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 4

    除了每周四的单独练习以外，夏琚平时来到冰场，基本只是热身程度的转几圈，连过瘾都不算。

    不过，现在和佟弗念一起来，夏琚倒是有了新的乐趣。

    他突然觉得滑冰不是那么孤单的艺术了，尤其是看着佟弗念一点点进步的时候，他甚至有一些成就感。一个多小时下来，夏琚自己滑的时间很少，他要么教佟弗念滑，要么在一旁看她滑。

    看着佟弗念，夏琚突然想：既然以后都不能回到冰上比赛了，能不能在这些小场地里教初学者滑冰。

    但这样的想法甫一出现在夏琚的脑海里，不甘心也随之而生。

    如果当初他能够忍着，如果他没杀陆济山……夏琚懊恼地晃了晃脑袋，骂自己是疯了，竟然连这种想法也会有。

    夏琚烦恼了片刻，忽而发现角落里多了一道好奇的目光。他疑惑地望过去，看见是一个面熟的小男孩，仔细一想，记起他是毛若凡的弟弟，不由得一愣。

    “哥哥，你又来滑冰了？”毛若真天真地说。

    夏琚哦了一声，发现这小家伙竟然绕着他滑起来。

    毛若真一圈一圈地绕着夏琚滑，夏琚看了一会儿，有点儿眼花，又发觉这孩子滑得比上次见到时好了很多。“你干什么？”夏琚冷冰冰地问。

    “嘿嘿，哥哥，你说我进步了没有呀？”毛若真得意地问。

    夏琚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每天都练习了，练习很长时间。你说，我以后会滑得比你好吗？”他又问。

    夏琚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警惕地皱眉，说：“会。”

    “太好了！”毛若真高兴地跳起来，稳稳地落地了。

    夏琚看得讶然，不一会儿，佟弗念朝他滑过来，问：“这个小朋友是谁？”

    “毛若凡的弟弟。”夏琚记得佟弗念好像和毛若凡同班。

    佟弗念诧异道：“他有个弟弟？”

    “姐姐好！”毛若真糯糯地叫道。

    她忙道：“你好。”

    “姐姐，你是夏琚哥哥的女朋友吗？”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佟弗念听罢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摆手，说：“不是、不是，只是好朋友而已。”

    夏琚瞧她这么认真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心想她和一个小孩儿较什么真？

    “你的哥哥呢？”佟弗念弯腰看着小男孩，问。

    毛若真解释道：“哥哥还在上补习班，等会儿来接我。”

    夏琚看他俩聊得来，正好找机会甩开这个小男孩，对佟弗念说：“你带他玩吧。”

    佟弗念惊奇地咦了一声，低头看看小朋友，又对他奶声奶气地问：“你陪姐姐玩好不好？”

    “好呀！”毛若真高兴地应了，脸红扑扑的，害羞道，“我叫毛若真。”

    “真真乖，走吧。我们走。”佟弗念对他伸手。

    小孩儿很快拉住姐姐的手，跟着姐姐一起走了。

    夏琚靠在栏杆上，看他们一大一小在人群中穿梭，好笑地摇头，心道毛若真这个小毛孩，真是轻信人，看见漂亮姐姐连魂儿都跑了，到现在没被坏人拐走真是奇事。

    他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听那首编好的曲子。

    这个冰场不知什么时候换新的冰，夏琚蹲在地上看，已经见到冰面上伤痕累累。

    自从曲子编好以后，他一直在等一个周四。不过现在周四的练习时间里，徐妙彤和乔入诤都会出现，这么一来，夏琚没有机会练习高难度的动作。现在，是否可以不再对他们隐瞒自己的实力了？他们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吧？

    夏琚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练习烦恼着，希望冰场能在冬天来临前换新的冰，或者夏敬行能帮他想办法，再去体育馆一趟。

    但是，去体育馆对夏琚而言，是比戒指更重的礼物。夏琚还不知道怎么向夏敬行开口。

    正在夏琚发呆的时候，突然，他听见毛若真喊自己的名字。

    他的眉头一皱，顺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毛若凡换上了冰鞋，在出口处颤颤巍巍地站着。

    和毛若真一样，佟弗念也在原处朝夏琚招手。

    夏琚没想到突然之间，冰场里出现了这么多自己认识的人。他只好硬着头皮滑过去，看见毛若凡站稳了，打招呼道：“嗨。”

    “嗨。”与个头不一样，毛若凡的声音低沉。

    夏琚为这比夏敬行还低沉的声音暗暗吃惊，猜想毛若凡是刚变声不久。

    此前夏琚没有近距离看过他，现在再看，发现这家伙虽然个子小，青春期里该出现的生理变化都出现了，他的嘴唇附近长了不少绒绒的细毛，这些胡子沉得他稚嫩的脸看起来格外奇怪。加上他戴着眼镜，夏琚觉得他像是一个小男孩化妆成中年大叔的模样。

    “你也会滑？”夏琚问。

    毛若凡点了点头，模样沉稳。

    看他不苟言笑的老练样子，夏琚更觉得他在扮演一个中年大叔了。

    毛若真突然兴奋地说：“我们玩搭火车吧！”

    什、什么？夏琚在两分钟前可完全没有预料过还有这种活动。但转眼间，毛若真已经抓住他背后的衣服，双手用力地把他往前推。

    夏琚大吃一惊，生怕自己稳当地站着会让小孩子摔倒，只好由着他推。

    “夏琚哥哥，走呀！你滑呀！”毛若真用劲地推着，面红耳赤。

    夏琚在心里啧了一声，回头道：“抓紧了。”

    “嗯！”他的眼睛发亮。

    夏琚微微弯腰，迈开腿沿着场地的外围，朝前方滑去。

    很快，他听见毛若真激动的叫声。他回头，看到毛若凡和佟弗念依次跟在他们的身后，脸上同样有兴奋的笑容。

    夏琚的心轻盈地跳了一下，加快了脚步往前滑。

    慢慢地，他觉得身后的拉扯、推搡的力气越来越大，等他再回头，身后跟着的已经不只是自己的三个朋友。

    好几个原本在冰场里滑冰的人跟上了他们的队伍，转眼间，队列真的变得像一趟火车，绕着冰场的外圈，搭载着欢声笑语，呜呜地开动。

    大家的水平参差不齐，队伍没有滑行多久，又渐渐地散开了。

    夏琚感觉毛若真要跟不上自己了，索性转身拉住他的手，把他推在第一个。

    毛若真滑得气喘吁吁，又开心地哈哈大笑。

    后来小家伙终于没有了力气，得由他的哥哥来照顾。

    夏琚牵过佟弗念的手，带着她旋转和跳跃。

    他发现佟弗念很轻，在她转停时问：“抱你，要不要？”

    “咦？”佟弗念怔了怔，立刻笑着点头。

    夏琚上前握住她的腰，把她举至半空中转了一圈又放下。

    佟弗念又惊又喜，落地时捂住了嘴巴。

    “吓一跳吗？”夏琚笑着问。

    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绕着夏琚滑起来，像早些时候毛若真见到夏琚时那样。

    夏琚在原地看她绕着自己转，再次笑起来。

    这似乎是夏敬行认识夏琚以后，第一次在夏琚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当夏琚不在他的身边。

    夏敬行趴在栏杆上，俯看楼下的冰场，欣慰地笑了一笑。

    “啧啧，真是青春啊。”忽然，梁成轩幽幽的声音出现在夏敬行的身边。

    笑容从夏敬行的唇边消失，他转头，看见梁成轩也趴在栏杆上，把手中的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夏敬行取出文件袋里的文件。

    “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夏琚被送到工读学校去了。但是时间很短，他没到一个月就出来了，重新回到原本的学校读书。”梁成轩看着楼下玩耍的孩子们，“夏琚没提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记得了。我之前对他的安排一直很怀疑，这两天查到这件事，才算有了一些眉目。”

    夏琚不需要负刑事责任，已经令很多人不满，被送往工读学校对很多人来说，简直是对夏琚的宽恕。可是竟然有人认为他连这个也不需要承担，把他从工读学校里弄出来了？

    “柯咏梅？”夏敬行看完资料，诧异极了。

    “这个女人应该是一个关键。”梁成轩叹了一口气，说，“但是，假设她当初做了伪证，现在更不可能重新作证了。把别人推进火坑里，可比自己跳进去容易得多。”

    夏敬行把资料还给他，问：“没有其他证人了吗？”

    梁成轩摇头，说：“目前还没有找到，当初他们的证词没有纰漏。”他看了一眼那群孩子，“要不，直接把夏琚送往国外算了？你也一块儿去。国外谁认识你们？在这儿，被发现你俩谈恋爱，还得骂你们乱伦呢。”

    夏敬行沉了一口气，缓缓摇头。

    “如果我们申请再审，主动把案子再翻出来，恐怕又是一番惊天动地。到时候就算夏琚平反了，你们也没法过太平日子吧？”梁成轩提醒道。

    “一直想知道真相的不是你吗？”夏敬行莫名其妙。

    梁成轩一愣，讪笑道：“我只想知道真相，案子要不要再审，这是另一回事。”

    夏敬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夏琚在冰场上和朋友们玩得开心，始终没有发现他早就来了。夏敬行望了他好一会儿，说：“可是，这孩子不甘心。他连不甘心都不敢和我说。”

    梁成轩皱眉，良久，他意味深长地说：“要我说，如果不是遇见你，他早就‘甘心’了。”

    夏敬行闻之错愕。

    “我去找证人。”梁成轩挥挥手中的文件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