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二）

    罗尧晋下线了, 像当年一样，什么也不说，直接下线了。

    明州有一点烦躁，他没想到罗尧晋会是这个反应。他话才说了个开头，还没细说，罗尧晋就突然下了。

    明州有点生气的同时，又怕罗尧晋乱想, 也不再提前发消息问有没有空，便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请稍候再拨……”

    电话没有直接打通，这让明州更烦躁了。

    他并不是个容易烦躁的人，但是人都有弱点，只因太过在意, 只因等了太久，所以哪怕对方一点点退缩, 也让他焦躁不已。

    过了两分钟，仍然没通。要不是之前他和罗尧晋打过电话，他都要觉得这是个假号码了。

    简直是简直是……明州被气得连喝两杯水都没降下火来，等到他们见面时, 他一定要咬死他，每次都跑！

    做完直播，这会儿十点半，明州深吸了口气, 再等等，说不定他是真有什么事，一会儿应该会给他回的。

    一个小时后……

    明州沉着脸洗漱完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没有，没有来电，就连APP的消息都没一条。

    呵，他还就不信了！

    明州拉着被子，冷笑着闭上眼睛，放空思想入睡。

    又一个小时后……

    明州和明城父子俩坐在学校里闲得抠手。

    明城又换了个身体，今天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男孩，单纯阳光，让明州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当年还十七岁同是高中生的罗尧晋，脸色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看得AI宝宝心惊胆颤的，生怕他爸突然变态。

    “二爸……二爸可能是还没睡着？”明城忽略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的事实，弱弱地安慰着明州。

    明州手上已经把桌上的课本给揉成一团乱纸了，可见心情差到了什么地步。

    他没有连着一直打罗尧晋的电话，毕竟如果要是不想接，他再打也是没用，还会更惹人厌烦。可在这里，他也没有等到罗尧晋。他很气，但已经不仅仅是气罗尧晋再次什么话也不说就跑掉，而是害怕，害怕那人真的就这么从他的怀抱里跑掉，再也不回来。

    人总是贪婪的。既已享受过温暖和甜蜜，又怎么肯再让自己寒冷又孤单。

    最开始明州收到那封邮件时，觉得这小孩还挺有脾气，被逗一逗还生气了，他得哄哄；一周过去了，人没上线，他觉得可能是真气大了，他得道个歉；两周过去了，人还是没上线，明州便有些迷茫了，难道就因为这，就直接不和他玩了吗？三周、四周……明州终于意识到，他可能等不回来了。

    小孩的反应，让明州这个阴险惯了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分了。他想要道歉，想要和他好好说话，想要——再见见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执着地想见，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和那人成为陌生人。

    一个月，两个月，对方真的再也没上线。明州有点颓了，竟然遇了让他无计可施的事情。

    好友见他颓了，惊奇地问了缘由，最后为明州拍板：兄待，你这是被耍了啊！

    对于这个结论，明州嗤之以鼻。他是谁，向来只有被他耍的人，那还是个有点傻的高中生，耍得到他？

    然而好友却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逮到明州的黑历史，打了鸡血般地开始证明分析，企图让明州意识到自己确实翻车了。好友说那人不过是在装高中生，装单纯，反套路，为的就是报复明州杀了他好友。其隐忍与心机，绝对不会是个高中生！

    明州是一点都不信的，直到好友又联系技术一流的好友人肉到“金步瑶”的真实资料。

    明州被身份证上那个略微有些谢顶的可能还挺着啤酒肚的胖大叔雷得那叫一个灵魂出窍。他到现在都还算不出见着金步瑶的ID后面身份证上那张胖脸时，那一刻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究竟有多大。

    明城捧着脸疑惑：“那爸爸你怎么知道，二爸不是那个胖大叔呢？”

    回忆往事，感慨良多。

    明州慈爱地摸了摸明城的头：“这事我只和你说，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以后不能告诉你二爸知道吗？”

    明城懵懂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明显是想继续听。

    大概是明州自懂事以来就没栽过，即便亲眼看见了那个女号注册的身份证，他仍不服输，想要证明什么。好友表示理解，并带着喜闻乐见的笑容旁观。

    然而这不过是一个网络游戏而已，能得到的信息实在不多。

    到最后，明州只剩一个还有可能性的猜测，支撑着他最后的倔强——小孩没满十八岁，所以拿的家里大人或者随便找的身份证注册的游戏。

    总之，这事在明州平顺的道路上留下坎了，过不去他心里平坦不了。

    后来，明州偶尔会登游戏去看看，但那人始终不再上线；后来，明日星收购《藏魂剑》的开发权，全息版上线；再后来，明日星旗下直播平台签下新主播。新的玩法，吸引新的观众。就连明日星内部在休息时间里也有人看平台上主播的游戏直播。

    大概明州真是欧皇转世，运气从来都不缺：就在一次路过助理与员工闲聊偷懒时，他听见了罗尧晋直播时的声音，而且是女声——那时罗尧晋才刚开始当主播，总要有什么亮点吸引观众，前几期观众就都在猜他究竟是男是女，后来他就很少用女声，新粉丝大多不知道他会男女音切换自如的技能。

    那声音对于明州来说实在太特别了，他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是罗尧晋的声音。

    明州一边磨牙想要狠狠报复回去，一边每天抽空在直播间里窥屏，在微博上看他动态，顺便偷偷让明小城帮他翻墙，从疙瘩缝里抠出几张日常照，沉迷其颜值不可自拔，连签约到公司时的寸照都没放过。

    要不是他自己也长得帅，加上看罗尧晋照片时眼神不色.情纯属欣赏，不然“猥琐”这一标签妥妥得贴他脸上。

    明城捋了捋被他爸一边讲一边蹂.躏的头发，小脸纠结：“爸爸你好坏，二爸知道你这么处心积虑，肯定不会理你了。”

    “噗嗤——”，明州捂心口，仿佛被刀扎。儿砸，现在你二爸可不是不理我了吗？！

    “哎！”父子俩望着虚拟世界里的黑板，双双叹气。

    天黑天亮，一夜过去，明州仍然没等来罗尧晋的回音。

    等了一晚上，早上明州起来后整个人非常低气压。到公司，下属们纷纷安静如鸡，不敢冒头。报告工作都是你我推搡，被推出来的小助理两腿战战，进总裁办公室时，呼吸都不敢大声。

    明州皱眉，在想罗尧晋到底怎么想的，之前不是都已经算是和他在一起了吗？现在跑这么利索到底是为什么！

    看见大boss眉头紧皱，小助理顿时停住了，小心翼翼地等着他发号施令。

    然而半天却不见明州有什么反应，于是她试探地开口：“明总？”

    明州回过神来，朝小助理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小助理安全地报告完工作，正打算松口气，却听大boss让她订明早去S市的机票。

    小助理心里疑惑，但不敢多问。出了办公室才和另外几位同事讨论：“boss又要去S市了。”

    另外三位跟着疑惑：“啊？不是才去了吗？那边子公司工作进行得挺顺利的啊。应该用不着他出马吧？”

    小助理想到了上回自己的猜测，结合今天明总的情绪，直觉道：“我还是觉得boss可能是去见网友，刚刚我报告，boss都心不在焉的，估计是想他那位网友了……”

    另外三位：“怎么可能？！”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就是这么爱幻想。

    九点了，明州一直等着罗尧晋的直播。现在他可不像四年前，从听出罗尧晋声音那一天起，他就滥用职权将罗尧晋的资料信息全都掌握在手中。

    他有罗尧晋的联系电话，知道罗尧晋的直播间，还是罗尧晋的顶头上司。这一次虽然跑了，但再不可能像四年前一样，什么都抓不住。

    当即他便决定再去一次S市，他等不到七夕那天了。

    尤其九点整时，他竟然看见罗尧晋的直播间挂了假，更是心里不安起来。

    要单单躲他也就罢了，万一是出了什么意外……明州有点不敢想下去了，当即让小助理将票订到明天最早的一趟。

    小助理激动，S市的开展工作没问题，根本不需集团总裁这么着急，肯定是私事！

    另一边，S市第一人民医院。

    罗尧晋现在很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也凌乱着，整个人看起来毫无平时的光亮，他缩在走廊里的长椅上，一双长腿因他缺乏安全感的坐姿，显得格外可怜。

    他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好像听见了无数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有余海和文清，有他爸妈和奶奶，还有二海的叫声，以及昨晚下线前明州和他说话的声音。

    嗡嗡嗡的，令人眩晕。

    他仰着脑袋，看着走廊里的冰冷的白色灯管，看得眼睛干涩才低头，低下头一阵反胃。

    那感觉难受，却又发泄不出，莫名梗着喉咙，让人阵阵窒息。

    从奶奶诊断出有脑瘤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提心吊胆，所以明明可以去试试成人高考重回校园他也没去，而是守着奶奶，从没一天真正离过家。

    但罗尧晋也知道，即使他再小心，也无法百分百避免事情的发生。

    昨晚罗尧晋听见隔壁的声响，立刻就下了游戏，二海叫个不停，罗尧晋当时心里就觉得慌，一进房间，果然看见奶奶倒在洗手间门口。

    那瞬间，他真的特别想哭。害怕得想哭，孤单得想哭，也气恼得想哭。

    ——他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老太太被送进了县医院抢救，然而发现情况并不乐观需要手术。但老太太年龄不小，动手术风险太高，于是又转进了市里的医院。

    罗尧晋颤着手签下名，看见老太太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是夜里一点半。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出了手术室又进入观察室。罗尧晋已经八楼走廊又到七楼走廊，就在走廊里等了十多个小时，老太太还未完全脱离危险。

    余海的爸妈就和罗尧晋一个小区，听到动静就来医院找他，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余海一家子是阳花县里为数不多的幸运儿。地震时，余海爸妈正在外地做生意，新闻报道后，匆匆忙忙回家找到儿子后哭得眼睛都肿了。但好在，他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

    余海爸妈和罗尧晋家里关系也不错，知道罗尧晋一个孩子还要照顾老太太，平时也都多有来往，拿罗尧晋当侄子。

    两人找到罗尧晋时，也是心疼得话都说不出。余爸人胖，力气也不小，拉着罗尧晋去了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下，余妈坐在椅子上打开在家里做好的食物，想也知道这孩子肯定没吃东西。

    罗尧晋也知道他们的好意，硬塞了几口饭菜，反胃的感觉又来了，却又拼命将饭下咽，噎得眼眶里尽是泪。

    余妈忙拿了水给他，“慢点慢点……”

    余爸在旁宽慰他：“老太太平时身体健康，小晋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嗯……”罗尧晋捧着保温盒，低应了一声。

    余爸余妈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三人一时安静，走廊里只能听见罗尧晋吃饭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医生来向罗尧晋说已经渡过危险期了，现在可以去病房照顾病人。

    余爸余妈齐齐松了一口气，而罗尧晋终于感觉到困倦，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明州吃完午餐后，休息时间一直在来回看着手机，罗尧晋仍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他想到罗尧晋突然的请假，有些担心是罗尧晋出了什么事。发散了会儿思维，什么车祸啊，摔倒撞到脑袋啊，单身主播意外触电死亡啊，哪个想法更吓人就直往外冒。

    明州生生自己脑补得更加担心了。他忍不住，又给罗尧晋打了个电话。

    这次通了，但没人接。

    下午下班后，他又打了一次。

    病房里。文清朝声音来源处看去，是罗尧晋的手机。

    他微微皱眉，先是看了一眼睡着后缩成一团的罗尧晋，再将手机拿过来调成了静音。然后才注意到来电显示。

    既然有来电显示，那应该是认识的人。估计找罗尧晋也是有事，于是他走出病房，替罗尧晋接了。

    接通后，两边同时“喂”了一声。

    明州听力敏锐，立刻问：“你是谁，瑶瑶呢？”

    “尧尧？”文清先是被这称呼惊了一下，然后道，“他很累，这会儿睡着了，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明州：“……”很累？睡着了？别的男人接的电话？还很像上次那个小白脸的声音？！

    小白脸难道真和瑶瑶是那种关系？！不可能啊，上次不是听他们说小白脸另有所爱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瑶瑶睡着了，是他接的电话？！他睡在哪里的？

    太多的问题充斥了明州的大脑，令他几乎当机。

    文清疑惑对方突然怎么不说话了，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吗？”

    电光火石间，明州智商及时上线：“哦，我是晨星的。今天瑶瑶，就是阿晋，他突然请假，我是来问问他怎么了，请假是请今天一天还是怎么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之后的线下活动还能按时参加吗？”

    罗尧晋给明州备注的是影帝，听起来确实像个网络ID，再加上他提到罗尧晋参加活动的事，文清也就没有怀疑，只以为罗尧晋可能是换了个经纪人，他记得以前是个妹子来着。至于叫罗尧晋尧尧的事情，他听余海有说罗尧晋上了一次女号直播，可能是罗尧晋的外号，也就没在意。

    “他家里有事，到底怎么请假的我不清楚，一会儿他醒了，我会和他说让他给你回电话的。”文清没有透露太多，就打算挂了。

    除了得知罗尧晋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外，其他什么疑问都没得到解答的明州，此时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背影略显萧瑟。

    怎么办？他媳妇儿，该不会真是个渣吧？

    文清那边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看见是余海，文清想都不用想就接了。

    “老罗，在哪儿呢？”余海喘着粗气，听声音可能是跑了一段路。

    “B-618。”文清报了病房号，又道，“不用着急，奶奶已经没什么事了，阿晋这会儿睡着了。”

    “哦哦，文清你也在啊。”余海呼了口气，“哎，听我妈说吓了我一跳。刚下班。那我买点饭上来吧，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嗯，行。”文清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病房柜台。

    晚上的时候，老太太已经醒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几人都放心了不少。

    但罗尧晋却知道，医生也早就告知过他，脑瘤，尤其是像老太太年纪这么大的，就算做了手术也容易复发。他没法放下心来。

    余妈说晚上她来守夜，罗尧晋没同意，让他们先回去了。他还请了位看护，他是男的，有些事还是不太方便。

    老太太浑浊的眼里映着罗尧晋的影子，她的睡意又来了，嘴里还迷迷糊糊地说着话：“阿晋啊，你别害怕。早晚有一天，我得离开你……”

    这话听着像在咒自己，罗尧晋不乐意听，打断她：“奶奶，睡觉别说胡话。”

    可老太太也不知是真迷糊还是假装没听见，继续絮絮叨叨。她一直觉得自己拖累了孙子，没了她，孙子能活得更好。她宁愿孙子天天出去工作，别这么恋家，就像总是粘在大人身后的小孩一样。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早早离了家，在外面闯荡，她怕啊，她怕她也离开后，他们家这个孩子只会哭着天天找爸妈找奶奶，平白惹人笑话，让人看不起。有她在，孙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找着。可愁人了。

    说完后，老太太打起了呼噜。

    罗尧晋余无声笑了笑，将老太太的手放进被子里，病床也调整到睡觉的高度。

    罗尧晋坐在床边，瞧着他奶睡着的样子，小声说：“奶啊，我找男朋友你嫌不嫌弃啊？”

    老太太以呼噜声回应他。

    他拿出手机，果然看见有明州的未接电话。拇指停留在影帝两个字上，却见通话记录里已经有一个接通过的记录。

    看时间，应该是文清或者余海帮他接的。那明州应该知道他暂时有事了吧？而且他打过去说什么呢？

    他当年就被明州耍得团团转，这次明州是不是又是早就认出他，坏心眼地再次看他表演。

    之前是因为他弄错了人，耍他基本等于反报复。这次呢，这些天来的暧昧和亲密，莫不是也是报复？一是报复他利用他打击前女友，二是为了当年的不告而别？

    罗尧晋低头看着那备注号发呆，手指微微缩了缩，就……暂时不打了吧，根本没想好说什么。

    万一问了，明州最后真来一句“对啊，就是报复”，那他再次萌牙的那点喜欢该怎么办？

    老太太愁，他现在也有点愁。

    手术后得住院一周，昨天忙这忙那，今天罗尧晋要回去给他奶拿些换洗衣物。他自己也得回去收拾一下，昨晚他连澡都没洗。

    七点多，他在洗手间里简单洗漱了一番，时间还早，他打算先吃个早饭。

    没曾想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罗尧晋拿着手机刚在病房里点完餐，就接到了明州的电话。

    屏幕里跳跃的备注吓得罗尧晋手一抖差点将手机给摔了。他瞧了一眼护士姐姐正给老太太挂液体，就出门去接。

    “……明州？”罗尧晋声音有点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虚什么，“早安？”

    那头明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瑶瑶，早安啊。”

    罗尧晋“嗯”了一声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起前天晚上自己突然下线的事情，就解释了一句：“前天晚上我有急事，所以……”

    “瑶瑶，我到S市了，现在正在机场呢，你来接我吗？”明州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笑容灿烂。

    “……啥？”罗尧晋懵了。

    呵，昨天小助理说今天最早的航班是凌晨四点半，和七点半。明州让订的是凌晨四点半。

    小助理听到后恍然大悟加兴奋升级，这个时间点！大boss脸黑一整天！这可能是要去抓奸啊！毕竟那么早，谁能想得到？而且boss他又不一个人都不带，说没事都不可能！

    罗尧晋懵了至少三秒，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你在机场？你……从H市到S市？”他没记错的话，飞机再快，航班不晚点，至少也得两个多小时吧？

    那明州岂不是四五点就登机了？

    我的妈！他这是要干嘛？！

    罗尧晋简直凌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抬头透过病房玻璃看见自己的邋遢样。

    丑，就一个字。

    而且他昨晚还没洗澡！

    罗尧晋感觉一阵窒息，深吸了一口气，磕磕绊绊道：“你……你先等等，我到那边需要点时间。那个，你要不先吃个早饭？”

    明州终于又听到他的声音，心情轻松了不少，很好说话的样子：“好。我先在附近吃早饭。你也不用急，慢慢来……”

    这简直是简直是……罗尧晋有点想抓狂，这人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他一声！

    他回到病房，老太太状态看起来好多了。他和老太太说了有个朋友来了，要去接朋友，让看护先照顾她。老太太笑眯眯的直点头。

    罗尧晋走出住院部大楼都还有点恍惚。

    明州竟然就这么来了。真的来了，这么早，他别是在做梦吧？

    他拿出手机看看，没错，通话记录在十几分钟前。罗尧晋忍不住扶额，玛德，他现在该先干嘛？

    好在医院附近也多住宿，走过这条街后也有商场。夏天的衣服也不用怎么挑，罗尧晋随便进了一家店选了套合身的，就找了一家小旅店洗了个澡洗了头，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后提着自己的脏衣服。

    罗尧晋提着衣服站在街头，尴尬。他难道要拿着这些衣服去接明州吗？他又不得不找最近的快递公司，将衣服打包递回自己家里。就S市到小县城，两小时车程，虽然有些汗味，但应该不会捂馊。

    他想捂脸，天哪！他就没做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九点，罗尧晋到了机场。

    明州的早饭早吃好了，人还在机场大厅里。罗尧晋走进来四处张望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

    罗尧晋不知道明州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看到机场来往的行人，才忽然有了和网友面基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衬衣，然后拿出手机给明州打电话。

    电话打通了，他有了点紧张感，看着每个朝自己方向走来的人，觉得可能其中某一个拿起手机的人就是明州，他问电话那边：“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我？”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我就在你身边啊。”

    罗尧晋几乎是立刻就回了头，身后的人离他的距离较近，也不知是何时走到他身后的。那人也朝他看过来，薄而性感的唇微微弯起一个幅度，启唇道：“瑶瑶？”

    明州选的出场位置是极好的，他的身后是光芒耀眼的九点钟太阳，从罗尧晋的方向看过去，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仿佛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亮到人眼瞎。

    于是罗尧晋反射性抬手遮阳，半眯起眼，一脸不适。

    装逼小失败的明总不觉尴尬，稍微侧了侧身，让罗尧晋能看将他看得清楚。当然，他自己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心念念许久的罗尧晋。

    “明州？”罗尧晋手中的手机还没挂断，他听见从对方听筒里传来一丁点自己的疑惑声音，才敢确定面前这个男人真是明州。

    好吧，有点帅。比想象中……呃，不好意思，明州没给太多让他想象的时间就直接杀过来了，让人猝不及防。

    面前的明州和游戏里的脸是不一样的，但也有相似，尤其那一双眼睛，墨色的，深邃的，令人无法看透，又随时吸引着人去看透，仿佛带着什么磁力一般。

    罗尧晋挂断电话，将手机揣进兜里，有点抵挡不过与男人的对视，先移开了目光：“我，我没想到你居然就这么过来了……”

    “呵……”明州又一次不明意识地笑了一声。

    罗尧晋朝他看来，他直言道：“没什么，你本人很帅。”

    “……”罗尧晋被他这么突然一夸，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先走吧。”

    他说着，同明州朝机场外走。

    他昨晚是跟着医院里的车来的，没有自己开车，也就在机场外随便叫了一辆。

    上了车后，司机问地点，罗尧晋才想起问明州：“额，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明州听他这么问，特别想耍流氓地来一句“去你的心里”，但忍住了，并微笑：“你选吧。”

    罗尧晋完全不知道要去哪啊，他今天还得回去呢，司机大哥见他俩还没说出个地名，正要发问，就听罗尧晋说了个地点。

    “阳花县？”明州觉得这个地点有点耳熟，“你家吗？”

    罗尧晋点点头，如实说：“你没提前跟我说，我今天还有点事，得先回家一趟。你介意的话，要不在S市随便逛逛？我中午还得到S市。”

    明州盯着罗尧晋，有点咬牙切齿：“我来S市，不就是为了找你？”

    “哦……”罗尧晋瞥了明州一眼，“你来，不是为了想打我吧？”毕竟他两遍装女人骗他。要是换他，他肯定想打人。

    明州的笑容渐渐加深，他动作自然地揽过罗尧晋的肩膀，将他带近自己身边，在他耳边悄声道：“不打你，我是来千里送的。你要吗？”

    “……”罗尧晋吓得吞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