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课

    徐知舟知道做戏就要做全套。

    一帮圈内狐朋狗友一个两个都不是正经玩意儿, 到时候给他抖得一干二净, 那情景……

    徐知舟完全能想象得到。

    这边有人要是扒他背景, 那边他们就能屁颠颠地拱手送上所有答案，从年少时买过几辆车, 被开过几次罚单, 去蹦过几次迪都不会被放过, 云卓和他家里那位连徐知舟几岁开始停止尿床都他妈一清二楚。

    所以趁几个朋友拖家带口来玩的空档，徐知舟赶紧攒了个局, 把一帮人聚一块, 警告他们自己话少人穷表情屌人设不崩, 反正上节目几日游说不准就下来了, 希望各位嘴欠的都把把牢。

    “老舟啊，你这细皮嫩肉的, 上去蹦跶一圈, 谁信你这人设谁脑子被驴踢了吧？”

    云卓表哥利枫靠在卡座最里面，摇了摇手上的酒, 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加补刀：“而且你他妈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这脸太没说服力了。你就算欠下千万巨款，卖脸直播送微信号，保证你五年内还完——”

    “哎你先别说话, 那到时候比赛的话, 能投票不？我是给你发朋友圈啊，还是有钱就能投票？有人要跟我battle比赛吗？？”

    一个红毛兴奋地把利枫挤开，一脸容易撞车碰瓷的戾气面相, 此时眼睛亮的很，摩拳擦掌的样子。

    “得了吧你，舟哥缺钱？我那小黄的首付还是跟他借的，呵呵。”

    “哎徐少！！电视上能看到吗？我回家得抽时间把电源拔了，你丫高二突然叛变，开始学习了，我爸当年知道你竞赛金奖就恨不得把你照片挂客厅，现在你老人家要上电视了，还不是法制节目请喝茶那种，我看播出以后你的照片就得bia我床头……”

    “要不要我到时候跟我哥说声？他底下几千员工呢，可以给你艹收视率……”

    “都他妈闭嘴？！把我当死的？！”徐知舟气的七窍生烟，脸色都沉下几分：“我好像刚刚说了，别的不求，你们当没看见我OK？？？”

    他话音还没落下，那边包厢门被推开了，恭敬甜美的声音隐隐约约，这边中心圈儿没人在意。

    “您好，这里就是了。”

    “好的，谢谢。”

    李遥月冲引路的女服务生微颔首道谢，抬眼的时候淡皱了皱眉。

    好多人，少说二十个。

    有闲坐在两边聊天的，有百无聊赖玩手机的，更多的是围成一圈在中心，吵得像进了养鸭场。

    她视线短暂地落到桌子上东倒西歪的一堆酒瓶上面，有好几款的价格她有所耳闻，这一桌……少说有江景loft首付了。

    在找那短发元气少女的几十秒里，包厢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些，三分之二的人已经注意到新进来的不速之客。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利枫女友好奇地望过来，率先开了口。

    “啊！遥月！？！”

    陆千澄眼神发亮地从座位里弹出来，开心的冲了上来：“是你吧？”

    “……”李遥月被一把抱住了，勒得她差点没喘过气来。

    “不是……”

    她挣扎，刚想说不是你找我来的吗，就被人中途打断了。

    “姐，让遥月过来坐吧。”

    陆千悯微微提高声音，含着温柔笑意，拍了拍身边位置：“等会儿他们要玩游戏，我们参加也方便。”

    女性的敏感度是男性难以想象的。

    徐知舟为了拒绝她，拉过李遥月就当挡箭牌，连女朋友的话都说出来了。可那天李遥月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后来陆千悯观察一段时间，还去大课旁听过，他们俩完全是陌路人。

    但也难保，对方早就有备而来。

    陆千悯早就了解过，她也不是查无此人，背景出身一般，心机却不逊于常人。前男友到现在还被之前的风波影响着。

    她倒也没别的想法，只是想会一会这个人。

    又刚好，她姐对李遥月似乎好感度很高。

    “好啊，来来来，我一个人正无聊呢，你不知道，这群x今天硬拉我来，就是因为徐……”

    陆千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X大旁边健身房第一次见她，就对这个女生印象很好。后来也微信上互相拜过年，但是一直没能更深入认识，总觉得可惜。

    “砰！”

    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身巨响。

    众人惊骇抬眼，听声……这又重又厚的门像是给人踹开的，进来的人架势跟来抢劫的无异。

    “你们点的果盘小吃和续的饮料。”

    来人穿着深色短袖和黑色长裤，透着点冷硬的味道。

    整个包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还没等任何人出声，端着餐盘的人又硬邦邦道：“今天来得急，没换制服，要投诉在门口，自便。”

    陆千澄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大脑也彻底当机。

    玩手机的不玩手机了，说话的也不说话了，之前围着的圈子也散的差不多了，都一动不动看着门口。

    三分之二的人都收到了这位少爷的消息，但猛地这么一看他cos陌生人，还是觉得……

    他演技好差哦。

    “哎不是你——呜呜呜呜呜！”

    陆千澄瞪大眼睛，话刚说到一半，背后立马有双手绕过来，往她嘴里塞了块软绵绵的糕点。

    “咳。投诉老子会投诉的，不用你指导，赶紧过来。”

    红毛被推出来接戏，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徐知舟却恍若未闻，站在原地没动。

    他哪儿都没看，沉默地垂下了眸。

    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徐知舟什么意思，除了一个人。

    她知道。

    她知道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李遥月手脚都下意识僵住了，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转身跟陆千澄轻声道：“之前不是你叫我的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愣那儿干嘛，木桩子啊，放好了麻溜的，赶紧走。”

    红毛一说话，利枫挑眉笑了，朝李遥月的方向略带深意地瞥了一眼，跟着道：“果盘放这就行，你他妈别磨磨唧唧的，再给搞点儿坚果来，动作快点儿。”

    他们这几个核心圈的朋友都被徐知舟提前科普过了，除了节目，他的新晋家属也不能知道。刚刚徐知舟无意瞥了一眼，看到人的时候……差点没当场滚进沙发底下。

    忙不迭借着掩护从侧门溜了出去，剩下十来个人都收到了微信消息，没说是女朋友突然来了，只说是徐小少爷要提前演练一遍，争取到时候装凄惨身世装得出神入化一点。

    所有人都惊呆，这脑回路也是很氢气了。

    但那几个脾气大的公子哥都这么顺着他，其他人自然知道分寸，而且个顶个的兴奋，戏瘾大发，此起彼伏的要求都冒了出来。

    “帅哥，我能要你微信号吗！”

    “帅哥，你提不提供别的服务啊？”

    “帅哥你有女朋友了吗？你在这工作多久啦？”

    “……”

    徐知舟狠狠磨了磨牙，眼里杀气又重了几分。

    还没迈开步子，餐盘里的果盘与饮料就被取走了。

    “帮你拿吧。”

    李遥月朝着门口走去，但并没有出去，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没多说话，把东西拿走帮他分了。

    “你的果盘？”

    她走到利枫面前，站定，语气平淡地问。

    “……是啊。”

    利枫难得一愣，被这道黑白分明的眼眸扫过，不知道为何后脊背起了点凉意。

    李遥月嗯了一声，弯腰把果盘放下，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干嘛？？”

    利枫含着淡笑看了眼徐知舟，想跟他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结果徐知舟理都没理他，从头到尾都盯着她的后背。

    传闻中很穷很安静的家属气势够足的。

    “他端的挺辛苦，应该有小费吧？”李遥月说。

    场子里就是这规矩，服务生的工资不占优，大头靠的都是小费。

    利枫摇摇头笑了。

    “有的。”

    让徐知舟给端东西，是难得的体验，利枫没打算捎少给。但现金不确定还有多少，所以动作上看着犹豫了下。

    手里一空，钱夹就被抽走了。

    几秒后，又被丢了回来，再一看，里面的现金已经空了。

    李遥月捏着感觉了下，也就两三千左右，所以唇角勾着笑了下：“给他这么多可以吗？”

    利枫的脸色沉了几分，神态已经很不好看了。本来还活跃着的气氛急转直下，犹如陷入了冰冻。

    李遥月没等回答，转身就走，把钱塞到徐知舟手里，又把他果盘抽走，随意扔到了桌子上，抓住他右手腕举了举，非常平静道：“你看好了，也听好了。下次多带点儿现金。因为这双手，你付，多，少，都，不，够。”

    她从小到大不喜欢惹事，可还真没怕过谁。

    家里那个小崽子从来都是统治型的，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用不着她担心。而她作为一整个大家庭的幺女给护到大，别的没学好，护短学了个十成十。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红毛坐到沙发顶端，勾着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你是在帮你的朋友，怼个服务生吗？”

    “不管他是谁，都不耽误你好好说话。就付多少钱啊？一张嘴我还以为你是胎盘被带大了，”李遥月也微微一笑，“两千不够呢，你要不要再加点儿？”

    红毛：“……………………”

    他差点炸了，除了他家二老，很久没有直立行走人类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但还没炸呢，李遥月唇角的笑意就消失了，冷冷瞥了眼他和利枫，转身摔门走人了。

    她出门走到拐角的暗处，靠着玻璃幕墙就蹲了下去，把脸埋进了膝盖。

    他的脚步声是跟含着笑意的淡哑声线一道出现的。

    “你是不是忘了带什么走了？”

    李遥月抬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他，眼下一圈红印，面无表情道：“什么？”

    徐知舟看了她很久，头顶折射的绚烂迷幻灯色衬得他眼神干净有力。

    良久，他才说。

    “我。”

    李遥月那天哭了很久，非常久。

    第一次。

    徐知舟激动，也抱着她哄了很久，非常久，最后才听到她抽答着说，我的人凭什么受这个委屈啊，有钱了不起是吧，都给我等着，等老子去银行扛一麻袋出来砸死他们。

    他这晚本来要去趟隔壁市，Lasow刚好在，要去讨论新歌，编曲也要调整，但最后被自己作死了。

    Lasow收到徐知舟的信息是在凌晨四点。

    【徐知舟：随缘吧，有几轮是几轮。】

    他对参加选秀兴趣不大，如果以网络上的人气和成绩直接出专辑，也是能火的，但露了脸，就相当于大半个人踏进了声色犬马的娱乐圈。

    Lasow被鸽的有点火，但没多久就收到了他发来的demo，戴上耳机听得第一秒就能听出来，那是录音设备较为简陋——这是说得客气点儿——的地方录完的，没修音，跟七璋的音色有明显的区别。

    七璋署名底下的几首歌统统被系统调过，跟他本来的声音是有差别的。

    同样，戴上耳机的第一秒就能听出来，声音主人那绝对的野心与骄傲。

    还有……

    无可辩驳的才华。

    Lasow听了很久，曲调与词融得浑然天成，整体已经是趋向成熟的作品了。他给徐知舟发了条短信。

    【La：别来找我了，我后天要出发去西雅图。】

    过了几秒，他又发了一条。

    【La：这样对别人不太公平。】

    * * *

    这回答在他意料之中，经纪人Liz一直让他去跟Lasow再多聊多打磨，他觉得没必要。

    和Liz的计划不同，徐知舟对于在节目里待到最后、引起多少话题度不感兴趣，直接发solo单曲倒更符合他的心愿，但是Liz说至少去试个水……

    对于这点，他并不反对。

    他找了个普通的录音棚，把修改过十几遍的demo又录了一遍，Liz这次亲自跟来了。

    Liz靠在调音台边，听完他第一遍后，跟来帮忙的录音师互相对望了一眼。

    录音师跟Liz以前的艺人也合作过，又都是西北地区出来的，彼此也算有了默契。

    “这个，”录音师摘下耳机，指了指录音棚里俊美修长的人，对方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气质，把握着近乎微妙的平衡，诱人又有着莫测的危险性：“你多少拿下的？”

    Liz张开五指，棕色的卷发得意的在肩上弹了两下： “这个数，还是五年。”

    录音师骂了句脏话：“牛逼，赚翻了你。”

    “还好吧。”Liz轻笑了笑：“主要是创作能力，还有这个外形，别说万里，十万里也难挑。”

    出大楼的时候，徐知舟拒绝了她开车送他回去的请求。

    “不用。”

    徐知舟刚说完话，Liz就听到一道悠长的声音在叫徐知舟的名字，她抬头往声源处望了望，一头黑线。

    宽敞整洁的大路上，稀疏的车流旁，一辆小电驴吭哧吭哧地往这边赶，车上的人还挥着手臂跟徐知舟打招呼。

    Liz看到徐知舟那个表情，摇头无奈道：“你就珍惜现在的时间吧，以后可没那么多空给你在大街上等女朋友。”

    徐知舟嘴角的笑意更深，视线粘着那可爱的身影动都没动一下：“我之前说过的吧，每天不亲她我做不了正事。”

    Liz：“？？？”

    疯了吧什么时候说过？

    “你应该有车吧，”录音师晚一步，此时也走到他们身后，闻言笑道：“定金就够买车了吧，别老让女朋友来接了，自己开车行动啊。”

    徐知舟摇了摇头。

    “不用。”

    凡夫俗子，是不会懂被爱人保护的感觉的。

    哎，惨。

    李遥月下车就把安全头盔丢给他，转头跟Liz和录音师礼貌地打了招呼，提前准备好的两份点心递给他们：“谢谢你们对他的照顾了。”

    好乖。

    Liz没想到徐知舟这看起来屌的一批的人口味爱好这么，平易近人。

    “好好珍惜吧，”Liz语带深意地提醒着徐知舟，笑着跟李遥月打招呼：“谢谢了，初赛见啊。”

    李遥月乖巧回道：“也谢谢您！”

    录音师也跟开心地抱着礼盒走了，跨上机车后还在跟他们招手：“拜拜，我女儿很喜欢吃凤梨酥，麻烦了！”

    李遥月目光凝在录音师身……身下的摩托车上。

    高中她偷偷被哥哥们带出去骑机车，都是山道和飙车道的常客，从来是个炫酷的白皙少女。

    现在，哎，今非昔比，也算是为爱换驴了。

    她问过徐知舟以前那辆黑白相间的机车哪去了，他语焉不详又‘失落’不愿多谈的样子，说是卖了换钱了。

    但是谈到家里到底负了多少债，他绝对闭口不再提一个字。

    “好的，再见。”

    徐知舟整个人忽然踏过一步来，挡住她全部视线。

    “哎呦你干嘛。”李遥月皱了皱眉心，唇也抿了起来：“让开让我再看看……”

    “他都有女儿了。”徐知舟嘟囔了一句，用双眼5.2的视力再次犀利地盯上目标：“微热山丘？你送那么贵的，你身上留点钱能不能自己花啊？”

    他喋喋不休的时候真的很烦，李遥月默默地跟他对着口型。

    人要给自己留点后路，钱来的不容易，该花就花，该省就省……

    “该省就省——李遥月你是在学我吗？”

    “嗯？”李遥月迷茫掀起眼皮：“没啊。”

    是啊。

    “你是不是嫌我啰嗦？”

    “我没有啊。”

    我当然有。

    徐知舟：“我迟早被你气死，那天的两千多你花完了？身上还有吗？”

    李遥月：“有的有的，你别老想着给我了。哎呀走了走了，我饿死了，吃饭去。”

    初赛离得不远了，《明日新星》的广告和宣发也都行动起来了，网络造势、营销号、线下活动、炒导师的热度……一个都不曾少。

    X大很多人都很期待，她身边那三个也开心的不得了，成天问她初赛那天能不能去现场，能拿到票吗，可她不想去。

    她可能是，唯一不那么期待的人了。

    李遥月不知道这样暮色四合时，和他能这样悠闲逛在大街上的日子还有多久。

    转瞬即逝的温柔黄昏，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一个人待着就已经很幸福，不必疲于奔命，不必思虑过多，哪怕在教学楼的十字格窗户停留片刻，哪怕入夜后要继续战斗，她都觉得隐匿的云朵与夕阳，太值得赞美了。

    可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她发现，和徐知舟一起待过的夕阳，比以前还要好看。

    好像，那点甜，就像凌空飞来一颗糖，融化在热水里，无孔不入地渗入每一个瞬间。

    洗澡的时候洗着洗着都会忍不住笑起来。

    他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有名，都无所谓。

    李遥月上大学以来，目标就非常明确。维持好GPA，守好蛋挞的每首新歌，大三实习，顺利毕业拿offer。

    她高中的时候，目标其实也非常明确，一门心思的向前。

    所以得到了这样的生活。

    每天刷新的时候，第二天都是Ctrl C+Ctrl V。

    十五岁的时候，觉得时间多的花不完。

    十七岁的时候，觉得未来遥遥无期。

    新鲜的一切，其实早就像堆了灰的崭新玩意儿。

    她妈不爱说教，唯一告诉过她的‘过来人经验’，是说二十岁以后的日子，就像坐上火箭一样。

    “宝，你会发现，可能某个早上再睁眼，你就四十了，嘿嘿。”

    李遥月也不怕老，她没当回事。可是她有点害怕，每天都一样。

    青春燃过了某个点，日子走得飞快，而她停在了原地。

    所以，认识徐知舟，大概是，比想象里还要好一点呢。

    爱情不是每天都带来惊喜的存在，爱里的人是。

    这样一想，她真是害怕，却也期待着，他在镁光灯下露脸的那一刻。

    全世界都会认识你。

    而我拥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末，留言的全部发红包_(:з」∠)_ 没收到的要及时跟我说，留言就好，我会补发！！最近电脑和手机显示的读者ID不同步TvT

    接下来要到事业线部分了，我的苦手，大家就当看个乐子吧…！

    谢谢你们喜欢，也谢谢你们愿意宽容我的稳定断更TvT

    明天开始，每天七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