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私情

    舒婉柔正坐在梳妆台前挑选今天戴哪只簪子，墨兰从屋外推门进来凑在舒婉柔耳边轻声道：“小姐，裴公子来了，说在老地方等你。”

    舒婉柔动作一顿，渐渐收了笑容：“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舒婉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道：“谁都不能挡我进太子府，还是母亲说的对，才华横溢，品貌不凡又怎样？能当上太子妃才是好的，若是能嫁给太子，那将来……将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舒婉柔从桌上随意拿了一根金簪戴上，整理了一下衣裙认为并无不妥之后推开门，对守门边的墨兰道：“我去去就回。”

    舒府花园隐蔽处。

    裴文翰见舒婉柔从拐角处走出来，立刻站起来了看着舒婉柔，待舒婉柔走近才温柔道：“婉柔，你终于来了。”

    舒婉柔浅浅一笑道：“裴公子相约，婉柔怎能不来。”

    “婉柔……”裴文翰含情脉脉的看着舒婉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对了婉柔，你也知道我家境贫寒，身上也没什么银两，实在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你，这是我为你作的一首诗。”

    舒婉柔接过来一看却是一首思慕的诗，羞涩的说：“裴公子的事自然是极好的。”

    “婉柔，多日未见，你……可曾想我？”裴文翰张了张嘴，犹豫半饷，还是说了出口。

    听了裴文翰这话，舒婉柔的脸越发的红了，只小声道：“裴公子，慎言。”

    裴文翰握着舒婉柔的手深情的道：“婉柔，若是日后我能榜上有名，定会向丞相夫人提亲。”

    “这个……”舒婉柔尴尬的笑了一声，挣开了裴文翰的手道：“裴公子，科举在即，公子还是抓紧时间多看些书吧。”

    “婉柔，你今日怎么了？”裴文翰觉得舒婉柔今日和往常有些不同。

    舒婉柔思虑了一番，突然美目含泪：“裴公子，婉柔怕是不能嫁给你了。”

    “这是为何？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我虽家境贫寒，但是若我能一举考中，定能说服丞相大人让我娶你为妻的。”裴文翰面色焦急的道。

    “不，不是这个。”舒婉柔低头用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前些日子我进宫，遇见了太子殿下。太子……太子殿下似乎也对我有意……第二日，皇后娘娘便召我和我娘进宫，说，说是要给我和太子殿下赐婚。”

    “赐婚？”裴文翰备受打击，低着头神色不明。

    “是。裴公子，若有下辈子，婉柔定非你不嫁。”说完便低头呜咽着小步跑开了。

    舒婉柔跑过回廊停下脚步，脸上一片平静，那里有半点伤心得样子。“对不起了裴公子，比起嫁给你，嫁入太子府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裴文翰回到书房也一扫黯然颓废的样子，脸上有的只是沉思：“既然是皇后赐婚，又是嫁给太子，那舒婉柔肯定是娶不成了，只能从舒婉凝处下手。”

    裴文翰在书房里漫无目的的踱步，“但是之前舒婉凝对我一直不怎么理睬，要想想办法才行。”

    王氏和舒婉柔忐忑了好些日子，生怕皇后变卦，虽然赐婚懿旨迟迟不来，但它最后还是来了。其实舒家全家都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包括舒婉凝，甚至她还知道这懿旨上写了什么。毕竟，这懿旨，上一世她是同父亲领过一回的。

    跪在舒博简和王氏身后，舒婉凝静静的听着传旨的公公抑扬顿挫的声音，果然，一字不差，日期也还是上辈子的明年九月二十。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上一世舒婉凝和舒婉柔是同一天出嫁的，那是舒婉凝上辈子最高兴的日子。

    那天她和舒婉柔从同一个府里出去，被不同的新郎接走，上了不同的轿子，嫁给了各自心中所期盼着嫁的人。

    她坐在花轿里只能看见红色的盖头和因为紧张和兴奋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但是却能感受到轻轻摇晃的轿子，能听到轿子外面迎亲的喜乐，甚至，能想象到容翊景骑着马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大红喜袍，走在自己轿前的样子。

    那一刻真的是满心的欢喜，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然而今时今日舒婉凝确是满心苦涩，如坠冰窖。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一模一样！那为什么上苍还让我重活一次？再经历一次上辈子的悲惨么？呵……

    上面传旨的公公话音已落，舒博简带着舒府众人叩谢接旨。

    皇后懿旨一下，王氏和舒婉柔吃了颗定心丸，舒博简也面露喜色。

    送走传旨公公后王氏喜气洋洋的说着这就要给舒婉柔预备什么，嫁妆还缺了哪些东西，要赶紧置办着。

    舒婉凝走到舒婉柔面前微微一福身道：“恭喜妹妹。”

    舒婉柔压不住上扬的嘴角，难得不和舒婉凝争锋相对一次，也微微福了福身，回了一礼道：“多谢姐姐。如今妹妹先得赐婚，姐姐也应抓紧，不要落后了妹妹才是。”

    舒婉凝淡淡的笑了笑：“终身大事岂是急的来的。”

    舒婉柔抿了抿嘴：“也是。”

    整个府里一片喜色，但是书房里的裴文翰却除外。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看到抬目向正院看去。却被高高的院墙阻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吱呀”一身，他派去打听的小厮回来了，“公子。”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如此吵闹？”裴文翰收回目光，放在手中的书上。

    “回公子，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和我们家二小姐赐婚，前面正商量着宴请。”小厮恭敬回到。

    “知道了，麻烦小兄弟了”裴文翰神色不变的回道。

    “公子客气了。”小厮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转眼便是应试之日，裴文翰一大早就告别了舒博简，同在京中结识的考生一起去贡院。

    舒博简一直很赏识裴文翰，特地送裴文翰到了府门，还让小厮准备了应试的一应用具，让裴文翰带去，“裴公子，此去之后便是另一番天地了，望裴公子一举得中。”

    对于舒博简的帮助裴文翰也是很感动的，如若不是舒博简的相助可能自己还在为每日的口粮在闹市卖字画，裴文翰朝舒博简深深的作了一揖，道：“丞相大人的大恩大德裴某永世难忘，若是将来丞相能有用的到小生的地方，小生定当竭尽全力。”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裴公子言重了。”舒博简抚摸着自己的美髯，笑道。

    裴文翰不言，又是一拜，这才接过小厮手中的东西离去。

    三日一过，裴文翰从贡院里头重脚轻地走出来，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这三日在贡院里过的着实不怎么样。正不知要去何处，就见舒博简当初安排过来照顾自己的小厮朝他走来。

    “裴公子，老爷知道今日试毕，特派我来接裴公子。”那小厮道。

    裴文翰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道：“那就多谢丞相了。”

    “公子请，马车里备了点心，公子先垫垫吧。”小厮见裴文翰坐进马车，就吩咐车夫回府。

    到了舒府，裴文翰便想即刻去拜见舒博简，小厮却同他道：“裴公子，老爷说了，公子刚从贡院出来必是身心俱疲，让公子先回房沐浴更衣，休息片刻，晚膳时再见不迟。”

    “那就多谢丞相夫人体恤了，还是大人想的周到。”

    晚膳时裴文翰已经精神了许多，除了脸色仍有些苍白，并无其他。舒博简特地设了席面，准备了佳肴美酒。

    “裴公子考的怎么样？”舒博简为裴文翰倒了杯酒道。

    裴文翰连忙双手托住酒杯去接，笑了下道：“不过是尽了全力，结果还是要三日后放榜才能知晓。”

    “看裴公子的样子似乎已经有把握了。那就在此先祝贺裴公子金榜题名了。”舒博简举起酒杯笑道。

    裴文翰谦虚地与舒博简碰了碰杯：“那就借丞相大人吉言了。”

    “裴公子就放心在我府中住着，若是中举必有赏赐，到时我再借与裴公子一些银两，再在京中置办宅院也不迟。”

    “大人，助我良多，裴某实在无以为报。”

    ……

    酒足饭饱，两人尽兴而回。

    放榜日。裴文翰在榜上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第十名。饶是裴文翰也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榜前，许多同裴文翰一样的欣喜若狂，其中不乏年近不惑的举子。当然还有更多的人黯然神伤，痛哭流涕。

    舒博简在裴文翰回来前就得知了消息，裴文翰回府时直接在府门口相迎：“裴公子一举得中，恭喜恭喜。”

    裴文翰抱拳回道：“多谢，多谢。”

    既是中了举，那便必然是要赐官的，再住在舒府实在是说不过去，裴文翰便拿着舒博简借给他的银子去置办了宅院，搬离了舒府。

    舒府书房。

    “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望舒大人能应允。”裴文翰道。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裴文翰的话勾起了舒博简的好奇，毕竟他还未主动求过自己什么。

    裴文翰吸了口气，沉声道：“有日在府中偶遇大小姐，甚是倾慕，想求娶之。”

    舒博简没想到裴文翰提的是这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自己是欣赏裴文翰没错，认定裴文翰将来必定不凡也不错，可是这裴文翰现在也只是个九品小官，说不定就要外放了。婉凝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若嫁给裴文翰，等裴文翰混出头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沉思了半饷，舒博简道：“虽说婚姻之事父母知名，媒妁之言，但我这个大女儿从小在她祖母跟前长大，我需得和她母亲和祖母商议过后才能答复你。”

    “这是应当的。”裴文翰道，“若是能得娶舒小姐，是下官此生之幸。”

    言罢，二人又开始谈及朝中琐事。

    当晚舒博简便将裴文翰欲求娶舒婉凝之事告诉了王氏和舒老夫人，然后两边却是不同的反应。

    虽说舒婉凝嫁给谁王氏都无所谓，可是这裴文翰实在是另她不满。“这个裴文翰接近你果然另有所图，你看看，前些日子还对你一片深情的样子，这才过了几日就求娶舒婉凝了。”

    “娘别说了，幸好我与太子殿下有缘，能得皇后娘娘赐婚，不然可是中了那裴文翰的计了。”舒婉柔此时脸上也是臊的慌，她前些日子还有些放不下温柔深情的裴公子，结过今日人家就求娶舒婉凝了。

    “那娘，咱们还要同意裴文翰求娶舒婉凝一事吗？”舒婉柔问道。

    王氏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要同意，为什么不同意？我巴不得他舒婉凝低嫁呢，嫁给一个刚中进士的九品小官，以后有的是苦让她受。”

    “母亲说是就是，我听母亲的。”舒婉柔道。

    舒老夫人这边。

    “婉凝，裴公子求娶一事你怎么看。”舒老夫人问道。

    舒婉凝本想拒绝，话到了嘴边又道：“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说了算，婉凝没意见。”

    舒老夫人点点头道：“那裴公子虽然才九品，但是孤生一人，按他的说法家中只有一个浆洗缝补供他读书的老母亲，家中无姑嫂也无京中那些世家大族的那些糟践事，又则你父亲对他极为赏识，你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到为难。”

    “祖母说的是。”舒婉凝应道。

    “只是那裴公子家境实在太过贫寒，你嫁过去少不了要吃苦头的。祖母还是在京城勋贵人家中为你挑一个如意郎君吧。”舒老夫人拉着舒婉凝的手心疼道。

    舒婉凝靠着舒老夫人轻声道：“祖母，在我看来那裴公子倒是不错，若说要吃苦，女儿家出了家门，离了家，到哪里不是吃苦？在婉凝心里，世家大族后院里那些纷争是为大苦，衣食住行不如从前富贵是为小苦。”

    “这么说，你倒是同意嫁给那裴公子了。”舒老夫人沉思半饷，道：“也罢，也罢，你说的也有道理，若你自己愿意，祖母也不能强压着你，那我明日便回了你父亲，让那个裴公子挑个好日子下聘。”

    “谢祖母。”

    第二日被舒博简叫到书房谈话的裴文翰听到舒府同意求娶的消息可谓是欣喜若狂，立刻道：“我明日就去请人测算日子，定挑一个极好的日子下聘。”

    舒博简对这一桩婚事也是满意的，只叫裴文翰日后定要好好对待舒婉凝。

    裴文翰自然是无一不应。两人即将成为翁婿，关系也比以前更加亲厚。

    腊月初九，裴文翰到舒府下聘。

    ……

    景王府。

    自那日从舒府回来后，容翊景就整日待在书房处理公务，整个人憔悴消瘦了不少，卫翎都看不下去，然而王爷不让卫翎去找舒小姐。对此卫翎也毫无办法。

    今日在舒府暗中保护舒小姐的下属上报了一个重要消息，卫翎心知，必须马上告诉王爷。

    “吱哑”一声，卫翎推门走进书房，“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说吧。”容翊景坐在桌前，不知写着什么。

    卫翎顿了顿，还是直说道：“王爷，舒府附近的人来报，今日有人向舒府提亲下聘。”

    “吧嗒。”容翊景手中上好的狼毫瞬间断成两节，落在书桌上污了刚写好的字。

    卫翎一惊，抬头看向容翊景。只见容翊景神色不变，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谁？”

    “是一个叫裴文翰的。去年从外地赶考进京，原本一直住在客栈里，后来银钱被偷，靠卖字画勉强度日，舒老爷偶然碰见，十分赏识，便让裴文翰住进了舒府，今年秋闱，裴文翰中了进士第十名。”

    “呵……”容翊景一声苦笑，“你宁愿嫁给这样的人也不愿意嫁给我。呵呵……”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卫翎惊讶的看着容翊景，连忙低下头。

    容翊景摇摇晃晃的从书桌前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卫翎道。

    “无，你先下……噗……”话音未落，竟喷出一口献血，脸色苍白地朝一边倒去。

    卫翎连忙扶住容翊景，让躺在书房塌上。

    容翊景下属中本就有擅医术的人，为容翊景把完脉之后道：“卫统领，王爷气急攻心，情绪起伏过大，体内真气不稳，竟有些走火入魔的兆头。”

    “什么？有什么办法医治？”卫翎惊道。

    下属摇头，“我只能尽量医治王爷的内伤，至于在王爷体内胡乱冲撞的真气只能等王爷醒来后自行梳理。”

    “那就赶紧先治内伤，至于真气，等王爷醒了再说。”卫翎赶紧道。

    “属下先去为王爷配药。”

    “快去。对了，封锁消息，直说王爷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卫翎突然道。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那人点了点头。

    此时又进来一人道：“卫统领，可要继续查裴文翰？”

    卫翎想了想道：“先不用继续查下去了，等王爷醒了再说。不过舒小姐那里再盯紧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回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