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当然是有人作祟。”葭妃冷幽幽地看过来:“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葭妃的眼神让阿宁背脊发寒, 不由得退后半步。
这日闫清的礼服已经在江南赶工完成,快马加鞭送回燕京, 由针线房完成最后几道工序后送去了皇贵妃的宫里。
刚好又是闫清的生辰, 今年生辰未大办, 只在皇贵妃宫里用了膳后,试穿了一下礼服。
大红的礼服共三层, 胸口用金线织成的蟒, 盘在云纹里,衣摆上一百零八颗东珠点缀, 盘扣也用东珠, 从衣摆一直延伸至领口,再用一根四指宽的玉带束腰,穿在身上光彩夺目。
“王爷本就俊郎,这身礼服穿着真好看。”燕儿赞叹道。
皇贵妃只看着闫清, 眼里全是骄傲,伸手为闫清正了正束带, 问道:“可还合身?”
“合身的。”闫清点头。
这身礼服如此贵重,却只能穿一次, 以后就要束之高阁,不免有些可惜。
“定在八月,你下月就可以去接太后回燕京了。”皇贵妃询问地看向闫清。
如今闫清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 皇贵妃再不像当初那样会为闫清出主意,更多的是询问闫清的意见,若闫清觉得不好的, 皇贵妃也就罢休。
闫清热出了一身汗,回去换下礼服,出来坐下道:“接皇祖母回来的事还得与父皇商量一下,当初送她们去瀛仙台本就有其他用意,不只是为了让太后去避暑。”
“原来是这样。”皇贵妃恍然点头,又道:“可你大婚在即,若太后不在怎么行?”
“如今还有一件事未办,等办成了,大概也能接皇祖母回来了。”闫清道。
看着闫清胸有成竹的模样,皇贵妃便歇了劝说的心思。
等闫清走了,皇贵妃私下里跟燕儿说:“如今我这儿子还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果然太后都说我是享福的命,早先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可不就是。以前虽蛮横,但一直有皇上宠着,现在又有儿子宠着,唯一吃的苦也就是与儿子长年未见罢了。”
燕儿听后便笑:“当年来您身边时,奴婢可吓得不行,您那时动辄发怒打骂,现在想来,奴婢也是有福气的,跟了您。”
六月末,一名妇人由宫人领着入宫,身旁还带着自家的小女儿。
“这位公公,到底是为何突然召妾身入宫?”妇人一路上战战兢兢,拉着随行的内侍不停问道。
内侍也是个好脾气的,轻声细语道:“这回穆王放粮,李家捐得多,皇上恩赐李家人入宫觐见,想着李家在宫里还有位亲人,便带李夫人来见见,多年不见,也好叙叙旧不是?”
“亲人?”李夫人蹙眉。她家没有一人在朝为官,全是经商的,哪里来的亲人在宫中?
“李夫人到时一见就明白了。”内侍笑道。
李夫人一路惶恐地随着内侍在后宫行走,来至葭妃宫门外。
“夫人,娘娘在里头的,进去。”内侧身。
李夫人心里渐渐有个名字浮上来,又不敢置信。几十年前的旧事了,何至于现在翻出来?
李夫人知道葭妃的存在,曾与自家老爷定过亲,老爷与葭妃也是青梅竹马长大,但李夫人从远方嫁过来的,并未与葭妃见过,那些旧事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自家老爷一次也没提过。
只知道那人姓王,如今在宫里当娘娘。
李夫人牵着女儿的手入内,在门槛下见到一枚簪子,脚步停顿。
内侍见自己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便悄然离去。
不怪李夫人为这根簪子驻足,只因这根簪子她也有,虽是不值钱的玩意,但是她嫁过来时老爷给的定情之物。如今在葭妃宫门口见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呀,找着了!”一名宫女欣喜地过来捡起那根簪子,正要回头,便见到李夫人站在门口。
“这位夫人,找谁?”宫女问道。
“妾身是受皇命来见亲人的。”李夫人答道,将女儿护在怀里。
“夫人稍等。”宫女转身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便见那宫女回来:“夫人进去,娘娘在里头。”
李夫人点头,牵着女儿进去。
葭妃此刻还沉浸在找回簪子的喜悦,并不知道有哪个亲人来见,想来是王家哪个妇人。倏然抬头一看,便与李夫人正正对上目光。
见着葭妃的容貌,李夫人心中一紧,拉着女儿跪下:“见过娘娘。”
“这位夫人,是王家里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葭妃淡淡笑道。
“妾身……是李家的,娘家姓吴。”李夫人道。
葭妃愣住。
一听是李家的,阿宁也慌了神,莫名有种被当场捉奸的感觉。
“娘娘曾说王家与李家是多年来往的关系,果然是呢,夫人快坐。”阿宁擅自做主扶着李夫人坐下。
李夫人虽坐了,但一直盯着葭妃手里的簪子看。
葭妃却盯着李夫人。阿宁一直使眼色,示意葭妃将簪子收起来。可葭妃不知怎么也来了心性,不但没收,还将簪子用两指捏着,更显眼了。
“李家哥哥,怎么走的?”葭妃开口问。
李夫人不敢相信葭妃竟然是如此没脸的人,她还活生生坐在这儿呢,这算什么事?老了还要被自家老爷曾经的亲梅竹马羞辱?
“我们老爷是冬日走的,本就身子不好,一直咳嗽,走的时候也算安详,儿孙都在身边的。”李夫人答道。
又去拉身边的女儿起来:“这是老爷最小的女儿,刚满十四。”
葭妃的一颗心犹如刀剐。不在眼门前时,还可以幻想他和自己一样,也是身不由己。如今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了,才明白原来不是,一切都是她一人自作多情。老来得子,这样哪能无情?
“见娘娘手中的簪子眼熟得很,老爷也曾送给妾身一根,蛮不值钱的玩意儿,但老爷说这是他儿时自己买来收着的,妾身便收下了。”李夫人笑道。
“一样的?”葭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而隔壁的偏殿,宸王捏着手中的茶盏已经捏碎了,茶水流了满手也没知觉。他本来葭妃宫门口跪着,但听说葭妃在见客,心想他今日终于可以见一见母妃,便来了偏殿等候。
正殿里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聪慧如他,这些话也足以让他明白了。自己母妃那些让他看不懂的地方,此刻也全都懂了。
他的父皇竟然被自己的女人背叛了这么多年。
心里本就绷着一根弦,此刻突然断掉。宸王竟埋头吐了一杯的血。
而正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葭妃道:“当年一别,几十年不再相见,此刻见到他的女儿,竟如见到了他一样,这姑娘和他父亲长得很像。”
葭妃也浑浑噩噩,这些日子被簪子的事搅得无法安睡,今日又遭遇这样的打击,也没了往日的沉稳,手中捏的簪子已经成为她的支柱,她此刻就像与面前的女人比个高低出来。
李夫人的笑也快绷不住了,恨不得朝葭妃面门狠狠啐一口。葭妃自己也成了皇帝的妃嫔,还生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老是在别人面前提起别人的夫君?
葭妃自顾自地道:“当年与他儿时作伴,如今想来也如昨日一样……”
“娘娘。”李夫人开口打断,站起来:“妾身家里还有许多事,就不叨扰了。”
拉着女儿就往外走,也不顾宫里的规矩了。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头道:“老爷自从妾身入门,一次也没提起过儿时的事,娘娘与老爷儿时那么要好,妾身也是今日第一回听说。”
葭妃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李夫人,直到人都走得没影,还没收回目光。
“娘娘,人走了。”阿宁提醒道。
葭妃还不动,阿宁抬手去扶,却见葭妃猛喘了一口气,往后软倒在椅子上。
“娘娘撅过去了!”阿宁顿时慌神。
而宸王知道葭妃晕倒了,却放下了破碎的茶盏,起身离去,没有去正殿看一眼。
他从小克制勤奋,所有地方都比旁人出色,就连景文太子也比不上,但父皇和太后的态度却是不允许他争。
闫清可以争,南朝王也可以争,就他不行。所以他不服,认为皇帝偏心。今日忽然知道了葭妃的秘密,宸王明白了皇帝并不偏心,甚至容忍了葭妃这么多年。
换做宸王自己,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他根本不会忍几十年,甚至是她的孩子。
宸王走在宫道上扶住墙,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那里殷红一片。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了资格,全因他的母妃。
宸王又哭又笑,路过的人没一个敢上去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 才赶回来,今天会补上之前欠的。那个我想解释一下,这段剧情并不属于政治斗争,毕竟皇帝都给闫清安排好了,闫清的位置也没人可以动摇了。闫清只是因为不想自己和身边的人再被宸王伤害才会做这些事。虽然是有点软绵绵的,但直来直往,快刀斩乱麻就不是闫清的性格了。他只是想让宸王放手,并不是想要宸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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