“今天开始,晚上孩子跟着你。”
他转头看向苏夕,勾唇:“你搬到我屋里。”
苏夕低声说:“我还以为你这次会有什么不同。”
“很不同了,我的忍耐力已经高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丁灼漫不经心,“反正是迟早的事,你心里不清楚吗?”
苏夕没说话,这个时候非要拼命保住贞洁什么的,未免显得矫情。
丁灼对她的样子比较满意,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牺牲自己来保全别人,就干脆牺牲的彻底点。”
这一晚,确实不同了,和以前大不一样。
丁灼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确忍耐力非凡。他的唇细细碎碎地在她身上研磨,不疾不徐,忽轻忽重。
苏夕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回不是咬牙忍痛就好了。
不对,她也在忍,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咬着唇,头向后仰,腰部无意识轻轻弓起,双手插在丁灼发间,呢喃:“丁灼,不要折磨我……”
丁灼从她身下抬起头,一路吻上来,在她耳边诱惑:“这不是折磨,别忍着,享受它,你会喜欢的。”
**
随着小宝一天天长大,生活似乎会一直这样平静无风地继续。
苏夕每隔一个月会给姐姐去封信,信中的她一会在南一会去北,总之难有固定住所,也因此无法留地址给苏然。
她不知道这么蹩脚的谎言是怎么骗过姐姐的,也许人家早就起疑心了,只是自己无从知晓。
有时候,她也会拜托丁灼送几件亲手做的小衣服出去。
丁灼会一边嘲笑一边接过。
苏夕很怀疑,他是不是转头就给丢了。
偶尔丁灼出门,有时要过一晚才回来。
他一离开,苏夕就会隐隐觉得不安。
直到有一天,他连着三晚未回。
丫鬟们看苏夕的眼神都开始透着同情——这是男人花心的前兆啊,早就觉得这家主人两个关系太冷淡了,一点不像夫妇。
但苏夕知道,丁灼这个人花心是不会的,杀人就不好说了。
她恍惚中想着,若是丁灼被仇家杀死,她要等多久再离开?还是先帮他收个尸?
这个问题没有想出答案,丁灼就回来了。
他满身是伤,肩上扛了一头比他还高的黑熊。
这头熊武力值超高,还有点脑子。
丁灼与它周旋了三四天,才将它完整地杀死。
他从记事起,每一天都是命悬一线,早就适应了时刻提防争斗不休你死我活的生活方式。
之前那一年的逃亡日子才是他该有的生活。
像这样安稳平和,会让他积聚焦躁,需要有个发泄的口子。
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拉两个累赘到身边,但若放她们离开,他又坚决不允许。
这晚,苏夕觉得以前那个丁灼又回来了——执拗疯狂侵略性十足。
她不得不出声哀求:“丁灼……轻一点……”
丁灼停下动作,俯身将带着汗水的额头埋进她肩颈,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纤细的小腿。
“我们得换个地方,这里不能住了,那两个婢子……”
苏夕睁开眼,一手轻轻搭上他汗湿的背,轻声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让她们走吧。”
丁灼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刚刚未完的事。
虽然他不能确定来的是哪路人,但他对危险有种常年训练出来的敏锐直觉。
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和人周旋,提前逃跑才是明智之举。
丁灼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把两个丫头打发了,驾着马车往东北方向去。
当晚,他们是露宿荒野的。
他点了堆火,靠在树上,大长腿随意伸出,看上去很懒散,实际却警惕非常。
苏夕在火上架了个小锅,将随身带的米放进去煮。
宝宝已经大了,光吃奶吃不饱。反正他们自己也要吃饭的。
丁灼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收拾的这些东西,他在生活上不是个细心的人。
苏夕自己喝了些粥,又凉了一碗,单臂抱着宝宝坐在地上,一点点喂她吃饭。
小丫头非要去抓勺子,苏夕给她手里放了个玩具,她又开始把玩具往嘴里放。
苏夕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抽空喂她一口,一碗粥用了挺长时间。
隔着火堆,丁灼一言不发地瞅着她忙活。
她心里应该是很恨自己吧,若不是他,她何必受这些苦。
丁灼眯眼,心道,恨就恨吧,恨他的人还少吗?
就这样,三人一路往东北去,渐渐接近通广河。
丁灼寻了条船,带着她们走水路。
船行了两天,他们遇上一伙人。
仇家找上门这种事,丁灼早就习以为常,但这次,有些不一样。
因为对方一出手,就直接控制了苏夕。
当刀架在苏夕脖子上时,来人还对她说了句:“抱歉,我们只想杀丁灼,还请夫人配合。”
配合什么?用她来威胁丁灼吗?
这一幕似乎没有让丁灼觉得意外。这是他惯常使用的手段,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用到自己身上。
如果只他一人,或许还有逃脱的机会。
只是,看着苏夕和她怀中的孩子,丁灼笑了:“直说吧,怎么样才能放了她们?”
带头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人,他叹道:“丁灼,你欠下的命太多,只一死不足以偿还。”
“你跪下,让我们每个人在你身上捅一刀。”
丁灼心知自己今天是跑不掉了,虽然这些人未必像他一样做事要斩草除根,但他还是不放心,提醒道:“你们小心点,她可是肃王爷的妹妹。”
老婆的妹妹也是妹妹。
来人略惊。肃王爷如今是新皇面前的重臣,各路大臣争相结交的红人,他的妹妹怎么会和丁灼有瓜葛。
但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杀女子,便说:“我们只要你的命。”
丁灼笑笑,撩起衣服跪在船板上,瞅着苏夕说:“你大概不知道,刀子捅进身体只会疼很短的时间,所以别看一会儿似乎挺惨,其实我没什么感觉。”
他这话像是在安慰她别担心。苏夕抿唇不语,她从来也没有担心过他。
来人大约二十个,他们默契地没有从要害入手,以免还有人没出手丁灼就死了。
这意思和凌迟差不多,一定要让他在最后一刀之前还活着。
事实上,丁灼不仅活着,他还很清醒。
他不记得自己是在第几刀时倒下的,但他记得苏夕的表情,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用刀威胁苏夕的人早就放开了她,但她一动没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刀子不停地从他身体刺入又拔出。
丁灼冷笑。她根本不会为自己难过的,她巴不得他死。
他早就明白的,当初即使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即使她怀了他的孩子,她还是不愿见他。
血顺着船板流入河中。
苏夕恍惚地想起,草地上倒下的孩子,这一刀一刀的便是帮他偿了那些欠下的债。
最后一刀,领头的人将它抵在丁灼颈间,过了一会儿,又放下,叹道:“要原谅你很不容易,但我做到了。不是因为你值得我原谅,而是因为你不值得我记恨。”
丁灼坚持不住了,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
他熟悉这种感觉,这是接近死亡的感觉,他曾不止一次在这边缘徘徊。
就在众人安静地看着他生息渐消时,迎面过来一艘船。
船头站着一人,双手背负,长身而立。
那人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时一纵身跃过来,伸指点在丁灼几大穴位。
船驶近,殷祺站在船头,朗声道:“能否请先生给殷某一个面子,将这人交给我。”
这些人中有不少认识殷祺的,他们互相低声说了几句,又看向丁灼。
他已陷入昏迷,不知死活,身上中了这么多刀,能活下来的机会很小。
但若不看着他死,总归心中有些不安。
“见过肃王爷。”首领恭敬地对殷祺施礼,“此人作恶多端,不知王爷为何帮他说话?”
殷祺温声:“我欠他一个承诺,算是还个人情。”
他曾许诺会让他活到孩子出生,而后却因为意外不得不违背诺言。
这一次,他得到消息就赶来了,之所以等到这时才出面,是想让这些人能出口气。
领头之人岂有不明白的,肃王爷若是在他们动手前就要人,他们也不敢不从。
他道:“既然如此,王爷请便。”
殷祺点头,又道:“若是他侥幸活下来,还望诸位看在他重活一次的份上,不计前尘。”
丁灼只是一个武器,那些事本也不能全怪他。但他是个有独立思想的武器,明明很多恶行是可以避免的,他却选择用更极端的方式处理。
众人互相对视,肃王爷的面子当然是要给的。
领头之人道:“只要将来听不到他行凶作恶之事,就依王爷所言。”
**
殷祺将丁灼和苏夕带到王府一处别院,请了大夫给丁灼疗伤,但只限于简单的包扎和常用药物。
他向苏夕解释:“他坏事做尽,能不能留下来,殷某不敢勉强,全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
苏夕点头,轻声说:“还请王爷不要告诉我姐姐。”
殷祺答应她,又问:“他若醒了,你有什么打算?若是想回你姐姐身边,我可以保证以后不再让他骚扰你。”
苏夕沉默片刻道:“等他醒了再说吧。”
丁灼昏迷七八日,竟真的让他捡回一条命。
重见天光时,他心想,果然每一次他都能从死亡边缘回来。
苏夕来见他。
丁灼想起她在船上时的冷漠,讥笑道:“见我没死,失望吗?”
苏夕看着他,半晌才道:“丁灼,老天给了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可以重新选择做一个好人。”
丁灼想不到她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放弃说教,愣怔过后,不由得嗤笑。
“你以为我从前没有这种机会吗?”他勉强探身,声音沙哑,“那些选择做好人的,都死了……”
苏夕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毫不退缩,语气坚定:“你若选择做一个好人,我会试着接受新的你。”
发自内心的,主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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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灼伤好得差不多后,去见殷祺。
他在苏夕的要求下,生平第一次,艰难地说出“谢谢”两个字。
殷祺失笑,随后道:“苏夕说暂时不想让苏然知道你们的去向。我觉得这样甚好,毕竟她太讨厌你,万一要我杀了你,我就有些为难了。”
丁灼嘲道:“原来是个惧内的。”
殷祺面不改色:“没错,家风如此。”
苏夕不想麻烦殷祺,便让丁灼驾着马车一道离开。
她选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买了个小院。
她坐在院中,一边看着闺女缠着丁灼要“飞飞”,一边在心里合计着,给他找点什么事情做。
毕竟他们的生活才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手中的银子省着用足够这辈子花销,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这些银子还是殷祺给的。
想到殷祺,她弯唇,原来这人就是她姐夫。
她把目光投向丁灼,或许再过几年,他们就可以和姐姐一家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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