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第 165 章
一句贵妃娘娘要生了, 把太后的全部伤感从心底里打散出去, 也直接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吓傻了。
太后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傻儿子,狠狠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醒醒,现在不是你发呆的时候。”
太后一向雷厉风行, 哪怕刚刚才大哭过一场,这会儿也迅速回过神来, 当即就吩咐起来。
“阑意,你先过去把太医和稳婆全部安置好,产房也要再清扫一遍,让谢兰领着听涛水榭的宫人看好贵妃,不要让她太过惊慌。”
她吩咐完, 便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温帕子, 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泪。
萧铭修这个时候才如惊醒一般,问她:“母后,婉凝要生了。”
太后白了他一眼, 深吸口气:“皇帝, 你媳妇要生了,你得稳住自己, 母后告诉你如何做, 你就如何做, 可听清了?”
萧铭修茫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太后头一次看他失去理智,心里即有些好笑, 又有些温暖。
他能这么看中谢婉凝,两个人以后的路便能好走。
“母后请讲。”
太后站起身来,挽着他的手臂,领着他往外走。
“有几点你要切忌,一不能乱插手,二不能恐吓太医,三不得擅闯产房,记得了?”
总结起来,就是让他不要捣乱。
萧铭修刚才的回神似乎是假的,他张了张嘴,一点都没明白太后这几句话的意思。
太后让宁多福扶着他坐上御辇,吩咐道:“快些走,颠簸也不怕。”
等到了听涛水榭门口,萧铭修才渐渐恢复了神智,他知道刚才有些蠢,看着太后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多谢母后提点。”
太后笑笑,跟他一起往寝殿行去。
这会儿产房还在安置,谢婉凝依旧在寝殿里溜达,她的宫缩并不明显,显然还有好几个时辰才能生。
只看她穿着舒适的里衣,由芳蕊扶着在屋里走,脸上还带着笑。
萧铭修一看见她就又有些紧张,忍不住反复抚平衣袖上的褶子。太后差点没被他气笑了:“你是个男人,可不能比她更慌,听到了?”
萧铭修深吸口气,郑重点了点头。
太后也不管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她伸手揉了揉脸,带着慈和的笑进了寝殿:“怎么就起来溜达了?”
见谢婉凝要给她行礼,太后忙摆了摆手,过去亲自摸了摸她的肚子。
她其实也很期待,也有些紧张,不过到底见过大风大浪,还能稳得住:“瞧这孩子是个急性子,也很孝顺,知道不叫母亲太过辛苦。”
这时候还没到小年,孩子也就差几天足月,能好生一些。再说萧铭修只要提前两日回到宫中即可,这样能多陪他们母子好几日,也能让谢婉凝过个好年。
谢婉凝见太后跟陛下一起来了,心里一下子就安稳下来。她看了看还算正常的太后,又瞧了一眼路都要走不利索的萧铭修,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后也回头白了他一眼,回头跟谢婉凝感叹:“男人啊,都是一个样子。”
遇到这事,就要吓傻了。
屋里还跟着两名稳婆,魏固和李昔年在殿外,一步也不敢离开。
太后问稳婆:“贵妃这一胎,可是能顺利?”
太后亲口问,给稳婆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说不顺利,不过贵妃显然平日里就身体康健,每日也都能坚持走动,现如今看孩子应当不难生。
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个稳婆便冲太后行了礼:“回太后娘娘话,贵妃娘娘身体好又个子高,会顺利的。”
萧铭修这会儿才赶上前来,挥退了芳蕊亲自去扶谢婉凝,问:“得什么时候才能生?”
稳婆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若是快便是子夜前,最慢也是明日丑时了,陛下无需担忧。”
陛下怎么可能不担忧,陛下都要担忧疯了。
谢婉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杀气,就知道他紧张极了。她想了想,拍了拍萧铭修的手:“我也不是太疼,你别忧心,没事的,来陪着我走会儿吧。”
这话一听就是贵妃哄他呢,但陛下就是吃这一套,脸上的紧张神色一下子就淡了许多,狠狠松了口气。
太后都有些愣了,失笑道:“真是,这么大人了。”
她自己生过孩子,也盯着那么多女人生产,自然知道头胎没那么快。她也不好让萧铭修再度紧张起来,便说:“刚才太耗神,我先去歇一会儿,这里就有劳陛下费心了。”
萧铭修这才想起刚才太后才大哭一场,忙让阑意伺候太后去偏殿休息去了。
谢婉凝刚才就看见太后眼睛红彤彤的,知道她对于庄太妃的背叛很是伤心难过,便忍不住问萧铭修:“娘娘……也是可怜。”
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小姐妹,居然就是宫中做这一切的主使者,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不能接受。
说起正事,萧铭修终于淡定下来,他扶着谢婉凝在屋里来回溜达,低声道:“里面的隐情倒还有不少,母后也没防着不叫朕听,只是……听到最后,朕也不知庄太妃是可悲还是可恨了。”
但做下这么多错事,她这一死难逃,约莫等谢婉凝诞下孩儿,太后就要处置她了。
到时,又是一场痛彻心扉。
萧铭修见谢婉凝还算精神,便给她讲起刚才的那一段故事,谢婉凝一下子忘了肚子上的疼,聚精会神听起旧事来。
等全部都听完,阑意也刚回来,进来行礼道:“回禀陛下、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已经睡下了,叮嘱臣有事一定叫醒她。”
谢婉凝笑笑,却嘱咐她:“娘娘这几日一定心绪不稳,伤心难过,还请姑姑务必注意娘娘的心情,不要叫她太过沉湎于悲痛之中。”
阑意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道:“等见了小殿下,娘娘一准就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咱们小殿下来得太是时候。”
那倒是,贵妃诞育皇嗣,确实是件天大的喜事,太后也一直盼着这个小东西,倒是能把伤心都冲淡。
谢婉凝便说:“那就辛苦姑姑了,你去忙吧。”
太后今日带了不少人手过来听涛水榭,就是怕谢兰和沈雁来忙不过来,阑意是宫中老人,她一来可是帮了大忙。
两个人走走停停,谢婉凝时不时因为腹痛坐下休息,一直等到晚膳时分,太医才进来诊脉:“娘娘宫缩加剧,约莫晚间就要生了,这会儿还要先用些晚膳,待会儿也好有些力气。”
太后也刚醒来,过来道:“正好咱们一家子一起用个晚膳,赏赏听涛水榭的景。”
这会儿腹痛确实越来越快,但谢婉凝意志坚定,倒也安安稳稳把这顿晚膳用完了。稳婆又上前请谢婉凝去沐浴,好让她生得时候能舒服一些。
当着太后的面,萧铭修不好跟进去,只得跟太后坐在产房外的偏殿里等。
太后看着他一脸空茫,显然心思都飞进产房里,不由笑道:“当年我生你大哥的时候,你父皇也是这样的。不过他那会儿比你现在年纪要小一些,更是有些急躁。”
萧铭修回头看向太后,眨了眨眼睛。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你且放心,婉凝是个有福气的人,不会有事的。”
这是太后第一次叫谢婉凝的闺名,萧铭修略有些惊讶,随即便跟着道:“是了,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两人说着话,就这么在产房外面干坐着,萧铭修怕太后受凉,特地叫宫人备好火盆和热茶,对太后道:“不如母后先去歇息吧,如今已经很晚了。”
太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十分怕他一会儿听到里面的叫声吓坏,还是坚持道:“无妨,我到底有经验,坐在这婉凝也能安心。”
萧铭修就闭了嘴,不再劝了。
果然没多一会儿,谢婉凝就喊了起来。
她的喊声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声音也不大,却跟猫叫一样,叫人听了心疼坏了。
萧铭修终于坐不住,站起身在偏殿里走来走去,也顾不上太后在场,时不时趴在门上听动静。
谢婉凝这一疼就是两个时辰,外面月上中天,就连风都静了。
萧铭修在偏殿里转得头晕眼花,太后让宁多福扶着他坐下来,不叫他看到侧间端出来的血污水盆。
萧铭修狠狠喝了两大口冷茶,问宁多福:“几时了?”
宁多福看了一眼挂钟,大概估算了个时辰:“将近子时了。”
萧铭修刚要发脾气,就听里面谢婉凝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顿时呆住了。
产房里,谢婉凝只觉得浑身都痛,四个稳婆围着她,一个给她鼓气,一个安排屋里的宫人,剩下两个就盯着她的腿,一点神都不敢走。
她这一胎还算顺利,不到两个时辰就开了八指,稳婆已经教她规律呼吸,然后使劲生产了。
但现实却有些困难。
她身上真的很痛,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稳婆叫她深呼吸,她也只能大口喘气,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宫中的稳婆到底有经验,能给她接生的肯定是最好的几位,所以谢婉凝的理智告诉她,好好听稳婆的话就行。
就这么反复好几次之后,谢婉凝只觉得腿间一阵剧痛,下半身仿佛不像是自己的,麻木又刺痛,她只觉得有什么从她身体里滑出去,腿间一片温乎黏腻的血水,她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听到稳婆欢喜道:“生了,娘娘生了。”
谢婉凝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她闭了闭眼睛,让谢兰给她擦脸上的汗。
然而不过下一刻,萧铭修就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到她的床边,伸手碰了碰她温热的脸。
“婉凝,你可还好?”萧铭修抖着嗓子问。
谢婉凝使不上力气,脖子也动不了,只能睁着眼睛去看他:“好。”
然后两个人就欢欢喜喜,冲对方傻笑起来。
就在这时,产房的另一头,刚降临人世的小家伙被稳婆打了一下屁股,“嗷”的一嗓子哭起来。
他声音那么大,都快要产房给哭塌了,惹得太后都坐不住,掀开了一点点门帘往里头看:“劲头真足啊。”
刚刚傻笑的两个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哇的一声哭了,没人在意我,心拔凉拔凉的。
太后娘娘:乖乖,还有祖母呢!
明天正文最后一章啦,爱你们么么哒~
☆、正文完
刚出生的孩子, 像个没毛的猴子, 小小一团缩在襁褓里。因为刚扯着嗓子哭过,这会儿已经累得睡着了。
萧铭修觉得他就自己一个巴掌大,根本不敢碰他,示意奶娘抱着襁褓上前来给谢婉凝瞧。
谢婉凝浑身乏力, 根本起不来身,萧铭修便主动把她抱进怀里, 让她能看一眼孩子。
萧铭修突然有些紧张,那小毛猴一样的崽子,也不知道谢婉凝看了会不会嫌弃。
不过谢婉凝却是一眼就看痴了,她抬不起手,只让奶娘把孩子凑到她唇边, 让她轻轻亲了一下。
孩子小小打了一声呼噜。
谢婉凝越看越喜欢, 好半天才问:“男孩女孩?”
刚她整个人都晕了,完全没听清稳婆说得是什么,以至于这会儿竟不知孩子是男是女, 跟萧铭修两个傻乐了半天, 才想起来问。
萧铭修其实也没注意,这会儿有点尴尬, 便看向奶娘。
这奶娘是早就选好的, 很是稳重, 被陛下和娘娘这么一看,立即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是个小皇子。”
谢婉凝轻轻“嗯”了一声,让奶娘抱他下去沐浴喂奶,终于松了口气。
“可算是有个皇子。”谢婉凝念叨了一句。
这时候稳婆要给谢婉凝清理身体了,她不敢请陛下出去,只好恳求地看向太后,太后就笑着冲萧铭修招手:“皇儿,咱们先去看看孩子,叫婉凝歇一会儿吧。”
有些事,哪怕亲密如夫妻,太后也知道谢婉凝一定不想让萧铭修瞧见。
一屋子人都瞅着自己,萧铭修就是还想陪,也知道自己应当出去了。他低头在谢婉凝汗湿的脸蛋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朕去看看孩子,你歇着,一会儿再来看你。”
等她出去了,稳婆赶紧凑上来,仔仔细细帮谢婉凝清理。
孩子就在隔间里,奶娘刚喂过奶,正抱着他轻轻拍嗝。萧铭修对这孩子相当认真,谢婉凝刚一怀上就开始挑选奶娘,如今一共有三个轮番伺候他,就怕饿着他的小乖乖。
太后也是欢喜得不行,站在一边示意奶娘把孩子递给她,奶娘见她今日头饰简单,手上也没戴金银玉器,这才把襁褓端端正正放进太后怀里。
一股奶香味扑鼻而来,太后和萧铭修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太后轻轻拍着襁褓,对萧铭修说:“为了生他,婉凝不容易。”
萧铭修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早年刚做父亲时,他还正年轻。
他从小到大所见所闻,皆是那般生活。他没陪伴过怀孕的侍妾,也没有太多感动过孩子的降生,或许有那么一点雀跃和期待,却无更多牵挂。
宫里上下,宗室内外,皆是如此。若无意外,他会这么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可后来他还是遇到了谢婉凝。
他渐渐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尊重、什么是珍重、什么是爱情。人生里的酸甜苦辣,都是她带领着他尝的,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她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丰富多彩起来。
后来他们终于牵手、定情、走到一起。
这一路风风雨雨,宫里发生了许多事,来来去去许多人,他的心依然坚定,依然一如往昔。
那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是非她不可的。
直到谢婉凝有了身孕,她才对他软和下来。他们经常会牵着手在花园里散步,对孩子有一些期待和盼望,也会一人捧着一本书,想给孩子挑选一个可心的名字。
陪伴,是最深的情,是无法割舍的眷恋。
也正是因为陪伴,让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最深厚的感情。
那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哽咽一声,却强忍着没流下泪来,太后看着他感慨万千,低声道:“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你长大了。”
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心爱女人的丈夫,也是可爱孩子的父亲。
你是个大男人了。
太后让奶娘抱着孩子下去休息,领着萧铭修出了暖室,去了偏殿:“以后啊,我就不用老替你们操心咯。”
萧铭修微微一愣,正想要出去送她,却不料太后冲他摆了摆手:“不用啦,去看看婉凝吧,要不然我也不放心。”
萧铭修没有坚持,却让宁多福替他跑了一趟,他自己则进了产房,陪在已经熟睡的谢婉凝身边。
她脸上还有疲劳过后的苍白,嘴角却带着笑,显然正在做美梦。
萧铭修俯下身去,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你是个好母亲,辛苦你了。”
贵妃娘娘生下皇长子之后,宫里依旧安静如往昔,不过萧铭修确实很高兴,给听涛水榭、御膳房和尚宫局的宫人们都发了赏银,叫他们也能沾沾喜气。
他一直没有对外宣召,只等着最恰当的那个时候。
宫里有这么多太医,谢婉凝在头几天的疲乏之后,慢慢养了回来。她在产房里坐月子,每日都看着奶娘照顾大皇子,等大皇子睡下了,她往往也就跟着困顿起来,有时候一整天都不怎么醒。
萧铭修不敢总去打搅她养神,便只在一日三餐的时候过去陪她说说话,顺便说一下孤枕难眠的不适和寂寞。
每到如此,谢婉凝就笑着安慰他:“就这个月,等陛下从宫中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孩子是十五生的,也就是说等到上元节时,他刚好满月,谢婉凝也能出月子了。
萧铭修不过就是跟她卖卖乖,好叫她不那么无聊,见她一本正经算日子,也忍不住笑了:“这小祖宗若是被吵了美梦要哭疯人,也请不了说书先生给你讲戏,便也只能忍一忍了。”
谢婉凝就笑,说:“这孩子嗓门确实大,哭起来那个惊天动地劲儿,可真是厉害。”
孩子在娘胎里养的好,出来又不缺奶水,自然身体康健力气足,现在已经能活动起胳膊腿来。虽说他现在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却也似乎是知道谁是他娘,只要谢婉凝一抱着,立即就不哭了。
一想起这事,萧铭修就板着脸说:“你可别老抱着她,仔细再落了病,太医都说过了,可要当心。”
谢婉凝也不知他怎么就有那么多工夫关心自己这事,心里却甜滋滋的,拖着嗓音道:“臣妾明白的。”
虽说确实依依不舍,但小年节时,萧铭修还是要从玉泉山庄往盛京赶。为了多陪谢婉凝几天,他头一回换下御辇改骑马,也不顾冬日寒冷,就这么领着羽林卫和仪鸾卫疾驰而去。
跟他一起离开玉泉山庄的,还有几个嫔娘娘,祭祖的时候身后空荡荡的,也确实不好看。
德妃和丽嫔被留在玉泉山庄,就怕谢婉凝那有什么事不好照应。
仿佛眨眼之间,天佑五年的初一,便在一边金灿灿的暖阳中悄然而至。
萧铭修和太后按部就班完成了整个年例,在下午开笔时,面对着满朝文武,突然道:“既然开了笔,就落写今年第一份圣旨吧。”
大臣们一惊,立即猜到皇上有大事要宣告。
若非国之大事,圣旨其实都是中书省的中书令誊写的,这一年里几乎很少能看到萧铭修亲手写的圣旨,政令折子上能见到的机会反而更大,因为也不能本本都写阅。
萧铭修这么郑重写一份圣旨,大臣的心就都提了起来。
然而没等多久,萧铭修就把圣旨写完了。
他放下笔,也不等宣读就亲手盖上御玺,宁多福立即上前,捧起来朗声诵起。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贵妃谢氏,世德钟祥,端隆谨恭,贤淑温庄,中正凛然,毓秀名门。今奉太后慈谕,以册宝立为皇后。选以三月十八于乾清宫受封典。以立正宫之表范,应征母仪天下万国,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此。”
此诏一出,满殿皆沸。
然萧铭修至今日,早已大权在握。他年轻强势,金口一开便是定言,满朝文武皆不敢抗。
虽说早先就听闻宫中已在修整坤和宫,但陛下一无试探,二没宣告,直接便下圣旨立后,也确实闻所未闻。
不说朝臣,就连宗室也一概不知。
他们只知皇长子已生,确实未闻立后之大事。
礼亲王最是识趣,他如今掌管宗室,对宫里头的事也知道一些,见殿中气氛僵硬,便主动上前一步,朗声道:“臣,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他这一开口,殿中就如同炸了锅,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人敢说话。
位列最前的几位阁臣,此时也有几位出列。
萧铭修垂眸一看,陆定邦、付卿臣、李承望都出了列,跪下行了大礼:“臣,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此行一出,变成定局。
随即,满朝文武、宗亲皇室,皆跪于堂下。
萧铭修微微扬起嘴角,无声笑了。
“诸位爱卿平身,朕这还有一个喜讯。皇后已于去岁腊月中诞下皇长子,母子均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了笑意。
朝臣们这下也不用起身了,便又拜了拜:“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这一日宫宴,皇后在玉泉山庄坐月子,小皇子也没人瞧见什么样,大臣宗室们却能看到皇上和太后笑意盈盈的脸,便知这一家是高兴极了的。
当消息传回玉泉山庄时,谢婉凝正在逗大皇子。
趁他正醒着,用绣球逗他笑。
襁褓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也仿佛只过了十几日光阴,他就依稀有了些谢婉凝和萧铭修的影子。他的眼睛很黑,很漂亮,像极了萧铭修,而嘴巴和鼻子又跟母亲一样小巧精致,长大了准讨人喜欢。
谢兰正在教丽嫔做小孩子的里衣,见她逗弄孩子,不由笑道:“快别叫殿下那么兴奋,一会儿又不睡了。”
谢婉凝正要说些什么,外面芳蕊却匆匆而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又有什么喜事?”谢婉凝笑问。
芳蕊却跪了下去,给她行了大礼:“正月初一,陛下于开笔时下诏,亲封娘娘为皇后,将于三月十八日在乾清宫受封。”
谢婉凝微微一愣,随即听到身边大皇子突然笑出声来。
孩子的笑声细嫩清甜,仿佛冬日里的暖阳一般,照耀人心。
谢婉凝低下头看着她,笑得异常温柔:“你父皇啊,原来还是个急性子。”
天佑五年二月十五,皇帝与皇后启程回京。
一行走了将近十日,才终于于二月二十四抵达盛京。
谢婉凝抱着刚睡醒的大皇子,透过车窗往外望去,远处,是巍峨雄壮的长信宫。
她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给他指远处的宫殿:“宝宝,那是咱们的家。”
大皇子张嘴小声打了个哈欠,口水顺着唇边滑落,傻兮兮笑起来。
谢婉凝的心一下子就静下来,她轻轻擦了擦孩子的唇角,望着长信宫出神。
是的,那是他们的家。
天佑五年三月十八,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金乌灿灿照着大地,与朱墙之上的琉璃瓦交相呼应。
谢婉凝穿着皇后冠服,肃然立于乾清宫前,听着台阶之上赞者朗声诵读诏书。
萧铭修站在大殿之前,低头望向她。
这一眼,便是沧海桑田。
语毕,谢婉凝一步一步走上大殿,她跪迎诏书、宝册,而后被萧铭修亲手扶起,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并立于大殿之前。
殿下,满朝文武静立。
赞者高声道:“跪。”
随着鸣鞭声响,堂下朝臣宗室跪下行三叩九拜之礼,朝贺皇后主位正宫。
萧铭修稳稳牵着她的手,低声问:“高兴吗?”
谢婉凝微微一笑,回:“高兴。”
封后大典行了一整日。
待晚上宫宴结束,谢婉凝才乘坐步辇回到坤和宫。
这时的坤和宫喜气洋洋,大红的宫灯照得黑夜都亮了,却也如以往般安静。
谢婉凝沐浴更衣,出来却发现外面摆放了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她用手在那嫁衣上轻轻摸了摸,却没有立即就把它捧起来。
它太漂亮了。
春雨、夏草、秋云、冬雪四个大宫人鱼贯而入,开始给呆愣愣的皇后娘娘重新梳妆。
等坐到坤和宫的寝殿内,谢婉凝才回过神来,望向守在一边的谢兰:“准备多久了?”
谢兰笑笑,帮她正了正凤钗:“去岁就开始预备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谢兰冲谢婉凝福了福,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下一刻,另一道大红的身影映入谢婉凝的眼帘。
萧铭修穿着大红色的吉服,一双眼眸深深望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床前龙凤烛闪了火花,谢婉凝就看着他冲自己伸出手:“终于补给你了。”
在他心里,欠她一个十里红妆,欠她一个盛世大婚。
谢婉凝却轻声笑笑,伸手握住他的手:“陛下觉得补全了?”
萧铭修却仿佛早就知道她的回答,一使劲把她拽到怀中。
“这不还有一辈子呢。”萧铭修在她耳边说道。
是啊,他们还有一辈子。
如果过去的每一个晨昏,也似曾经的春去冬来,她所缺失的,萧铭修都一点一点给她补完。
他把她一颗冷硬的心一点点捂热,让她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他让她成为了今天的,最圆满的自己。
最幸福不过。
谢婉凝认真看着萧铭修,轻声道:“是,我们还有一辈子。”
我们还能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康熙册封赫舍里氏诏书。
后续还有番外,每一章番外会有内容提要,应该有孩子们的小故事,大家按喜好看就好啦~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看番外,后记就在这里说吧。
这本书前后写了四个多月,去年也写了一年古言,尝试了三本不太一样的风格,共一百五十万字,觉得特别满足。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真的真的特别感激你们,没有你们的支持真的是坚持不下来。
今年想尝试一些不一样的风格,下本应该会先写现言那本,也希望大家能喜欢~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让我们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番外一·一
大皇子萧嘉瑞三岁的时候, 刚能把话说利索。
于是坤和宫里,总能听到他稚嫩的嗓音,跟着谢婉凝身后奶声奶气叫她:“母后。”
他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是玉雪可爱,比自己的两个姐姐还要漂亮。
先不提又大又黑的眼眸,他小巧的鼻子和嘴唇也特别精致, 漂亮得仿佛下凡仙童。有时候谢婉凝被他念烦了,回头一看他圆滚滚的小脸蛋,顿时就什么气都没了。
萧嘉瑞很聪明,许多话他即使听不懂,也能记下来,经常玩着玩着就能蹦出几句成语来, 特别令人惊奇。
太后都说:“可比他父皇小时候聪慧多了,将来准能成事。”
作为皇帝的嫡长子, 他能聪明机敏是最好的,这样父母也能少为他操心, 叫他以后的路不至于太过难走。
生下他之后, 萧铭修心疼谢婉凝怀胎辛苦, 便也一直没叫她再生。所以宫中很长一段时间就只有两个小公主和萧嘉瑞, 这让他经常撒娇卖乖,性子十分软和。
这一日萧铭修忙完政事回坤和宫用膳, 刚一进寝殿大门,就听到萧嘉瑞在里面小声哭。萧铭修微微皱起眉头,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谢婉凝坐在贵妃榻上, 寒着一张脸看他,任由他赖在地上不起来,也不去哄。
萧嘉瑞自顾自哭了一会儿,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母亲,见她一点要通融的意思都没有,不由更是伤心难过了:“呜呜呜,娘亲不喜欢瑞儿了。”
“瑞儿好可怜啊。”
这小子贼精,一遇到自己惹人生气的事就一口一个娘亲叫着,嘴甜得不行。
谢婉凝:“……”
这小东西忒会耍赖了。
谢婉凝被他气笑了,板着脸问他:“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么?”
萧嘉瑞哭声一顿,又偷偷看她的脸色,心里头盘算半天,最后还是结结巴巴说:“不……不好好听娘亲讲课?”
这是有缘故的。
皇长子虽然年纪小,不过谢婉凝看他聪明,也对历史故事感兴趣,便每日下午都要给他讲一个时辰。一开始他还知道认真听,也确实有兴趣听,倒也还算乖。
不过后来他发现每日的这节课会耽误他玩九连环,就不太想听了,绞尽脑汁逃课。
难为他一个三岁的孩子,竟然能想出藏在柜子里不让宫人找到这个法子,实在也是谢婉凝没想到的。
因为他不见了,整个坤和宫乱成一团,也把谢婉凝吓得够呛,找他的时候手都抖了。
想起刚才的焦急和仓皇,谢婉凝脸色更是难看,低头看想他:“我看你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吧?是不是很好玩?”
萧嘉瑞见她眼睛都红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犯了大错。他犹豫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蹭到谢婉凝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用小脸蛋蹭她的膝盖:“娘亲别生气,瑞儿错了。”
他以前每次犯了错都软软叫她娘亲,往往叫不了几句谢婉凝就要心软,很痛快就会原谅他。不过今日显然把母亲气急了,就是他这么求谢婉凝都没松口,萧嘉瑞也难过起来。
他还不能明白那许多感情到底叫什么,不过看母亲低头擦眼泪,他自己心里头也酸酸的,这一次是真哭起来:“瑞儿知道错了,娘亲别哭,娘亲不能不喜欢瑞儿。”
他小小一团人儿,就是踮起脚尖也碰不到谢婉凝的脸,急得不行,哭声就更大了。
孩子一哭,谢婉凝心里头的火气也全都发出来,低头抹起眼泪。
于是母子俩就对着哭起来,闹得整个坤和宫鸡飞狗跳,宫人都躲在萧铭修身后,想进又不敢进,差点没急疯。
萧铭修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进了寝殿:“娘俩怎么了这是?”
一听见父皇的音儿,萧嘉瑞顿时不哭了,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老老实实站在那,头都不敢抬。
萧铭修和谢婉凝是典型的严父慈母,萧嘉瑞一向不怎么敢在他面前耍赖,跟他说话也都很利落,从来不会拖着嗓子撒娇。
其实萧铭修还真没对他特别严厉,一个是他年纪还小,还不到进学的年纪,再一个萧铭修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长子,心底里也不太舍得对他太过严肃。
但萧嘉瑞确实是个小人精,他对宫中的形势看得是一清二楚。父皇是真龙天子,是九五至尊,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宫里头人人都要听他的,所以他在父皇面前就异常听话。
萧铭修一看就知道是他又惹事了,也不看他,直接坐到谢婉凝身边握住她的手:“瑞儿还小,你同他生什么气,还把自己弄哭了。”
谢婉凝也有点不好意思,可刚才她是真急了,哪怕宫中早就太太平平,但萧嘉瑞的身份太过贵重,那么多人盯着他看,她自然要更谨慎一些。
如果孩子就在她眼皮底下丢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
萧嘉瑞见母亲不哭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萧铭修一个眼神扫过来,他便下意识挺直小胸膛,抿着嘴不说话。
谢婉凝跟他把刚才的事说清,最后道:“他不见了小半个时辰,后殿的宫人且找不到他才来跟我禀报,连带着我也跟着找了好半天,这才找到他。”
“陛下猜怎么着,这孩子自己躲在衣柜里睡着了,外面闹得惊天动地,他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婉凝一边说一边又要生气,低头看向萧嘉瑞:“你刚才真的吓着母后了。”
萧嘉瑞可不想当着父亲的面哭,觉得很丢脸,他把脸埋进谢婉凝的裙子里,好半天不吭声。
萧铭修没去管他,轻轻拍了拍谢婉凝的后背,安慰她道:“怕什么,宫里头里里外外那么多人,外面除了羽林卫还有仪鸾卫,绝对出不了大事,你且放心就是了。”
这些道理谢婉凝又怎会不懂?闻言却只叹:“关心则乱。”
萧铭修低声哄了她几句,便起身弯腰把萧嘉瑞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知道你母后为何着急吗?”
萧嘉瑞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儿子知道。”
便是他这么说,萧铭修也要把话给他再讲一遍:“你母后怀胎十月生下你,各中艰难就不说了,你百日之前也没睡过几个囫囵觉,晚上你有一点动静都要起来瞧瞧。后来你大了些,从前殿搬去后殿,你母妃晚上睡前还是要过去看看,为你是操碎了心。”
谢婉凝没说话,低头擦了擦眼睛。
萧嘉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婉凝,豆大的眼泪瞬间从眼中滚落,这会儿他是真知道错了。可当着父皇的面,又不敢哭出声,只得缩在父皇怀里小声哽咽,瞧着可可怜了。
萧铭修叹了口气,用手帕轻轻给他擦脸,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膝头:“父皇知道你还小,许多事都不明白,但你且要记得,你有一点闪失,父皇和母后都会焦急难过,你可明白?”
萧嘉瑞一边哭一边点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叫他:“父皇,瑞儿知道错了。”
他的小身子那么软那么暖,就像一团可爱的小棉花,却又是那么的脆弱。
萧铭修把他抱在怀里,轻轻顺着他的后背:“以后你有什么想法,要跟父皇母后说清楚,若是不想上这课,也可以提,不能自作主张,可明白了?”
萧嘉瑞使劲点点头:“儿子明白了。”
他其实也没怎么听懂,不过却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一时间情绪很是低落。直等到用过晚膳,萧铭修领着他去御花园散心才好一些,晚上回去安置前还特地亲了亲谢婉凝和萧铭修:“父皇安,母后安。”
谢婉凝这才脸色好看些,跟萧铭修一起送他去后殿安寝。
等回了前殿,谢婉凝又有些发愁:“遇到点事就这么爱哭,性子又骄纵,跟个小姑娘似的可不行。”
她说着又道:“彤儿三岁时都没那么爱撒娇了,也不知他如何养成这个性子。”
萧铭修陪着她在石榴园里散步,闻言捏了捏她的手:“彤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做姐姐了,自然知道要端着姐姐的派头,好叫妹妹能听她的话。瑞儿如今是最小的,母后又宠他,你也不怎么朝他发脾气,自然就娇惯了些,长大点就好了。”
萧嘉瑞都已经三岁了,在宫中不算是小孩子,再两年他五岁后就要进学,等去勤思园读书还这个样子,就太不像样了。
不过,萧铭修倒是相信自己儿子聪慧,便也不怎么担心。
谢婉凝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心中一动。
她拽了拽萧铭修的手,让他低下头来,自己凑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他若是当了哥哥,就稳重多了。”
萧铭修也有些心动,他低头看她微红的脸,却还是道:“想到上次你那么辛苦,朕就舍不得。”
皇家最是喜欢子孙满堂,人丁兴旺,萧铭修能为她考虑到这一步,也确实是爱她到心坎里去的。
谢婉凝却红着脸说:“我自来也是喜欢孩子的,宫里头孩子还是少了些,咱们再给瑞儿添个弟妹,也好叫他能懂事一些,岂不是两全其美?”
萧铭修想了许久,最后才说:“还是要叫魏固和李昔年再来看看,才能下定论。”
谢婉凝一听就知道他松了口,当即就开心起来,心里头的闷气一下子就散了,倒也是个好哄的人。
天佑九年一月,皇后再度有孕,陛下十分欢喜,命大赦天下。
虚岁已经四岁的萧嘉瑞这才反应过来,他马上就不是宫里最小的宝宝了。
他要当哥哥了。
可哥哥应该怎么当?
这一刻,他盯着母亲平坦的小腹,茫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嘉瑞:我不是爹娘最爱的宝宝了,哭唧唧。
第一个番外是男女主和宝宝们的日常~
☆、番外一·二
贵妃娘娘友情提示:此为防盗章, 请稍后再看~
一身是水红的绉纱长衫,里面配的是银白的天蚕丝窄袖长裙,外衫没做绣纹,倒是里面的银白长裙绣了层层渐开的月季花,行走之间仿佛踏在花丛中,自是漂亮极了的。
凌惜姑姑伺候着谢婉凝换上, 左右瞧瞧哪里要改的,含笑道:“娘娘肤如凝脂,穿这颜色是最好看的,这次尚宫局倒是用了心思,没拿普通货色来搪塞娘娘。”
谢婉凝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倒也十分喜欢这身衣裳, 闻言笑道:“织造局里谁敢惹最凶恶的凌惜姑姑,我能有这漂亮衣服穿, 还多亏凌惜姑姑面子大。”
“娘娘又打趣下臣。”凌惜姑姑也笑。
一旁正在给谢婉凝剥核桃的春雨抬头瞧了一眼,想想便说:“前几日娘娘挂了红, 在宫里憋了好几天, 也怪闷的, 不如今日就穿新衣裳去御花园里散散心?”
谢婉凝身子康健, 因着前世的因由,自己养的也用心。往往来了月事连冰都不敢用, 夏日里宫中闷热,也只得苦苦挨着。她有时候执拗起来谁都劝不住,谢兰心疼她夏日热着, 偷偷问过太医,太医讲说娘娘的做法是对的,谢兰才任由她这般。
往年都是在清泉行宫过的,就今年要在宫里熬一夏,她们娘俩这才知道这恢宏雄伟的长信宫,到底有多闷热了。
好容易熬过挂红那些日子,谢婉凝这几天才渐渐缓过来,听了春雨的建言,自己也动了心。
景玉宫已经算是好的了,她自己独住正殿,宫里头也只有她自己的宫人,人少一些,到底比其他宫中松快许多。
便是这样,也十分难熬。
长信宫里前后有三四个花园,除了离陛下乾元宫最近的御花园,便是坤和宫里面的石榴园,慈宁宫前的慈宁花园和公主住的西内五所边上的长寿花园。
谢婉凝的景玉宫离御花园最近,加之御花园景色最好,小桥流水山石林立,很得淑妃娘娘喜爱,往日都是去那游玩,今日也不例外。
“也是,我不出去,你们也没地方玩了,”谢婉凝说道,“那就请春雨姐姐赶紧准备准备,下午娘娘要出去逛园子。”
春雨忍着笑把剥好的核桃放到白瓷小碗里,又把茶给温上,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凌惜姑姑又伺候谢婉凝换上平日里穿的宽松常服,便忙去收拾这身衣裳去了。
谢兰端着一碗杏仁酪进来,见她又懒懒躺在贵妃榻上,捧着刚才没读完的书继续看。
隔间里摆着个不大不小的冰山,她这寝殿里就比外面凉快些,却也不会叫人觉得湿气太重。
“娘娘且不能老躺着看书,仔细瞧坏了眼睛。”谢兰忍不住又念她一句。
谢婉凝冲她娇俏地笑笑,唇边一对小酒窝可爱得很,谢兰又心软了,不忍心再说别的。
“刚小厨房新熬出来的杏仁酪,娘娘先吃一碗,解解暑。”
“瞧着比上次煮得好呢,”谢婉凝起身坐到着边,就着核桃吃杏仁酪,“配着吃正正好。”
谢兰帮她顺了顺鬓发,见她吃的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陛下前头说八月底就去东安围场秋猎,宫里头最近都在准备着呢。”
准备什么?当然是四处打听自己在不在陪驾名单上面啊。
虽说陛下是新君,于后宫事并不频繁,却也是有些妃子的。东安围场边上的行宫就那么大点,可是住不下几个主子。
且说皇上一去就是两个月,等天气冷了,说不得还要去清泉行宫过冬,留在宫里头可不就成了不存在一般,几个月见不到皇上面,谁会想起来她呢。
是以最近的东西六宫可热闹着,叫他们景玉宫好生看了一出戏呢。
谢婉凝笑道:“那几个主位娘娘是自然要去的,剩下的……就只能搏一搏了。”
然而她嘴里说得轻巧,便是真真没成想,她难得来御花园玩一次,这搏一搏就落到她身上了。
这一日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却并不算闷热,偶尔有一丝丝的凉风拂过,叫人觉得舒服极了。
谢婉凝穿着那身水红新衣,打扮的漂漂亮亮往御花园去,不仅谢兰亲自跟在身边,后面还有两个大宫女并两个小宫女,这浩浩荡荡一行人,实在扎眼的很。
等到了御花园,守园的中监于海,老远就跪下来给她磕头:“恭迎淑妃娘娘。”
谢婉凝被谢兰扶下步辇,柔声说道:“起来吧。”
于海便凑了两步上前,小声说道:“今日园子里人不多,娘娘且往望春亭那去,那边的栀子花都开了,又香又美。”
谢婉凝便就点点头,她身后的春雨立即上前,一个荷包就送了过去:“于伴伴有心了。”
于海顿时笑弯了眼睛。
那荷包不重要,重要的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知道他叫什么,这才要紧。
这御花园按理说是皇上专享的,不过大楚历代皇帝都没有这般独断跋扈,因此妃子小主们也能隔三差五进园子里逛上一逛,享受一下皇家园林的气派。
便是谢婉凝过来玩,也不能叫别人不进来,只是她一般都会避开人多的地方,嫌弃她们话多吵的头疼。
御花园的中监自然早就打听清楚她的喜好,每次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叫谢婉凝竟也记住了他的名。
这就不是平常人能办到的了。
于海顿时有些得色,他一路陪着颜青画走到御花园深处,才告了退。
御花园里有个景叫曲水流觞,潺潺溪水是从长信宫后面的泉山上引过来的,盛夏时节还透着一丝凉意。这清澈的溪流爬过假山,路过清凉殿,穿过百花园和绿竹斋,最后环着小山丘深处的望春亭,再回到入口处。
谢婉凝最喜欢的就是那望春亭了,高高坐在上面,不仅凉爽惬意,还能饱览御花园的好风景,便是在这坐上一个下午,都不会觉得厌烦。
谢兰扶着她的手,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行:“那于伴伴倒是有眼色。”
谢婉凝漫不经心赏景,纤长的玉手在身边的牡丹花上轻轻拂过,嘴边扬起惬意的笑来:“这宫里头啊,人人都有眼色。”
那到是,谢兰也跟着笑起来,扶着她一路慢慢悠悠上了望春亭。
春雨和夏草两个大宫女早就收拾好了亭子,怕石凳太冷伤了谢婉凝的身子,上面还细致地铺了棉布软垫,桌上的瓜果点心也都备齐,就等谢婉凝到了。
天气好,最近日子又舒服,谢婉凝便大方夸了一句:“好,都好,赏。”
这宫里头,要说最大方的,除了德妃娘娘便是淑妃娘娘了,德妃娘娘那家世摆在这,一门双公侯的佳话至今还在传颂,手里头自然是松快的很。
淑妃娘娘按说家里也是极有名望的,可要说她娘家有钱,却没人点头承认,她之所以这么大方,没有别的原因。
陛下宠她啊!
她要什么陛下就给什么,便是宫份不够使,那不是还有陛下的私库吗?陛下想惯着谁,叫谁整天高高兴兴的,那是什么难事?
是以谢婉凝的手就越来越大方,宫里头各司局的姑姑伴伴们都跟景玉宫存了几分人情,这一张罗来,她办事就更容易了。
这不,她刚一坐下没多一会儿,刚退了出去的于伴伴又匆匆赶来,他脸上洋溢着笑,叫人看了就觉得喜庆。
于伴伴两三步跑到亭子边上,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汗都没出,这份本事旁人也是学不来的。
“娘娘,刚乾元宫那来了话儿,说是一会儿要清扫御花园,我怕脏了娘娘您的裙子,不如娘娘在这多等一会儿再走?”
他这话说得毫无逻辑,听起来也挺不懂规矩的,可谢婉凝立即就听懂了,当即就点头笑道:“于伴伴是体贴人,这大热天当差也不容易,这份如意糕便赏你,拿去就茶吃吧。”
她话音落下,夏草就麻利地包好那份没人动过的糕点,小跑两步送到于海跟前:“伴伴您拿好,这个糕很好吃的。”
夏草年纪小,人也伶俐漂亮,这么冲于海一笑,于海心里自然就更是舒坦了。
给淑妃娘娘办事,从来就没人憋屈过。
于海一步三叩首地退了下去,倒是谢兰说道:“今日确实有些炎热,一会儿陛下来了,小姐就请陛下过来吃会儿茶,消消暑热。”
谢婉凝笑着点点头,她眯起眼睛吃了一口新供的龙井,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绣荷包的功夫都找补回来。
刚于海来说的意思很简单,陛下稍晚些时候要来御花园散心,他来之前御花园一般要清扫一遍,是以于海会提前得到乾元宫的通告。
若是旁的妃子在,他说不定不会提醒或者快到时间把人赶走,到了谢婉凝这里,却是巴巴跑过来提醒一句,生怕她走早了。
这宫里人情便是如此,一丝一线,一搭一抬,日积月累下来,就能织出一张弥天大网。
两年里少说百两银子出去,不就是为了等这一遭吗?
甚至就连子嗣,也是等她所出的嫡长子年满三岁之后,才开始有了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宫中无人敢给太后半分脸色看。
太后出身好,自己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便是成婚之后,也是十分受宠的元配皇后,帝后关系和睦,她膝下又有出色的嫡长子,不惑之年以前太后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
或许是人生的康庄大道上不可能一丁点坎坷都无,萧铭修十三四岁时,正值青壮的太子殿下却突发急病,短短三月便撒手人寰,叫帝后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那时候的谢婉凝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对这些波诡云谲的政治风云是毫不知情的,她不知道当年的盛京是如何样子,光是这般听闻,也能知道想象得出那年太后的心情。
肯定也是痛苦不堪的。
后来先帝爷也病了,太后娘娘送走了儿子,又送走了丈夫,却越发坚强起来。
那些坎坷和波澜仿佛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三年前,先帝驾崩,她甚至一手把持前朝朝政,以一己之力把萧铭修送上帝位。
这样一个果敢的女人,哪怕是萧铭修,都不会当面让她难堪。
更何况是谢婉凝了。
德妃是不受宠,她的性子太后是知道的,也明白萧铭修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更不要说她是后族出身,得宠这两个词,这一辈子都将跟她无缘。
可内里再如何,场面上,无论是皇帝萧铭修还是宠妃谢婉凝,都要对德妃客客气气。
这是太后无声之中划下的规矩。
长信十三宫就要在她划的规矩里行事,而前朝,也不能完全脱离她。
萧铭修是个从不特别会表露内心的人,就连同太后交集不算太多的谢婉凝都觉得压抑,更不用说理应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
果然,听谢婉凝这般夸了德妃一句,太后的目光就收了回去。
她扭头对萧铭修慈爱地道:“你前头事情多,先去忙吧,母后这里有佩玲伺候,不用你操心。”
太后决定的事,从来不喜欢别人虚情假意的推拒。
因此萧铭修也没再继续“母子情深”,利落地冲她点点头,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妃嫔们,道:“那儿子就去忙了,她们几个还算伶俐,母后尽管差遣。”
他说完,就自行上了步辇离去,太后目送他墨色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瞥了几个妃子一眼:“你们一早上辛苦了,便不用围着我这个老太婆,自去休息吧。”
德妃必定是要陪着太后去慈宁宫的,谢婉凝也知趣,领着其他四人给太后行了大礼,待送德妃和太后往慈宁宫行去,这才准备回宫。
谢婉凝找了个借口先打发端嫔走了,自己留下来陪着顺嫔:“妹妹同我一起走吧,我们许久没说话了。”
顺嫔脸上扯出勉强的笑容,被她身边的姑姑扶着上了步辇,轻声道:“淑妃姐姐宫中事多,妹妹不敢多去打扰。”
她年长淑妃三四岁,却因位分低而要称呼淑妃为姐姐。宫中便是这样,无论是什么出身、什么年龄,只看位分和圣宠说话。
谢婉凝端坐在步辇上,扭头看她苍白的脸,笑的十分和善:“妹妹以前可是很直爽的,今日是怎么了?”
顺嫔没说话。
谢婉凝却毫不在意,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顺嫔妹妹太谨慎了,你便是不说,今日下午我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信不信?”
这话简直是威胁了。
可谢婉凝毕竟是宠妃,哪怕是尚宫局的钟姑姑和陛下身边的几位伴伴都很给她面子,她说能知道,便真的能知道。
顺嫔面白如纸,她一双眼睛都红了,低头沉思许久,久到两人的仪仗马上就要到她的荷风宫,她才低声道:“娘娘若是不嫌弃,不妨去嫔妾宫中坐坐。”
谢婉凝这才满意笑起来。
顺嫔到底如何,她确实很轻松便能查到,但也是需要时间的。一会儿还要去百嬉楼陪太后娘娘用膳,谢婉凝怕出意外罢了。
她从来都是个喜欢提前准备的人,经的事多了,遇事从不慌张。
两个人的仪仗一起来到荷风宫门前,守门的黄门刚想出来迎顺嫔,抬头却看见淑妃那张美丽无双的容颜,顿时有些慌张。
淑妃虽然也来过荷风宫,不过是年节时的礼数,却从未平白无故过来串门的。
顺嫔可来不及管自己的黄门如何想,她先下了步辇,亲自凑到淑妃近前:“娘娘赏光,是嫔妾的荣耀。”
淑妃笑笑,把手放到她冰冷的手心里,面不改色下了步辇。
荷风宫位于西六宫,相比东六宫的热闹,这边还是安静些。
作者有话要说: 龙凤胎必须有,哈哈~
☆、番外一·三
贵妃娘娘友情提示:此为防盗章, 请稍后再看~ 无论怎么说, 萧氏至今也立国百多年, 便再是草莽出身, 那又如何?总比琅琊那些世家们, 整日守着旧有的荣光, 如井底之蛙一般瞧不起任何人。
谢兰扶她起身, 给她换上一身山水青竹浅绿袄裙, 又叫她坐到绣凳上,给她盘发。
“一会儿怎么也要见人, 弄个利落些的飞凤髻如何?”
谢婉凝从首饰盒里拨弄半天, 找了一对花生大小的祖母绿镂空雕花金簪:“这颜色倒是很配衣裳。”
她这里的头面无一不是精品, 萧铭修知道她一贯喜好这些,赏赐下来的便没有凡物。
讲到底这便是皇家气度,她好好为皇上办差, 整日里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 他便也对她大大方方。别人有的她一样不少,别人没有的她也都能独得一份, 便是为这样的人办事,才觉得值。
起码瞧见这些玲珑物,叫她觉得自己没白辛苦。
谢兰原本就手巧,进宫以后又特地学了些新鲜花色,每日里尽心尽力打扮谢婉凝,叫她从来都是容光焕发的。
再往脸颊上些浅桃红色的胭脂,今日的妆便成了, 她扶着谢婉凝起身,还在那劝:“待会儿早膳得多用些,早上陛下走前特地叮嘱奴婢,说您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要好好补养回来,可不兴再嫌弃药膳难吃了。”
因着贵妃娘娘的事,谢婉凝确实心绪不大愉快,再加上这几日天气炎热,她这一苦夏,没几天的功夫就跟着瘦了下来。
要说萧铭修是个冷心冷肺之人,可他却又细心体贴,许多日没见她,都能一眼看出她瘦了,这要是真用了心,那该多好啊。
谢婉凝叹了口气,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便是他真用了心,她也没这福气,只等到时功成身退,能好好在宫里头养老便行了。
谢婉凝坐到桌边,一眼就看见那盅人参鸡汤,远远就散着一股子药味。
她正要皱眉头,谢兰却抢着把那盖子盖了上:“这可是陛下特地吩咐的,娘娘先用别的,最后咱再吃这膳汤。”
谢婉凝略松了口气,见夏草正在给她试菜,便笑着问:“今日的菜色如何呀?”
夏草用膳时是一点声音都无的,安静得仿佛厅堂里没这个人。她迅速把那口膳食咽下去,笑嘻嘻回道:“今日里这道香菇菜心娘娘定很喜欢,味道清淡的很,香菇味又浓,配了银耳百合粥吃定是很好的。”
她身边的人都知她口味,试菜时便特地捡着她喜欢的品,只盼着她能多用些。
果然她话音落下,秋云就已经给谢婉凝盛好了粥,正在一边给她调香油芝麻拌面。那面的味道香极了,上面点缀着御膳房最近刚试做出来的肉松,再配上花生碎和炒芝麻,瞧着就有食欲。
她劳累了一晚上,这会儿饥肠辘辘,便痛痛快快用起早膳来。
谢兰仔细记下她今日爱用之物,转头吩咐冬雪给御膳房打赏。用膳也极有讲究,这琳琅满目一桌子菜,总也得有娘娘爱吃的,挑了她喜欢的赏赐下去,底下人便会越发用心。
便是宫里这少有的几位主位,也没人再比淑妃娘娘这的菜色好了。
等用过早膳,夏草又伺候她用过解腻茶,才扶着她去了小花厅。
小花厅便是前殿的西侧间,当年谢婉凝住进来前萧铭修特地命人给改成了花厅,把门扉全部打开,一眼就能望见前院的花坛。
夏日里这里也很凉爽,谢婉凝经常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看看书绣绣花,偶尔叫丫头们陪她打打对牌,日子惬意的很。
她在这里是惬意享受的,可等在这里的端嫔却坐立不安。
昨日郑氏那蠢货回去就跟她那哭哭啼啼,她问了半天才知道那贱人冲撞了淑妃娘娘,不仅乾元宫的边没挨着,还得罪了淑妃娘娘,可差点没把她气疯。
便是再生气,她宫里人出了事,也得她出来善后,今日早膳她都没用好,就怕来晚了叫淑妃娘娘不高兴。
只没想到,都快日上中天了淑妃也才刚用早膳,着要换成是她,实在是不敢的。
虽说她也算是一宫主位,担着正三品的位份,面上看同四妃没差太多,可底子里却天差地别。身上有恩有宠跟无恩无宠的,简直是冰火两重天,过的不是一样日子。
端嫔等的这小半个时辰里,简直坐立不安,跟在她身后的大宫人珍珠趁春雨出去拿茶点,还小声劝她:“娘娘镇定着些,淑妃娘娘不是不讲理的人。”
谢婉凝确实不是不讲理的人,可皇上是啊,万一晚上她吹个枕头风,她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端嫔想到这里,手里紧紧攥住帕子,她心里头都快把淑妃和那个蠢货骂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一丝一毫都没显。
便是就叫她得了宠,人人私底下都恨她,可又都不敢惹她。
她们就等着呢,等她失宠的那一天。
这一两句话的功夫,春雨就笑眯眯回来了,她特地给端嫔准备了今年新下的碧螺春,还配了两三样小点:“我们娘娘实在也是过意不去,偏巧她今日睡迟了,只得劳烦端嫔娘娘等一等她,特地叫奴婢先给您陪个不是。”
当着景玉宫一等一得意人的面,端嫔可不好直接掉脸子,忙笑道:“春雨姑娘客气了,等娘娘一会儿有什么要紧的,你还得再去同娘娘说,叫娘娘别着急,省得用不好早膳。”
春雨又笑,十分恭敬地给她上了茶点,又特地打开花厅的雕花门扉,好叫她能赏赏景:“多谢端嫔娘娘体贴,那奴婢这就同娘娘禀报一声,过会儿再来伺候您用茶。”
她手脚干净利落,态度大方和气,笑眯眯地就退了出去。
回去禀报不过是个借口,为的是让端嫔在这能自在些,她要是时刻盯着她定要厌烦的。
等她又走了,端嫔才松了口气,她端起御窑仿制的云过天青色茶碗,喝了一口今岁的新茶。
这茶她那里也是有的,只不过分到手里也就一两,平日里十分的舍不得喝,到了这景玉宫便成了待人接物的平常物。
再看看外面小花园那花团锦簇的样子,她心里头越是不爽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到底是没法比的。
不过淑妃到底也不是那等高高在上的妃主,端嫔觉得自己没坐多一会儿,她就来了。
当门外响起宫人的问安声,端嫔就赶紧站起身来,她刚抚平衣裙上的褶子,那扇君子兰花雕门扉便应声而开。
一道端丽清秀的身影缓步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清香馥郁的兰泽香。
端嫔心里一紧,这就要跪下给她行大礼,然而谢婉凝却快走两步,一把托住她的胳膊:“我们都是姐妹,何须做这些虚礼呢。”
淑妃娘娘的声音清润柔和,带着一股柔情蜜意,听到人心里头是舒服极了,仿佛喝了什么天降甘霖。
端嫔刚才满心的怨气只她这一句话就消了个干净,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给娘娘赔礼道歉来了,就怕娘娘生我的气。”
九嫔也是主位,按宫规不用给妃位行大礼,日常见了行个小福礼便是了,端嫔是抱着道歉的心来的,行大礼论说也没错。
不过淑妃也不好叫她真跪在那便是了。
她扶起人来,亲亲热热拉着她坐到榻上,笑道:“你宫里小主不懂事,跟你又有何干,这大热天的非要跑这一趟,跟我生分了不是。”
端妃的脸就红了,话是如此,可她宫里人就归她管教。如今她主碧云宫前殿,后殿空置没人住,可以说一宫的人都要她来管束,出了事就是她的责任。
淑妃刚用过早膳,却也为了陪端嫔用了一小块栗子糕。
端嫔便十分诚恳道:“昨日郑淑女一回去就哭,瞧着吓得不轻,我一听她竟是冲撞了娘娘,今日就想着过来给您陪个不是,知道娘娘这没有凡物,我也不拿我宫里的东西献丑。”
她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大宫女珍珠,珍珠便捧了个盒子出来,打开给淑妃瞧。
“这是我平日里闲暇时亲手抄的心经,这里一共是九卷,就想呈给娘娘添个福运。”
春雨忙伸手接过去,特地打开一卷给淑妃品读。
端嫔这一手字确实写的不错,淑妃也知道她这份赔礼很有诚意,便笑道:“你的字真是好,回头我一定要供在小佛堂里,多借借佛祖的光。”
谢婉凝这么一说,端嫔心里头便妥当了。
这事一开解,便就过去了。不过谢婉凝还是真心实意劝她:“你宫里那个淑女,瞧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以后可得看着点,别出了岔子。”
谁说不是呢,端嫔不由叹了口气:“她进宫这些年也没伺候上陛下,心里头急,见天跟我那哭,实在没办法我才给她出了这主意,结果就没办好差事。”
自己宫里有些下三位的小主也不是不好,起码陛下若是瞧上哪个,主位娘娘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若是运气好再落下个一儿半女,便更是实在的了。
谢婉凝知道她们都是如何想的,可她确实不想委屈自己,她景玉宫说不叫人进就能不叫人进,连陛下都不会说她一句不是。
她听罢只是笑笑:“你也是不容易。”
这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谢兰坐在她身边,含笑地绣着帕子:“回头叫绫惜给小姐备几个驱蚊荷包,也不知道东安围场那边蚊虫多不多,仔细再咬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番外完啦~看到评论有小天使说想看太后和先帝的,想想还挺带感,于是明天是太后和先帝的番外~不知道大家是否想看其他妃子的后续?有点想集中给她们安排一下,毕竟都是可爱的小姐姐~
那咱们明天见~
☆、番外二
贵妃娘娘友情提示:此为防盗章, 请稍后再看~ 也不过就一会儿功夫, 御花园里就安静下来, 只有淑妃娘娘舒坦地坐在望春亭中,边吃茶边读书。
谢兰坐在她身边,含笑地绣着帕子:“回头叫绫惜给小姐备几个驱蚊荷包,也不知道东安围场那边蚊虫多不多,仔细再咬着人。”
萧铭修不过继位两载有余,头两年不是给先皇守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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