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摊牌
皇帝在世间高高在上地活了三十年, 还是第二回 听见有人叫他去死。第一回是在三年前,开口的是一只发疯的狐狸,不曾想, 第二回说这话的仍是同一只狐狸。
天下间, 好似也唯有这只狐狸有胆子说出这句话。
待盛姮冷声道出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后, 又沉默了许久,不惧不怕,心头很是平静。
这一瞬,她明白了故事里那位月妃的心境,不是恃宠生娇, 也不是生性冷傲, 只不过是万念俱灰、无欲无求。
常言道, 无欲则刚, 光脚的自不会怕穿鞋的。
皇帝无话可说,伸出手,欲去握住盛姮的玉手,谁知还未落下, 盛姮便先一步抽了开去, 缩进了广袖里,只是冷冷地看着皇帝。
二人又陷沉默。
良久后, 皇帝道:“何时开始起疑的?”
盛姮道:“第一眼。”
皇帝轻叹一口气, 似早有所料,道:“不敢认?”
盛姮反问道:“你不也是如此?”
三年后,登云居的重逢, 两人都在装傻充愣。
那日,她还泼了他一杯茶。
回想至此,皇帝道:“那杯茶很烫。”
盛姮冷道:“活该。”
对于擅自拐走她闺女的人,莫要说泼茶了,哪怕扔飞刀,也不为过。
“那当时,你流的眼泪是真还是假?”
那日盛姮的泪,每一滴都流入了皇帝的心坎里,看得他怜惜不已,险些便露了破绽。
后持住了清明,全因皇帝很是清楚,他养的这只狐狸,最擅长的便是哭,眼泪永远是说掉就掉。
盛姮平静道:“我虽擅假哭,但那日是真的。”
失而复得的喜悦夹杂着万分不解、万分恼怒,从而促成的泪水。
半晌后,皇帝又道:“何时确认的?”
盛姮想了想,道:“一直有疑不敢疑,直至你醉酒那夜。”
皇帝一怔,那夜醒来后,他专程问了刘安福,得知伺候自己沐浴的是寻常宫人,而非她,这便放下了心来。
难道刘安福又被狐狸收买,欺了君?
盛姮见皇帝的眉头已然皱了起来,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道:“刘公公没有欺君,那夜后来,是宫人伺候你沐浴更衣的,但在此之前,是我伺候你,只是待我瞧见了你手臂上的那道剑痕后,便觉再也伺候不下去了,寻了个借口,让宫人们继续伺候你沐浴。”
如今一忆,场面很是清楚,御池温水冲洗过的手臂上,忽而冒出来的那道剑痕,虽瞧着淡上了不少,可落在盛姮眼中,却显目如旧。
若是曾经,她还能自欺欺人,可那道剑痕便是如山的铁证,叫她再无挣扎的余地。
但对于已然自欺欺人了三年的盛姮来言,忘记此事,其实也很容易,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着“报仇”二字,旁的事,自然便能轻易抛之脑后。
“为何那时不找我对质?”
盛姮的玉手摸上了桌上的西洋钟,所触之处,皆为黄金。
这便是贡品,这便是天子才可享用的东西。
“当年,我可以肆无忌惮地骂许澈、欺许澈,是因为他在月上为王夫,在大楚也仅仅是个商贾之子,势单力薄、无权无势。我虽只是小国女王,但在他身前,自然也有骄傲的本钱。”
“但十年后,我面对的是大楚的皇帝陛下,且,在有些事尚未有定论前,我不会像如今这般作死。”
皇帝听到此,挑起眉,随后一笑,道:“朕还以为,你不知晓如今自己在作死。”
在皇帝陛下面前,神情冷淡,不用敬语,甚至还口出狂言,叫皇帝陛下去死,这些行举自然都是作死。
盛姮闻后,冷瞪了皇帝一眼。
如今,又多了一样作死的举动。
“就算你真是许澈,就算你真同我当过七年夫妻,但这又如何?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我在你这位大楚天子面前肆无忌惮的本钱。你们中原君子常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翻遍史书,真能做到故剑情深的又有几人?就算那把故剑的主人,后来不也立了新的皇后?哪怕我是你的发妻,哪怕我为你生了三个孩子,可就凭我之前在月上对你做的那些事,若你真要计较起来,诛九族都是轻的。”
“再来,既然你当年不愿真为我去死,反倒一声不吭地跑回大楚继承皇位,那便言明,你对我的情分也不过尔尔。天子薄情,世人皆知,至于皇嗣,也算不得什么本钱,如若你想要,自然很快便能有,毕竟,后宫中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等着你去宠幸。”
“你不愿认我,也不愿认三个孩子,那便更言明了一件事,你不愿记起往日的夫妻情分。皇帝陛下都已这般明示了,那唯有蠢到极致的女人,才会妄想着拿过往的夫妻情分来要挟天子。”
“况且那七年的憋屈月上日子,对于皇帝陛下而言,怕是早成了一段永不愿记起的回忆。那段回忆不仅是陛下的憋屈史,更是整个大楚的耻辱史,堂堂东宫太子,竟去女尊小国当王夫,此事传出,天下百姓会作何感想、周遭诸国又会作何感想?到时候,大楚国威何在?陛下您的‘天可汗’威名何在?
“我虽是个月上人,但也明白你们中原台面下的那些规矩。皇家丑闻,泄之即死,若你真因此恼羞成怒,杀了我,倒不紧要,反正我一介布衣,贱命一条,早就该死。”
说到此,盛姮自嘲一笑。
她心头虽藏有一个可耻的贤妻良母梦,但到底是月上长大的女子,故而,言谈之间,还是不禁会流露出几分男子的豪爽。
否则,她那日也不会在小厨房里,一时上头,同唐堂结为义兄妹。
一念及她的那位义兄,盛姮目中便生了笑意,心想,若自己当年遇上的是那位洒脱不羁义兄,而非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天子,怕是会幸福上不少。
但转念又想,她的那位义兄,也合该只有那位聪明绝顶、敢爱敢恨的郭敏姑娘才配得上。
盛姮斩断妄想,接着道:“但我怕的是,天子之怒会牵连到三个孩子。”
皇帝有些不悦,道:“在你眼中,朕是这般冷血无情的人吗?”
盛姮淡笑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们中原皇室里弑子弑女的事还少吗?”
皇帝无话可说,那些事,史书上都写着,还写得很是清楚。
半晌后,盛姮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右臂上,道:“再来,月上七年,我是欠了你不少,这段时日对你的奴颜屈膝、极尽谄媚,也算是还了你手上那道剑痕、还有屡次把你打入冷宫,使得你落下病根的债。”
皇帝听后很是动容,片刻沉吟,道:“方才你说有些事尚无定论,指的又是何事?”
盛姮道:“一来,是你对我的情分,二来,则是你对三个孩子的态度。”
皇帝又生恼意,道:“所以你便兵行险招、故意同个厨子亲近。”
盛姮目中露出笑意:“那日你明明见着我同唐堂谈笑甚欢,却敢怒不敢言,吃瘪离去,此事于我而言,已算证明了你对我的情意,瞧着我在你心头,还是有些位置。”
皇帝气极反笑,道:“若无情意,朕会让你入宫?”
盛姮冷哼道:“谁知你是瞧中了我的身子,还是瞧中了我这个人?”
皇帝一时语塞,不曾想,狐狸还计较起这个问题来了。
但有一事,皇帝未道出,实则那时,他便已觉盛姮得知了真相,那几日的狐狸,说的话很是阴阳怪气。
沉默一会儿,皇帝又皱眉道出不解:“说不通,若你是在醉酒那夜便得知了真相,又如何解释你后面的那些行举?”
“什么行举?”
皇帝轻声道:“你既已知我身份,竟还怀疑我同澜儿的关系?”
盛姮面露苦笑,道:“人扮蠢扮久了,便会真变蠢。戏演长了,便走不出来了。前段日子,我时而清醒无比,时而又迷糊得很,大约是自欺欺人久了,便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了。若时间再长,我怕是真会成个疯子。”
“所以,你欲寻个解脱?”
盛姮道:“盛澜这丫头,总以为她娘亲傻,也不瞧瞧自己是从谁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刚入宫的那几日,她对你都是一脸仇意,可自那日她给你送了桂花糕,回宫后,整个人便变得神采飞扬起来,那欣喜劲,如何都藏不住,且,她那日还说,你把送去的桂花糕都吃完了。那时我便料想,她与你应当是父女相认了。”
“既然你愿同她相认,那便言明,你是愿要她这个女儿的,那另外两个儿子,应当也是愿要的。三个孩子的将来既然都有了着落,那这世上便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既然没了留恋,便也有了今日的放肆之举,敞开心扉之论。
皇帝又挑眉问道:“可你明明知晓了我的身份,还欲用亡夫来激怒我,好叫我赐你一死?”
“不是激怒,而是看你会否在关键时刻,说出真心话。”
狐狸都要自尽了,主人难道仍冷着一张脸在旁瞧着吗?
皇帝一听便了然,随即恼道:“所谓遗言,所谓求死,原来是一场戏。”
“只允你们父女俩联手骗我,便不允我演一出戏骗你们父女?”
说到此,盛姮心生不悦,道:“盛澜这养不熟的丫头,胳膊肘只会往外拐。”这便是不满闺女向她爹告密的意思。
“澜儿也是一心为你,你不知她昨日吓成了什么模样。”
盛姮自然明白闺女对自己的爱,但仍嘴硬,道:“戏虽是假的,可那些话,反正她总归是要晓得的,听进去了,也是好事。”
此话一落,殿内又成死寂。
“我说完了,该你了。”
皇帝艰难开口道:“你欲听什么?”
盛姮很是尖酸:“听听你百般隐瞒背后的可笑借口。”
皇帝听了这话后,过了好半晌,才重归镇定。
“冷宫那夜你说过,此生不复相见,我以为你记得这句话。”
盛姮怒道:“就因为一句气话,你便真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
皇帝认真道:“那夜你是真想杀了我。”
这回,轮到盛姮语塞。
那夜,她是真动了杀心,也下了杀手,若非如此,又岂会在之后的三年里,活于愧疚之中?
可是,有死者,才有凶手,若人未死,那有的便不是凶手,仅仅只是杀意罢了。
想到此,盛姮道:“所以,你为了我一时的杀意,惩罚了我整整三年,让我这三年来,活得生不如死?”
皇帝苦笑道:“我以为你恨极了我,那夜情形,唯有我一死,才能解你心头怨。我猜到你事后会悔会悲,但让我不曾料到的是,这三年来,你居然日日活于愧疚中,久久走不出悲痛,以至于到大楚后,竟想着为我报仇。我原以为,你会很快忘了我,同温卿琴瑟和鸣,夫妻美满。回大楚后,我本已下定决心,绝不见你,更不愿打扰你。”
“不愿打扰,还将我抱上马车?不愿打扰,还夜半来竹林,陪我练剑?不愿打扰,还从容修手头抢走了我?不愿打扰?你分明便是用尽了法子来打扰我。”
皇帝最难以启齿的心思,竟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点破,若换做他人,早惹得其龙颜大怒。但在这位绝世佳人前,他唯有强压怒火,受着、听着。
半晌后,皇帝叹息道:“不错,朕就是放不下你,本只是想暗中瞧着你。”
谁能想到,狐狸偏偏不省心,偏偏出毛病,偏偏要倒贴上来。
“再来,我以为你晓得真相后,会……”
盛姮又是一声冷笑,打断道:“你以为,永远都是你以为。许澈,你可知晓,你最让我厌恶的便是你的自以为是。”
半晌后,她轻叹道:“不过,你确然有自以为是的本钱。”
皇帝不喜盛姮的自作聪明,盛姮不喜皇帝的自以为是,从这点瞧来,他们二人倒是绝配。
盛姮没有让皇帝说下去,因为她不愿听。
哪怕她如今已然猜到。
皇帝定是怕知晓真相后的自己,又成癫狂模样。
盛姮与许澈已然是此生不必相见,但盛姮和谢彻间还是有百般可能。
不知不觉中,指针又走了一圈,金门里面的金色小姑娘,又走了出来,弹了一曲。
乐曲能重奏,可破镜当真能重圆吗?
皇帝瞧了一眼西洋钟,哑声道:“阿姮,那我们二人还能重头再来吗?”
盛姮淡淡道:“十年前,母亲便对我说过,我们不合适,现下瞧来,不听老人言,吃亏果真在眼前。那七年里,我恨极了你的自傲自负,你也不喜我的蠢钝疯癫。雨中相遇,本就是一场错。数月前,再度重逢,更是错上加错。
“月上七年,你为我弃了东宫之位,做了憋屈的王夫,好,这笔账就当我欠你的。但如今,我为你愧疚了三年,自责了三年,悲痛了三年,寂寞了三年,还生了三个孩子,我自问,该还的债,也算还清了。”
“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再对你存丝毫愧疚之心,也望你莫要再恨我,今后,你我两不相欠。”
皇帝瞧着盛姮绝美且决绝的容颜,久久无言。
无欲则刚。
她今日能说出这番话,自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既如此,自也不会盼着破镜重圆。
一切都太迟了。
三年前,谢彻就该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三年前的小狐狸就说过,此生不必相见了。
他轻叹一口气,道:“你放心,三个孩子的名分,我会给,你腹中这个,自然也有名分。待孩子生下后,我便派人送你出宫,如你所愿,此生不必相见,免得见了,惹你生厌。”
谢彻原以为,此言一出,定能换得盛姮颔首,遂她心愿,谁知,盛姮越听,面色变得越发冷淡。
良久后,仙子极是不悦道:“谢彻,你何时才能改掉这自以为是的毛病?你们大楚男子,都是这般,要等着女子先开口吗?”
谢彻一怔,下一瞬,仙子拉过他的右臂,欺身上前,秀唇轻覆在了他的嘴上,随之,便是蛮横地强取豪夺,唇枪舌战。
一场深吻,深到二人气喘连连,方才停了下来。
谢彻自问算无遗策,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他委实猝不及防。
深吻后,身前的盛姮,朝他微微一笑,眉梢眼角皆是媚意,美艳不可方物,又成了素日里的狐狸样。
谢彻瞧着狐狸,有些惆怅,十年前,狐狸便当街强吻了自己,不曾想,十年后,又被狐狸强吻了。
身为天子,身为男子,如何能忍?
既然不能忍,那便唯有一个法子。
谢彻不待盛姮回神,便揽住其细腰,将俏脸送至眼前,吻了回去,更为霸道,也更为深情。
盛姮溺在其间,很是得趣,心道:虽然你是个坏主人,可谁叫狐狸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再者,像你这般冷峻、小肚鸡肠、自以为是、只愿被人伺候,又不愿去讨女人欢心的男子,除了好心的狐狸,还有谁会看上你。
月上的傻狐狸,什么都不好,唯剩一点痴情,最得主人心。
主人给点光,她便能灿烂,主人给她一把伞,她便愿用一生一世报答主人的恩情。
什么无欲无求,什么此生不必相见,全是狗屁。
好在,女人本就是善变的。
狐狸更为善变,除了对主人的一颗真心不变。
……
盛演记得,爹爹曾告诉过他,爹爹在大楚有一个家。
既然有家,那定然有家人。
“爹爹当年为了嫁给你娘亲,与家头断绝了关系,现下也不知家中双亲可还愿认我这个儿子。”
那时,盛演在月下的御花园里,听完这番话,认真地瞧着身旁眉目带愁的爹爹,似懂非懂道:“会的,爹爹始终是他们的儿子,就像我也始终是爹爹的儿子。”
到大楚后,盛演曾向盛姮提过此事,问过娘亲,他们这些个孩子可有机会瞧一眼自己的祖父祖母。
盛姮平静答道,无机会。
这是实话,她连许澈的真名真姓都不知,哪有路子去替三个孩子,寻他们的祖父祖母?他们的祖父祖母现如今在未在世,都还说不清。
故而,待今日的盛演听见“祖母”二字时,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但不知,是宫里头的娘亲替他们找到了祖母,还是祖母先找上了他们?
……
盛府厅堂正中,坐着一位贵妇人,贵妇人的身旁站着两人,一位面容无奇、年岁瞧着要比贵妇人长一些的寻常妇人,另一位则是展啸。
展啸莫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身旁的这位贵妇人竟会不声不响地到了盛府,且这贵妇人,踏入门槛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此事无须告知你家主子。
展啸虽唯主子命是从,但这位贵妇人的旨意,他又岂敢不听?一时踌躇,拿不定主意,唯有静观其变。
最先瞧见府外那顶蓝轿子的人不是展啸,而是正欲出门的舒芸,轿子里下来了一位贵妇人,那位贵妇人开口便称是先王夫的母亲,换言之,便是府上三个孩子的亲祖母。
舒芸先是不信,待见展啸那发白的面色和恭敬的态度,这才绝了怀疑,将之请进了府上。
不多时,舒芸便将两个孩子带到了贵妇人的面前,盛溪刚从午睡中醒来,睡眼惺忪,小手被哥哥拉着,盛演则是止不住的欢喜。
毕竟,他要见的可是爹爹的娘亲。
一路上,盛演想了许多张祖母该有的面孔,许是慈祥,许是严厉,许是和善,许是古板,待他真正瞧见了后,便明白自己想多了,眼前的这位贵妇人既不慈祥,也不严厉,谈不上和善,也同“古板”二字不沾边。
祖母的面容瞧着很是年轻,但决计算不上是一个美人,同他娘相较,不知差了多少。
贵妇人看见两个孙子后,很是平静,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她的平静,使得盛演心头的欢喜也渐渐淡去了。
盛溪年岁本就小,原本这时候是该午睡的,却被不速之客给扰了清梦,且眼前扰他清梦的还是两个陌生人,忽地便因害怕哭了起来。
舒芸和展啸心头慌乱,想出言劝慰,却碍于贵妇人在场,止了行举。
展啸晓得贵妇人的身份,畏惧她,是情理之中的事。舒芸不晓得,可她一眼便瞧出,这贵妇人绝不简单,光是静坐不言,便给予了场中人如山的压力。
而贵妇人一见小孙子哭了起来,也只不过是轻轻皱了皱眉。
……
床上的那对夫妻早是情难自禁,但奈何,妻子怀了身孕还不满三月,那便唯有摩挲着、温存着、腻歪着。
“来之前收到消息,母后不日便会回宫。”
“陛下忧心什么,人到了,臣妾的礼数自会到。”言罢,加重力道,换得身旁丈夫闷哼一声。
丈夫也不甘示弱,起了动作,惹得妻子娇吟不断。
“在母后面前,光有礼数还不行,还须得有另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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