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这是一场, 横亘整个现代史的战争。

    从教职员室出来以后, 雨宫萤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

    是一场，关于一代一代的one for all的继承者为了杀死从「个性」出现的黎明时期便存在的all for one的战争。

    而第八代的继承者，差一点就能得手的史上最强的英雄, 几分钟前刚刚就在教职员室讲述了这个残酷到有些不真实的故事。

    “给一个高中女生说这些是不是太残酷了？”

    重新瘪下去的欧尔麦特摸了摸后脑勺，觉得雨宫萤离开办公室的表情看上去就很恍惚。

    “你给绿谷说的时候就没这种感慨。”

    相泽消太横了一眼欧尔麦特, 重新缩回沙发上。

    “哈哈哈, 毕竟绿谷少年想的不会那么多……对现在的他来说大概就只是多了一个需要打败的敌人而已吧。”

    而这个敌人有多可怕，有多危险, 带来的影响到底有多么深重和恶劣，暂时还不是一心想着成为英雄的绿谷出久立即就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可能甚至还没想过all for one那生生拖到了第九代继承者的, 长得不正常的生命吧。

    雨宫萤回到实验室坐下，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再打开最近的工程文件, 却一个指令都想不起来。

    屏幕上是她的新作——目前尚且是半成品, 打算送给A班的青山同学。

    死死盯住屏幕枯坐了一个多小时, 仿佛被水泥糊住了的大脑才重新运作了起来。

    只不过是这个世界比较凶恶的部分被窥见了一角而已！欧尔麦特可是一直都在和这些东西不死不休地战斗呢！

    她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把欧尔麦特的话敲成了简讯，随后嵌套加密指令，发送给了池田信和超算大佬。

    完成了这一切后，雨宫萤伸出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她甚至不太愿意去思考一个人像妖怪一样地活了百余年还这么精力十足地出来搞事，到底是吸纳了多么特别或者说是可怕的“个性”在内。

    超算神威回消息得很快，大概得益于他大脑的处理速度也很快:

    「我知道了。之后的调查我会更谨慎一些, 重要内容的通讯都会加密。」

    而池田信久久没有回音, 雨宫萤觉得他估计跟自己一样震惊。

    除了等待结果之外, 还能再做点什么呢？

    雨宫萤思索了一番，又掏出手机给绿谷出久发了消息。

    「绿谷同学，有事想找你商谈，今天有时间吗？」

    绿谷出久的消息回得很快，迅速而爽快地答应了雨宫萤的要求——如果是别的女生尤其是丽日的邀请的话，他大概会紧张忸怩别扭脸红一番，但是针对雨宫萤，不好意思就算长着女孩子的脸也很难当做是“同龄的女子高中生”。

    这副女孩子的皮相下一定装着别的什么东西。

    于是，绿谷家附近的咖啡厅。

    雨宫萤搅和着手里的饮料，挑了挑眉毛，对绿谷摆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

    “聊聊吧，关于欧尔麦特的事情，和他一直以来在面对的那东西，校长和欧尔麦特都已经亲口跟我全交代了。”

    这话听起来就很有歧义，但是诈一下绿谷出久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他不知道all for one的事，那这对他来说大概只不过是关于一些欧尔麦特的个人秘密而已，最多会好奇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告诉雨宫——而如果他知道，听了这样一番说法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对不起绿谷同学，我并不是故意要忽悠你的。雨宫萤内心毫无波澜地想道。

    单纯善良还好骗的少年一下子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欧欧欧欧尔麦特他都跟你说了？”

    “对啊。全部都交代了。”

    雨宫萤说道，观察着绿谷出久的神情。

    我就知道欧尔麦特的私生子一定会或多或少知道点东西。

    半小时后，雨宫萤震惊地发现，她原本预估的“或多或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比如，one for all其实已经传承到了第九代，而面前的这位尚且还不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就是第九代的继承人。

    又比如，欧尔麦特其实已经受了重伤，每天要维持形态就已经非常的勉强。

    雨宫萤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涨开，满脑子都是以前玩过的古早时代电子游戏的提示音: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绿谷同学！”

    雨宫萤郑重地双手放上少年的肩膀:“以后如果还有人这么诈你的话，可千万不要什么都告诉他！”

    可长点儿心吧，真是太好骗了。

    什什什什么你刚刚是在诈我？

    绿谷出久瞬间露出不可置信又受伤的神情来。

    “嘛，英雄在正面战场上作战，我们这些「负责支援的家伙」，总得也能做点什么，不是吗？”

    雨宫萤将杯底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又续了一杯。

    “说，说要做点什么，是指……”

    “比如说，你想着打赢脑无就行了。”

    雨宫萤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就包含了，为什么会出现脑无，是谁，用什么手段，基于何种目的创造了这种东西，并且那个人或者组织是否还能做得出来更加厉害的……”

    绿谷出久听得冷汗直冒。

    还有更加厉害的敌人吗？

    “信息量还太少，我不太好断言。不过这次实习好歹算有点收获，我们切下来了一点脑无标本寄到海外去委托了研究机构。”

    脑无标本。

    绿谷出久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麻木。

    能把那种东西做成标本的……一定不是个善茬！

    “既然你已经是第九代目，那大概咱们以后的合作还长着呢。”

    雨宫萤笑得露出牙齿:“今后也请多指教啊，九代目。”

    “不要这样叫我了啦！”

    开头还有些大声，想到这里是咖啡馆，绿谷少年立刻压低了后半句的声音，惊惶地解释道。

    “我我我我还没能彻底掌握……”

    得。

    雨宫萤有点想捂脸，跟绿谷待在一起没几句话，他就能把他自己所有的信息都抖出来。

    “我之前还一直都很好奇「个性不会严重伤害到自身」的原则为什么没在你身上起效……”

    绿谷出久纠结地闭上了嘴，紧张了一番又重新放松下来。

    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反倒是眼前的少女有着各种各样的让人揣摩不透的东西。

    “你们班同学里，没别人知道这事儿吧？”

    谨慎起见，雨宫萤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了！”绿谷出久紧张道:“还请雨宫同学你也能帮忙保密！”

    “轰同学和小胜大概有点隐隐约约地觉得我和欧尔麦特的关系很好……但是也仅限于猜测的程度，完全没想过别的可能性……剩下知道的学生就……”

    雨宫萤点点头，那么和阿信他们的通讯，暂时止步于欧尔麦特的第八代就可以了。以当前的情况看，这样的信息量已经足够。

    送走了绿谷出久，雨宫萤又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她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中央亮起一封早已接收多时的短信。

    大概是和绿谷说话的时候发过来的吧，雨宫想。

    「欧尔麦特已经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你，如果你选择继续查下去的话，我会尽全力帮你。——池田信」

    雨宫萤收起手机起身，无声地笑了笑。

    不过是风烛残年活过百岁的人瑞老妖怪，而我们都还年轻。

    同一时间，池田信打开了一个垫着绒布的盒子，把一块已经看上去很残破的芯片取了出来，用软布细细擦拭干净，搭载在一块新的读取器上，接上线连接起了电脑。

    屏幕的亮光映衬在他的瞳孔中，白发的少年神色紧绷，双手在键盘上飞速跑动，留下轻快的敲击声。

    视频信息迅速地被调了出来。

    视频画面并不清晰，很多地方都有掉帧，屏幕中也经常出现噪点，但好在不影响观看。

    浑身是手，年龄不大的人类男性整张脸对着屏幕，露出探寻的表情，随后充满恶劣性质的笑容遍布了整张脸。

    这是他的无人机所残存的最后的影像。

    据说名为死柄木弔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无人机的摄像头慢慢画出了一个图案。

    “……”

    池田信屏住呼吸，截取了这一段视频，调整角度又是一阵键盘敲打的声音，死柄木手指尖所经过的路径被以图画的形式记录在了文件中。

    一个圆形的头，身子，两片翅膀，六条腿……

    最后画面突然消失了。大概是他用了某种方法，让无人机整个变成了最终自己看到的那一堆残片吧。

    池田信看着这个最终的这个图案，觉得有点出戏。

    这是个……

    白发的少年露出难以置信的纠结神情。甚至还上网确认了一下。

    这是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