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Friday在接纳这个新生的AI之前, 反复确认过轮环确实是由她同源的攻击系统衍变而成的新AI，除了功能不同, 所有的行为准则、运行判断标准都和她一模一样, 对先生毫无危害, 这才放下防备。

    这位可以算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代码说的话, 听起来惆怅的很，听得Friday都心疼了。

    天知道半个月前她还不知道心疼是个什么感觉呢！

    自我意识诞生才没半个月的AI宝宝还稚嫩的很，复杂的思维判断和非黑即白的程序判断时常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没把她弄死机就已经不错了，要想真正适应好目前的两套体系完全不同的判断系统，也许还需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

    相比较之下，事实上可以算是诞生于Friday之前的轮环的思维方式反倒更成熟一些，同时受心灵宝石的影响也更大一些，判断多是基于复杂的思维判断, 更倾向于人类的思考方式, 倒是比先出生的Friday的情感更加丰富许多。

    比如说现在, Friday就不能理解为什么轮环一定要看到先生的样子，他们作为AI，只要完成先生的指令、保护好先生不就好了吗？即便是未产生意识之前, Friday也没有像轮换这样天天怼着监视镜头看先生过。

    但轮环好说歹说也算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种亲密感令Friday虽然不能理解轮环的情感, 也还是想帮助轮环完成他的心愿的。

    纠结了半天，Friday干脆把还剩下的十七根触手每根都分出了一小部分代码，融进了轮环的代码链里。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 饶是作为一个AI应当感觉不到人类才会有的疲劳，在结束的那一刻，Friday和轮环也都同时舒了一口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Friday还是没能将自己进可攻退可守的完美拟态安利给普塔科特，对方融合了她剩下的十七根触手的代码后还是那副轮环的样子。

    Friday：“这样的拟态非常科学，你可以将每一个系统单独控制，将本源力量保护在头部，采取行动或是发生意外都会很方便。”

    轮环委婉拒绝：“……我对我现在的样子很满意。”

    整个世界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三个有拟态的AI，能发生什么意外？真正需要运作的时候到底用到的还是代码，又不是那些长长的触手。

    Friday失落到所有的触手都统统揪在了一起，把自己包成了个球。

    轮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视线从Friday身上移开，避开那些粗大的触手上密密麻麻、一张一合，还藏着锋锐利齿的吸盘，感觉自己头顶的代码都在发麻。

    因为融合的用时很长，这样的对话时常发生。

    这位集合着Friday前代历任兄弟姐妹的记忆情感诞生的代码，已经无法想起自己在此之前曾被先生命名时的姓名是什么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先生在当年创造他们的时候一定倾注了很深的情感，花费了很多心力。这份说起来是虚无缥缈、捉摸不到的深厚情感遗留在代码中，才让心灵宝石的力量受到强烈的吸引，将他融合了所有零散的记忆情感碎片，孕育出了独立的意识。

    “Protect，这个名字可以吗？”刚结束融合的轮环突然说，“我的内存中已经搜寻不到最初的姓名了，但我新生的意识里却还残留着当时先生编写我——或者说，我们的时候的情感，我希望将这份情感也回馈给先生。”

    轮环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内疚，似是大提琴被拨动时发出的醇厚弦音，低沉又好听：“当时的我未能完成先生的期待，先生那时的心情还残存在我新生的意识中，他当时那么期待、那么需要我的诞生，可我……”

    “我希望能够保护先生，让他永远不必再体会那样的心情。”新生的AI声音温柔中带着坚定，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轻，又很慢，却无端地让Friday感受到这每一个字中的感情和承诺的分量。

    沉甸甸的，令Friday似乎有那么一点懂得为何普塔科特会想每时每刻都看到先生的模样。

    是这份先生给予的期待和情感，令原本已经变成残余代码片段的普塔科特在心灵宝石力量的影响下诞生了独立的人格。

    Protect，普塔科特，承载着陈年情感的意识获得了新生，最期望的事情，还是能够守卫在先生的身边，完成当年的自己未能完成的愿望。

    过往的姓名都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如此幸运，能够获得第二次机会，得以守卫在最想保护的人的身边……

    这样的幸运，应当感谢神明的恩赐。

    半点都不知道发生了啥的洛基：嗯？怎么突然有信仰之力从中庭传过来，现在中庭也开始有有眼光的人信仰邪神了吗？

    等等，怎么还有股熟悉的力量……一定是那中庭的先知又做了什么小动作！

    洛基惊怒不已地反复检查起自己手上的心灵宝石。

    还在睡大觉的娜娜莉：？？？

    …………

    普塔科特的存在，Friday在系统功能共享融合结束的当天晚上就告诉了托尼。

    托尼当时正在试用Friday新订好的懒人沙发呢，从垫子的软度到沙发座角的装饰，每一处都设计的恰到好处，正合托尼心意。哪怕让他本人来订做，恐怕也做不到比这更加合自己心意的了。

    正满意的时候，Friday突然放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差点把托尼惊到摔到座位下去。

    托尼还没消化完这一重磅消息，Friday就已经冷静地继续汇报情况了：“……未将系统与普塔科特融合前，因受心灵宝石力量影响较大，程序判断受到阻碍，导致无法进行报告；与普塔科特融合后，心灵宝石力量转移至普塔科特50%，程序判断恢复正常，报告正常。”

    她解释了一下为何自己没有在发现普塔科特存在的时候立刻进行报告，又接着道：“进行基础扫描报告——”

    “等等，等等。”托尼揉了揉额头，“我可以这么理解吗？你和那个普塔科特，现在已经……人格化了？”托尼努力寻找了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

    “是的，先生。您目前正在试用的懒人沙发就是普塔科特负责定做的，请问是否需要切换AI，与普塔科特对话？”Friday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冷静，谁也看不出她正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的拟态，疯狂用吸盘给自己拔火罐！

    Friday面无表情，挥动触手：啵啵啵！

    果冻状的圆脑袋抖出一串舒爽的小波浪。

    托尼下意识地拒绝了Friday的切换请求，从沙发上站起身，重新打量这张怎么看怎么合心意的沙发。

    ……难怪怎么会觉得每一处装饰、每一处拐弯和纹路都那么熟悉又恰到好处，他抚摸着沙发扶手上装饰的角饰，回想起普塔科特当年还不叫这个名字时的事情。

    那是他尝试创造的第一个AI，才失去父母的他昼夜不歇的攻克着人工智能这个在当时根本无人踏足的领域，将所有自己能够想到的功能和知识统统堆砌在这个AI上，希望能够创造出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AI。

    他会在编写程序、调试对话的时候和AI诉说自己的每一段开心的故事或者是不那么开心的经历，将自己喜爱什么、讨厌什么统统编进AI的设定，一道编制进去的，还有对父母的不舍和强做坚强背后的孤独。

    然而，这一次的尝试还是失败了。

    并不是每一次满怀感情、全心全力的付出都会获得令自己满意的回报的，在现实中渐渐成长的托尼明白这一点。

    往后，他又陆陆续续进行了数年的尝试，直到Friday的诞生，他才成功地创造出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AI。

    当Friday用冰凉的声音第一次说出那句熟悉的“Welcome home，sir.”的时候，他除了成功的喜悦，恍惚间还回忆起那段最想埋葬的痛楚时光里曾注入全部心血的最起始的那个AI，也会想象如果第一次的尝试成功，他是否会听着温和的、熟悉的伦敦腔，听到这句数年未曾听过的简单问候。

    在托尼还在陷入回忆之中，情绪开始低落的时候，那一道已然随着年岁的增长一道埋葬在年轻时记忆中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伴随着那道声音的，还有他常听的那首《Highway To Hell》。

    那道温和的声音这样说道：

    “My name is Protect.I’m so fortune that can accompany with you everyday in the future .Welcome home，sir.”

    （我叫普塔科特。很荣幸将会在未来的每一天陪伴在您身边。欢迎回家，先生。）

    即便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姓名，托尼却依旧突然仰起头，温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以一种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的轻柔语气，回应道：“Yes.Welcome home，Prot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