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虽然我老跟你说打打杀杀的伤和气。但中国还有另一句老话,叫该出手时就出手。”关浔循循善诱道, “不过你这都已经飞到几千公里外了, 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也别老在心里头放小电影重温。”
“除了折腾自己,也并没有让那些欺负你的人受到惩罚, 多不值当啊。”
“可我还是没能保护我的朋友。”路敞说。
当他终于能让自己不再被欺负, 且想要去弥补些什么时, 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
“谁说没有?”关浔笑着指了指妹妹的房间, “你昨天不是还英雄救美来着么。”
“以前怎么样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以后不怂不就行了?”
他说,“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嘛。”
他的语气很淡, 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 好像在他看来这些都不算事儿。但谈笑间, 并又让人觉得他是在用心地跟人交流, 未曾流露出轻视的意味。
路敞目不转睛地看着关浔,一瞬间,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是他努力想要成为的, 更好的自己, 不会再被从前经历过的苦难困扰。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路敞想, 似乎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沮丧。
就像他窗台上的那排多肉植物,并不需要多么悉心照顾,自己就能长成生机勃勃的样子。
路敞有点羡慕他。
“你吧, 哪哪都好,就是脸皮有点薄。在这方面, 可得好好跟你同桌我学习学习。”
关浔还在继续说。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明确,“有时候, 不要脸也是一种魅力。”
“......”路敞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关浔突然被他激起倾诉欲,打开了话匣子:“我小时候就特别皮,狐朋狗友一大堆,到哪儿都闹腾的很。就我们家以前住的那条破街上,从东头到西头就没有哪家店的老板不认识我的。”
“哎呀,放心。不是人人喊打的那种认识。”
关浔说,“我只是个小皮孩,又不是违法乱纪的恐怖分子,请把你惊恐的眼神收一收好吗老路?”
路敞眨了眨眼睛。
“再说了,像我这么可爱的小皮孩,就算偶尔打个架闯个祸什么的,显然也是会在大爷大妈们的宠爱下长大的呀。”
他说,“不过后来情况就不同了。我爸妈刚离婚那会儿……你这什么反应?”
关浔话说到一半,看到路敞突然愣住的表情觉得有点诧异,片刻后才恍然想起来,“哦,原来我还没跟你说过吗。”大意了大意了,“不好意思,应该先给你来个前情提要的。”
“我爸妈离婚好几年了嘛。”
“不要看现在我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其实刚变成单亲家庭里的小皮孩的时候,性子可燥了。”他说,“关潼后来跟我提到时说,那段日子里,我脑门上就刻着‘不爽’两个字,看谁都不顺眼。”
他的语气十分惋惜,“连照镜子的时候都不像以前那么投入,一点都不乐在其中了。”
路敞算了算时间,他那时才刚上初中,于是紧张地问,“那你也被会人欺负吗。”单亲家庭的孩子,又同样是跟着母亲生活,他的经历很可能也会出现在关浔身上。
关浔眉毛挑了挑,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戏谑。
“老路同志,你是不是对你同桌有什么误解。”
他说,“很显然,我们皮孩不爽的时候,都是出去欺负别人的呀。”
“......可欺负别人是不对的。”路敞小声地说道。
“欺负人是不对,但我是有正当理由的嘛。”
关浔说,“他们嘴贱,我手痒。正好又狭路相逢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的你说是吧。”虽然他下重手的程度远超过别人的言语带给他的伤害。
路敞把他的行为理解成了正当防卫,态度也转而变得赞同起来,“原来是这样。”
某些时候,以暴制暴或许不是最佳的解决途径,但确是最行之有效的。
关浔嘿嘿一乐,却把最真实的感受压在心底,没有摊明出来。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最明白。
现在聊起天来,他是可以嘻嘻哈哈的把自己说成小皮孩,听起来不痛不痒还有些惹人同情。但其实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浑浑噩噩的样子。
就像条咬人的疯狗,嗅到哪里有搞事的苗头,就迫不及待地蹿出去,嗜血为乐。他甚至每天都在期望别人来“找事”。这样他就有借口五倍十倍的反击回去,以此作为发泄,稍微平息心里的烦躁和恐慌。
“后来有一天,我跟光......二磊他们一起撸串儿,遇上了另一伙人。”关浔说,“那次闹得挺大的,差点被学校开除。然后我们就搬家了,搬到这里来。”
再然后他就老实了,还树立了努力成为三好学生的光荣目标艰苦奋斗。
关浔有时想想会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以前人们常说的“浪子回头”里的那个浪子本浪。
“哎我脑袋后面还有一疤呢,你看你看。”
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留有“证据”,他别过头去,扒拉着短发大大方方地亮给路敞看。
路敞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看到了。”
“是不是很man。”关浔毫无察觉,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语气沧桑,“我是一个受过伤的男人。”
路敞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什么是撸串?”
“......”
关潼的卧室房门应声而开,她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谁说的要去撸串?什么时候去?”
“............”
关浔:我可能只是一个受过伤的皮孩。
“你还敢出来?”他立刻把自己挑好的那碗香菜碎倒进蘸料里。最好的保护就是吃掉。
“过来挨打。”
“我才不怕你。”
关潼哼了一声,心很大的抱着平板绕过他,坐到路敞那边,“路敞哥你看。”
路敞配合地望向她的平板,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还认真观察了一会儿。
他抬头看看关浔,又看看平板,赞叹道,“很可爱的创意啊。画的真好。”
“是吧。”关潼美滋滋,“是不是很像!我照着他照片画的。你要不要看?我有好多他以前的照片呢,特别精彩,什么样的都有。”一边说还一边瞥了她亲哥一眼,语气里透出些威胁的意味。
关浔心里浮出不祥的预感。
“你那平板上是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关潼把画备份了好几份,小心翼翼地隔着火锅递给他。
“这画的什么玩意儿。”关浔盯着平板,显出几分不满的神色,“我头上怎么还长角了?”
关潼:“......”
“这是猫耳谢谢。”一点都不懂欣赏。
平板上是她应粉丝要求画的,上次的比赛图里黑猫的拟人图。
画中的黑猫少年有跟关浔极相似的五官。他头上生了一双黑色的猫耳,懒懒的往下微垂着,支起上半身趴在地上。指尖下把玩着一只暗红色的小玩具椅子,圆翘的小屁股上还长了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微卷着翘在半空里。
关浔感觉自己有点变态,不知道为什么从中看出了一丝色气来。
他并没有把想法说出来,因此也并不知道,除了单人图以外,关潼被粉丝称之为“宝藏”的画册文件夹里,还存着不少有趣的涂鸦——连起来看,甚至能串起一套漫画版双人动作片。
关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个充满yy的文件夹告诉她哥的。
毕竟皮归皮,她还有活下去的打算。
**
接下来的几天,关浔上学时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路敞看在眼里,感觉跟看自家多肉掉叶瓣子似的。心里头有点着急。
他前几天还觉得这人活得生机勃勃,怎么说蔫儿就蔫儿了。
面对同桌的关心,关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天吃完火锅路敞离开,他跟关潼正在家里收拾残局。关文隽又找上门来。这人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连续两次来没见着于茵,认定了她是在躲着自己,在客厅里一阵撒酒疯。
关潼还问他要不要报警。
报警有用吗?
他还记得关文隽第一次上门耍无赖时的情景。关潼不在家,他跟妈妈气得发抖,警察赶到却只是不温不火的劝几句。
这一次关文隽是被劝走了,可下次他还是照样来。
关浔叫妹妹先回屋里去待着,自己连拉带踹的把人拖到家门外锁上了门。
他回到房间,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等了两个钟头后透过门洞查看情况,才确认那个人已经离开。
人是走了,但一次次被找上门来膈应的感觉却留在心底且与日俱增。关浔前一天才刚见了徐磊一面,本来就不怎么晴朗的心情被闹得更加恶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的念头还残存在脑海里,他不太想把这些事说的太详细,被同桌问起时也答得有些敷衍,完了该丧还是继续丧。
晚上回到家,路敞忧心忡忡的样子被宋轻舟发现了。
他也察觉出关浔最近上课的情绪不怎么积极,但没能给出什么特别好的建议。
“但你或许可以问问其他的朋友。”
宋轻舟说,“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彼此之间应该比较容易互相沟通理解吧?”
其他的朋友?
路敞想,除了关浔,他认识的,好像也就只剩下一个人可以称之为朋友了。
回到房间,他用手机登上pp试探性地发了一句问候,没想到下一句还没编辑完,就已经收到了回复。
关浔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他跟Eva很久没有实时聊过天了。这时看到她发来的求助内容,突然提起了些兴趣。
Eva:“多谢你的建议。从那之后,我和我的朋友一直相处的很好。但他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情绪低落,我想要鼓励他。你知道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他?是上次的那个他?
关浔一颗少男心熊熊燃烧,回复时拿出了比自己谈恋爱时还要认真的态度。
Xun:办法有很多。要我说,可以送他一些小礼物(最好是你亲手做的那种),或者烤点小饼干之类的带给他。再或者,跟他一起出去散散心什么的也行。
手工礼物已经送过了,烤饼干他也不会做。路敞把视线聚焦在最后一句上,有些犹豫。
Eva:那如果......他想和我一起做一些,不太好的事呢?
两个人一起做的不太好的事是什么事啊我的妈?
关浔的少男心有点爆炸。
想着国外风气是挺开放的,他强行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下来,以免显得太过大惊小怪。
Xun:那就看你的意愿了呀,只要你愿意就行了。
Xun: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保护好自己很重要。
安全问题是很重要。
路敞看着聊天记录若有所思。半晌,他点开了浏览器,开始输入关键字,搜索“露营”“必需装备”和“注意事项”。
作者有话要说:
浔:………
敞:反思一下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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