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看着涂慕远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何一间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 懒懒地半睁着眼，一副心思深重的表情。

    或许他知道涂慕远为什么瞒着他那件事, 但是实在要说出来的话, 他好像又有点说不清。

    无论如何，两人同时被提名了影帝，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把双方给摆到竞争对手的位置上了, 谁会拿这个奖呢？好像谁拿都不合适, 毕竟前段时间还为这事分开过。

    何一间想着觉得心里难受, 他翻了个身爬起来，拿过了涂慕远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 本来只想随意放首歌听，可是没有退出的页面, 一时间却让他愣住了。

    ……涂慕远，他在学习韩语。

    刚刚还在烦恼奖项的事情, 可看到他为了稳固两人感情而做出的努力时，何一间突然却什么都不太在乎了。

    他戴上耳机，听着电脑里标准却缺乏感情的韩文例句与发音, 又难受又感动，被涂慕远的行为弄得说不出的窝心。

    “一间, 可以吃了。”

    涂慕远把面放在了餐桌上，何一间闻声往后看了一眼, 连忙摘下耳机过去了。

    坐在桌前准备动筷子的时候, 涂慕远也端了碗面坐在他的对面, 何一间看着他随意地问了一句：

    “怎么？晚上没吃饭？”

    涂慕远刚夹起面搅了一下调料，被何一间这么问到了，摇了摇头。

    “没有，我吃过了，怕你一个人吃不香。”

    何一间笑了，他低头吸了口面，咽下肚子里去之后，感觉身体都变暖了。

    “涂慕远，我问你，你对我去韩国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吃了几口，何一间就提起了这个事情，涂慕远的目光在桌面上凝固了几秒，眼神一时之间很复杂。

    “陈德齐说你去了韩国发展会让color更快的站起来，你是个很厉害的艺人，在慕溪也是我们的王牌。”

    “老涂，别矛盾好吗？你之前来韩国，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回来的吗？”

    何一间抓住了涂慕远的手腕，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想尊重我的选择，但我要这样去了，我们就真的是异地恋了。”

    这个话题还是有些沉重的，涂慕远任由何一间抓着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何一间很耐心的等着他说话，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转不动了。

    “没关系，我会过去找你。”

    过了好一会，涂慕远才抬头看着何一间，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之间可能会有各种现实距离，但真正的距离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另一个人思念与向往的程度。

    只要足够想，总会有各种相见的途径。

    “你可以对我说，要我别去。”

    何一间这时倒是希望涂慕远留他了，就像从学校里回家了一样，暑假的时光想待在家里，赖在父母身边当个被宠着的孩子。一旦要收拾东西回学校了，哪怕平时再怎么被家长嫌弃，要走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多的难过。

    就算一离开家就能看见更广阔的的天地，可以再次遇见自己的玩伴与朋友，可是当看见家人在背后看着自己离开的那幕时，心里有的依然只是万般不舍。

    “你多劝劝我，或许我就不过去了。”

    何一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现在很情绪化，不想和涂慕远分开，也不想再管韩国的事情，甚至连电影节的颁奖典礼都不想理。

    心里有个空洞一直在叫嚣，明明涂慕远就在身边，可他却还是觉得不够。

    “一间，人做一件事情不是为了获得快乐就是为了逃避痛苦，你始终放不下那边，那就说明你的心里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逼你的话反而会让你更难受。”

    “你为什么想进入男团呢？或许对于表演，你更喜欢唱歌和跳舞？”涂慕远反手握住了何一间的手，眼神温柔的与他对上视线了。

    何一间艰难地咽下了唾液，想要点头，可是随后又摇了头。

    “曾经我也为了音乐努力过，我也把它当成梦想，但是后来演戏变成了我的职业，我没有办法不去尊重与接受它，可能因为时间太久了，现在演戏已经成为了我最大的爱好。”

    “并不是说我已经不喜欢音乐了，当年的音乐梦想始终是我的遗憾，没有更喜欢哪个的说法，我只是想，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把它们都完成。”

    涂慕远认真的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你放手去做就是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后支持你。”

    “涂慕远，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何一间抬眼看着他，眼神看着叫人揪心。

    “但很多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分别，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肯定就无法遇到那个更好的自己，不能完成自己想做到的那些事。”

    涂慕远很坦诚的跟何一间就这个话题聊了自己的想法，何一间心里好受多了，虽然还是舍不得涂慕远，但他至少知道自己该去那边干嘛了。

    在回归演艺事业之前，他一定会让ECHO重新登顶。

    尽管冒出过让涂慕远过去陪他的念头，但何一间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涂慕远在中国是有根的，他也并没有去那边发展的志向，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委屈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这与情爱无关，事关一个人的自我与未来。

    在国内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何一间在家里休息了半周，再过一天就是颁奖晚会，所以今晚伊花贤就已经开始催促何一间动身去台湾。

    何一间在卧室里磨蹭了很久，离开家之前一直看着涂慕远。

    “老涂，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涂慕远坐在沙发上没动，他手里拿着杂志，屋子里没开灯，天已经很黑了。

    周围的家具早就已经褪去了黄昏的泛金橙色，窗外的天空蓝的发黑发紫。

    他一直没说话，何一间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也渐渐变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去？”

    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之后，涂慕远愣住了。

    “如果这个奖是我拿的，我会很开心。”

    何一间说完这段话犹豫了一下，很快，他把剩下的话也说了出口。

    “但如果是你拿的，我会更开心。”

    涂慕远始终都没有回头，不过何一间知道，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他转身离开了房子，关上了门，大约又过了两小时，陈德齐来了。

    涂慕远去给她开门，让她进来坐下了，屋子里只有玄关那里开了灯，客厅里几乎整个都是暗的。

    这个场面陈德齐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何一间去韩国的那段时间里，都是涂慕远一个人自暴自弃的在过日子，连饭都吃不下，更别提晚上不开灯这种小事了。

    “慕远，虽然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过去。”

    涂慕远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我们两个，谁拿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陈德齐犹豫了一会，说道：

    “你的那部文艺片被老一辈的艺术家们看好，口碑与风评都很不错，如果没有何一间这匹黑马，这个奖很有可能是你的，但是现在他的问剑已经在国际上引起了轰动，你们的可能性都太大了，我也猜不了。”

    涂慕远看着那本杂志，内容里是关于时尚资讯的新闻，文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版本了，可是封面硬照，印着的是何一间的侧脸。

    ……

    颁奖典礼开奖当晚，何一间左等右等都不见涂慕远过来，早在进入会场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急了，想给涂慕远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又是关机。

    把联系人的事情交给伊花贤去做了，何一间在会场里头坐立不安，直到时间过半，马上就要到揭晓本届最佳男演员的时候，何一间终于收到了伊花贤的消息。

    涂慕远过来了。

    心里几乎是松了口气，何一间连忙半抬起身左右打量起了安排的座位，最后在那个空了半场的位置上看见了人。

    来了就好。

    何一间这会才有精力把视线集中到台上，他又耐心等了两个奖项的公布，到了最佳男演员的奖项时，何一间的眼睛都不带眨了。

    如果现在让他抛起一枚硬币猜正反，字与花分别代表他们两个人，他肯定看都不用看，因为心里涌上来的就是涂慕远。

    何一间头一次觉得主持人卖关子这么让人讨厌，他的耐心从未如此快速的被消耗过，最后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是涂慕远。

    是涂慕远！

    何一间按捺了几秒脑子里的嗡嗡声，然后便开始衷心的为他祝福鼓掌。

    他本来以为自己多少也会有一点失落，或者是存在一些隐藏心情的痕迹，毕竟他拍摄问剑时也付出了许多的努力，而现在，这些努力都没能让他拿到这个所有男演员都会有所期待的奖。

    可是，那个人是涂慕远。

    何一间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在爱情里，痛苦是相对的，不管再怎么难过，只要爱的人开心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他的愉悦而变得开始发光。

    涂慕远显然是还不相信最后居然会是自己拿到这个奖，散场之后，他拉着何一间怎么也不肯松手。

    两人在无人路过的楼道里待了好久，何一间怎么劝涂慕远都不肯说话，奖杯被扔在地上，他只抱着何一间。

    “记者都等急了，先出去接受采访吧，嗯？”

    “真没事，你肯定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我比你要开心多了，你看你这样，你还把奖杯给搁那，想干嘛呢？”

    “我马上要去韩国发展，现在拿这个奖太浪费了，等我韩国的那个合约结束了，到时候再回来转型，机会还多着呢。”

    类似的话何一间已经说了一堆了，唯独说到去韩国的时候，涂慕远才总算有了反应。

    “之前说颁完奖马上就回去，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这个时候何一间才从涂慕远的眼里看到不舍与慌乱，他锤了一下涂慕远的肩膀，结果没捶动，自己反倒是靠到了墙壁上。

    本来是被涂慕远抱住的，现在好不容易分开了一下，马上又被他给壁咚了。

    “大概后天就启程吧。”

    何一间抠了抠手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涂慕远当即就落泪了，他一脸不舍的把头搭在了何一间的肩上，哭的撕心裂肺。

    虽然不想这么难过，但看到涂慕远总算打破了那个老是不管自己想法、只顾一味安慰他的面具，何一间还是稍微放下了心。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充满了酸甜苦辣，就算过的再怎么顺畅，总会有那么一天，任谁也得把这些统统都给尝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