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想见他 ...
纵是傍晚时刻, 港城三院这家港城市数一数二的三甲级医院的停车场也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眼望不到空位。
林蔚在保安的指挥下把车开入医院大楼右后方略空闲的地下停车场, 熄了火才下来, 五米开外, 一道雪白的身影落入自己眼底。
辛蕊着一身利落精练的白色套装, 腰线掐得纤细袅袅, 扬手关住身侧一辆白色保时捷的车门, 紧跟着从主驾驶座下来了个西装笔挺, 理着寸头的男人。
晟夏。
与上次的发型不同,林蔚差点没有认出。
林蔚与他们相隔不过五米远,中间隔着一个车位,辛蕊才一打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她,下意识望向身边的晟夏。
晟夏一转头, 跟随辛蕊的目光注意到了林蔚。
眼前没了刘海的遮挡, 两道眉浓又粗黑, 压低了, 眸光沉了又沉, 轻轻别开头, 揽住辛蕊向停车场与医院大楼连接的直升梯处走去。
林蔚耸肩, 面无表情地从车中拿出自己的包, 步伐轻缓,径直停车场出口而去。
有意不和他们碰到一条线上。
时近十月,没几日就是中秋,港城的天色到了这时节一向沉得早。天边暗潮翻涌, 压着一层厚重乌黑的云,看起来快下雨了一样。
才想着,上了大楼前的台阶,飘下来几滴雨落在她眼睫上。
轻垂片刻,再睁开时,视线氲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前路,听到救护车的鸣笛逼仄地响彻在身后,前方一片洁白耸动,车灯闪烁不定,蔚然成一片模糊,顷刻间,担架被几个医生护士扶着往里飞送而去。
其中一道身影,很像是许嘉川。
她下意识揉了揉眼,想看清一些,一晃神,步伐不稳,踩空了一级台阶,差点摔倒之际,身后一股力量即时将她搀扶住。
是个男人。
他左腕的表盘玻璃泛着冷冽的光,着一身黑色西装,玫瑰金色袖扣,袖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肌理紧致的手腕,力道很足。
林蔚只能看到这些特征。
他实在太高,没能看清他的容貌,只听他沉声说了句“小心”,见她站稳了,他便松开她的小臂,侧身绕开,阔步向大厅内走去。
她暗叹自己今日总在想心事,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再一抬头,刚才救护车的方向已然空空如也。
徒留一阵萧瑟的风和细密的小雨,掠过她的脸。
很凉。
去前台挂好号,她便循着指示牌乘梯上到四楼。
傍晚,号倒是走得很快,她先去了骨科。
科室内坐班留诊的是个中年女大夫,连连打着哈欠,看起来很没精神,撩着水肿的眼皮,根据她脚腕的情况说了几句,转身去里面倒了杯热水出来,刚想再嘱咐两句,听林蔚迟疑着问:“大夫,产科,这会儿忙吗?”
“产科啊,”女大夫悠悠扬扬地打了个哈欠,“不太清楚,应该挺忙的吧。丫头,你哪儿不舒服啊?”
“我啊,”她尴尬地笑了笑,顺口编了个理由,“例假,最近不太正常。”
“怀孕啦?”
“……呃,也不是吧。”
“你去楼下,他们科室里应该有人。抽个血化验一下,做个激素六项,很快的。再不放心了,做个B超。”
“啊?还要做B超啊?”
女大夫笑了笑:“那得看是什么情况啊。就他们产科,有个挺帅的男大夫,那有些小姑娘来,本来化验一下就完事儿了,还非得留在那儿做个B超。啥情况,你懂吧?”
林蔚“哦”了声,沉吟片刻,试探道:“有多帅啊?”
“就许大夫那么帅呗。”
女大夫还未回答,一道清亮亮的嗓音贯入这方。骆迦进来,先是随口回答了林蔚,又朝中年女大夫笑眯眯地问好:“周大夫,陈大夫还没来跟你交班啊?”
周梅煞有介事地点头,不悦地道:“天天迟到。这新人啊,就是一点都靠不住,谁像你们科的许嘉川一样?可别说呢,就脾气不太好,其他还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是——是我们捡到宝了啊。再说了,许大夫不是脾气差,就是话少,也不怎么爱笑,就看起来不好相处。你知道的嘛,我们科啊,有时候是那些家属太刁钻,存心找你麻烦的话,任谁都挂不住笑脸。”骆迦说了一通,眼角一勾,才认出了坐在科室里的人是林蔚,想起那次“轮椅之耻”,她唇角的笑容僵了几秒,再刻意扬起:“是你啊?”
林蔚挑了挑眉,算是默认,没吱声。
周梅望了望她们二人:“认识?”
骆迦轻嗤,酸溜溜地说:“就上回许大夫带她来看脚……”
“哦,许大夫啊?”周梅也听说过这事儿,笑呵呵地望着林蔚,“是许大夫女朋友呀?我怎么没听说小许都有女朋友了?啥时候的事?”
林蔚不做辩解,倒是示威似地朝骆迦笑了笑,起身顺手拿过周梅面前的一张纸,柔声道:“谢谢大夫了,就这些药是吧?药房在哪,我顺便去取。”
“就一楼挂号那儿,你下去就能看到。”周梅说着,在林蔚背影快消失时喊了骆迦一嗓,颇有点儿想煽风点火,“骆迦,跟上啊,还去你们产科呢,赶紧喊许嘉川接诊啊,他今天没手术吧?”
“……我不去。”
林蔚听着了这声,心底笑了笑,她没直奔楼下妇产科,而是直接坐电梯去了一楼药房。
才进去,与刚才进来大楼之时搀扶自己的那个男人打了个照面,她目送他背影离去,再遥遥一望,见不远处另一侧的电梯口站着晟夏和辛蕊,赶紧又别过头,向药房里走去。
大概十五分钟后,林蔚再次乘梯上楼,来到三楼。
经过咨询台,目光轻掠,休息大厅赫然坐着刚才那个男人与晟夏。两个男人身形挺括,形容硬朗,坐在以女性诸多的产科休息区很是打眼,周围三两个小护士边望着他们边议论纷纷。
林蔚别开头,心底下意识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在科室门口与刚出来的辛蕊险些撞上。
两人都骇了一跳,辛蕊踩着细高的高跟向后一仰,差点摔倒,贴在墙边抚着胸口呼气,走到三五米外的晟夏眼疾手快地阔步上前扶住辛蕊,不轻不重地推开林蔚:“你,看着点儿路。”
话音未落,看清了推开的人是林蔚,他面露尴尬,低呼一声:“……林蔚。”
他又轻轻张口,似乎想为自己的鲁莽道歉,终只是皱了眉,什么也没说。
林蔚本就伤了脚,被这力道一搡,有些站不稳,又是那个男人在旁轻扶自己一把。
晟夏的眉心拧成一道川字,寸头显得他整个人的线条凌厉且分明,极具攻击力。
“晟夏,你们认识吗?”
身旁男人说话时,带着丝略别扭的港腔,鼻音微重。
“不认识。”
林蔚冷声替他回答,站稳了,面色沉静,冷冷地扫晟夏一眼,绕开他们三人向科室拐了进去。
……
晟夏盯了盯林蔚离开的方向,半拥住辛蕊:“没伤到吧?”
辛蕊摇头道:“我没事儿。”话毕望向林蔚离开的方向,眸光微动,顿了顿说,“大夫让我去抽个血,一会儿回来看。”
陈深在旁轻笑:“Cindy,你下午约我晚上谈项目,结果谈到医院了?也就是还有晟夏在,不然如果只有我陪你来,出点什么事,晟夏明天就要给我递律师函了?”
晟夏说:“我怎么会让你陪她来?我可不放心你。”
辛蕊微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没这状况的。难为你跟着我们跑一趟。”
“这可是大事。何况以咱们的关系,道歉什么的,就太生疏了。”陈深抿唇,望向科室,不知怎的竟有些在意,罢了收回目光,对晟夏道,“你陪Cindy去抽血吧,我就在这等你们。”
“还说关系好,跟着跑一趟都不乐意了?”
晟夏笑着调侃,话毕和辛蕊一同离开了。
——
“姓名?”
“林蔚,蔚然的蔚。”
“年龄?”
“26。”
“哪儿不舒服?”
“呃……”坐班的是个年纪四十左右的男大夫,林蔚莫名有些忐忑,盯着他看了又看,低头说,“例假……”
“用验孕棒了吗?”
男大夫有些不耐烦,接住她话尾冷硬地问道。
“不是。”林蔚也不知怎么解释,紧张地摩挲一番手掌,一层冷汗浸过。
毕竟是撒谎,她很没底气,觉得耳尖发烫。
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能否见到许嘉川,没想到进来后却是另一个男大夫。
产科男大夫已经不少见了,但她也是第一次来,还是有些不自在。
紧张的间隙,她不自禁地想,若是许嘉川坐在对面问诊,会是什么模样。
男大夫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唰唰唰地写了张单子,递给她:“例假的话,去抽血做个激素六项,等化验结果就行了。”
“……嗯。”
她愣着接过,僵硬地点头。
“——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啊。”又是骆迦的声音,先人一步到了这方来。
骆迦从骨科的科室上到楼上来,见到这边也坐着林蔚,差点以为自己鬼打墙了,过来绕着林蔚转了两小圈,打量一番后对男大夫笑道,“啊呀,我就说我没走错啊,我才从楼下周大夫的科室出来,这边到咱们科的周大夫这里,还是碰见这位了。”
周想觉得骆迦聒噪,很是不耐,扬手说:“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别人都忙着,你怎么一个人闲着?被护士长抓到了自己兜着点儿。”
林蔚与骆迦对视一眼,骆迦那充满揣测与丈量意味的目光让她颇感不悦。
她提起包,又一次出了科室。
然后,她也以为自己鬼打墙了。
去化验之时,正好瞧见辛蕊和晟夏从化验室抽完血出来,她莫名想起骆迦那句“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心中腹诽一句,这回长了眼色,自动给他们绕开道,还是想装不认识。
倒是辛蕊连推带赶地先遣走了晟夏,随后叫住了她:“林蔚。”
林蔚开始以为自己幻听,辛蕊接着又喊她一声,她才回头,看到晟夏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这才堆上职业假笑:“辛总啊,好巧。”
“是很巧。”辛蕊也有些尴尬,犹豫着说,“刚才,不好意思啊。是晟夏他着急了。”
林蔚在心底冷笑。
上回在上海,几个人也是如此打了个不算愉快的照面,末了也是辛蕊代替晟夏,放低姿态来跟自己道歉。
林蔚笑道:“没事。”
辛蕊似乎很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张了张口,终是没说。思忖着,没必要一定要告知林蔚,于是两人寒暄几句作了别。
林蔚坐在化验室外面等了半小时,也发了半小时的呆。
她弄不懂自己为什么冲动地连饭都没吃就来了这里。
她只是想见见许嘉川。
其实她身体好得很。
——情愿编个这样无趣的理由来做这种麻烦的化验。
只是想见见他,仅此而已。
半小时后,晟夏来替辛蕊取化验结果。
林蔚心不在焉地左右张望时,正好看到他过来。
略一打眼,她平静地别开目光。
晟夏注意到坐在不远的她,意识到时隔四年,他们之间的两次相遇都不太愉悦,他顿住脚步,想上前来搭话,喊了她的名字。
“林蔚。”
“……”
她闷着嗓,没做声,冷眼扫过他的脸,就像是面对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
晟夏见她不搭理,启了启唇,有些尴尬。
静了三五秒,他别开头去敲化验室的小窗。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们之间的确没什么可寒暄的。
贴得热了,反而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像是他欠她什么似的。
林蔚下意识盯了盯他的侧影。
理了寸头的男人五官鲜明,浓眉深目,线条凌厉,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强势。
林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他高中时在篮球场上大杀四方、挥洒淋漓的模样,又想到他一向惯于刻薄薄情的模样——再联想到许嘉川这些年的变化,不禁感叹,时光久远,人们大多会向着两个方向发展变化。
要么棱角愈发鲜明,一身锋芒,愈发刻薄世俗,可谓相由心生。
要么……
“我们科护士说你来做检查了,你哪里不舒服?”
一道熟悉的声音飘入她耳,带着三分焦虑,七分关怀。
——要么愈发温柔沉稳,成熟内敛,令人心怡。
她唇角虚勾,扬起笑靥,笑盈盈地看向面前来人,揣着满心欢喜,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
“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川哥:怎么心里不舒服?
蔚蔚:想你想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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