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 809

    褚绍小心翼翼地将许婳半抱起来, 举着碗试图喂药，但就算是一点点药汁都会又从她唇边滑落。

    他沉着眉眼，又看了一眼许婳惨白的脸，终于自己先喝了一口药，然后对准她的唇，慢慢地哺喂进去。

    她柔软的唇此刻已勾不起他任何旖旎的心思, 只想让她快快醒来。

    如果不是为了生擒太子, 她也许就不会中毒……

    “阿绍……？” 怀中的人已经醒来，一双眼睛水雾迷蒙，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

    “婳儿？” 褚绍下意识搂紧了她, 仿佛不这么做的话，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

    许婳觉得浑身说不出地虚弱无力, 只得把重量都压在褚绍身上，“我又晕了多久？”

    “两天了。”褚绍哑着声音说道。

    “两天……”许婳心里越发沉重。

    “是那杯酒……” 她问。

    褚绍把她在怀里调整了位置, 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嗯……德安和太子已经招了……”

    他解释了一下这名为红颜枯骨的药。

    “太子……” 许婳想到两世都要死在他手上，不免苦笑, 看来自己真是没什么宫斗的天赋。

    “我已经让人张榜寻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褚绍安慰她。

    许婳抬起眼睛，恰好和他隐隐带着忧虑的双眼对视，她轻轻一笑：“没关系，其实这种死法，还挺和我心意呢。”

    “胡说什么！”褚绍脸色很难看。

    许婳却说：“我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褚绍拗不过她, 只得吩咐巧绣找了躺椅，将她抱到了院子里坐着，桂圆还拿了小毯子给她盖着。

    许婳眯着眼睛，感受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其实呀，有时想到自己会老得走不动路，做什么都要靠别人帮忙，脸上还会长满皱纹，牙齿掉光……我就觉得还是不用活那么久好了。”

    褚绍握紧她的手，不发一言。

    许婳转头看着他，又说：“你看，我现在身边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成家，无牵无挂地走，也挺好的。”

    这话无异于在褚绍心口上捅刀子。

    他就是罪魁祸首……

    许婳却突然伸手抚平他的眉头，“你是不是在想，都是你害得我无家可归？”

    褚绍艰涩地回答：“如果不是我……”

    “那也还会有别人。”许婳说，“我知道，许氏早晚是要丢了这江山的。就算太子能复国，他也撑不了多久。”

    褚绍从未和她谈过这个话题，此时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想法，“你……从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希望，是吗？”

    他想起陈飞告诉他的，在马车上她与桂圆说的那些话。

    许婳微微点头，“其实，我还庆幸是你把我从皇宫里带走。”

    褚绍眼睛眨也不眨地听着她说话。

    “我听说过其他起义军。”许婳简单地解释道，话没说完，但褚绍立马就明白了。

    想到那些人账下的放浪形骸，褚绍突然也庆幸自己没有嫌麻烦，而是听从了穆川的建议，将她们带回来。

    许婳微微歪着头，朝他笑道：“我可是很相信你能做一番大事啊。”

    褚绍将她的手放在唇间吻了吻：“为什么是我？”

    许婳示意他附耳过来。

    褚绍靠近她，直到看清她每一根挺翘的睫毛，然后，他听到她清甜的声音说着：“因为你是阿绍呀。”

    这声音似乎和他潜意识里的慢慢重叠，最后，完全贴合在了一起……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褚绍突然问。

    许婳看着他，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不可能的。”

    “为何？”

    许婳轻笑：“我觉得，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褚绍默然不语。

    两人在院子里呆到太阳淡去，寒意袭来，褚绍才将许婳抱回屋子里。

    即使许婳表示自己已经缓过来了，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也没得到他的首肯。

    许婳被放到软榻上，桂圆端来药汤，褚绍准备喂她。

    “闻着好苦……我不要喝。”许婳皱着眉头往一旁躲。

    桂圆急忙忙地说：“殿下，大夫说了，这药可以帮您缓解症状的！”

    “还是你要我换个方式喂你？”褚绍语气里，带着一点威胁。

    许婳气馁，只得捏着鼻子把药一口气喝完。

    脸都皱起来了。

    桂圆端着空碗下去了。

    褚绍塞了一颗蜜饯到许婳嘴里，然后看着她一脸得救了的表情，心里难得地有了一丝愉悦。

    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情，他怎么可能看着她就这么香消玉殒呢……

    “阿绍……” 许婳突然出声。

    “嗯？”

    “记得上次我说，我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吗。”

    褚绍点头，心里居然一派平静。

    许婳又让他附耳过来。

    褚绍却摇头。

    “你不想知道吗？”

    褚绍说：“等你好了，你带着我去。”

    许婳笑了笑，“你别说傻话了，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褚绍却十分强硬地说：“我说有就有。总之，你就等着给我带路。”

    许婳只得先随着他，心里却暗暗计划着把消息透露给老张或者是穆川。

    接下来的日子，许婳完全泡在药汤里，陆陆续续地，揭榜来的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却无人能解。

    而即便用了刑，太子和德安仍未改口，坚持他们也没有解药。

    褚绍也没办法日日陪着她，云州的势力版图正一步步地扩大，他有时也需要亲自出征，虽说有穆川正式回归出谋划策，他仍旧是日理万机分身乏术。

    许婳感念于褚绍对她的心意，但不想再拖累他。

    “和姐姐，上次我说的计划，还记得吗？”许婳低声说道。

    和妃点点头，但她犹豫了一下，“婳儿，事到如今，不如你还是待在将军府，待解毒之后……”

    “毒解不了的。”许婳语气平淡地说。

    和妃仍旧摇头：“婳儿，将军对你的心意，我也看在眼里，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要离开，还是直接和将军好好地说，万万不可不辞而别。”

    “……”许婳有些哑然。

    和妃摸摸她的头发，“若你真的这么做了，我能保证，伤心懊悔的绝对不止将军一个人。”

    ***

    这日，许婳感觉舒服些了，便在府中的大花园里走动，冬日的梅花扔在枝头盛放，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般。

    巧绣和桂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但心情也难得放松一些，叽叽喳喳地讨论那枝梅花可以剪下来放到瓶中观赏。

    许婳听着她们活泼的声音，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笑容。

    近来她的外表变化已经到了容色鼎盛之时，这一点让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这代表着，她内里的衰败也要走到终点了。

    许婳瞥见一朵掉落的梅花叠在其他枝头上，不免想将它拿下来，她如玉的手腕从宽大衣摆中探出，越发显得消瘦。

    那朵花有些高，她半天取不到，正想回头喊人帮忙，却有人先一步帮她拿下了。

    熟悉的气息让许婳立时明白了，她转过身，“阿绍。”

    多日未见的褚绍正一身黑衣立在她身前。看着许婳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失神。

    “怎么了？” 许婳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褚绍回过神来，笑着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许婳也笑了，回过身往前走，褚绍与她并肩而行，无比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这几日身体如何？”褚绍有些歉然地问道。

    “老样子。”许婳语气轻松道。

    “穆川说，他之前在游历各地时，曾听说过一位神医，现在我已派人去找，找到之后说不定你的毒就——”

    “阿绍，”许婳突然出声打断他。

    “什么？”褚绍勉强笑着应她。

    “我想去外面看看。”许婳停下脚步，正对着他，“从前在皇宫里，我没有机会出宫门，现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想到处走走看看。”

    “大夫让你静养——”

    “阿绍——”许婳拖长了尾音。

    褚绍只觉得喉头一紧，低头看着她，“别任性。”

    许婳却再接再厉，凑近他：“我就走几天，看了一地方，我就回来休养几日，再出发去另一个地方。”

    褚绍看她两眼满是期盼的光，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太好了！”许婳欢呼，一把抱住褚绍，“阿绍你最好了！”

    褚绍牢牢地接住她，伸手抚着她的眉眼，慢慢地低下头，温柔地吻在她眉间，“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许婳微红着脸，“一言为定。”

    准备了几日，许婳就在一小队护卫的陪同下，带着桂圆，巧绣，还有和妃一起出门了。

    她走不了多远，根本坚持不到出云州的势力范围，便也歇了心思，投入到游山玩水中去。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第一个目的地还未真正到达，她就又陷入了昏迷。

    整支队伍立时返回云州城，又是一**夫们的会诊，开药，等等。

    这一次，许婳昏迷了整整五日。

    等她睁开眼，看到眼前胡子拉碴的人，吓了一跳，“阿绍？是你吗？”

    褚绍一言不发，紧紧地将她抱进怀里。

    “抱歉，我给大家添麻烦了……”许婳疲惫地靠在他胸前，完全提不起任何力气了。

    “不准你再出去了。”褚绍声音嘶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许婳看着他带着血丝的双眼，缓缓伸手摸着他的脸颊，“阿绍。”

    “我在。”

    许婳第一次，主动地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两人干燥的唇瓣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帮我照顾好她们……” 许婳呢喃着，感受到唇上突然传来的压力，她被动地承受着，但很快，褚绍又放开了她。

    赤红的双眼狠狠地看着她，“不准再说这种话！”

    许婳微笑：“阿绍，能遇见你，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幸运的事了。”

    希望你的大业早日成功，做一个名流千古的帝王。

    褚绍看着那双眼睛缓缓地闭上，手无力地垂落。他颤抖着将她抱进怀里，无声地落下一滴眼泪来。

    ***

    许婳回到虚拟空间时，系统立刻跳出来：“恭喜用户909，此次虽然不算传统的HE，但由于褚绍顺利称帝，为天下百姓造福，所以心愿收集率是平时的三倍还多！”

    许婳有些心累地点头：“知道了。”

    “主要角色的结局，需要知道吗？”

    许婳下意识地说：“不……我不想知道了。”

    “是否传送到下个世界？”

    “快点，把我的记忆替换。”

    “收到……开始覆盖存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