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咳, 在生命安全的威胁之前，雨宫萤缩了缩脖子。

    于是, 看到对方十分配合，Amadeus充满恶意地发出哂笑之后, 缓慢地开始讲了一个从人类个性社会诞生之初, 就禹禹独行向前跋涉的故事。

    “哥，怎么办，现在外面追捕得那么厉害，食物和水都不够了。”

    ——有些年幼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有些惊慌，说话的尾音软软地发颤，随后另一个略微年长的男声开口：

    “你跟着我, 今晚咱们从这里溜掉。”

    雨宫萤的眉毛一抽, 让她觉得震惊的并不是“放两个年龄半大孩子的对话”这一点，而是……和屏幕里很配合地适时显示出来的场景，是两个火柴人在互相说话。

    “咳……毕竟，模拟声音比较容易, 短时间内想要做出生动的演示视频来还是……”

    好像是察觉到了少女的反应, Amadeus居然还真的给出了解释。

    随后, 电脑中简短的火柴人继续行动起来。

    时间是铃木杀人事件后不久，整个社会对于[个性]的排斥达到了顶峰。而画面中的两位少年, 正因为被冠以铃木的姓氏而被已经失去了秩序的世界中的多数人所排斥。个性具备遗传性的这一结论当年并没有人去仔细研究, 但无独有偶, 偏偏[铃木]这个姓氏是日本的大姓之一，又有很多人具备念动力类别的个性, 因而在人人自危的时刻，排除异己几乎是人类所能够具备的本性。

    深夜，少年们在一间神道教的神社里被收留。

    巫女们闩上门，防止那些肆意屠杀普通人的超能力犯罪者闯入进来。二人中，稍年长的那一位剧烈地喘气，等到呼吸平稳之后，安抚性质地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

    “已经没事了。因为我在这里。”

    年幼的孩子说出逞强的话来，身体更为孱弱的弟弟显然是不相信：“哥你别勉强了，走了一夜的路，后半程还背着我，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有搭理自己的弟弟，兄长看向木质结构庙宇的隔窗，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黎明还没有来到，鸟居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看不甚清楚。乱世中能够给人带来庇护的场所实在是不多，而这一隅的庙堂之下，鸟居所划分出的神明居所，显然尚且还是那些恶徒所不敢侵入的。

    “我们这些巫女之中也有人具备[超能力]，虽不算特别厉害，但是是属于概念性的……”

    其中一人拉起弓，弓箭稳稳地射中了面前的靶心：“只要用心瞄准，物理范围许可的距离内，想要射中的东西就能够命中……大抵就是如此。”

    二人中的兄长定定地看向那把弓，半响没有说话。而弟弟看了看自家哥哥，过了一会儿等待巫女走掉之后才悄悄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们帮助了咱们啊，你还是别想着夺走她的超能力了……”

    雨宫萤猛地从显示屏前抬起头看向距离最近的一个摄像机：

    “这是，你小时候的故事？”

    [嗯，没错，确实是那个“我”的早期人生经历。]

    雨宫萤没有说话，太过癫狂的人生经历以及夸张到令人震撼的个人实力，让人很难想象all for one年少的时候也会被一群人追撵着到处躲藏。

    还是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哥哥淡淡地说道：“射箭的超能力，我也没想要拿走……我是在想，这种日子一直到处逃跑也没个头，如果能有个地方，像是现在这间神社一样能够庇护大家的安全就好了。”

    弟弟坐在他的身边，跟着少年的思路继续说道：“啊……那听起来真好，可是如果有很多人大举进攻神社的话，又能怎么办呢？还有……还有很多人并不信仰神道教，甚至……”

    听着弟弟在絮絮叨叨，年龄不大的哥哥仰躺在榻榻米上，觉得虽然这笨蛋根本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但[宗教]本身，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叫什么名字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如果能够具备这样的力量的话，那么自己能够想到的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其名为，救济。

    和性格天真得多的弟弟不同，哥哥过早地就领会了这个世界本身的痛处。时间在简笔画的屏幕之中过得飞快，从一间小屋到一栋房子，再从一栋房子到满满一个礼堂的信众，数年过去，逐渐成长得强大的青年很快就建立了不大不小的宗教势力。

    而像是笃行约定一般，他们庇护着这个超能力者不曾得到管制的战乱世界之中所有有意寻求帮助的弱者，为他们提供生活的场所，食物，安排工作，努力在这样的世界之中谨小慎微的活下去。

    “你们要离开了吗？”

    青年不是第一次目送别人离去，因此虽然语气中颇具遗憾，但是并没有过多挽留。

    另一批视频中的火柴人点点头表示肯定：“没错，我们要去别的地方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城市来……大家以前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在新的土地上扎根生活肯定没问题的！这段日子真是太感谢您了！虽然我们这些人并不信奉宗教，也将我们留在了这里提供衣食住行必备的各种物资……非常感谢！”

    有人鞠躬，有人深深跪下，有人拥抱，有人握手。来自世界各地的开拓者们用着自己曾经国度的礼遇来感谢这位在危难时刻拯救了自己的“神的代言人”，虽然他们是一批笃信科学并不信奉宗教的人，但明明是不信的……还得到了对方这么好的照顾，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报答。

    “你们在你们想要扎根的地方生活得好，过得幸福，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回报了。”

    对方微笑着如是说道，恍惚之间，那个带头致谢的人只觉得，或许自己所见到的这一位真的是某个化身为人来普度世人的神明也说不定。

    “说不定我以后还会去你们所建立的居所看一看……虽然不知道你们现在要去哪里，但是就告诉我名字吧，毕竟，留下了名字就等同于结缘嘛。”

    救济会的一些宗教思想和神道教密不可分，又夹杂着一些基督教的内容，可以说是很大程度上吸纳了这个世界上曾经流传甚广的宗教内容的颇多教义。对此，弟弟曾经很抱怨地表示：你掺和得那么复杂，传教的时候也很费劲啊……到底是哪个笨蛋一开始说的要这么装神弄鬼。

    被称作笨蛋的那位面无表情：还是你想出来的两人扮作一人装神弄鬼这样的烂点子，一开始确实糊弄了不少人，但是咱们就没办法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了，你现在不觉得很亏吗？

    “不亏不亏！”

    已经和兄长面貌一致的同胞兄弟立刻表态：“能够吃饱穿暖还遇到这么多的朋友，真的是赚翻了！”

    “是信众。”

    “……对对对，是信众，私下里说话放松一点而已嘛！”

    分别之前，离开的开拓者们没商量多久就决定了共同的名字。

    “不管我们最终决定在哪里扎根，分散到了多少地方，都决定将所建立起来的居所称呼为[人工都市]！如果要具体区分的话……就保持着无线电通讯，从NO.1开始排序，然后有多少就排序多少好了！这样的话，您以后想要来访也能够方便很多！”

    “没错没错！”

    另一个人帮腔道：“那我们这些人所建立的，就是人工都市NO.1啦！不过说到都市……城市的建立需要花费很多很多年，甚至有可能一代人搭进去也不会有多么成规模，您可能看不到……”

    您可能，看不到那个时候了。虽然我们这批人可能也看不到，但是我们终究是想要创建出能够留给后代的财富，可是答应好了要来看看的您……

    “没关系，虽然你们并不信奉，但神明拥有无穷无尽的漫长寿命。我一定会去看看的。”

    青年笑了笑，向这批人挥手道别。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救济会的规模越来越庞大，他们送别了不少像人工都市NO.1未来的居民这般心怀梦想想要建立新的乌托邦的人们，依照和自己的约定，后续建立起来的城市也都沿袭着这个名字，竟然最终排到了六个之多。

    歌颂救济会的宗教壁画、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教堂被信众们建立了起来，自己说过的话有了无数种不同角度的解释，有人将这些诠释的内容编成了书，但超能力所造成的社会混乱，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哪怕一丁点。

    假设一间屋子可以保护十个人，一栋礼堂可以保护上千人，这个数量在世界看来依旧微不足道。距离自己越远的地方，哪怕是救济会的宗教范围内，也会遭到超能力犯罪者的大肆搜刮和袭击。有人念着祷文希望真神降临，但明明是人类……明明是人类的兄弟二人，弟弟还不具备任何超能力，就算是竭尽全力，在太过遥远的地方依旧是鞭长莫及。

    神啊，您抛弃我们了吗？

    无数个地方，回响起这样的质疑。无数间教堂之中，人们扣紧自己的双手，向着石雕的神像祈祷，在恐惧之中流下泪水。

    第一块石头砸掉石像，大门被踹开之后，外面的恶徒带着看都没看清的可怕超能力洗劫了这片教堂。

    “嗨，早就听说了，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物资肯定丰富！来，跟着本大爷抢夺干净！”

    显示屏透出一整片红色来，火柴人的画风已经不足以表达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雨宫萤死死盯住了屏幕，并非是震惊all for one曾经竟让是世界第一大宗教的领袖，而是震惊于，他竟然是真的本着保护人类的心态，竭尽全力，殚精竭虑地为之而不断付出和奋斗过。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盯着屏幕，咬牙道：“你的人生，很显然不仅仅局限于救济会。在那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让all for one变成了如此可怕，杀人如麻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