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亡国公主 801

    雪夜, 寒风入骨，哒哒前行的几匹骏马身后, 紧跟着两辆破败马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 让人看了不由得担心它下一秒就要散架。

    车里偶然传出女子的惊呼, 然后是车夫粗鲁的咒骂声：“吵死了！再叫老子就把你们统统丢山里去喂狼！”

    车内安静了一瞬, 又慢慢地响起了高高低低的哭泣。

    车夫翻了个白眼, 这时前头的人回转过来，不耐烦地说：“老高，怎么回事？”

    老高苦着脸：“还不是这些女人，娇气得不行, 稍快一点就杂咋呼呼的。”

    那人笑道：“当初是谁自告奋勇要来干这个活的？”

    老高悻悻然：“还以为能有什么好处能捞, 结果是运俘虏，这么大冷的天, 还不如在帐篷里烤烤火、喝点小酒呢！”

    “行了，别抱怨了，”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后一辆马车，“只要把这位公主殿下安全送到，也算立了一小功，好处自然有, 还怕没酒喝？”

    老高这才咧咧嘴, 又十分暧昧地眨眨眼：“将军可真是艳福不浅。”

    那人笑骂：“天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这黑乎乎的, 连人脸都看不清！别瞎猜了, 快赶路！”

    “得嘞！”

    两人的对话丝毫没有顾忌音量, 显然浑不在意是否会被“俘虏”们听见, 这些皇宫里出来的女人们，就算放开了让她们自己走，这种大雪天里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问题。

    “殿下，现在可好些了？”

    许婳正觉得昏昏沉沉，就听见一个着急的声音，是她的贴身宫女，桂圆？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好不容易，她才适应了环境，突然整个人一个摇摆，直直往边上撞去，脑袋磕在了硬板似的东西上。

    “嘶” 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一旁的桂圆扑过来，一把扶住她的胳膊：“殿下！”

    许婳脑袋一撞，反而清醒了一些，“我没事。”

    从皇宫被占，到沦为阶下囚，往后的日子还有得辛苦，现在的痛简直不值一提。

    桂圆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殿下何时吃过这种苦头？都怪那该死的起义军……”

    许婳也不知该怎么和小丫头解释民心所向大势所趋这些事，只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们走了多久了？”许婳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仍是觉得寒意刺骨。

    桂圆有一点倒是没说错，这一世，作为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即便不得宠爱，她也没吃过这种苦头。

    可惜，她的父皇早已无力掌控这偌大的江山，腐朽衰败的朝局，权力早已分崩离析，加上连年灾荒，朝廷却救援不力，各地势力纷纷揭竿而起，很快势如破竹，攻取都城，占领了皇宫。

    她父皇病死在城破的前一夜，太子带着他嫡亲的妹妹福安公主和为数不多的亲卫撤了，顾不上其他人。

    许婳慢了一步，落入起义军的手中，眼下正被压往距离都城两日路程的清南县。

    而起义军的首领，褚绍，此时正在清南。

    “已经走了有一天半了，估摸着快到了。”桂圆哭丧着脸，“殿下，听说那褚绍杀人不眨眼，是个活阎王！”

    许婳低声道：“世人传言往往爱夸大其词，若是褚绍真的滥杀无辜，他这个将军早就做到头了。”

    比起褚绍这个所谓的杀神，却是来自于那些“亲人”的“援手”更为致命。

    “殿下，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桂圆红着鼻子说。

    “放心，不会有事的。”许婳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按上辈子的轨迹，褚绍压根就不会见她，直接就把她丢到将军府的角落里让她自生自灭了。

    要不是她受太子派来的细作蛊惑，主动去引诱他，借机给他下毒，导致他错失良机，也许他真的能统一天下，成为一代明君，而不是让这片土地又饱受战火侵袭十数年。

    终究是她做错了，这一次，她下定决心离他远远的。

    她不去管什么HE了，而心愿收集率她也毫不担心，只要褚绍能顺利称帝，给百姓带来的益处，自然能极大地提高收集率。

    不过，为什么系统要把她放到这个时间点，这附近没有什么重要的情节。

    许婳正想呼叫一下系统，马车又剧烈地摇晃起来，她一时没坐稳，又差点撞到车壁上，还是桂圆紧紧把她拉住了。

    这一晃，马车居然缓缓停下了。

    许婳和桂圆对视了一眼，然后凑到车帘边上悄悄拉开了一条缝。

    车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色犹为明亮，许婳借着月光，也能看清车外的状况。

    前一辆马车似乎出了问题，半边车子都塌了。

    “这什么破车！”车夫暴躁地踢了一脚车轮。

    领头的几个人驾着马来回地看了几遍，终于有人说：“算了，都塞后面一辆去。”

    那人走过来，许婳和桂圆连忙坐回角落，车帘很快被拉开，那人打量了一下她们俩，似乎很满意她们的安分，扭头喊到：“那边的！都下车过来！”

    很快，许婳他们这辆马车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许婳这才知道，她的难友们都有谁。

    这几位，不都是她父皇的后宫佳丽么……

    突然有人悄悄地在她耳边说话：“殿下。”

    许婳仔细辨认了一下：“和母妃？”

    “嘘……” 和妃示意她别说话。

    她紧贴着许婳的耳朵，用细如蚊呐的嗓音说：“殿下，待会儿到了地方，千万别承认自己的身份。”

    “什么？”

    “听母妃的，千万别承认，我不会害你。”

    和妃其实年纪大不了她多少，平日里对她也颇为照顾，她们俩眉眼还有几分相似，所以许婳素来亲近她，把她当姐姐看待。

    她突然这么说，是有什么打算？

    许婳担心她要做傻事，捉紧了她的胳膊：“母妃你别轻举妄动，我们不会有事的。”

    和妃轻轻摇头，怎么也不再说话了。

    马车又行进了大半日，在天光大亮时，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清南。

    县城的城墙四周都是守卫，戒备森严，许婳从车窗缝隙看见，不免心惊，她一直以为起义军一开始不过是一群草台班子，可这么一看，居然要比正经的朝廷军队还有样子。

    她们却没有进城，而是被带到了城外的营房。

    被催促着下了车，一群人在寒风中有些茫然。

    很快，就有人把她们带到一间大帐篷里。

    “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干活！” 那人看打扮不像是士兵，却有点像伙夫。

    虽然这和上辈子的发展不一样，但却正好合了许婳的心意，她旁边的和妃也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刚刚送他们来的老高又急匆匆地进来了，“嗳！怎么把人都带走了！”

    他眼尖地指着许婳的位置：“公主殿下！你可不是这里的！”

    许婳一愣，还不及反应，旁边的和妃就走上前去了，高傲冷淡地看了一眼老高，“走。”

    老高有些懵，这个才是公主？

    这时许婳径直走上去，“我才是宁安公主。”

    和妃又惊又怒地看她：“大胆！居然敢冒充本宫！”

    老高混乱了，但他也颇有急智，想起公主身边有个小宫女，“你！过来！” 他指着桂圆喊到。

    桂圆战战兢兢地过去。

    “你的主子是哪个？”老高恶狠狠地说，“老实说！否则老子剁了你！”

    桂圆被吓得不行，她看了一眼许婳，眼里有点泪光，然后，冲着和妃跪下了：“殿下！奴婢不想死！”

    “桂圆！”许婳又气又急。

    和妃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老高粗着嗓子喊：“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干活！” 又转向和妃，“公主殿下，走？”

    和妃举步要走，许婳不管不顾地想去拉她，却被桂圆死死拉住，这时帐篷的帘子猛地又被拉开，之前骑马领路的人出现在门口，“老高你怎么回事！人在军营里还能丢了？”

    老高打着哈哈：“没有没有，这不是找到了吗。” 他指着和妃。

    那人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这是公主？你眼睛瞎了？！”

    他眼尖地看到后面的许婳：“明明人在那儿！”

    最后，和妃与许婳直接被带到了褚绍面前。

    猝不及防地又见到褚绍，许婳心头悔意与酸涩交杂，避开了他锐利的眼神。

    这会的褚绍，才刚刚二十出头，却极具威慑力，长眉入鬓，眸似寒星，薄唇紧抿着，显得十分无情。

    他丢开手中的兵书，听着两名下属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持己见，终于听不下去：“够了。”

    不过简单两个字，却立刻让那两人住了嘴。

    褚绍起身，无声地打量着眼前两个女人。

    都穿着宫装，都有些脏兮兮，长发散乱。

    啧啧，看来是有人忠心护主啊。

    许婳这会儿平静下来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不能让和妃替她受过。

    褚绍重重的脚步踩在黄土地上，盔甲带来轻微的触碰声，他在许婳面前站定。

    许婳抬眼看他，一双眼睛眸光潋滟。

    下一秒，褚绍的大手捏住了许婳的下巴，“公主殿下，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