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天, 何毅和柳眉画回去时已经很晚了，镇上排队领油的人很多，他们去的迟, 排在了后头，等领到时天快擦黑了。

    柳家人焦急地等着柳眉画，平时去镇上领东西就算迟也不会这时候还没回来，柳母的心总定不下来, 决定去找一找人。还没等柳家人走几步, 柳眉画就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何毅。

    本来两人没想着一起回，可天色越来越暗，何毅担心柳眉画一个姑娘家单独回去遇上个什么事, 就直接把她送到了柳家门口。

    柳母急匆匆地出门就看见闺女和何毅一前一后走着, 闺女低着头, 细瘦的身子在何毅的衬托下更显单薄, 两人一个体格健壮, 一个小鸟依人，竟意外的和谐。

    看了一瞬，柳母就反应过来, 她面色不虞地看着两人, 然后勉强挤出笑容来，对柳眉画说说：“闺女, 冷了吧, 赶紧来娘身边。”说话的同时把柳眉画拉到身边, 还客气地接过了何毅手中的油。

    柳眉画看了眼何毅，嗫喏着，想说些什么，又没开口。

    何毅见柳母没了往日的热情，歉意地开口：“伯母，我和眉画找对象瞒着你们是我的不好，不过您放心，我只是想等自己有些资本了再来开口，我是认真的，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您别怪她。”

    “今天我要是没看见，你俩是不是想一直瞒着。”柳母有些气愤，这两人，瞒了她这么久，难道是怕她不同意，这幸亏她还没找媒人，万一找了，可闺女有了属意的人，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吗？亏的她之前还觉得何毅这孩子老实可靠呢，谁料到就是这个老实可靠的人背着她拐走了她闺女。

    “伯母，不会的，我们会找合适的时机告诉您的，这事都是我的错，您别怪眉画。”

    柳眉画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原本想着让何毅把她送附近就好，可何毅坚持送她到门口，还说：“别担心，我把你送门口立马就走，你家人不会碰见的，就算碰见也可以说咱们是偶然遇见，就一起相跟着回来了，伯母通情达理不会多想。”

    其实何毅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可他还想跟柳眉画再待一会，就算时间短，他也愿意，现在的何毅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完全没法平复自己躁动的心，他心存着侥幸，希望柳父柳母不会遇见两人，就算遇见了，何毅想着自己应该也能解释清楚罢。

    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两人没有瞒过柳母的火眼金睛，何毅突然不想说那些狡辩之词了。他和柳眉画堂堂正正地找对象，这是奔着结婚去的，没啥见不得人的地方，何况见柳家人是迟早的事，早见早了一桩心事。

    柳眉画一直处于恍恍惚惚当中，恋爱了的人，可能脑子真的会变慢，至少她是这样。

    看着柳母步步紧逼的样子和何毅一脸认真地解释，柳眉画有些意外，柳母除了因为柳志勇的婚事而态度恶劣，其他时候，她就是一个处处为孩子着想的母亲，泼辣却明理和善。

    这样的冷脸相对是她从没见过的，“娘，你别生气了，是我的不好，我想着等我们确定了自己的选择，再告诉您，今天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想事情闹得众人皆知了，我俩却没在一起，以至于全家人为我操心。”

    柳眉画懊恼，她只是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却忘了她这样做会伤了柳母的心。

    柳母有些难受，两个孩子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他们以为，自己这个当母亲看着孩子不高兴心里就舒服吗？她心里堵着却不忍心对闺女发火，几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柳母一时的气愤之后，很快就想开了，何毅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爱说话，可为人不错，他们一个村的，将来闺女有啥事，家里知道的也及时，还可以时常见，闺女嫁过去上头也没有长辈管着，自己就可以当家做主，更别说何毅眼看着找了一个好差事，这最能挑剔的条件也可商榷。不过她还是板着脸训斥了两人一顿，最后，柳母朝何毅开口：“好了，何毅你回去吧，你俩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罢，就拉着柳眉画头也不回地去了屋里。

    何毅持续了一天的好心情到这里没了，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他后悔，但让他再次选择他还会这样做。正好今天柳母知道了也免了日后绞尽脑汁地解释，他就是有些担心柳母不同意。

    何毅走在通往自家的路上，心里惆怅万分，又开始了日常自问：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把柳眉画娶回家啊！

    ***

    柳家这边，柳母一进屋就拉下了脸，闺女什么时候就找上对象她可一点也不知道，之前还有点怀疑呢，不过事情多了也就忘了，这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真够吓人的，柳母决定冷冷柳眉画，让她知道自己的错误，柳父和柳志勇这时候也不说话，柳父是觉得闺女做得确实不对，他们也不会非得反对两人在一起啊，要是两人真相互喜欢，他们为人父母的也会好好考虑的，怎么就不告诉他们呢。

    柳眉画看着柳母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柳父也一样，她赶紧示意她哥说话，柳志勇这次可精多了，他之前就发现他妹和何毅找对象，也没敢告诉他娘，如今事情暴露了，他总算不用担心他娘知道了怨他，这时候的浑水他绝对不会趟的。他端起了碗喝水，假装没有看见他妹的眼神。

    柳眉画真是孤立无援啊，她当初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没有告诉她娘呢。

    “娘，你还生气呢？别气了，看看，您这一生气，皱纹都多了，开心点显年轻，别人见了还觉得咱娘俩像姐妹呢。”柳眉画讨好道。

    柳母心里早笑了，可面上还是紧绷着脸，这还像姐妹，怎么可能，就会睁眼说瞎话，她啊，老了，闺女都找对象了，当娘的再年轻能年轻到哪，每天早上起来洗脸她都不想看见自己一天天老去的模样，头发慢慢地一根根变白，额角的皱纹也在增多，她总是害怕自己见不到儿子和女儿的幸福，两孩子的婚事可一点也不顺利。

    柳眉画读不懂柳母的心，可她看见母亲绷紧的脸放松下来，赶紧表态：“娘，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告诉您，好不好，我和何毅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好了，这还没结婚呢，就想上以后的事了，也不害羞。”柳母无奈，闺女看着没有一点心眼，这可不好，婚前她一定要好好教。

    “娘，嘿嘿，您不生气就好，我现在还不想结婚呢，这事以后再考虑，当然，您要是不同意，那我……”

    “那你怎么样，真不结了？”

    “我等您同意了再结，娘，您这么好，才不会看着您闺女变老姑娘的，对吧？”柳眉画知道柳母不会阻止了，就变着法让柳母笑。

    柳母看着闺女调皮又娇俏的样子，果然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

    之后，何雨来柳家，柳母热情更增，这可是闺女未来的小姑子，一定不能慢待。

    柳家人知道柳眉画和何毅的事之后，柳眉画就把心思全放在了书上，高中的课本她大致看完了一遍，明显难度增加，她理解得很吃力，幸亏以前学的她还没全部忘掉，就靠着仅剩的一点记忆，柳眉画钻研课本，本来，她想买了参考书看会不会更轻松一点，总比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强吧，可柳家这条件，参考书一点也不便宜，费那么多钱买一本书不值得，柳眉画也就歇了心思。

    柳母看闺女这么爱学习，有意地减少了柳眉画干家务活的时间，家里就4个人，活也不多，她自己来得及就自己干完了。

    看着柳母什么都不清楚但一直支持着自己，柳眉画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个大学来给家里人长脸。

    秋收之后，何毅外出的时间明显变多，人见得少了，可与他外出时间成正比的是，他傍身的钱日渐增多，家里的屋里已经大修，与周强第一次见时的明显不同，何毅家比村里别家的大，就是多年凑合没有修葺，从外头看着有些破旧，仿佛大风一来它就坚持不住了。

    这次整修之后，真是焕然一新。里里外外的，家具也新加了不少，最让何雨开心的是她可以去读书了，她们村只有小学，没有初高中，何毅向周强打听之后，准备把何雨送到镇上的中学，柳眉画替何雨高兴，何雨这个年纪，就该无忧无虑在学校学习。为此，柳母特允许柳眉画陪着去镇上帮忙采购一些何雨要用的东西。

    最高兴的莫属何毅了，柳母知道后，两人见面机会少了许多，他又一直和周哥在外面，就算见了也是匆匆忙忙，这次借着给何雨买东西送何雨上学总算能多说说话了。

    柳眉画更欣喜的是，何毅居然给她买了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他们见面时，柳眉画表达了她要考大学的想法，也希望何毅也去考，间或提了几句高中书比较难，尤其是数理化，她有些不理解却也没办法买合适的书，她只是跟何毅抱怨了一下，何毅就上了心，出车回来后先去了书店，他也不懂柳眉画想要什么样的书，就问卖书的店家，人家给他推荐了这本，何毅就买了，这书现在买的人并不多，大家还不知道快要高考了，没有那么抢，何毅挣了些钱，买本书他还是能负担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