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法老(十七) (1)
我在河水里腐烂,
从灵魂的阴暗滋生,
我分割成无数的我,
无数的我跟随每一个经过我的人,
哎,
真理的天平上,
少了一颗心。
没有心的人,
怎么能活下去呢。
---《亡灵书》
尼罗河畔,夜色撩人,萤火虫在纸莎草丛中四处飞舞,随风摇曳的草茎里荧光闪烁,形成亮丽的光带。
不远处,奔涌澎湃的河水滚滚而逝,激起水花。
甄湄躺倒了一片纸莎草,就像躺在松软的草坪上,过膝高的草丛和黑色的长袍很容易就将她隐藏了起来。
她在等待,等待那辆压着加尔的囚车驶进那座被尘世抛弃的小村庄,等待一场大战的来临。
但是她有些心神不宁。
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吗?
她看着那迷蒙的月光洒落人间,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心里将所有的计划都捋过一遍,仍旧没有想到有什么地方遗漏。
难道只是她在担心将要发生的战斗?
不,不是。
这种不安就像有什么在黑暗中窥伺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穿透重重的纸莎草落在她身上,又好似就躺在她的身旁。
心跳有些加速。
甄湄坐了起来,并没有人。
不可能有人发现她,所有的地方都没有问题,那么这种感觉由何而来?
只是她多心了吗?
甄湄感觉自己的足尖微凉,是水,水浸湿了她的鞋子。可这里离河还很远呐,怎么会有水?她连忙站起身。
甄湄惊讶地发现尼罗河竟然涨潮了,不知什么时候,河水已经漫过了百米。浅浅的混杂着暗绿色水草的浑浊河水,涨得越来越高,不一会就淹没了她的鞋背。
在这时,纸莎草传来信息,从开罗来的囚车已经进入了村子。
甄湄深吸了口气,准备离开这里。却在抬步的时候,踩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去,白得跟纸一样的女尸冲着她咧开嘴笑,她的脚正踩在她光裸的肚子上,上面是跟水草一般暗绿的尸斑。乌黑的长发散开在浅浅的水里,与漂浮的水草混杂在一起,她的喉咙处,一个窟窿正流着深红的鲜血,染红了这片水域。
那张脸,是那样熟悉,出现在这里,又是那样的可怕。
玉娇娘,她第一个,亲手杀的人。
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甄湄感觉有些冷,就像整个人被尼罗河水冲刷而下,全身湿透。寒风一吹,深入骨髓。
她后退了几步,尼罗河水又涨高了,齐到了她的脚腕处。玉娇娘的尸体就像陷入淤泥之中,沉了下去,那团黑发像毒蛇一般往她这边缠绕过来。
甄湄瞬移离开,本以为能够脱离那片纸莎草丛,但她再次出现的那一刻,背脊寒凉,湿漉漉的水浸透了衣袍,沾着水草的长发从她的肩上垂落。
那一刻,骨刺本能地从身后穿过,却穿了个空。
好似身后什么都没有,但她又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一只手掐在她的脖子上,而另一只还滴着水的手握着一把裁纸的剪刀,往她的脖子捅来!
她是来复仇的。
她带着对自己的恨意来复仇的!
一时间消极的情绪涌上心头,杀人偿命,自己的双手既然染上了鲜血,就总有被鲜血浸透的那一天。玉娇娘对自己的杀意,只是一个误会,她却为了活命,而在没有问清的情况下,就动了手,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即便她曾经要杀别人,但那个女孩还活着呀,她罪不至死。自己只是为自己找借口而已......
甄湄的眼睛缓缓闭上,但就在那剪刀要碰上她的那一刻,伸手抓住剪刀!
那可怕的剪刀似乎携带了什么魔力,护体的罡气就像一层脆弱的纸,被捅破,穿透了甄湄的手心,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还有余温。
疼痛让周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就像被扭曲的风景画,所有的事物逆时针旋转,犹如那个被拍成天价的名画呐喊,血红的天,扭曲的线条,都在无声的尖叫。
最终化作一团血色黑暗。
甄湄睁开眼睛,她还躺在纸莎草上,周围是干燥的。尼罗河的水声依旧激烈澎湃,却还在百米远处,并没有浸湿过来。她抬起自己的手,手掌上,一根野兽的獠牙刺穿了她的手心,鲜血还在不停地流出,顺着手腕滑进衣袍中。
刚刚的一切,是真的,也是假的。
甄湄握着那冰凉的獠牙,狠狠拔出。这像是野猪嘴里的犬齿,前端十分尖锐。很明显,她刚刚被精神攻击了,她以为自己使出了罡气,其实并没有。没有任何保护的*,野猪的犬齿很容易就能刺穿她的皮肤,如果真的穿透了脖子,立时就会死去吧。
她的人身,在没有罡气的保护下,还是十分脆弱的。
甄湄自认为精神力足够强大了,但对方仍旧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侵入她的大脑,甚至连埃尔克森的精神免疫技能都没有防备。如果不是最后甄湄突然醒悟过来,没有钻进那个充满悖论的牛角尖里,此刻就是死人了。
到底是谁!
手心的血已经渐渐干了,道法莲身在不停地修复受损的地方,再过一会儿这穿透掌心的伤口将连一旦疤痕都看不见。但还没完,没有找出是谁在攻击她,下次就很可能没有这么好运了。
那种如同附骨之疽甩不掉,剔除不了的不安感依旧还在。就像有一只冰凉的手,顺着敏感的耳尖滑到耳背,指甲刮过脖颈,顺着后背微凹陷进去的弧线一路到了尾椎处消失。
甄湄捏紧拳头,堵在嘴巴上,牙齿咬着手背,疼痛感将那种不适压了下去。
她拧紧眉头,再次看了眼周围,足尖展开幽莲,宽大的黑袍掠过纸莎草的草尖,晃开如蹁跹飘舞的黑蝶,离开了这里,往村子飞快而去。
以棕榈树制成的囚车压过土地,形成重重地车痕。一队白衣士兵赶着拉车的毛驴,而在囚车里面坐着一个枯瘦的光头老人。他身上的红色祭司长袍已经破损,看起来就像挂在干树枝上的破布条。
老人面容慈和,即便是这样狼狈的被关在囚笼里,手上脚上是刻满文字的木枷,只能屈着身体蜷缩在一起,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呆在里面。他似乎也毫无怨言,反倒有种异常的温和平静。
就在士兵们看见辛继提村口那棵标志性的树,迫不急待要进入村子时,老人突然开口了。
“那是被诅咒包围的魔鬼之地,绕道而行吧。”
加尔的声音明明没有多大声,可是所有的士兵都听见了。西奥多是负责押运囚车的将军,他对这个下埃及曾经至高无上的祭司并无尊敬。信仰不同,自然就没有了敬畏。
“这是我们上埃及的土地了,法老的神辉播撒之地,哪里有什么魔鬼之地!”西奥多冷哼道,“大家赶了几天路,既然这里有村子,就在里面休息一晚再走。”
士兵们自然是想要休息的,他们可没有车坐,因为尼罗河涨水的关系,不能坐船,这几天都是走路,自然累得紧。而且一路上这个下埃及祭司跟普通的囚犯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特殊能力,这会儿说出村子的坏话,说不准儿就是希望他们多劳累呢。
下埃及的人,怎么可能替他们着想,还提醒他们?!
看见西奥多仍旧下命令进入村子,加尔睁开眼睛,若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士兵们眼里,村子只是普通的村子,可在他的眼睛里,这村子被一片恐怖的白色诅咒之气笼罩着,尤其是那棵树。
无数的被白色尸布包裹的尸体挂在树上,血将白布染红,滴落鲜血。
但他只是一个囚犯,无法阻止固执的西奥多走进村子。自从下埃及战败后,加尔的心也死了。
就这样吧。
他那慈和的目光又再次闭上,但是只是一秒,加尔猛的睁开眼睛。
只见空空荡荡的村庄里,无数红色的眼睛亮起,那些被绳索套在屋前的猪生出了野猪才有的犬齿,眼睛赤红,发出危险的咕噜声。
西奥多这时当然发现不对劲了,但那些猪并没有挣脱绳索冲出来,只是那么注视着他们,像是有智慧一样。
一个士兵忽然大叫了一声,竟是拔出腰间的斧头将身边没有防备的同伴的头给砍了下来,血从那断了的脖子喷洒出来,淋了砍人士兵一身,他的眼神恐惧扭曲而又疯狂,“杀了你!杀了你!”
这就像是一个讯号般,可怕的“瘟疫”迅速传遍整支队伍,前前后后上百人,相互拼杀了起来。这样的拼杀跟正常人的完全不一样,就算被砍掉了手脚,他们也不会停止攻击,就像不知疼痛般。
残肢乱飞,鲜血四溅,西奥多被这个状况吓到了,他大喝一声,“住手!”
一个士兵却挥着斧头朝西奥多砍了过来,西奥多连忙以长矛挡开,往后退了几步,另一个士兵就挥起斧头劈进那个士兵的肩膀里。
这样诡异的事情西奥多从没有遇见过,他一时心慌不已,不管这些人,自己往村口跑去。
黑色的石头堆积成坟墓一般的石丘,鲜血将大地染红,一个个包裹得如同蝉蛹的尸体挂在树上,裹尸布从里面破开,脸部溃烂,有些甚至只有半个脑袋,他们从树上看着西奥多,伸出了布满尸斑的手。
西奥多吓得腿都软了,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下埃及祭司说的话,回头往加尔的囚车那里跑,“救命,救命!”
可明明是朝着加尔方向跑的,西奥多眼前一阵模糊,再清晰时,他竟是跑到了那棵树下,几只手抓住了西奥多,将他拉上了树。
他想要逃,取下腰间的斧头,劈砍那些凑上来的大张着嘴的脑袋。但一个人怎么能躲开像蜜蜂一般聚集过来的死尸,他们张开的嘴下巴都掉在了胸前,血肉模糊。
终于,一个从上面而来的死尸咬在了西奥多的脑袋上,那张得十分大的嘴巴直接将西奥多那光溜溜的脑袋覆盖住了,牙齿扣紧,西奥多惨叫一声,整个儿脑袋顶都被咬了去!白花花的大脑跳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整个儿人被死尸们包围住,啃食瓜分,内脏秽物都从缝隙里掉到了染红了大地上。
一群人忽然出现在村子里,他们无视遍地的尸体,走到了囚车前,其中一个黑皮肤的男人扑到囚车前,“大祭司,我来救你了!”
加尔看向那个黑皮肤的男人,微微一怔,他自然是看出了这个男人并不是真正的人。在这群人里面,只有十几个人是真的人,其他的都是跟黑皮肤男人一样的假人。
“走。”萧阳秋道,他的手按在囚车前,竟是徒手毫不费力地就将粗大的木桩给拉断了。黑皮肤的男人将加尔从囚车里带出来,背在背上。
但是,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老人站在那里,身量高大,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只有一双暴露年龄的眼睛苍老得如同被侵蚀的沙漠。此人正是上埃及大祭司亚里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阳秋心里一惊,当他发现亚里斯的目光正盯着黑皮肤男人身上的加尔时,才知道,原来这次营救加尔的真正敌人,竟然是前来暗杀的上埃及祭司。
“太仆大人?”萧阳秋看向一直默然无语的男人,他戴着藏戏中黄色活佛面具,眼睛也被严实的面具遮住。
这位传说中的太仆大人据说曾经是一位藏族活佛喇嘛,常年穿着赘规。金边纹饰的白色齐腕长袖内衫,印有圆寿妙莲的交规外衫,下摆是水濑皮、貂皮、虎皮的三层镶边,佩噶乌,护身符,斜插腰刀,脚上蹬着华丽的藏靴。
比起朴素的僧侣,他更像一个富有的藏族康巴汉子。耳朵两边的头发剃掉,留着刘海的短发还十分潮流。
“加尔师兄,好久不见。”亚里斯开口了。
“亚里斯你这就等不及了。”
亚里斯嗤笑一声,“谁叫法老心软,竟然还要留着你的命。”
“这个村子,是你动用了亡灵书的诅咒吧。亚里斯,你难道不知道亡灵书的可怕吗?”加尔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咳嗽了起来。
“这里?”亚里斯闻言略微皱了下眉头,“你说什么。”
水声渐大,所有被圈住的猪都开始叫了起来。那种水底植物腐烂的臭味越发浓郁,众人惊讶地发现,尼罗河水不知何时涌进了村子。当水触碰到那些死尸时,原本死去的士兵竟然“复活”了。
他们一个个爬了起来,就像从地狱归来的亡灵。
“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就在这时,小女孩的哭声传了出来,她正从一个已经被水淹没的地窖往外拉一只枯瘦的手,“买提爷爷!”
然而,她拉得那只手,已经烂掉了。那是死人的手,死的时间恐怕很久了。只是小女孩并不知道,还要努力地想要把人从里面拉出来。
那些亡灵士兵就如同树上挂着的尸体一样,长着大嘴,像丧尸一般袭击所有的人。那些猪也挣脱了绳索,犬齿流出唾液,赤红的眼睛带着凶戾之气,冲向人群。
亚里斯面前浮出一本漆黑的书,他手一挥,书自己就翻开了,他的嘴里呢喃着某种神秘的语言,一阵黑雾从书中飘出,化作一只大手穿过人群直接就要抓住加尔。
就在这时,太仆出手了。腰刀拔出,整个人踩在地上如同箭射而出,带过一阵扭曲的波动,将黑雾化作的大手撕裂开来!
亚里斯惊咦一声,像是对太仆的身手感到诧异。这个人明明没有使用任何能力,却偏偏仅用一把平平无奇的腰刀就斩破了黑雾化作的手。
其他人也跟那些亡灵士兵和红眼的猪缠斗了起来,能力各异,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
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亚里斯再次翻开漆黑的书,无数的圣甲虫从地底钻出来,混杂着尼罗河水,就像一条黑色的河流,一个亡灵士兵被圣甲虫缠上,所有的肉都被吞吃了干净,仅剩着骷髅的架子还在挪动。
太仆这一次直接踩着几个亡灵士兵的肩膀,踩得他们骨头全碎,挥刀斩向亚里斯。
亚里斯在躲闪的那一秒身体僵了一瞬,然后化作一团黑雾闪出了几米远,血珠儿从额前被那刀上的锋利之气划伤的伤口滚出来,滑落下去。
好诡异的刀法。
亚里斯因为大意吃了小亏,惊怒不已。
太仆的面具上看不出他的表情,那活佛像宝相威严,就像在震慑世间的妖邪。他将腰刀□□腰间的刀鞘中,单手结印,金光闪闪的佛印化作一道铺地金光,所有的圣甲虫在金光之下成了黑气儿消失了。
其他人看见太仆露的这一手也是被震慑到了,这就是九卿的实力么?
“伟大的阿努比斯神啊!你忠心的信奉者向你祈求力量!”亚里斯话语刚落,漆黑的书里飘几根黑色羽毛,钻进亚里斯的身体里。他的身体开始拔高,头颅竟是开始变化,成了胡狼的模样。
白色衣袍已经被撑裂,虬结的筋肉就像铁水浇铸出来的,坚实而黝黑。。在他的手里,一只手里托着黄金的天平,一只手里拿着黑色的长鞭。浑厚的声音从那十几米高的身体里传出,“罪恶的人啊,接受冥界的审判吧。”
长鞭甩出,太仆几乎是同时离开,长鞭穿过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卷到了一个玩家身上。他还没有说出话来,鞭子就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胸口,一颗心脏被卷了出来,放到天平之上。天平的另一边是黑色的羽毛,心脏放上去,沉沉地压了下去。
“罪孽深重!阿米特!”
胡狼头的眼睛冒出血光,血光照耀之处,从地下钻出一个鳄鱼头,直接将那个玩家给吞了进去。
“审判咒。”加尔不由得道,“没想到他已经研究得这么深了。”
传说地狱的守门者阿努比斯有一个天平,一边放着真理之羽,要进入地狱的人会将心脏放在另一侧,若是比羽毛轻,则可以安然见欧西里斯,若是比羽毛重,就直接喂给怪物阿米特。
“审判咒,在接受审判时,谁也无法逃脱真理的束缚。”
又一个玩家直接被夺去了心脏,失去了意识,被阿米特吃掉。
崔易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卷去心脏,他甚至连反抗也没有,就被戳破了胸膛,为什么,在刚刚那瞬间,所有的能力都无法使用?!他离死亡是那么近!
恐惧涌上心头,除了崔易,其他人也害怕了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萧阳秋脸色难看,看着鞭子又一次要挥过来,太仆却没有出手的意思,伪神级的大祭司本来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这里太过诡异,只能放弃任务先撤了。
玩家们往外跑,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玩家被“审判”,还没打起来,就接连失去三个队友,损失惨重。
可是,站在房屋之上,外面不是道路,是一片河水。一个玩家想都没像就往外“飞”去,尼罗河掀了起来,直接将那个玩家给“吞”了进去!
是水怪!
村子外,甄湄已经赶到了。黑夜之中,那个小村子依旧安静无声
难道他们没有打起来吗?为何村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感越来越浓重了。突然,一阵急促的哨音传了出来,塔玛拉出事了!
☆、法老(十八)
黑暗里的眼睛,
水底里的声音,
在你来的那一刻,
苏醒。
即便我不是我,
也依旧被你吸引,
无法摆脱的执念,
是盛开在胸口的罪恶之花。
-------《亡灵书》
片刻的犹豫, 甄湄向悄无声息地向这个村子走去。
在距离那棵大树不远时,甄湄就像跌入了河流之中。周围全是水,冰冷的水暗流涌动,还有些许暗绿浑浊。
她整个人直直地往水下坠, 心中默道一切皆是幻觉,仍旧以这种坠落的姿态往前迈步。黑袍被湖水吹开,头发也似那飘带一般,与那些水草一同浮动。
那棵树也沉在了河底,寂静无声,却又令人心底发寒。
在刚刚到这个村子时,因为拥有与万物交流的天赋,甄湄曾经就跟那棵树“说话”,了解到整个村子除了那个小女孩塔玛拉其实没有一个活人了。所以她在见到买提等人的时候无动于衷,只是因为那些人早该被埋入土地之中, 无端复活, 恐怕是有鬼的。
可现在,无论甄湄怎么“呼唤”,那棵树一点反应也无。
虽然甄湄告诉自己, 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是精神力攻击传输给她的错误认知。但是她仍旧屏住了呼吸,很明显,她输掉了一筹。人的本能无法割舍,总是会被感官所欺骗。
河水忽然剧烈翻涌起来,就在上方,一个人被河水卷了进来。
甄湄眼睁睁看着那个有眼熟的玩家,在河水中四分五裂!
是的,四分五裂。
那些河水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将那人整个儿的切割开来。血水弥漫在河水之中,尸块也随之往下坠落,带出血红的“绸带”。
甄湄同时被涌动的暗流给拖了下去,那棵树越发近了。
要来了吧。
水怪。
经历过几个副本后,甄湄对于未知的恐怖事物反倒不再害怕。她只是受不了这种悬着吊的感觉,就像那不上不下的前戏,叫人恨不得直接进入来得爽快。
有什么就尽管来吧!
甄湄没有后退,反倒直接向那棵已经树游去。
长长的亚麻裹尸布飘起来好似一只只苍白地手,在向人打招呼。树叶掩映其间,叫人不知道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她靠近了。
尖锐的牙齿,泡白肿胀的肥硕身体,上面还生着暗绿的尸斑,一只只猪挂在树上,就像献祭给邪神的祭品。
甄湄离得稍微远一点,落在软烂的淤泥之上和头发似的水草上。见到这样的场景显然是出乎甄湄意料之外的,她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之前听说过的挂在树上的木乃伊。
这也像是一种讽刺。
在死亡面前,人与猪,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副本剧情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到处是隐喻和对现实的讽刺。在看似公平的神面前,其实也分了三六九等,唯有死亡,才会众生平等。
甄湄脚腕一紧,她顺着往下一看,苍白的手从后方拽住了她的脚腕。大团大团的头发从淤泥里钻出来,缠在她的腿上。
又是玉娇娘?!
甄湄心里有些怒了,难道她是那种会被同样的手法欺骗的人吗?面对生死,难不成要自杀以成全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那样诡辩的理由,也不过是能够通过精神攻击欺骗她一时而已,还想二次利用,再来一次?
手心里莲花乍现,青红两色交加,冲击向那团头发。
淤泥被炸开,将周围染成一片浑浊。甄湄脚下一松,紧跟着水流游走。这时候上方碎裂的尸体已经沉了下来,混杂着淤泥的黄浊,和血的红色,完完全全没办法看清周围。
甄湄感觉到腰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原来她不知不觉中撞到了树枝上,白色的裹尸布漂浮在她的身旁。
大树上的死猪尸体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整棵树都剧烈摇晃起来。血红的水域,断肢坠落,明明是在水中,可猪的叫声却是那么清楚,仿佛周围的水全是空气一般。
苍白地手顺着那裹尸布环到她的腰间,甄湄这才发现,这手并不是女人的手,修长有力,青色的经脉在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十分明显。
一种喃语般的轻笑凑在她的耳际,那样熟悉。
但她却身体僵硬,感到痛苦。原来在她的心底,最令她恐惧的竟然是她最爱的人。那隐藏在内心深处阴暗角落不为人知的恐惧,就像一根慢慢生根发芽的藤蔓,死死地扎进去,越发壮大。
他是魔鬼,也是天使。
是引诱人走入深渊地狱的撒旦,却也是给她无线慰藉的路西菲尔。
这一切都是幻觉,对的,幻觉。
甄湄捏紧去额头,骨刺从手心里钻出来,对着自己的大腿就要扎进去。然而她的手却在同一时间,被一条裹尸布缠住不能动弹。
冰凉的舌头从脖颈间舔舐而上,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那邪恶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仿佛带着恶意的挑衅,她像个被缠住的蛹一般,被那冰凉的身体缠住。
幻觉,都是幻觉。
那可恨的舌头沿着耳廓□□,像是在戏耍她一样。而她的手脚都被缠住,动弹不得。她咬了下舌尖,疼痛使她有些麻痹的身体恢复了点知觉,她几乎是瞬间闪到了树下。
这时候河水已经没有那样浑浊了,他就坐在树枝上,黑发在水底飘散开来,苍白得没有一丝鲜血一般,肆意而邪恶地笑,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什么。
而他的身体掩映在树枝和裹尸布中,什么都没有穿。
甄湄感觉有些头疼,显然这个水怪十分了解她的内心,还专门把纳尔美尔的幻象放出来。
非要自残破坏这个幻境吗?
甄湄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绝对免疫精神力攻击的技能,也就是娲皇之身,只要成为蛇体,这个幻境就不攻自破了。
她没有犹豫地幻化出了蛇尾,一层淡淡的白光从蛇尾传递出来,白光所过之处,淤泥水草变成了实质的地面,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隔绝了冰冷的河水。
果然都只是精神力造成的幻觉,那么,现在要杀死那个伪装成纳尔美尔的水怪,叫他露出原形就好了!
甄湄手里的骨刺化作了长鞭,在这个状态下,她所有的能力都成指数上升,翅膀带着她飞向那棵树,长鞭一抖,“纳尔美尔”几乎是有些病态地笑起来,任甄湄的长鞭打在他的身上。
那长鞭当初可是以三三的能力造就而出的,甄湄开始苦于身体没办法支撑鞭子的巨大威力,每次使用都只能发挥很小的一部分能力。现在身体的能力大幅度的上升,若是再遇到聂宇那诡异的木偶,甄湄甚至都有信心将木偶劈成两半。
但是“纳尔美尔”面对这致命的长鞭却不闪不避,甄湄甚至都以为自己这一鞭可能都伤不到他。
然而长鞭打在“纳尔美尔”身上,很明显地感觉触到了实质的肉体,生生将“纳尔美尔”的头颅从他的脖子上断了开。
那笑还残留在他的嘴角,一直睁着的眼睛在头颅落下的时候,还在注视着甄湄。
没有变成她想象中的原形。
也没有鲜血从那脖子里喷涌出来。
他,就这么死了?
甄湄一时有些怔忡,可系统也没有提示她水怪任务完成。犹豫地看了一眼头身分离的尸体,没有动静。不知为何,她有点小小的心慌。
啊,他不会真的是,纳尔美尔吧。
也有可能不是吗?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精分,偶尔装个水怪也没什么吧。
甄湄落到地上,捡起那个头颅,那还睁着的眼睛显得有些无辜。
咳咳,甄湄把那睁着的眼睛给合上,把头颅埋进土坑里毁尸灭迹,不管是不是他的一个精□□体,杀都杀了,难道还能跟白起一样拼起来不成?她又没有彼岸花牌“粘合剂”了。
捣蛋鬼,谁叫你作死。
甄湄匆匆离开这个河水幻境,进入了村子,塔玛拉还等着她去救呢。
就在她离开没一会儿,还坐在树上的残身动了起来。在那失去头颅的脖子断端冒出透明的粘液,一颗新的头颅就那么直接从残体上长了出来。他歪了歪脑袋,跳下树,将埋进土里的头颅挖出来。
那头颅忽的睁开眼睛,虚化的白雾从那些死猪身上漂浮出来,钻到头颅的下方,竟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头颅也拥有了新的身体。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就那么出现在树下。
可惜甄湄没有看见这个场景,她进入村子的时候正好到黑色石堆那里,诧异地看着那高大的胡狼头的“阿努比斯”,而这里还活着的玩家不过七个人。亚里斯之所以不攻击甄湄幻化的泥人,就是能看透他们的真身,所以根本不管。
而“河水”已经淹过人的腰际了,塔玛拉正站在一个木桶上,跟还活着的唯一的一只猪在一起。就是她当时想要看,却被塔玛拉拦住的那只猪。
其他人,除了那个戴面具的九卿太仆,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而亚里斯终于又缩小成了人,他的脸色有些差,显然刚刚那样BG的能力他也不能长时间的使用。
这并不是她出现的最好时机,但是,她答应了那个小女孩,就一定会做到。
“牧师姐姐!”塔玛拉看见了甄湄,憋了许久,终于哭了起来,“买提爷爷他们,他们--”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到了甄湄,她现在还是蛇体,还生着翅膀,怎么看也不像个正常的人。加尔看见她,终于明白了来救他的假人是从何而来,“蛇神大人。”
加尔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瓦姬特,对于因为大意而丢了蛇神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
“王妃?”亚里斯显然是看见了甄湄那标志性的翅膀和尾巴,原来她并没有死,而法老所说的荷鲁斯的翅膀和瓦姬特的尾巴,竟然是真的。难道她真的是神的女儿?
那么,一旦她回到王宫,南宫燕的身份必然会被揭穿,而自己欺骗法老的事实也将被揭露出来。他做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件,真的追究起来,法老恐怕就不会再信任他了,而他的大祭司之职也坐不安稳了。
而萧阳秋等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甄湄。
在她周围一圈,竟然都没有水。明明是从水里出来,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湿了的地方。
带着面具的太仆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在面具后说出来,有些浑厚低沉,但依旧能感觉出他并不是年纪很大的人。
“幻境。”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河水可能不是真的。但即便是意识到了这个状况,眼前的困境依旧没有改变。
幻境是假的,但河水依旧能淹死人。
一个可怕的幻境,是可以欺骗到人的所有感官。就像曾经科学家做过的实验一样,蒙上志愿者的眼睛,告诉他有火焰在烤他的手指,他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烧灼的疼痛,但实际上并没有火焰在烧他的指头。
这就是人的意识被蒙骗,从而引起人的身体的改变。
这个幻境是真的,也是假的。是假的,也是真的。
除非他们能像甄湄一样,将自己跟幻境完全的隔离开。不然就算知道这些河水是假的,也依旧能被河水“淹死”。
现在亚里斯一个人,虚无之间玩家七人一起,甄湄一个人,三方对峙,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威的水怪。萧阳秋目光灼灼地看着甄湄,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水怪或者营救加尔的神杖奖励。
他想要成为九卿之一,而目前唯一能够实现这个目标的方法,就是杀掉卫尉甄湄。但是,恐怕九卿也早就盯上了她。
三公九卿,质变的官职等级。不然何以这个任务能让所有的九卿都进来了,不就是想成为九卿之上的第一人么。
就在空气凝滞下来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笑声。这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是男人那充满磁性的邪笑,不止一个人。
原本已经被打得七零八散的亡灵士兵竟是自己组装起来,又站了起来。那些被杀死的猪化作白雾飘进河水里,而村子里的村民竟然也从地窖中爬了出来。
村子门口的黑色石堆上刻着的图案文字闪烁起血光,那些村民身上都有绿色的尸斑,长得就像丧尸一般--行动着的腐烂尸体。
尖锐的指甲伸了出来,身体就像被吹开的气球一样胀大,不再那么干瘪瘦削。一个个如虎扑狼追,崔易挡下其中一只,那巨大的力道直接将没有意料到的他给打飞了出去。
幸好他的吸血鬼体质抗伤害能力强,落在地上,溅起水花。
显然,现在所有人都成了水怪的猎物,越来越高的河水,逼得他们只能站上村子的房顶上去。甄湄将塔玛拉也送到了房顶上,她着急道:“可可!”
她口中的可可,就是那只游在河水中的猪。
“她是我的妹妹。”
塔玛拉唯一的亲人,或许就只有这个同样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可可”了。她已经明白买提等人不是真的活人了。
甄湄将那可可猪用长鞭卷了过来,看着似乎有了人性的可可沉思片刻,目光投向那些亡灵士兵和村民。
光靠他们,还不足以杀死在场的人。那么,真正的杀机是在哪里呢?甄湄可不会因为之前见过“纳尔美尔”,就会天真的以为,水怪并不会杀自己。
往远了推,埃尔克森和白起就有过黑历史。且不管原因,往近了推,之前在河畔若不是她及时醒悟,便会是亡魂一个了。放下警惕之心,才是可怕的。
水位还在升高,那笑声却渐渐低了,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先是一个小黑点远远地从河底冒出来,然后整片河就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个小黑点,近了看,竟是一个个脑袋。沾水的长发湿漉漉贴在苍白的脸上,那宛若水仙花般美丽诱人的俊美容颜,此刻带着几分诡异邪气。
“陛下....”亚里斯不敢置信地看着河水里冒出来犹如水鬼的男人,粗略看去,至少也有百人。
甄湄看着,差点从屋顶摔下去。
这场景实在有点叫人无法接受,就像克隆了无数个纳尔美尔,他们的眼睛都直直看向自己,看得人脊背发寒,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甄湄感觉自己就像自投罗网的猎物,被重重包围,无处可逃。
“再生。”太仆一向言简意赅,他拔出腰刀,刀刃霜寒,而他的背后隐隐出现金光的佛影,高大庄严,佛音阵阵,半边天地都似被佛影映出了金色。
这样的气势和压力,甄湄在兰洛身上也曾见过。再生,是指水怪具有再生的力量?
“亚里斯你竟然对法老下手。”加尔的声音带着质问之意,“身为神庙祭司,竟然对王室下了诅咒。这是违背阿蒙神的旨意的!”
亚里斯脸色难看,“你胡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些其实都是化为实体的诅咒之力吗?脱胎于被诅咒之人,有了自己的意识。”加尔已经恨不得把这个师弟给塞进阿米特的肚子里,原本的平静也维持不住了,“你是要用亡灵书,毁了整个埃及啊!”
“化为实体的诅咒之力。”亚里斯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水怪的本体,就是源源不断地诅咒之力。
甄湄猜测,它可能跟纳尔美尔有些关系,所以化成的人形也跟纳尔美尔一模一样。但不管有什么关系,一口气看到这么多纳尔美尔,冲击力实在有点大。
咕咚,咕咚。
一颗颗脑袋沉入河水中,黑色的头发就像入侵了整片水域的外来生物,霸占了这片河,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
这河仿佛有了某种可怕的引诱力,一个玩家竟然跳了进去。无声无息地沉了进去,连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一旁的崔易看着那河水,眼神同样迷茫了起来,他的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卫尉】对你使用官职技能,作为士兵,你必须听从命令,违令者可被抹杀。
崔易心神一震,脚步停了下来,心跳得很快。他暗暗看向没有任何异常的甄湄,什么叫做可以抹杀?
九卿官职技能?
即便是听到这个威胁性的命令,崔易竟然也恨不起甄湄来。如果不是她,自己就跟之前那个人一样跳进这可怕的河水里了。
“不要被河水迷惑了!”萧阳秋当即喝道,他的脚也迈出了好几步,差点上当。
然而话语才出,已经晚了一步,又一个人踩到水里,直接被拖了进去。
甄湄把塔玛拉带到身后,一只只湿漉漉的手压在快要被水淹没的屋顶,十几个人从水里冒出来,他们就像当初在那棵死树上一样,带着那种莫名地笑。
那种仿佛猎物无法逃脱,势在必得的笑。
“牧师姐姐,好可怕。他们好像要吃了你一样!”塔玛拉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她没有被变成怪物的买提爷爷吓到,反而被看起来十分俊美的“纳尔美尔”吓得够呛。
那眼神比刀子刮人还要疼,比利剑穿心还要狠,这无法抑制的恐惧源于身体的本能。
分明都是好看的,可牧师姐姐的美丽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温柔,但“纳尔美尔”的美,却让人不寒而栗。
妖怪!
恶魔!
塔玛拉心里尖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甄湄:蓝瘦香菇。
作者:没事没事,天天换老公多么新鲜呀!
甄湄:泥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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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病理科忙活了一天,表示,老师们的厨艺一定很好。
☆、法老(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因为身体的关系停更了几天,我尽快补更。
何为诅咒?
以黑暗和邪恶的力量, 借用言语的力量来伤人。
它是无影无形的厄运,伴随着被诅咒之人。直到厄运降临,诅咒生效。而强悍到,能有独立人格意识的诅咒,甄湄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尼罗河水怪看起来不仅仅是化为人体那么简单,它似乎还有一些人的情感。
甄湄手里握紧长鞭, 心道,但似乎除了这一点点人的情感,它就没有太多属于人的智慧和复杂。
这里本来只是她设计亚里斯和那些悬赏她的虚无之间玩家的圈套,没想到遇见这个意外因素。双方的确都消耗了一部分的实力, 她本来只需要坐等渔翁之利就好,现在却要先对付这个看起来对自己颇是感兴趣的水怪。
这个家伙,不,这些家伙可是她的任务清单之一。
可现在,自己却好像成了他们的猎物。
塔玛拉在身后害怕得发抖,而不远处,亚里斯似乎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逐渐升高的水位毫无察觉。而那些玩家们被亡灵士兵和村民围住,一时顾不得这边的甄湄。
甄湄狠了狠心,手中长鞭一抖, 旧景又再一次重现, 直这一次直接将两个人连着一起拦腰截断。
依旧没有鲜血,却能看见从腹部暴露出来的内脏,伤口的横断面白雾涌出, 再一次形成一个完整的人。
两个人没有杀死,反倒是复制粘贴似的成了四个人。这样下去,人只会是越杀越多。
“你想要杀我们?”那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他们并没有再往上爬,而是半泡在水中。“你在害怕。”
那种诡异的笑带着一种怨毒,其他几个道,“她不会怕,她只是不喜欢。”
又一个道,“她不喜欢我们,她心里只有一个人。”
“可我们都是一样的,这样不公平。”
所有的“纳尔美尔”似乎被不公平几个字刺激到了。对他们而言,不管分裂再多,自己都是自己,既然法老纳尔美尔都可以拥有她,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为什么?
甄湄听到他们的话,脸都黑了,“你们根本不一样。”
一个原版,一堆高仿复制体,根本就不可能一样。而且他们只是一种执念,并不能算一个完整的人,只是被纳尔美尔影响了。她甚至都觉得纳尔美尔是故意的了,因为她当初的质问,质问他并不爱自己,一切只是源于利用。
所以这个副本,他无时无刻不展示着自己的爱意,简直到了刻意的地步。
那金字塔上的雕像、壁画、黄金宫殿,那沙漠里不顾生死的相救,昭告天下要娶瓦姬特为妃的话,以及现在这些,被纳尔美尔影响深刻的高仿们。
无不显示着法老的爱意是多么深沉。
甄湄早先就算是有些怨气,现在也不剩多少了。更何况,先动情的人本身就是输家,她输了太多太彻底,所以对于他的给予,无法坚定的拒绝和抵抗。既然愿意欺骗,其实根本上,不还是在乎么。
“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这样的问题实在很难,光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地方不一样。而本质上,他们也拥有跟纳尔美尔一样的记忆,哪里不一样,根本就是复制粘贴,能有哪里不一样?
甄湄可不想纠结什么克隆的原始伦理命题,她看见那源源不断冒出的白色雾气,其根源,不是来自那棵大树,而是尼罗河。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趁着水怪的力量还分散着去攻击其他两方,都抽不出空来对付自己,直接去尼罗河下寻找解决水怪的办法。
甄湄展开翅膀,将塔玛拉和她的小猪带上,脱离了屋顶。
她拥有无视一切精神攻击的娲皇之身,带着塔玛拉很快就飞出了村子幻境的范围。外面还是黑夜,水怪并没有追出来,或许他明白甄湄还会回去。
“你就在这外面等我。”甄湄随手招了两个泥人,守在塔玛拉的身边。这个小女孩不知跟副本有没有关系,作为整个村子唯一活着的人,她可能兼具着隐藏任务吧。只是到现在,甄湄也没有触发隐藏任务。不过,就算是没有隐藏任务,甄湄也不会放任她死在村子里。
“牧师姐姐你要去哪里?别回去了好吗,那个怪物,他......”塔玛拉仍然后怕不已。
“如果不想其他村子也发生这样的不幸,姐姐必须去。”甄湄摸摸塔玛拉的头,上面油腻腻的,不过她也不太在乎了, “让他们带你去城里好好玩,我很快就会回来。”
朦胧的月色中三两点星光疏疏落落的,尼罗河难得的平静了下来。夜色辉映在水面上,水天相映成一幅黑重的油画,这幅油画却并不令人欣悦,反倒是有种压抑感。
河畔成片的棕榈树在夜风中摇曳着鬼魅般的黑影,风吹在纸莎草和芦苇丛的叶茎上,传来沙沙声。
甄湄望着漆黑的河面,仿佛有一只巨怪藏在里面。若是可以,她实在是不想冒然进入水怪的领地。只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水下的视线堪忧。
她扯掉假发,略顿片刻,就跃入了尼罗河中。
这条跟华夏黄河一般古老的河流,养育了两岸无数的生命,诞生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对于甄湄而言,这里只是一个虚假的副本世界,但对于在副本中生活的人来说,这就是真实。谁都不能轻易的否认这些看在眼里的虚假,会不会是另一种真实。
甄湄当然不希望它就此被水怪弄坏了,成了一条魔河。
水很凉。
甄湄的尾巴倒是很适应这个环境,毕竟是从三三那里获得的能力,海蛇对于游泳当然是很擅长的。蛇体水下呼吸也并不困难,甄湄感觉自己可以呆很长时间,所以行动起来就不用太着急,
水里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晦暗不明,黑黢黢地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撞到甄湄身上,她看见一点点黑色的光泽,可能是河里的鱼儿。
尼罗河物产丰富,水里自然也栖息着很多生物。凶残的鳄鱼,食肉的巨型鲈鱼或者曾经被误认为水怪的白鲟,以及河中霸主河马。
作为一个曾经没事看动物世界的女孩,甄湄对于这种水生物实在有些发憷。她的确经历了很多灵异鬼怪的副本,但依旧对这种自然界的杀手不太能够抵抗。尤其是在这么黑暗的河流之中,不知道自己身边会出现什么东西,除了水流上浮的压力和是不是带动的暗流,就什么也感觉不到。
说曹操曹操到,甄湄忽然感觉自己游动的尾巴一重,一股巨大的力道带着她整个人扭了个圈。那牙齿咬合的感觉十分清晰,在水下还十分灵活,甄湄没被咬伤,倒是被那连着几个翻转给弄得发晕。
她躬起身体,双手抓在滑溜溜的硬实得跟个板甲一样的东西上,那家伙体格巨大,甄湄摸到那起伏的突起,就知道这家伙是什么了---尼罗鳄!
又是一股力道带着她在水下转动,甄湄手没能抓住它,反被在河里如鱼似水的尼罗鳄给往更深处拽过去。
鳄鱼是成群栖居的,如果这里有一只,就代表着在这附近会有一整群。甄湄可不想才进河里,就大战鳄鱼群。即便它们咬不死自己,被一群鳄鱼“招待”也绝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甄湄的一只手发出淡淡的白光,周围一片水草急速长了起来,组成一张大网,将尼罗鳄和自己一块困住了。然后甄湄才摸着寻到那嘴巴,双手扣到嘴巴牙齿后面,将那合得很死的嘴巴给掰开,解救出了自己的尾巴。
这感觉真是坏极了,甄湄当初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大概怎么也猜不到,自己会有徒手掰鳄鱼嘴的一天。
甄湄给了鳄鱼两个“炒栗子”,敲得它尾巴一甩,逃之夭夭了。
大家活着都不容易,甄湄也就没有对这只找错猎物的鳄鱼痛下杀手。不过这么转了一个插曲,甄湄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很多时候,因为未知而恐惧,但一旦未知变成了已知,又不是难以对付,反而就失去了令人害怕的地方了。
她仔细感受着水的温度,和流向。对于水温,蛇体似乎很敏感。但她又不是完全的只能依靠热度辨识世界,便是平白多出的能力了。
顺着水温低的方向,甄湄越游越深。
而水的温度,也低到零下了。按理说这样的温度足以使水凝结成冰,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压强不够,还是什么其他未知的原因,这么低的温度,水仍然流动得很顺畅。
这里应该就是水怪的老巢了。
甄湄感觉脸上微微有些痒意,她手伸去摸了摸,冰凉的发丝从指缝中滑过。一大团头发接踵而至,她猛地收手,然而手却被抓住。
如同鱼儿鳞片一般滑腻的软体在掌心反复摩擦,那是舌头!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河底深处,在冰凉河水的流动中,她依旧能感觉出那是什么东西。
那含弄指尖时,她甚至感觉自己的指头触到了那喉咙里软软的“小舌头”,因为触碰到哪里,它微微扭动。这样肯定不会舒服,甚至会让人干呕,但抓住自己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略显冰凉的唇瓣在手指间穿梭而过,软软的,薄薄的,触感竟然还不错。
甄湄被这舔舐给弄得心里发痒,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不过是来阻止她找到真身的水怪后,反手抓住了那被头发遮掩的脖子,手里微微用力,却听见有些扭曲地笑声。
那笑声也是被掐得断断续续,可声音中还带着故意引诱似的性感。简直是,变态!
这家伙是你杀他,仍然能笑着让你杀的病态者。
甄湄简直有些无力了,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发现,他除了杀不死会分裂外还有什么其他能力,幻觉现在对她不起作用可以忽略。
为了防止自己杀了一个,变成两个。甄湄干脆不理会他,将他甩开,继续深入。
但可惜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和放弃,反倒缠了上来。整个人就像背后灵一样伏在甄湄背后,冷得像个冰块,但皮肤却不是死人那种僵硬,反倒像是活人。
她僵硬了一瞬,手上没忍住,将那该死的在她身上逡巡的手给折断了!
对比起甄湄现在的身体而言,这家伙就像鸡蛋与铁球一般相比那样脆弱。甄湄手下没控制住力道,气上心头,力气一过,那条胳膊就像面条一样断掉了。
可就是这样脆弱的身体,被折断了一只手,他竟然还舒服般发出一声喟叹,另一只手在她的尾巴处暧昧地抚摸着那些敏感的腹部软鳞。
甄湄竟不知道蛇尾的腹部那么容易被撩拨,她隐忍着抓住那乱动的手。如果这不是水底的话,她大概就会直接骂起来了。你若是说他感觉不到痛,显然不是的,她能感觉到因为被折断手臂而微微抽搐痉挛的身体。
“我喜欢你,湄湄,喜欢到,想要杀掉你。”分明在水底,可他就是能将自己的声音,毫无保留的传到甄湄被水包围的耳朵里,“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
被折断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也被死死抓住,可他还是不老实。舌头舔着甄湄的脸,那冰凉的头发就像水草纠缠在甄湄的身上,诡异地撩拨,“为什么不喜欢我?”
“......”甄湄心里实在有些无语了,这水怪是不是受纳尔美尔影响太深了?!
甄湄当然不知道水怪跟纳尔美尔的关系,两个是相伴相生的。水怪的所有人类的情感包括记忆,都是来自于纳尔美尔。它原本就是无影无形的,是因为纳尔美尔才有了意识和情感。所以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其实他只是纳尔美尔的一个记忆载体,拥有同一个灵魂。只是没有真正人类的智慧和一些比较复杂的思想。
所以他才会感到委屈,觉得不公平,为什么甄湄可以毫无保留的爱纳尔美尔,而不爱他。他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他也不承认自己是甄湄心里所想的“高仿”,他就是纳尔美尔。
他知道所有关于甄湄的事情,包括她身上所有会被撩动的敏感地带。甄湄咬着唇瓣,变成蛇体后,好像整个人特别容易被撩起情/欲,而且想要不为所动根本就不太可能,甚至不主动就已经是苦苦压抑的结果了。
蛇性本---甄湄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她已经停止了游动,尾巴不自觉地把身上的人给圈住了。
淡淡的红光渐渐散发出来,水怪的黑色长发像是长了无数的细小红色复眼一样,红光随着睁眨明灭闪烁。他嘴角依旧带着那种病态的笑,眼神迷恋地看着她,在这隐约红光中,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越发勾魂夺魄。如果说法老纳尔美尔是拉神一般沐浴着神光的美貌,水怪就是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一朵罂粟花。
两者截然相反,却有着同样偏执的爱意。
“你喜欢我的,不是吗?”水怪发现了甄湄下意识的动作,笑意中多了些什么。他看起苍白得几乎是透明的,似琉璃水晶般易碎,可又有种异常顽强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正是他可怕的地方。
不对,甄湄心里对自己道,自己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即便是不同世界,不同相貌,不同年龄,她也只会爱上那一个灵魂。
可是现在水怪弄得她有些迷糊了,这真是只是一个“高仿”吗?他给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而且,甄湄感觉到了这种致命的吸引力,她几乎要用很大的力气来克制自己把眼前这个人给“吃抹干净”的冲动。纳尔美尔是具有侵略性的,作为一名法老,他天生就是统治者,傲慢而自负。但水怪在她面前,却是随意可以伤害的,“柔弱的”,你可以为所欲为的,没有一点点侵略性。
这种对比有点太过鲜明,说不上喜欢哪种个性,不喜欢哪种个性。只是对于本身就具有攻击性,防备性过重的蛇体而言,这样毫无进攻性的水怪,显然就像一道诱人的大餐。
甄湄的手渐渐地松开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有一个小小的火苗,突然烧着了一片枯黄的草原,火焰以燎原之势无法遏制地形成无法扑灭的大火。
她甚至在期待他摸一摸,亲一亲,甚至更进一步。
水怪像是了解甄湄的感受,他的那只被折断的手自己就反折过来恢复了原状。他的头放在甄湄的右肩上,脸微微侧仰着,唇瓣顺着秀致的下颌线吻着往下,看着她舒服地眯起的眼睛,嘴角勾了起来。
手顺着已经湿透贴在身体上的黑袍滑了进去,寻找着什么。
甄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条尾巴是什么构造,她在被碰到的时候,整个人一个激灵,尾巴圈得水怪的骨头都在响。他的双腿是被甄湄的尾巴缠得很死的,这么一用力,直接圈得畸形扭曲了。可他却只是轻轻咬了咬甄湄的喉咙,身体因为疼痛颤抖着,嘴里却低声地笑,“你喜欢,对不对。”
“爱死我了吗?”
甄湄理智已经有点不太清醒了,可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简直都想说出一句总裁的经典台词,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曾经三三能够那么把持得住,简直是柳下惠附体。甄湄亲身感受了一下蛇类发/情的冲动,不要说控制力度,就控制自己不要杀了他都很困难。这种生物本能就像一种病毒,完全无法抵挡,一旦触发,就不断地增殖繁衍迅速扩大。
甄湄垂眸看着水怪,他在她的眼睛里,有时是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禁欲系军官般的三三,有时又是如宝剑出鞘般锋利冷峻的白起,有时候又是如水仙纳西索斯那样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的纳尔美尔。明明是不同的面孔,可她却之感觉到了一个人的气息。
那种致命诱惑的香气,那种无法摆脱的吸引。
他们沉到了一个水底洞穴前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上面布满的了藓类植物,躺在上面像是躺在了舒适的毯子上。水中的暗流盘旋着从身旁流过,而他的笑也似被那暗流带得扭曲了起来。
他就像菟丝花一般攀附在她的身上,冰凉的吻如一朵朵绽开的罂粟花,抚慰着每一个充满感知力的地带。甄湄几乎没办法动弹,她怕自己一旦动了起来,就没办法压抑住本能的狂性。
那手指夹杂着冰冷的河水,摩挲着细小的软鳞片。每一片鳞片都被神经所支配,仅仅是小小的触摸,也似在揭开皮肉的伤口上涂抹辣椒一般刺激。
或许是因为水怪那泛红光的长发,甄湄的瞳仁中也似有了一点红色。她的手不知何时碰到了水怪的肩膀,拇指掐在那深陷的锁骨凹陷里,肌肉紧致结实,并不像她感觉的那样脆弱。
她的双手按在水怪的肩上,微微一顿,狠狠地将他压在了石头上。
罡气撑开一个没有水的空间,她深吸了一口,冷冷道,“别动!如果你不想我把你撕成碎片的话。”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线条仿佛雕像般完美的胸肌,死人一般的肤色完全不能掩盖那性感的人鱼线,他笑了起来,很是张狂,身体都因为笑而颤抖起来,像个疯子,“啊,为什么要忍着呢?你可以扯断我的双手,你可以拧断我的头颅,也可以将心掏出来看一看。你看,你可以做任何事,湄湄。”
“你渴望我,不是吗?”
不是!
这只是生物的本能!她想要恢复人体,但在这种情况下,系统却提示身体异常,无法转换。甄湄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所以故意来撩拨。
她的大脑里就像有一个棍子在搅弄,把一切就搅成粘滞的浆糊。心里不停地重复着,他是假的,他不是纳尔美尔,自己不可以。
水怪侧脸,含住她的指头,牙齿轻轻刮蹭着肌肤,将她的手指弄得湿漉漉的。
痒痒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头,而那两只手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身上撩火,甄湄的尾巴圈得更紧了,水怪咬着她的指头,闷哼了一声。但她却感受到了某个在两人之间越发胀大的家伙。
甄湄用尽力气,才控制自己抽回手。就在水怪又要像牛皮糖一样缠过来时,直接用骨刺穿透了他的肩膀,将他钉在了石头上。
水怪的笑渐渐隐没在嘴角,他抬起手想要摸她,却被甄湄直接折断了双手,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反压在他的身下。他整个人仿佛越发透明了,因为痛苦,嘴唇抿得发白。
她的眼睛还保留着一点点最后的清明,“我,我不会,我不会。”
“你不是他!”
水怪被甄湄的话刺激到了,他竟然无视穿透肩膀的骨刺,直身起来,堵住了甄湄的嘴巴。肩膀处可以看见泛白的肉和骨头,因为过度用力,而被锋利的骨刺带下的碎肉和骨渣。
水滴顺着额头,从眼角滑落。
甄湄最后一点理智,终于在这个疯狂的吻中,彻底消失。
气壁消失,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甄湄的瞳仁红得惊人,她按着水怪的肩膀,边吻着边将他压了下去。“身娇体弱”的水怪哪里能抵抗,骨刺被拔出去,他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然后某个地方,就被握住了。
她一身黑袍在水中遮掩了他们之间的位置,而水怪是什么都没有穿的。因为尾巴很长的缘故,甄湄的身高看起来也比水怪高。她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上,眼角的红痣比瞳仁还要红,媚眼如丝,却又带着一种危险的气质。
比起水怪,甄湄更像那个夺人阳气的蛇妖。
可惜与外貌假象毫不相符,甄湄那纤细的手指半点章法都没有,粗暴之极。水怪漆黑的眸子看着甄湄,隐忍喘息,他根本动不了,白雾飘来,肩膀的伤口恢复原状。被反向折断的手臂,也在白雾之中扭动了几下,咔咔恢复。
甄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感觉身体很热,很空,贪婪地吸允着那薄薄的唇,汲取一点凉意。
黢黑一片的尼罗河底深处,无数的生物似乎都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压力。它们惶急地避开这个水域,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过来,一片巨大的阴影缓慢覆盖整片水域。
甄湄身子一颤,抬头望上看。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捧住脸,湿润的吻,带着尼罗河水的味道,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甄湄就已经顺从自然地往后倒下。
他们从巨石上落下去,蛇尾松懈了下来。水怪挽着她的腰,深深地进入。
传说尼罗河的深处,通向死亡的世界。
甄湄闻到了死亡的味道,离她那么近。头顶的黑影,像一张大网,卷席而来。
她的手,穿透了水怪的胸口。
“为什么?”水怪没有张开嘴,声音却从那片巨大地阴影之中传来。他的眼神受伤痛苦,“你为什么想要杀了我?”
背负诅咒命运的水怪,从来与厄运相伴。被他所纠缠的人,只有死亡一途。
可甄湄,却不是寻死而来。
甄湄的身上腾起黑色的火焰,无视这周围的水。它是杀气,纯粹的杀气---官职技能【杀神之气】。狂暴的技能烧去了甄湄那无法控制的欲望,实质却是用杀尽一切的欲望,遮盖掉另一种欲望。
火焰烧灼在水怪的身上,他因为痛苦而痉挛颤抖,却依旧执着地在问:“为什么不喜欢我?”
像个委屈的孩子。
“为什么。”
黑色的火焰烧掉了水怪的身体,连一丝飞灰都没有剩下,他不可能再复活。但还没有完,甄湄那冰冷的血瞳望着上方越来越大的阴影,她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81 法老二十
白色的雾气在水中如同轻纱, 黑色的阴影之中两点蓝色冷火乍然亮起。
那是水怪的眼睛。
可那眼睛之中却没有杀气, 流露着淡淡的哀伤。
在阴影所过的地方,凡事没有躲过的生物都被吸去了魂魄, 变成尸体。岸上的树木绿草, 渐渐泛黄枯萎,原本生机盎然的尼罗河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死气沉沉。
生活在两岸的埃及人都惊呆了, 这等可怕之事发生,自然要尽快上报法老。
“陛下!大事不好了!”王宫之内, 报信的侍卫之后还有一群得到消息赶来觐见的大臣。侍卫不敢擅闯法老的寝宫, 守在门口。因为跑得很快,连气都喘不匀, 他浑身都在颤抖,“尼罗河出事了!”
尼罗河对于整个埃及的意义不言而喻, 一旦尼罗河出现了大问题,整个埃及王朝都不复存在。这也是为何格尔赛才出现异常, 整个儿白城都震动了。
寝宫之内,安静异常。过了好一会儿, 才传来法老略显沙哑的声音, “传大祭司。”
“大祭司前几日去了格尔赛, 说是因为格尔赛有人看见袭击村庄的怪物。”另一个守夜的侍卫接道。
门被推开,里面十分阴暗,一盏灯也未曾亮起。
侍女去哪儿了?
侍卫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丝血腥气,正有些犹疑时,法老已经走出来了。他看着外面的大臣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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