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课

    如果再见到她, 徐知舟绝对……

    不会做个人的。

    他无数次发誓。

    但是没有。

    就像戛然而止的乐章, 没有了交代, 没有了下文。

    仔细想想，那真是毫无预兆的, 普通的一天。离总决赛还有一周, 他在跟陆霄一群人吃饭的时候, 收到她的信息。

    很短，短到只有两个字, 抱歉。

    徐知舟已经准备好跟她告白和求婚, 在决赛上, 无论输赢, 人他都要定了。为此也跟节目组和导演磨了很久，最后说好不会剪到正片里, 可以在完全结束后给他十分钟。

    但那十分钟没用上。

    因为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抱歉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抱歉最近太忙啦但我马上就回去找你啦=w=

    抱歉我给你买了个很像你的傻呱呱玩偶哈哈哈哈=3=

    抱歉我最近有了新墙头可能得给别的小哥哥氪金了-o-

    徐知舟不知道是哪个可能, 很快回复了她一个在地上拱来拱去的傻diao表情，假装气哼哼地问，抱歉什么！你不可能决赛都不回来吧。

    半小时后，她才回复, 这次稍微长了一点。

    不是。我们分手吧。真的很抱歉。祝你前程似锦, 一切顺利。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徐知舟依然记得那天的每一秒，他全身的血液叫嚣着冰冻住的时分, 他只能看着那一行字，就那样盯着，安静得像被定在了原地。

    那晚徐知舟夺门而出，冲出餐厅奔向浓重的夜色，发动车直接去了机场。一路上不断地给她电话，但手机关机，微信没人接，他直打到自己手机没电了才稍稍停了下来。

    后来数不清的日子里，他都会反复地从梦中惊醒，梦里她不打招呼就走了，然后某一日忽然返回了，他咬牙切齿地想哭，又想教训她的时候，总会在碰到她之前……醒来。

    徐知舟身旁的人也被吓得不清，这哥们直接决赛就没去，是后来被家里人在一个破房子里找到，生拖过去的。后台待了一会儿，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又洗了把脸，出来后冷静地问，快到他了吗？

    云卓他们那么近的朋友，也是过了几个月才知道，那天是李遥月最后一次联系他，像往常一样，平静而温柔，说会见他，希望他不要在最后关头放弃了。

    本来分手也是大千世界人变狗的重要环节之一，谁没有失过几次恋，谁没被人背叛过，尤其是徐知舟这种性子……

    不把罪魁祸首挖地三尺鞭尸那绝对不算完的。所以那段时间里，他变得比原来攻击性更强，戾气漠然感也更重，大家也不意外。红毛甚至隔三差五给他寄太太静心口服液，祝小少爷早日脱离失恋苦海。

    这苦海真的是很明显了，徐知舟遇人不淑。一群义愤填膺的发小撸袖子，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最后只能翻出人最后去英国的消息，落地伦敦后，再没有信息了，学校直接办了休学。还是红毛当时的女朋友直接点出来，说会不会跟鬼佬跑了，有机会弄身份，所以就不回来了？毕竟都大半年了。

    红毛被所有在场人士用目光洗礼了一遍，赶紧把自家女票的嘴用蛋糕堵严实了，到时候徐知舟发起疯来可真是能把底裤赔出去。

    结果徐知舟没有反应，只是端着五角的玻璃杯，折射出来的棱角亮光掩住他眸内情绪。

    “谁知道，也许呢。”

    他笑了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天电话里，的确是有一个英腔的男人在说话，可那又怎么样？有意义吗。

    徐知舟许多次止不住地想，她要是现在回来，他会问什么。

    为什么走？为什么那么狠心？应该都不是。

    他可能，什么都不想说。

    第一年，第二年，是只要回来就行。第三年，第四年，是时过境迁，不必回首。

    路人粉都能发现，他的性情大变。比赛时无忧骄傲漂亮的少年感简直纯粹的发光，等结束后，沉寂再出来却像换了一个人，黑眸如古井无波，危险冷漠，调笑起来全然无心的多情懒散样子，那样矛盾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仿佛非要争个高下，他懒得理记者，被逼急了满嘴跑火车也是出了名的。

    作风也和以前网络时期一样，发完了歌，宣传都不怎么跑，人就先跑了，闭关闭到下张专辑出来。

    他的家底也始终没有个确切的争论，到底是家底殷实，还是普通，还是困难，各类人马各执一词，很多说法蹦出来就是为‘谁信谁傻逼’这五字而生。

    但不可否认的是，徐知舟这几年混下来，靠的全是实打实的功力，曲风多变，古风，爵士，流行摇滚，中英文，每张的词曲都是他自己全包。

    第一张《Nope》直接跳过新人奖拿了当年的最佳歌手，第二张《微热山丘》和第三张《日夜》都爆了，销量、奖项拿到手软，代言也雪花一样飞上来，但他依然不怎么露面。跟歌迷朋友们永远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每次有了成绩都在微博发【谢谢】。

    他那个看脸就不大好惹的样子，无形中推掉了许多脑残八卦问题，群众对他的女朋友当然也很感兴趣，呼声最高的是许鸢，小成本网剧女主出道，但制作用心精良，主题曲请到了刚刚声名鹊起的徐知舟唱，是他圈内很有名的异性好友。两个人和朋友在一起聚会被拍到无数次了，但仍然没人拍到他们单独出游。

    从粉丝角度来说，许鸢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不作妖，业务能力优秀，清纯妩媚又混着一丝大气的颜早年在模特界也吃得开，本人性格又大方搞怪，无意直播一次能吸很多粉的那种。

    一档胆子很大的《娱乐星发现》节目，好容易约到他的档期，还是卡着暑假档，简直不要太爽。主持人坐在对面笑眯眯的对着题卡问了他最新最热的八卦。

    “那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是之前大家热议过的，粉丝朋友们也很关心的，知舟你的感情问题，现在是单身吗？”

    徐知舟坐在沙发里，戴着银色尾戒的修长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节奏，缓慢又极有规律，他黑眸笑得眯起：“无可奉告。”

    主持人一脸很遗憾的样子：“好吧，不过……知舟初恋真的是大学同学吗？有爆料说因为对方家境不好，最后两人分道扬镳了。当年对你的影响很大？不知道现在你们是否还有联系呢？”

    “……”

    徐知舟还没说话，下面粉丝一阵嘘声，有人直接用英文喊了句饱含愤怒的Shut up！

    还没落下尾音，现场忽然一阵惊叫，本来亮如白昼的演播厅陷入了猝不及防的黑暗里。

    主持人也吓了一跳，而后很快镇定下来：“抱歉！大家稍安勿躁，是今天外面暴雨，所以暂时停电跳闸了，很快就会有备用提供过来的，请大家不要挤不要急着出去！”

    混乱中有人坐进沙发深处，直接闭目假寐。

    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来电了。

    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场务小柴在帮忙重新调试摄像的时候被绊倒，摔惨了，路都走不成直接去了医院。

    来帮忙的临时场务只好顶了上来，从前忙到后，一直到观众席上帮忙重新安抚人们，走了一路捡了一路灯牌，不少粉丝在灯恢复了以后都纷纷举手认领自己的牌子。

    直到拣到一个戴着低低黑色帽子的人底下，对方有一双修长匀称的双腿，露出来的下巴小巧精致，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

    “我没有牌子。”

    那一声让场务愣了愣，她抬头看了看，又默然收回眼神，心里骂了句卧槽。

    这都没人发现的吗？

    场务还没腹诽完，台上的主持人又开始了下半部分的卖关子，说今天我们现场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朋友，大家猜猜是谁——

    摄像之一明显已经往楼梯上走了，大屏幕上已经显得清清楚楚，所有被波及到的观众都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转头。

    徐知舟之前没在台本里看到这一环节，面色平平地转头看着大屏幕，并不准备做出惊讶的样子来配合。

    随着镜头越拉越近，他蹙起眉头，往前了几公分，似乎是在辨认什么的样子，过了几秒，徐知舟垂下眼眸，忽然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朝观众席走去。

    尖叫声此起彼伏，为他也为屏幕上的人，许鸢躲得没办法再躲了，哭笑不得的朝着摄像头勾唇笑了，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无奈地看着男人越走越近。

    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深色，避免了各种神奇的花色在身上碰撞，黑色长裤衬得双腿愈发长，整个人透出落拓俊美又幽暗的底色来。

    徐知舟是这样的，即使靠得再近，他身上也像笼罩着一层淡淡雾气，那是无法穿破的屏障。

    他的懒散感透着野兽休憩时的那股劲，从来都是，除了音乐，他好像可以调侃轻慢世间万物。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

    许鸢无奈地摘下鸭舌帽，朝他耸了耸肩，做了个鬼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我真不想的，我已经做好伪装了。”

    徐知舟站定，在全场的声浪潮中淡淡笑了。

    无数手机亮起了闪光灯，离得近的仰拍他的下颚角和侧脸，几乎压不住尖叫声。

    他突然又往前了两步，伸长了手臂，看也没看，从旁边工作人员脑袋上顺过对方的夏季户外太阳帽，是很跳的浅蓝色，又自然地盖到了许鸢头上。

    “这个跟你气质不搭，戴了别人只当你是下田的老农，你戴着鸭舌帽算怎么回事，昭告天下快来拍我么？”

    许鸢惊异的表情都有些僵住。

    她往站在阴影里的工作人员那扫了扫，是饱含着抱歉的一眼。

    这样对人实在是有些……不尊重了。

    许鸢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把帽子取下来给场务戴回去。

    “不好意思啊，他这人不定时发神经。”

    这一句把全场都逗笑了，有的粉丝甚至附和着说是啊是啊，还是你清楚哈哈哈哈哈哈哈！

    摄影大叔顺着气氛给了工作人员一个镜头，那是一张有些消瘦但清隽依旧的面容，她也微微笑了笑，单看形状也真是一双淡雅惊艳的眼，只是浅棕色眸里没什么亮光。

    “没事。”

    她抬手扣紧帽子，勾着唇角，嘴角泛起很浅的涟漪。

    徐知舟只看了她一瞬，便转过了目光，冲着许鸢微抬下巴，示意她走到聚光灯下。

    他后半场比前半场更稳，话少了，状态也更松弛一些，只有落在身侧的拳偶尔蜷起又松开，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天……”

    周修沉和云卓在谈判公事前，为保证谈完不想杀了对方，先去咏阁间吃了个饭顺便交流感情，为了加点背景音他们打开了电视，谁想到正是在采访熟脸。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云卓立刻转移话题感慨道：“我艹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云淡风轻的当代icon，背地里是一个会在论坛里狂cue前女友三百楼，被抛弃的愤青屌丝呢。”

    那帖子真是本性必露，气到爆炸的控诉，全文没有一个脏字，但是完美表达了自己日了狗的绝望心情，还带更新的。喝酒喝多了更新，狂骂人忘恩负义毁天灭地；喝酒喝少了带着微醺掰着指头数这是老子被抛弃的第几天。

    搞得评论里常年都是哀悼现场，一群失恋的当代青年抱团取暖，在这样一个悲惨的屌丝自白底下寻找一点安慰。

    被扒出来肯定会被狂追三条街那种。

    “他竟然没有当场把人掐死，真是难得。”

    周修沉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扫了眼电视屏幕里的人，轻晒道。

    云卓翘着二郎腿噗嗤一声笑了：“我话放在这，他会才有鬼。”

    玩笑归玩笑，两个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彼此都心照不宣，从心底滑过的都不是什么好预感。

    那混世魔王的死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我今天要上飞机了坐十几个小时，不确定会不会晚点，明天更新时间不太确定，大家早上九点要是看不到，那就是晚上更了~

    月月不是没有原因的，反正两个人虐不会很久，而且我个人觉得这种真的会很爽【小声逼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