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片上的内容很清晰, 想要装瞎没说看明白，是不可能的。

    ——那是两个男生亲吻的场景。

    视角偏低, 大概是从哪里偷拍，帧数也不是很高。可尽管如此, 他们是谁, 还是一目了然。

    稍矮的那个，浅浅地踮脚，双手环住了另一个的脖子，不顾他双耳通红，大胆地去舔咬他的唇瓣。

    而高的那个，则是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

    第一张亲耳垂, 第二张是脖子, 第三张则是深吻。

    因为两位主人公身材高挑修长，相貌精致的缘故，虽说构图过于拍得潦草，但单看画面, 也如一副漂亮昂贵的油画那般, 令人眼热。

    “我在那里站了十分钟, 想，啊~怎么还不结束, ”灰崎低笑着, 大拇指在唇边蹭了蹭, “就那么有趣吗？你快要把部长亲到……哈哈。他那种人，原来还是个处男？嗤, 有意思。”

    灰崎祥吾点了点屏幕的某个地方，啧声：“真是热情啊，大庭广众的~”

    他一开口就是黄腔，内容也让咲良十分惊讶。呆了一会，她才说：“只是亲一下而已，我完全没有注意……”

    如果说，十天前，她还不是很能听懂对方的话，那现在，灰崎在说什么，咲良已经完全能明白。

    灰崎的意思，部长，当时好像硬了。

    “你想要什么？”

    来不及思考太多，咲良的反应很快。

    她先是放下书包，然后重新掏出钱夹，把里面的零花钱全部放到他的手心里；想了想，然后又倒出一书包的零食，墨鱼烧海苔饼干章鱼条之类的，“这些够吗？”

    “噗，难怪他们说你很可爱。”灰崎长臂一躲，避开咲良想要拿过手机的动作，将它随手装进裤兜，反而将咲良大咧咧地勾住，神情轻松。

    看来这件事，是没办法轻易了结了。

    不如说，作为年级里出了名的不良，灰崎也不会让它就这么结束。

    谁都只注意到了咲良是海族，篮球打得好，性格不错，长相出色……这些正统老套的东西，但唯独灰崎祥吾，却总觉得，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某种不自知的诱惑。

    ——个性？体质？

    无所谓。

    反正啊，他就是喜欢，别·人·的·东·西。

    或许是真刀实枪地和女人交往过，在这方面，灰崎比所有人都要更进一步。

    “我们的关系也不错吧，呐？”他半拖半拉地把咲良带到了同放学回家截然相反的道路，那是乖孩子从来不去的场所，“一直被青峰那个蠢货带着，我说咲良，你想见识点有趣的东西么？”

    ……

    ………

    咲良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和…女孩子接吻的场面。

    说是活色生香也不为过。

    她双手放在膝前，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

    直到投入的两人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又不想和小帅哥发火，静了静，只好悻悻作罢。

    “明日香，我们明天再来？”

    “嗯，真奈美，走吧。”

    妆容完美的女生提着包，路过咲良的时候，还微顿了下，从手边漏下了半张名片。

    一阵香风拂过，她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喧闹的酒吧。

    咲良拿起那张名片，看到上面的名字，轻声念道：“秋山明日香……”

    “给我。”

    从那边买了含有低度酒精的饮料，转身的灰崎，傲慢地两下撕掉，轻嗤一声：“垃圾。”

    他的两条大长腿随意地并起，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那种女人，亏你也看的上。”

    咲良见他喝了饮料，就拿他的杯子，也喝了一口。

    这里面又吵又热，她已经快两小时没有补过水分，要渴死了，“看不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灰崎轻笑一声，“还挺警惕啊。这里很无趣？”

    “嗯，”咲良坦率承认，“好玩的东西已经见到了，钢管舞很厉害，百瓶一口吹也很了不起，可是我也好渴啊！再不喝水，我会原地干死的，明天再陪你出来玩？”

    “海族……”灰崎的视线，从他淡色的唇上移开。

    又抱了一堆没开过的饮料，见咲良放心地喝着，灰崎问。

    “刚才，你觉得怎么样？恶心吗？”

    “……？”

    想了一下，咲良才知道他说的是少女拥吻的事情，“她们看起来很快乐，那就没什么不好的。”

    “和部长也是？”

    “和部长也——”

    咲良忽然惊觉他在套话，撇了撇嘴，“不干你事。照片什么时候删掉？”

    “首先，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灰崎半托腮，看起来像个和同伴聊天的知心好友，但实际，稍微学过点心理学的人，便知道此刻的他，究竟用心有多险恶。

    特意把地址，选在容易动摇和迷惑人心的酒吧。

    无形的威胁。

    含微量酒精的果酒。

    放荡的人群。

    刺激性质的两个少女。

    无法当众使用个性的场合。

    这些，都不愧于他人渣的不良设定。

    或许是环境的催化，咲良在喝饱了水后，也没有离开，而是朝部友吐露了她真实的想法：“好吧，那灰崎你不要告诉别人。”

    “部长先不提，但是我的话，已经决定，今后就喜欢男人了。”她郑重其事地说。

    灰崎原本还在无聊地玩吸管，闻言，他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去。

    “…不只是亲着玩玩吗？”

    “你知道？”

    “废话！部长的嗓门那么大。”

    顿了顿，他说，“我服了，搞了半天，你们还玩真的？傻子吧……”灰崎小声嘟囔，“女人哪儿不好……”

    “喜欢男人有什么不好。”咲良打了个小酒嗝，哪怕里面的酒精含量低到连未成年，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买，对于此时极度缺水的她而言，也是一喝进去，就立刻被分解消化的药物，她现在头已经有点晕晕的了：“女孩子还会来月经，吃不了冰淇淋，麻烦死了……”

    灰崎原本的目的，其实是拍一张类似的照片。

    ——就算他对男人不感兴趣，但看着那些人为此纠结的模样，一定会很有意思。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只喝了一点含微量酒精的东西，咲良就吐了！还吐了他一身！

    再加上咲良的那些骇俗的话，这让他完全亲不下去。

    拜托，这种发展……也太出乎正常人的意料了吧！

    别说拿队友的苦恼逗乐，酒吧老板的眼神已经不能再明显，于是他只好自掏腰包（咲良那点零花钱根本不够），恼怒地付了房费，还是带热水和淋浴的那种钟点房。

    目的没达成，甚至赔了钱，本想将他丢那不管，可看到那摊幼稚的零食，他还是没走。而是骂骂咧咧地给他脱了上半身弄脏的校服，打算随便冲洗下拉倒。

    今天算他倒霉！

    其实说真的，单从外貌来看，咲良正好就是他喜欢的类型——白皮肤、大眼睛、身材好、活泼开朗，而且味道不错。或者说，这基本是全世界男人的第一择偶标准。

    可这些放在女人身上不错，放在男人这里，就有点娘里娘气的。

    他一脸不爽地解开咲良的领带和上衣，只留下一件薄衬衫，先冲掉了脖子和上半身的污迹，然后继续朝衬衣伸手。

    可摸到脖子的地方，他皱起眉，有点奇怪地停顿了一下。

    喉结……跑到哪里去了？

    而且——

    原本倾向于男性的精致五官，突然变得柔和许多，个子也变矮了？！

    “……好饿。”

    灰崎丢开手里的喷头，凑到咲良的脸蛋旁边，仔细地，再次观察了一会。

    睫毛真长……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不对劲。

    从身高开始，简直就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他的个性不该是异常体质那类的吗？为什么会影响到雄性激素？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灰崎少年摸了摸他的上面，毫无收获；就又堂堂正正地，换了个地方。

    消失了。

    “……”

    少年沉默片刻，放下了手机。

    这种体质……原来如此。

    在无人知晓的狭小房间，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就很有趣了啊。

    灰崎祥吾也是个好人。

    因为回家的时候，他当着自己的面，正大光明地删掉了那些相片，并给她看了根文件的记录——如果有发送行为，在这里也是隐藏不了的。

    而且自那以后，社团也时常能见到他的身影。青峰偷偷和咲良说，教练本来是打算让他和黄濑比较一下，可就目前为止，黄濑的水平，还是不如训练已久、又突然奋发的灰崎，便做罢了。

    那天的秘密，被他们很好地彼此保护着，也因这个理由，校内不显，校外，灰崎和咲良的关系也变得比从前亲近了一些。

    咲良也就是和他打过几次游戏而已，可真实接触后，却发现灰崎懂得比青峰多得多。而且人很好玩，什么都会一点，虽说不精，可比起学校里的书呆子（没有说绿间的意思），在玩乐方面，他实在是个大前辈。

    无论是好孩子绿谷，还是看似不良的爆豪，都是走正经道路的人，如果不是工作接触，想必他们也不会知晓什么地下拍卖会、个性黑魔法、灵异现象，还有零零碎碎游离在法律之外的事物。

    可灰崎什么都懂，他什么都玩过。

    上岸了好多年，咲良第一次听说，所谓黑|手党的事情。

    新的好友，向她展示了不少，这个年龄的孩子本应一无所知的世界。

    咲良觉得好刺激。

    她甚至把自己的鱼洞挖大了，告知了灰崎如何安全翘课、不被巡逻人抓到的办法，灰崎少年赞美了她，然后第二天，咲良发现那个洞又变得大了一点。

    感觉部员最近的状态都相当不错，监督决定在接下来的小长假，带他们去合宿。

    于是在放假之前，灰崎祥吾约她出来玩，咲良直接就用其他理由拒绝了青峰和桃井的购物邀约，迫不及待地跑出来。

    “今天要去哪里玩？”

    “游戏厅。”

    灰崎单手揣在兜里，拨弄着银色的碎短发，他最近换了新的耳钉，站在那里的时候，癖性的姿态显露无疑，少年的手里还夹着根烟。

    看到咲良来了，他就低头，把烟踩灭：“走。”

    咲良兴奋地点头。

    因为从小没怎么玩过电子产品，其他朋友都很嫌弃她的手速，但灰崎却可以耐着性子教他，让咲良体会到了小弹珠之外的游戏乐趣。

    他们玩得正开心，一帮奇装异服的不良混混，却出现了。

    “哟，灰崎，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在这里出现的勤快。看来是找了新的玩伴啊？”

    “不够意思，爱佳还在等你回她信息，这样不太好吧。”

    “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旧的，哟……海族，很罕见哦！兄弟给介绍认识一下？”

    “啧，烦人，滚一边去。”

    围过来的是灰崎的朋友，一开始，他们以为那个瘦瘦的少年，只是灰崎祥吾的同学。但见那两人态度亲密，又不太确定了。

    “……不是吧，几个月不见，他就弯了？”

    “喂，你们看，那家伙不是最讨厌别人拽他的衣角么？听说原来女友一拉就分手，这次竟然……”

    “呼，刺激啊！”

    他们的声音不小，故而别说灰崎，听觉灵敏的咲良早就听到了。

    她戳戳灰崎，“你的朋友好像误会了。”

    “没事。”挺拔的少年揽着咲良的腰，左手还放在她的手掌上面，教她遥控角色，他漫不经心地说：“让他们误会去呗，反正……”

    不顾那些从一开始就盯着这两位美少年，此刻小声捂嘴惊呼的女生们，仗着比咲良高，灰崎微微偏头，薄唇凑到她耳边：“我就是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