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机械之心（十）

    张良绍连忙掰开那只握在脚踝上的手, “慢……”

    “慢着，我们有车票。”他身旁传来宋文耀沉着自若的声音。

    长刀在他们头顶上戛然而止。

    宋文耀避开刀锋站起身, 冷静地在一车厢“尸体”中，从自己的光脑中调出了那张游乐园的电子门票。

    张良绍连忙跟着站起来，也打开了他自己的。

    穿着黑色制服的列车长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过他面前的两张电子门票, 大概是在扫描。

    片刻后，他手臂上的两把长刀忽然折叠变形, 恢复了手臂的样子。

    列车长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抱歉滋滋滋……让你们受惊了，尊贵的访客。”

    “欢迎来到45号滋滋滋……工厂。”

    嘎吱。

    列车停了。

    列车长走到打开的车门边上, 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们的终点站到了，祝您……滋滋……参观愉快。”

    张良绍看向站台上的标志。

    【机械组装区】

    “走了。”

    宋文耀跨过一地的尸体, 率先走了出去。

    张良绍看了一眼那个面露渗人笑容的列车长, 也跟着把腿一迈，一只脚踏出了车厢。

    “咦？”

    肩膀忽然被人搭住，他回头。

    “你是滋滋滋……仿生人？”

    列车长弯下腰来, 黑黢黢的眼中的摄像头变换焦距，眼前的光屏上冒出了一行红色警告。

    “仿生人滋滋滋……不能在禁区内随意活动……”

    他垂在身旁的左手手臂皮肤倏然裂开，一道冷光乍现。

    短促的警鸣声响起。

    张良绍一惊, 身体忽然不由自主地一晃, 一只手将他拽离了车厢。

    明亮的白刃擦着他的脸而过, 将他侧脸扬起的一簇头发斩落。

    车门在一瞬间关上, 门后传来响亮的撞击声，特制的钢板向外凸出了一道长长的刀痕。

    张良绍跌在门外的地面上。

    轰！

    一声巨响，钢板上再次出现一道反方向的凸痕, 形成了一个X的形状，门中央裂开一道细缝，看样子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跑！”

    不用宋文耀提醒，张良绍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跟上了前面的少年的脚步，朝着站台里面跑去。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不间断地响起，那扇饱受折磨的自动门从车厢上脱落下来，分成两半倒在地上。

    一个眼冒红光的人从一地残肢断骸的车厢中走下来，手臂化成的长刀在地上的石砖上擦出两道刺目的火花。

    ……

    “这边。”走廊尽头出现一道门，宋文耀拉开门，和身后的人一起躲了进去。

    这只是一扇老式的木门，张良绍刚把门反锁上，一把刀就擦着他的手臂“咻”得一下从门把边上穿了出来。

    他一个抬手推了把前面的宋文耀。

    “闪开！”

    宋文耀后退几步，转过身环视了一遍这个房间。

    这大概是一个废旧零件仓库，房间内摆着一层层货架，上面摆满了仿生人替换下来的眼珠手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来不及细看，跑到货架最后面。

    “过来帮忙！”

    张良绍二话不说走过去，和他一起把那个二人高的货架推倒了。

    货架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下来，最上一层刚好卡在门上，将门抵住了。

    门外的震动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停止了。

    “好像走了……”

    张良绍摩挲着手臂内侧。

    “手，给我看看。”宋文耀沉声道。

    张良绍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见他眼神坚持，便只好伸出手去。

    他的手臂内侧的衣服被刀隔开了一道口子，毛线衫裸露出来的线头下面，白嫩的皮肤朝外绽开，就连里面的机械表皮都被切开了，露出了里面包覆着雪白筋骨的红色肌肉组织。

    “我没事的，只是回去之后可能要麻烦父亲修复一下了。”

    “……够了。”宋文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嗯？”

    “我说够了。”蓝眸少年抬起头，看向四周，“不管是谁在监管，已经够了吧，看不见这里有人受伤了吗？马上带我们出去。”

    “……不用吧少爷，我是仿生人，又不是真的人类，这点小伤不会影响正常机能的噢，说不定马上就走完了呢。”张良绍安慰道，“其实……那个双手变刀的关卡还挺酷的呢，有种科学怪人的感觉……”

    宋文耀没有反应，依旧倔强地站在原地。

    张良绍还欲再开口，地面忽然晃了晃。

    四周的货架朝两旁移开，明亮的灯光从身后出现。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头顶响起。

    “快速通道已开启，请访客遵循绿色指示灯行走。”

    张良绍刚转过身，就被身后的一幕震撼了一把。

    偌大的一个空旷的地下广场内，无数仿生人以直立的姿势站在原地。

    他们都没有被覆盖上人造皮肤，瓷白色的机械身体暴露在外，身体的关节连接处还是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精细轮轴，圆形的眼珠被固定在树脂制作的白色头骨中，用特殊的连接线和大脑内的中央处理器相连接。

    张良绍和宋文耀从仿生人方阵正中央的小道中穿过。

    越往后走，仿生人的身高越低，到了最后，身高甚至比宋文耀还要矮一点。

    张良绍好奇地在这个光壳子仿生人身周绕了一圈，“这个模样……是在列车上看到的那个广告里的小妹妹呢。”

    “别看了，赶紧走吧。”宋文耀插着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语气冷漠，“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

    “知道了。”张良绍跟上他的脚步。

    没人注意到，那个个子矮小的仿生人的眼珠忽然一晃，移动到了两人离去的方向那一侧，盯着他们看了许久。

    ……

    他们离开了那个巨大的机械广场，来到了一个名叫“模拟环境实验室”的地方，不过大概是因为快速通道的缘故，两人是在这个实验室的最侧边过去的，只隐约看到了一连串的玻璃房，里面各自关押着一个仿生人。

    这里的仿生人似乎比在站台上看见的那些消极多了，察觉到他们经过也不过是蜷缩在角落里抬起头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他们，脸上充满了麻木的神情。

    这个地方倒是有点像张良绍最开始呆着的那个玻璃房间。

    张良绍“触景生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经过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他一愣，不禁驻足。

    和前几个房间的洁净洁白不同，最后一个房间的玻璃被黑红的液体糊住了，中央还有放射状的龟裂痕迹，似乎被人从内部破坏过。

    这是……血？

    张良绍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透过那些血迹，他似乎看见里面有一个面朝下倒在地上的白大褂，在他边上，有一个靠坐在墙上的金发小男孩。

    似乎是注意到了张良绍的视线，那个小男孩抬起头，露出了胸口一闪一闪的黄色LED灯，他的双手还有身上的白色制服都被血浸透了，就连头上灿若烈阳的金发都沾染了黑色的血污。

    一个马上就要停机的仿生人……

    张良绍皱了皱眉。

    那个小男孩却朝他歪了歪头，抬起手并啾啾成掌从脖颈上划过，做了个“斩首”的姿势，然后挑唇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这也是鬼屋的一环吗……

    张良绍收回视线，迈开脚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

    两人穿行的速度很快，最后来到了这个机械组装区的车间，一条条流水生产线尘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用来组装的白色机械臂上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履带上还停放着装载到一半的仿生人，好像一场飞来横祸让这个工厂在某一天突然停止了工作，所有的人类工作人员撤出，而所有正在生产的、正在测试的、生产辅助的、配合办公的仿生人都被留在了这里，期限是……永远。

    生产车间里没有照明，但是最前方的那个升降梯上却有个非常显眼的绿色的“EXIT”指示牌，那里应该就是最后的出口。

    宋文耀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这个“45号工厂”还真是有些超乎他的意料，或许应该问一下父亲有关这个工厂里的仿生人的事情。

    他插着兜一边思索一边走着，身后的仿生人抱着那只玩偶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侧面是这个生产车间的观察玻璃，从那里面可以看到他们最开始经过的那一个停放半成品仿生人的巨大广场，还有那个黑洞洞的配材室，那边就是快速通道口最先打开的地方。

    而此刻，那个黑洞的房间口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正遥遥朝着这边看过来。

    那个列车长！

    真是阴魂不散！

    宋文耀一声低咒，一把抓住身后的玩具熊的手臂，朝着出口跑起来。

    “快走！”

    两个人四只脚步伐急促，宋文耀摁下升降梯的按钮，扯着身后的人走进电梯，然后看着电梯门缓缓地……缓缓地……刚好在那个列车长赶来之前一秒完美地阖上。

    失重感出现，电梯开始缓缓上行。

    宋文耀喘着气，这才松开手，看向身后的仿生人。

    “你怎么不说话？”

    “……”

    蓝眼睛的玩偶熊后露出一双羞怯的眼睛，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咬着下唇，胸前的蓝色爱心一闪一闪的。

    “哥哥……”

    宋文耀一怔，神色缓缓地沉下去。

    “真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结尾突发奇想：

    少女（粗声粗气）：少爷，是我十一，我性转了。

    小文耀（暴漫脸）：你tm当我傻啊？

    哈哈哈哈哈嗝

    二更！

    //发现标题打错了，我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