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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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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干粮就行,你们也还没吃,赶紧先去垫补一些,别忙的饿着肚子干活。”

    今日是谢兰并芳蕊、春雨和夏草跟着她,绫惜和秋云冬雪就留在宫中休息,这些时候确实忙得不行,赶到大过年才能彻底歇一歇。

    芳蕊冲她福了福:“兰姑姑已经用了,等妆面弄完臣再去。”

    秋云手最巧,一会儿就给谢婉凝画好了今日的妆容,谢婉凝对着镜子瞧了瞧,觉得已经很好,便叫芳蕊去休息会儿吃口东西。

    谢婉凝站起身来,依次穿好夹衣和礼服,然后又挂上霞帔、玉佩和香囊,最后再领口处坠上金镶玉如意福结,这才算整齐穿好。

    衣裳穿完,谢兰也已经用好早膳进来,跟着秋云和冬雪一起前后检查了三遍,见确实没问题才略松了口气。

    “时候还够,一会儿到了步辇上再戴冠吧,”谢兰笑道,“新年了,祝娘娘新年吉祥,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谢婉凝抿嘴笑笑,一张脸儿更是明媚出众:“新岁吉祥,平安如意。”

    她取了早就准备好放在匣子里的小福袋,一人赏了一个,最后给了谢兰:“今年,也还请姑姑多辛苦了。”

    谢兰慈爱地看着她,在宫灯的照耀下眼睛里闪着动情的光:“娘娘哪里的话,能伺候娘娘是我的福气。”

    不过片刻功夫,绫惜就进来通报:“时辰到了,太和殿那边的黄门已经到了门口,咱们可以迎新去了。”

    谢婉凝就跟着说一句:“好,这就迎新去。”

    随着话音落下,她率先踏出景玉宫,行至步辇上坐好后,夏草就把九翟四凤冠呈给她:“提前一刻奴婢会知会娘娘。”

    谢婉凝点了点头,见她跟春雨带好了随身行礼,便沉声道:“起吧。”

    寅时正,贵妃步辇驾临太和殿太和门前。

    守门的黄门一声唱和,把贵妃谢氏的名号在偌大的广场上叫响。

    谢婉凝深吸口气,她撑着沉甸甸的九翟四凤冠,弯腰下了步辇。

    拂晓暗暗之中,一道朱红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她头顶上的金冠在宫灯的照耀下摇曳着耀眼的珠光,白净美丽的容颜之下,是挺得笔直的脊背和笔挺利落的大礼服。

    谢婉凝目视前方,无惧众人目光,她不快不慢走到最前面的位置,站在那不动了。

    春雨便迅速撤了下去,跟旁的宫人们守在角房里,等候着各家娘娘礼毕招呼。

    文武百官要比宫妃们到的早,他们已经排列有序地立在广场上,安静垂眸,鸦雀无声。

    谢婉凝的到来仿佛拉开一道闸门,不过一盏茶的时候,所有主位妃嫔便悉数到场,却没有一个再比站在最前面的贵妃耀眼。

    少倾片刻,太后和诸位王爷王妃也到了。

    宗室们站在直道的另外一边,而太后徐徐上前,列于谢婉凝之前。

    此刻的太和宫广场前,宫人大臣宗室和嫔妃总有百多人众,却个个屏气凝神,空中除了凌冽风声,再无一点杂响。

    就在这时,宛如一道惊雷一般,一声唱诵叫醒了每个人的睡意。

    赞者唱道:“陛下驾到。”

    不过一瞬间,萧铭修修长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太和门前。

    他头戴十二旒玄色冕,身穿十二章玄衣朱裳,腰系革带、大带与蔽膝,挂组佩玉与大绶,脚踩朱袜、赤舄,端肃现于人前。

    自是气势恢宏,威仪堂堂。

    作者有话要说: 服制参考《大明衣冠图志》冕服篇。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替换了同色系orz

    陛下:朕今天是不是帅翻了??

    贵妃娘娘:是是是,你最帅,最帅!

    ☆、第 99 章

    大年初一, 长信宫中最重要的大事, 无非是祭天了。

    文武朝臣、后宫嫔妃、亲王宗室皆列席于广场中央, 百多人端方肃穆,就为等钦天鉴早先算出来的吉时。

    萧铭修站在大殿之前, 身前是青铜打造的巨大圆鼎,他手持玉圭, 定看身前供奉香案, 等待身边赞者唱词。

    一瞬间,就连风都不敢出声了。

    谢婉凝立于殿前, 垂眸看着膝前的蒲团, 因礼服内的夹衣缝补厚实,倒也不觉得冷。

    少倾片刻, 年长的赞者终于唱起:“吉时已到,起礼。”

    随着他的声音, 一名年轻的赞者捧香上前, 呈给陛下。

    “敬天神授, 皇帝请香。”年长的赞者又唱。

    萧铭修把玉圭捧至托盘上, 双手取三柱高香, 奉于身前。

    之后,随着赞者的引导, 萧铭修燃香供香,终成供香礼。

    赞者又唱:“跪。”

    在场百多人便一齐跪了下来。

    赞者再唱:“一叩首。”

    众人便行叩首大礼,拜三次而终,才行起身。

    而此时, 赞者继续唱:“再跪。”

    如此这般再三而拜,才算行满三叩九拜之礼。

    谢婉凝见身前的太后身形都有些晃动,忙上前半步搀扶起她,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谢婉凝好事做完,便沉默不语退了回来。

    别看这一套繁复,却只是今日祭祀的开始。

    之后萧铭修又洒酒、念祭书,后又领着众人再行三叩九拜,祭天仪式才终了。

    祭天结束后,天色微明。

    谢婉凝领着众妃先给萧铭修朝拜,再侍候太后回后宫,率众妃给太后恭贺新岁。而萧铭修要留在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朝拜之后,要用新作的太平朱笔书写福字,行开笔礼。

    这一趟行完,天上金乌灿灿,转眼又是晴朗天。

    到了这时,筵席就要开了,太和殿宽敞广阔,能容百人余,萧铭修也惯不爱折腾,便领着朝臣在这行筵宴,享用开年的第一道佳肴。

    此时的慈宁宫,也是一派热闹。

    宫人们早就把正厅和暖阁之间的门扉取下,改成一整个宽敞的厅堂,因着萧铭修的后宫主位不丰,连带着婕妤和昭仪一起也硬生生只坐了一桌半,却因为各个打扮得花团锦簇,也不显冷清。

    先帝爷的太妃们也凑了一桌,厅堂里倒也满满当当,就连跳舞的地方都没有,只得请了几名乐师给奏新曲。

    太后是聪明人,特地跟谢婉凝这几个主位妃嫔坐了一桌,太妃那只叫阑意招呼着,倒也两边不冷落。

    谢婉凝笑着陪坐在太后身边,温婉道:“娘娘,发冠沉重,不如咱们先换了小礼冠,也方便吃宴。”

    太后就等着她这个台阶,闻言就笑了:“那我就先去换了,你们谁要换也赶紧去忙,省得下午头痛。”

    她松了口,妃嫔们就各自起身,找自家的宫人去了。

    昭仪婕妤的发冠最是简单,是不用换的,谢婉凝便也没招呼她们,只去太后特地给她准备的小隔间,她刚一弯腰进去,抬头就看见夏草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十分不知所措。

    谢婉凝示意谢兰关好门,沉着脸进了隔间:“怎么回事?”

    刚才是芳蕊谢兰亲自伺候在她身边,留着春雨和夏草守着随身行礼,小翟冠也不算轻,夏草一路都紧紧抱在怀里。

    夏草当即便跪了下来,她倒是没哭没闹,只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飞快把事情说清。

    “在太和殿时,奴婢们一直都是在角房等候,期间兰姑姑和芳蕊姑姑都在另一间坐着吃茶,奴婢这边就只奴婢跟春雨姐姐在。中途春雨姐姐出去如厕,奴婢坐在那不知怎么竟睡着了,等再一睁眼,却是春雨姐姐如厕回来。”

    谢婉凝听到这,就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可是行李有异?”

    春雨也跟着跪了下来:“是,刚奴婢想提前取出六翟二凤冠再擦一遍,却发现冠上的两只凤都被折了翼,全部从发冠上掉落下来,不成样子了。”

    时间紧急,也由不得谢婉凝再去发火训斥她们,动手的人一定知道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换发冠,才做了这般恶心的手脚。

    先不论她一整天都顶着九翟四凤冠多打眼,便是这么戴上一整天也十分不好受,到了下午准得头晕目眩。别说是祭祀了,就是站直都不太可能。

    谢婉凝便让春雨打开给她瞧瞧,果然见两鬓处的飞凤被人使劲扯落发冠,发冠环带处只有棕帽的乌黑底色,十分难看。

    芳蕊狠狠瞪了一眼夏草,忙道:“这么大的事不知早讲,还不赶紧回宫去取,替换的礼冠还有一顶,也能将就用用。”

    谢婉凝还未多言,谢兰便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总不能娘娘进来更衣,出去却还是原来那一身,外面如果只有咱们自家妃嫔也就罢了,却还有那么多太妃,实在太落脸面。”

    年节这等大事,脸面最重要,要不然谢婉凝也不能这么紧张,提前好几日预备着不出错。

    可她是紧张了,事到临头还是出了乱子,倒也真是万万没想到。

    谢婉凝皱起眉头:“礼服可有不妥?赶紧瞧看瞧看。”

    夏草忙回:“娘娘,春雨姐姐道那一会儿工夫时候很短,来人也只匆匆弄坏翟冠,礼服还未曾来得及下手。”

    谢兰低声训道:“难不成都出了事才算妥当!”

    夏草就又苦了脸,跪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自来活泼可爱,景玉宫中的人也都喜欢她,对她便没那么严苛。是以今日人家拿准她不够警醒,才办成了事。

    可这事却不是那么简单,谢婉凝跟谢兰对视一眼,两个人便都沉吟起来。

    谢兰见她仍是沉默不语,便道:“刚我瞧着丽嫔头上戴了两把对钗,她应当今日带了备用的,不如我们悄悄过去借了插戴?”

    换成其他的对钗虽然略显降格,但她今日毕竟是风光大现,这会儿低调一些也无不可。不过丽嫔到底有没有多余的发钗她们谁都不知,这个却是没有底的。

    谢婉凝听了谢兰的话,却是眼睛一亮,她道:“姑姑悄悄跑一趟,咱们确实要借对钗。”

    谢兰却又犹豫了:“可是……若是丽嫔没有,可待如何?”

    谢婉凝摇了摇头:“咱们不跟丽嫔借,我叫姑姑亲自跑一趟,是要去跟太后娘娘借。”

    若说是凤钗,自然是太后娘娘这的最多,如果能借到一对规制差不多的,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娘娘,太后娘娘知道这事,是否不太好?”芳蕊跟着劝道。

    芳蕊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跟着小劝一句。

    谢婉凝却很笃定:“无妨,太后娘娘的聪慧世间少有,只要把事情说清,她定会明白。姑姑且速去速回,娘娘那恐怕还有其他的吩咐,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她打定了注意,谢兰便再无二话,低调地出了隔间,匆匆寻皎月去也。

    留下三个宫人给谢婉凝更换礼服,夏草缩在一边不敢上前,苦着脸道:“娘娘回去只管教训奴婢,奴婢一定知错就改。”

    谢婉凝倒是一点都不慌乱,还有闲心数落她:“你知道自己的毛病就好,平日里有姐姐们带着你,姑姑们也疼你,你就从来不去在意这些。丢三落四不够谨慎的毛病至今都没有改正,经过今日这件事,你可学乖了吧?”

    夏草倒是知道不能在这里哭,且哭也没什么用,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倒是说:“我记得当时角房里几位妃娘娘的宫人都在,大家只是各坐一角,没怎么说话。春雨姐姐去了侧间之后,我仿佛闻到了一股略有些刺鼻的香味,这才睡了过去。”

    谢婉凝就看了一眼春雨,春雨也说:“奴婢记得回去的时候似乎其他几个瞧着都有些困顿,便以为大家早上太过忙碌,这时定时累了小憩一会儿,也未曾多想。”

    芳蕊给谢婉凝取下翟冠,帮她按了按发顶和眉心,轻声开口:“咱们做宫人的,平日里颠三倒四日夜轮换也是常事,又怎会因为早起就困顿?再说那屋里都是妃娘娘身边的大宫人,一个比一个警醒,便是在自家宫中也不会困了就睡,更何况在外面了。”

    芳蕊长得比绫惜严肃,教育起宫人来也更严厉一些,可就是因为这份严厉,她说的话却很能说服人,三言两语这么一评判,就连春雨都变了脸色。

    “姑姑的意思是,这是冲着咱们所有的妃娘娘来的?”

    芳蕊却又摇了摇头,低头看向谢婉凝。

    谢婉凝冲她笑笑,也道:“给她们讲讲,这事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诺,”芳蕊福了福,转身却说,“这一次,也不知到底几位娘娘遭了秧,如果只咱们家娘娘,其实还算好的。若是连嫔娘娘也出事,就不太好说了。”

    为什么说只谢婉凝出事算好的?春雨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夏草还有些朦胧,茫然地看着芳蕊。

    芳蕊只好解释:“若只咱们娘娘,就可知这人是冲着咱们景玉宫来的,而娘娘又素来被称赞沉着冷静、机敏聪慧,这事落到咱们身上,倒也不用慌张。”

    “这宫里也没什么咱们不能差遣的,娘娘定能化险为夷,把事情妥善绕过去。”

    夏草这才张大了眼睛,难得结巴一回:“若是冲着所有妃嫔来的,所图便不止局限于后宫了?”

    倒也没笨到不可救药,芳蕊点了点头,她垂下眼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若是几位妃嫔娘娘翟冠上的飞凤都被折翼,又是在大年初一祭祀当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若这事当时真的办成,对方肯定要让众人当众出丑,这样便造成飞凤折翼的情景,用以告诉世人,如今宫中的这些妃子们,没有一个能配得上神鸟凤凰。

    自然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当正宫皇后了。

    夏草脸上更白,她颤抖着双膝再度跪了下来,哆哆嗦嗦求饶:“请娘娘救奴婢一命。”

    谢婉凝一杯温茶吃下去,胃里舒服许多,她轻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现在慈宁宫听着风平浪静的,便是各家妃嫔都在自己想法子了,这能说明这事最后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不会叫人把事情闹大。

    芳蕊能想到这些,太后也能想到,这是她的慈宁宫,还不是她说了算。

    谢婉凝小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想搞事?也得运气好吧?

    太后娘娘:呵呵,放马过来。

    ☆、100

    可不是, 等到谢兰捧着个枣木盒子回来, 谢婉凝一看她脸上的表情, 就知道事情准很顺利。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谢兰把盒子放到桌上, 冲谢婉凝比了个大拇指:“娘娘聪慧过人,令人心下佩服。”

    谢婉凝轻声笑笑, 她随意打开盒子, 却被里面的那两只凤鸟亮了眼睛。

    她以为太后会借她一对最寻常不过的凤钗,却没想到太后出手就没有凡品, 只看凤鸟尾羽上点缀的珍珠和宝石, 就能感受出这对凤钗的精美。

    谢兰便叹道:“我原本是跟皎月讲的,没成想皎月立即就报给太后, 太后娘娘叫我进去把事情说清,便叫皎月取了这个盒子给我, 且说这一对凤钗太过鲜亮, 她用着已经不合适, 便送给娘娘您, 请您务必好生保管。”

    谢婉凝听了这话, 不由愣住了。

    她轻轻摸着凤鸟身上的花纹,叹了口气:“凤凰隐影, 梧桐遮身,娘娘过去风光日子,也只能从这生动活泼的尾羽上窥见一二,娘娘定很珍惜它。”

    若不然, 这一对早就应当蒙尘的凤钗又怎会至今光亮如新呢?

    谢兰笑道:“太后娘娘肯定明白了娘娘的意思,娘娘便可放心了。”

    谢婉凝点了点头:“咱们就再坐一会儿,等外面有了动静,咱们再出去。”

    要不然她着急出去就坐,其他人还没准备好,主桌那空一大片位置,到底也还是不好看。

    谢兰走到她身边,接替了芳蕊的活,帮她松松头皮:“也是我年纪大了,眼界心智到底有些跟不上,以后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娘娘该训就训,我努力改正。”

    “姑姑怎么这么逗趣,”谢婉凝噗地笑出声来,“姑姑这是太过为我着想,扰了神志罢了。”

    谢兰对她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如今也是四十多的人,几乎天天守在她身边不休息。可也正是因为她把谢婉凝放得太重,就会出现刚才那一般情景。

    谢婉凝虽说掌宫不算难,倒也每日都很认真,她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太后责罚。所以当时她说私下里找丽嫔借发钗便是了,不用再劳动太后。

    可谢婉凝所看所想却是另一回事,事实证明谢婉凝是对的,而她的格局却太小,只看了景玉宫那一亩三分地。

    “娘娘体贴,臣也不能厚着脸皮自认没错,臣请罚一月俸禄,请娘娘准允。”

    她很少在谢婉凝面前自称臣,一个是几十年叫惯了,再一个也是不想叫谢婉凝觉得身边没个亲近人,在深宫里寂寞难捱。

    但做错事就要受罚,不管亲近不亲近,她自己没有办好差事、出好主意,便不能因为亲近而含糊过去,更应该严惩以示谢婉凝治下公平。

    谢婉凝抬头深深看着她,见她目光坚定,便叹了口气:“便如姑姑所言吧。”

    等了没多一会儿,外面就陆陆续续有了声响,芳蕊上来给她戴好六翟四凤头冠,又在空了的位置上左右各插一只凤钗,便算打扮停当。

    这顶小冠是根据谢婉凝的要求做的,瞧着富丽堂皇,可上面的翟凤都是镂空雕刻,戴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沉,很是轻松。

    她举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还有些疑惑:“怎么觉得比原来的还好看些?”

    谢兰笑道:“听皎月说,这一对凤钗确实是太后娘娘珍藏多年的心爱之物,凤鸟姿态优雅,端方大气,自然是极衬娘娘丽容的。”

    说起来,太后倒是真的大方,多年心爱之物说给就给,一点都不含糊。

    皎月的说辞谢婉凝是信的,太后不会拿这事来糊弄她,太后对这对凤钗的喜爱,只能多不能少。

    等来到外面的正厅坐定,又迎了太后娘娘到场,谢婉凝才从德妃惊讶的眼神里,体会出这一队凤钗的独特来。

    冷盘热盘一会儿就上齐了,虽说宫宴不好多吃,但大家毕竟忙了一上午,都有些饥肠辘辘,太后也不说那许多废话,只道:“如今是天佑四年,新岁已至,暖春将来,还望个妃嫔今年多多保养,叫我也能趁着年轻多抱几次孙子。”

    她这话一开口,在场的妃嫔们就都红了脸,倒是二公主有点听听不太懂,含含糊糊嘀咕:“祖母可以,抱我呀。”

    太后便哈哈笑出声来:“咱们家的公主就是聪明,瞧彤儿慧儿多可爱,就是多几个小公主,我心里头也畅快啊。”

    谢婉凝就在边上笑:“娘娘所言甚是,我们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太后就点了点她:“你这孩子,就会哄我。”

    有太后这么活跃气氛,主桌上的几个妃嫔脸色都好看了些,谢婉凝匆匆一看,就知道在座大多数人翟冠上的凤钗都换过了。

    嫔位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十二束团花,妃位的也都是凤钗,不过精巧程度跟谢婉凝头上的这对是没的比的,就那光泽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

    德妃头上的那一对跟贤妃的瞧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德妃对自己的倒是不在意,只一直盯着谢婉凝的发冠看。

    谢婉凝见她眼神太明显了,几次给她暗示她都没接,怕场面弄得太难看,无奈问:“德妃妹妹怎么一直盯着我瞧呢?”

    德妃喃喃自语:“贵妃姐姐这对凤钗,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谢婉凝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怕她当场把事情说破。好不容易把场面圆上,主位们也都淡定自若笑着吃菜,若是再被重新讲出来,就是太后脸上也不好看。

    可还没等谢婉凝张嘴拦她,却听她冲太后撒起娇来:“娘娘真是的,这一对凤钗臣妾可是求了好久的,怎么您一直不舍得给,现在却赏给了贵妃姐姐了。”

    谢婉凝抬头一看,见她眼神闪烁,就知道刚才肯定是走了神,现在自己找补呢。

    太后轻轻拍了拍谢婉凝的手,却对德妃道:“你这小皮猴最是闹腾,我的好东西到了你手里,两天就要弄坏,我可心疼着呢。”

    德妃撅了噘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笑道:“那娘娘也得给臣妾一对凤钗,要不然臣妾要睡不着觉了。”

    太后沉着以对:“贵妃有的,你们便都有,权当我替皇儿给你们新年贺礼了,这下高兴了吧。”

    德妃这才喜滋滋道:“多谢娘娘赏赐。”

    太后这句话,就是变相跟主位们说,借给她们的发钗实际上是给她们的赏赐,给了她们就不用还了。

    太后这里就没有歪东西,只要她出手就一定是好的,各宫主位倒也不是见识浅薄之人,可大年初一就被太后赏赐也是件高兴事。

    这一场小风波看似就要解决,德妃在对面冲谢婉凝挤了挤眼睛,谢婉凝却若有所思。

    可能也是赶巧,太后确实打了几对新的发钗或者是早年的库存从未戴过,这才拿出来充场面,若是以前经常戴用的发钗,太妃们肯定能瞧出来,定是不能赏赐给妃嫔的。

    那么就只有谢婉凝头上这一对是实打实的太后旧物了。

    兴许是这些库存没有合适她的,也可能觉得谢婉凝在陛下那特殊她不好敷衍,总之太后也确实对她单独示了好,叫谢婉凝好生感动太后对她的这一份体贴。

    她不仅出手帮她圆上这次的大差错,还自掏腰包找补,这是实打实帮了大忙,如果谢婉凝还不感动,那真就成了没心的人。

    谢婉凝端起酒杯,冲太后敬酒:“恭祝娘娘新岁安康,万事顺遂。”

    她说完,等太后也举起酒杯,便仰头一口喝干,竟有些北地女儿的飒爽英姿。

    太后笑笑:“好好好,你也好。”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这场小波折就要过去时,旁边太妃那一桌上,却传来一把清亮的女音:“贵妃头上这一对凤钗,是太后娘娘封后后首次入宫选用的那一对吧?”

    谢婉凝抬头看去,却见敬太妃目光炯炯,正盯着她瞧呢。

    这一对凤钗竟还有这般典故,倒确实是十分贵重了。

    谢婉凝摸了摸那凤钗,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诚恳的:“娘娘早先把这一对凤钗赏赐给臣妾,臣妾就觉得实在贵重,但长者赐不可辞,臣妾就厚颜收了下来。”

    她边说边笑,这一会儿脸上又添了几分腼腆:“只是这凤钗太漂亮了,臣妾便忍不住,特地选了今日配翟冠,也好让娘娘知道,臣妾也一定会珍惜这一对凤钗,不叫它终日与奁盒为伴。”

    不过是一对凤钗,却叫她硬生生说出了母慈子孝的意味,敬太妃目光闪了闪,却毫不退缩:“可我还记得,娘娘这一对凤钗,在封后大典那一日也曾戴过。”

    封后大典之后是有宫宴的,兴许太后就是那个时候戴的,敬太妃这么说也无不可。

    谢婉凝便更是惊讶,她忙道:“原来这凤钗竟这般重要,那臣妾以后一定多佩戴几次,好叫娘娘更高兴。”

    敬太妃可能没想到她这么会歪曲自己的话,差点没气得跳起来大骂,可这会儿毕竟是在后宫,她上头还有太后娘娘坐着,自来不如在燕东为所欲为。

    “贵妃真会狡辩,娘娘赏赐给你的凤钗,是早年旧物,那就必然是皇后规制,你自当好好奉为珍物,又凭什么来享用?”敬太妃最终把这话说出口了。

    说到规制上,谢婉凝就不能插话了,凤钗自然只能是皇后和太后才可插戴,但谢婉凝用来配翟冠也符合规矩,倒也无不可。不过这会儿她也知道,定是昨日就得罪了敬太妃,她这会儿是来找补呢。

    可谢婉凝不说话,却有人开了口。

    只听太后轻轻开口:“我赏赐给她,就是叫她用的,我说合规矩,那就是合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冲鸭!

    德妃娘娘:太后娘娘好帅!

    太后:呵呵,不多说,就是干!

    第一百章啦撒花撒花~发现自己已经写文一年啦~一共写了两本半,总计130万字,好有成就感啊~谢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我也坚持不了这么久,么么哒~

    ☆、第 101 章

    太后的话一说完, 大厅里陡然一静。

    倒也不是她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而是她身上那股气势, 这许多年都未在众人面前显威了。

    敬太妃好悬一口茶没哽在喉咙里,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慢慢咽了下去。

    “娘娘这话说的。”敬太妃脸上也不太好看。

    太后瞥了她一眼,却道:“本宫这话说得难道不对?贵妃如今是正一品的位分, 宫宴时用凤钗配翟冠, 是最合礼法规矩的。再说, 这对凤钗是本宫的旧物, 本宫赏赐给贵妃,就是知道她懂事, 知道她能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她万万也不会做出失礼出格的莽撞事来。”

    这话是明晃晃打敬太妃的脸呢, 就差没直说她多管闲事了。

    敬太妃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好日子过久了,她几乎都忘了当年太后在宫中说一不二的盛景。如今她跳出来找谢婉凝不痛快,一个是想给自家姑娘留条后路, 再一个也是觉得太后不可能几次三番给贵妃脸面。

    昨日可能是她话说多了,惹的太后不愉, 却没承想今日再拿贵妃开刀,太后却还是选择维护贵妃。

    如果只一次也就罢了,几次三番这样,敬太妃就不由重新掂量贵妃在太后心里的分量,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到底也没有听闻的那般不堪。

    想到这里,敬太妃便起身给太后赔罪:“唉,太后娘娘也知道我自来口直心快,这些年在封地舒心日久,一下子适应不了宫中生活,娘娘可别忘心里去。”

    她虽说位分不如谢婉凝,到底算是长辈,也拉不下面子再跟她道歉,只青着脸坐下继续吃宴。

    这一场风波,才彻底揭了过去。

    等到用完宫宴,百嬉楼又要赐宴,一众太妃宫妃们就又顶着寒风往百嬉楼赶,去看一场太平盛世的新年大戏。

    不止后宫,前头的中和殿也有赐戏,萧铭修要陪着一众王公大臣们把新戏认真看一遍,不仅不能回去小睡,还得看得一脸开心,仿佛那戏多好看一般。

    萧铭修正坐在那百无聊赖想着最近的雪灾救灾事宜,旁边沈雁来就悄悄上前,在宁多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怎么?”萧铭修自己剥了两颗小核桃,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宁多福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萧铭修就笑道:“你去跟娘娘说,现在苏年有空,让苏年伺候她去。”

    这就是让慎刑司亲自给谢婉凝查案了,宁多福脸上的笑容不变,轻轻又退了下去。

    萧铭修一口核桃入口,就听戏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端是扑朔又迷离,叫人品不出各中深滋味。”

    萧铭修又笑:“品不出啊……”

    敬王正坐在他边上,闻言茫然道:“皇兄,您说什么?”

    萧铭修扭头看他,见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明白,不由淡笑道:“朕说啊,各人滋味得自己细品。”

    敬王一愣,他认真看了看萧铭修的面容,随即缓慢道:“皇兄所言甚是。”

    “你真听明白了?”

    敬王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萧铭修也不在意,又吃了一碗杏仁露,才听敬王小声说道:“臣弟知道的皇兄,母妃性子急躁又耿直过分,等这次臣弟大婚,以后王府便让王妃当家做主。”

    他能这么说,萧铭修倒是很意外。

    这个幺弟一直以来性子柔弱,又是个只会看书的书呆子,如今他们封地的事许多都是属官跟敬太妃直接做主,他基本上是不掺和的。

    敬太妃要强,性子也硬一些,敬王就敬着她,轻易不跟她多说一句不是。

    时间长了,敬太妃的心就野了,以为她能摆弄一省一府,连带着也能在长信宫为所欲为。可太后两句话,就能重新告诉她想要在陛下头上撒野,想要在长信宫张狂,这辈子她都是做梦。

    自从敬王去了封地之后,萧铭修就再也没同敬王促膝长谈过,每月不过一封家书,聊表兄弟情谊。敬王写的都是些小事,大多都是说自己最近读了多少本书,又对什么风景名胜山川古迹向往,总想着有生之年能去瞧瞧。

    萧铭修就给他回信,让他:“带足亲卫,也可微服私访逍遥几日。”

    敬王却说:“母在不远游,臣弟还是待在燕东,陪伴母亲身侧吧。”

    他这是担心自己游走天下惹萧铭修不痛快,也不能放任母亲在封地肆意横行,因此只能自己忍耐下来,做那个上敬兄长、内孝母亲的好孩子。

    萧铭修一直以为他并不能看清这些是是非非,却没料到,到头来他心里如明镜似的,什么都能看透。

    “再等等吧,等日子久了,你想游历山河也不是不可。”萧铭修叹道。

    敬王眼睛一红,他如今年纪还小,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被皇兄这么一安慰,心里头简直感动到不行。

    “皇兄……”他巴巴看着萧铭修。

    萧铭修瞥他一眼,伸手把他的头推到一边去:“行了,你已经提前行了冠礼,是大人了,可不兴总是哭鼻子。”

    敬王低头偷偷擦了擦眼睛,下了决心:“皇兄,刚才臣弟也不是同您玩笑,臣弟将来的王妃,还是要厉害着些的好。”

    萧铭修觉得有些好笑:“要多厉害?”

    敬王抬头看他一眼,复有低下头去:“跟母妃差不离的那种。”

    萧铭修一下子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了,他是想让将来的王妃去压制敬太妃,只要脾气够硬,两方就能相互挟持住,达到一个最完美的平衡。

    他夹在其中或许会有些辛苦,但是一来可以打消母妃最近的气焰,二来他性子软弱,最容易犹豫动摇,这个时候有一个处事果决的王妃,燕东才不至于生乱。

    所以他的这个王妃看似好找,实际上却最难找。性子要硬,脾气要直,且还要出身氏族,果决利落处理封地事务,既不能偏颇狭隘,还得公平大度,简直是找个圣人。

    萧铭修这么一想,谢婉凝的身影一下子就映入他心田,让他不由得意笑出声来。

    婉凝再好,也是我媳妇啊,萧铭修莫名想到这一句,越发得意起来。

    结果敬王自己还在那感叹,身边的皇兄就开始自顾自开心,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他的难处:“皇兄!您有没有听臣弟说话?”

    萧铭修脸上的笑都不用藏,却真心教导他:“你说的这条件,实在是天上地下难找,但也不是没有。”

    就在敬王要高兴地起身谢礼时,就听他继续道:“可这么好的姑娘,已经是你嫂嫂了,你说怎么办?”

    敬王刚想说自己哪来的嫂嫂,可转头就想起母妃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贵妃,顿时领悟过来,原来满宫里都传陛下偏爱贵妃,几乎独宠于她,居然是真的。

    陛下说贵妃是他嫂嫂,那贵妃就一定是,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嫂嫂了。

    敬王性子腼腆,不喜生事,却也不是真的笨。

    他这么一想明白,当即就苦着脸道:“嫂嫂那么好,自然是皇兄的良配。那皇兄给臣弟选一个差一等的吧,要是实在没有,差两等也能凑合,只那姑娘再漂亮些就更好了。”

    萧铭修瞪他一眼:“漂亮能当饭吃?娶妻当娶贤,首先要贤惠稳重,能持家管事,才是贤妻典范。”

    敬王只好乖乖点头:“皇兄教训得是。”

    这个幺弟自来也算听话懂事,萧铭修也知道他被敬太妃管教甚严,声音便又轻了两分:“你娶王妃的大事,母后早就上心了,跟贵妃一起好生忙了小半个月,才看中几位品貌出众的闺秀。等今年秀女入京,你也留下来瞧瞧看看,选个中意的回家去。”

    敬王一愣,没想到太后和贵妃已经给他很是操过心了,不由有些感动:“辛劳母后、皇兄和贵妃娘娘给臣弟操这份心了,臣弟铭感五内。”

    这边中和殿自是兄友弟恭,百嬉楼观戏台上,谢婉凝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边笑着跟太后讲戏,一边等着芳蕊的禀报,就这么等了三折戏,芳蕊才轻手轻脚进了暖阁,凑到谢婉凝耳边:“娘娘,陛下口谕叫苏伴伴来任娘娘差遣。”

    谢婉凝就略松了口气,扭头跟太后轻笑道:“得跟娘娘告个假,趁着戏还有两折,臣妾还得去瞧瞧晚宴的菜单准备的如何。”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脸上满满都是慈爱:“大过年的,你也是辛苦了。快去吧,早忙早回。”

    谢婉凝红着脸笑笑,转身出了观戏台。

    太后还跟身边的庄太妃感叹:“她自来办事谨慎,从不出任何差错,是个顶仔细的管家婆。”

    庄太妃也笑:“贵妃娘娘蕙质兰心,对您也从来都很敬重,这才是最要紧的。”

    太后拍着手,细细听着台上的唱词,紧跟着道一句:“唱得好,赏。”

    谢婉凝从后面出了观戏台,转身去了最偏僻的暖阁,她刚一进去坐定,苏年紧跟着就进了来:“娘娘新岁吉祥,臣给娘娘请安了。”

    “苏大伴新年红火,”谢婉凝指着小凳道,“坐下说话。”

    苏年便紧着开口了:“刚慎刑司的黄门已经问过几位娘娘的贴身大宫女,除了春雨姑娘还记得事发经过,其余皆是不知。”

    谢婉凝点了点头:“可是查了名册?”

    太和殿要举行祭天仪式,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宗室王亲那么多人,守卫自当森严。便是边上的偏殿角房也不是旁人随便就能进出的。提前一日太和殿的执事间就已经把每两个时辰值守的黄门宫人列了名单,一个人都不带差的。

    苏年便道:“回禀娘娘,查了,那个时候能进出太和殿的,一共二十八人。”

    谢婉凝把目光放到苏年身上,却说了另一个意思:“其实也不光那二十八人。”

    “宗室王亲们的黄门宫女,不也在角门那处歇息?”

    苏年心里一惊,手心顿时就出了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娘娘:想撒野?没门!

    敬王:母后说的是!

    敬太妃:????

    ☆、第 102 章

    谢婉凝头一回看到苏大伴脸上露出这般表情, 事情牵扯到宗室王亲, 自来便不是小事。

    “苏大伴且先别往深里想, ”谢婉凝淡淡道,“也许谁单纯瞧我们姐妹不顺眼,想使个坏也是可能的。不过据春雨所言,她去侧间的时间很短, 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没点硬功夫肯定不行。”

    苏年不由跟着她的话深思起来, 分析道:“那角房本来就是主位娘娘们的贴身大宫女休息方便之所,如果有人随意进出, 肯定要惹他人关注, 倒也不美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 做坏事的人都心虚, 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除非那等实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否则绝不会明目张胆行事。

    谢婉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这人不是临时进去的, 也可能早就潜伏在里面,就为等丫头们松懈下来,便一举成事。”

    苏年目光一闪:“娘娘的意思是,人就躲在角房里?”

    谢婉凝笑道:“我只是想出来这么个法子罢了,若是咱们自家宫里的人, 肯定得先躲在那屋里伺机行事,那昨夜晚上他定没有当值。如果是宫外进来的人,就要查查几位王爷是何时入的宫,又在何处暂歇,这个也都有记录。”

    苏年冲谢婉凝行礼:“诺,臣已经查了出事都角房,现在是空无一人,且也无任何奇怪的痕迹,只得再去查查值档记录了。”

    “这事估计最后也查不出什么来,”谢婉凝叹了口气,“很可能就是白辛苦一场,也见不到什么结果,但查是一定要查,也好叫宫人们都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随意做的。”

    大年初一的长信宫是人最多也最忙乱的时候,事发时太和殿里那么多生面孔,便是问了宫人们也记不清的。哪怕是苏年用心查了,也不可能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都查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苏年利落给谢婉凝行了大礼:“有娘娘这句话,臣心里也不慌。哪怕只能查出些微线索,也一定会呈报给娘娘,好叫娘娘心里有数。”

    谢婉凝点了点头,挥手就叫他出去了。

    芳蕊伺候在她身边,轻声问:“娘娘觉得是谁呢?”

    谢婉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却说:“这人心最是深不可测,表现得张狂的不一定是奸臣,表现得温婉大度的也不一定就是老好人。今日这一场宫宴,倒是牛鬼蛇神尽出,热闹得很了。”

    芳蕊知道她说得是今日十分张狂的敬太妃和一直不吭声却在后面撺掇的庄太妃,但这事也不一定就是她们两个做的,没有抓到切实的证据,谁也不能下定论。

    就想贤妃一样,虽然大家都怀疑她,可无凭无据的也不好真的就把人家贬斥冷宫。

    谢婉凝让芳蕊扶着她起身:“走吧,等听完了戏,还得去太庙和地坛,这事可耽误不得。”

    按钦天监算的吉时,今年的祭祖和祭地亲农都是下午,等看完大戏,这一群人还得赶去太庙,一刻都不得歇。

    芳蕊便说:“春雨去给娘娘准备栗子糕了,这东西抗饿,娘娘且先垫补垫补,省得饿肚子。”

    谢婉凝便顿住,又坐了回去:“祭祖时只有要紧的人去,吩咐小厨房给主位都准备些吃食,省得到时候不雅。”

    芳蕊自去忙,少顷片刻春雨先回来了,不仅端来一小碟栗子糕、赤豆糕和豌豆黄,还有一壶桂花茶:“娘娘先用着,芳蕊姑姑已经去吩咐了。”

    谢婉凝小口吃着栗子糕,问她:“刚苏年问你话,可害怕?”

    春雨便笑了:“咱们是被害的,奴婢又怎么会害怕,倒是其他几个大宫女瞧着有些慌张,兴许是怕自家娘娘回去责罚。”

    “说来也是运气好,你那时候刚好去如厕,如果不是你提前回来,惊吓了那人,我这翟冠定不会叫人看出明显问题。但若是就这么颠簸一二,不管是慈宁宫的宫宴还是百嬉楼的大戏,总能出问题,到时候场面一乱,其他人也会跟着掉一地的凤鸟,那场面肯定就难看了。”

    一个人头上凤鸟掉了还可以说是意外,如果所有人的都掉了,还是大年初一这样一个日子,能传出什么谣言来不用想都知道,除此之外,背后使坏的那个人肯定还有后手。

    春雨轻声道:“娘娘运势高涨,自然能否极泰来,这不今日便逢凶化吉,还得了太后娘娘这一对金凤。”

    谢婉凝摸了摸头上的凤钗,倒是有些感叹:“娘娘定也舍不得,却又大方拿出来给了我,娘娘的这份情倒要记在心里了。”

    这一会儿,谢婉凝就用完了点心,起身回了观戏台。

    太后还在那听得如痴如醉,见她笑着回来,便也安了心:“都安排好了?”

    谢婉凝福了福:“诺,都安排好了,外面的步辇也都已经备妥当,等大戏唱完,咱们便可起身了。”

    太后点点头,吩咐众人若要方便的就自去方便,等之后出了宫就不得方便了。

    去太庙祭祖是不需要跟去太多人的,太妃们和三品以下的大臣都没机会去,宗亲里三代以上的也不用到场,场面比早上祭天时要小得多。

    不过这会儿正值下午时分,天上金乌灿灿,比晨时要温暖得多。谢婉凝站在太庙之外,也不觉得寒冷,她随着赞者的唱词跪下起身,还要时刻注意着太后那的情况,倒也一点都不慌乱。

    太后忙这一天,身上的冠服又华丽沉重,再行三叩九拜都有些吃力,所幸谢婉凝时刻关心着她,才不至于叫她一个人撑着。

    萧铭修自然还是一个人站在太庙大殿之上,身上的冕服在阳光下闪着迷离的光,整个都好似沐浴在金乌的暖阳中,英俊挺拔不似凡人。

    谢婉凝错两步站在太后身后,目光也不由自主追随着他的身影。

    这一刻,无论是谢婉凝还是太后,也无论是宗亲还是大臣,人人心里都想:当今这位陛下,实在是太出色了。

    祭祖结束,一行人又得赶去地坛亲农,谢婉凝坐上小马车,微微松了口气。

    谢兰已经回景玉宫去了,芳蕊跟着她出来,一上马上就帮她取下翟冠:“娘娘还能歇一会儿,约莫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谢婉凝掀开马车帘子,悄悄往外望去,他们走的这一条路早就戒严,也并不是盛京的主道,是以道路两旁的房屋并不密集,倒是有些乡野之间的趣味。

    “来盛京这么多年,也就出去行宫或祭地时能看看外面的景,三年了也不知道盛京到底有多繁华。”谢婉凝道。

    芳蕊取了一半碗热茶给她:“娘娘润润口,可别吃多,省得不方便。”

    谢婉凝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把茶杯递了回去。

    芳蕊也跟着看了一眼外面的市坊,笑道:“臣家中原是盛京郊区义松县的,小时候父母也曾带臣进城里玩。臣记得上元节时有乐坊的花灯特别漂亮,一整条街上都是花灯摊子,旁边是运河小码头,莹莹灯光照得运河琳琅璀璨,恍然如白昼。”

    她眼睛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怀念,谢婉凝知道她是父母亡故后被亲戚卖入宫中,想到早年承欢膝下的日子,心中必然难过。

    “好了,下回若是有机会能出宫,本宫就带你来看花灯,叫你一次看个够。”谢婉凝安慰道。

    芳蕊明明比谢婉凝大了十来岁,这会儿却要让娘娘安慰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臣随口说说的,娘娘倒是体贴起臣来了。”

    兴许是因为过年,谢婉凝难得有些感叹:“咱们都是离家在外,各有各的难处,相互体谅一二也是应当的。你再给我讲讲灯市吧,便是去不了,也好能听听到底有多美。”

    芳蕊努力想了想,才道:“已经过去小二十年了,臣也都记不太清楚,只记得市坊门口有一家卖包子的,那馅里面加了香菇和木耳,吃起来又香又脆,特别爽口。他们家好像是有乐坊老字号了,祖辈都在那里卖香菇木耳包子,一进大门口就能闻到香味。”

    叫她这么一说,谢婉凝就有点饿了,不过她倒是能忍得住,只笑:“果然什么都不记得,却能记得食物最美好的滋味。”

    芳蕊便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娘娘这么一说,确实是很有道理的。”

    她又使劲回忆了一番,道:“臣记得还有一家是卖羊肉串的,特别香,老远就能闻到肉的香甜味,走近了还能听到呲啦呲啦的烧烤声。也不知道店家是如何腌制的,他们家的羊肉特别嫩,一点都不膻腥,一口咬下去嘴里还有肉汤滋味,吃上一串就特别满足了。”

    谢婉凝道:“唉,你都把我说饿了。”

    芳蕊难得有些扭捏:“实在是时间过得太久,其他的都不太记得了,但是吃进肚子里的美妙滋味倒是时常能翻涌上来,能叫人回味无穷。”

    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等到了地坛,谢婉凝刚把头冠带上,就听外面传来沈雁来的嗓子:“娘娘,陛下请您先行过去。”

    谢婉凝忙道:“知道了。”

    芳蕊搀着她下了马车,叫春雨和夏草看好行礼,然后就先去前头的马车边迎太后。

    太后脸色有点白,这种速度快的小马车自然比车辇要颠簸许多,谢婉凝亲自上前搀她下来,轻声道:“娘娘,吉时还未到,咱们不妨先去偏殿略坐一会儿,缓缓神。”

    太后自来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便也从来不逞强:“好,就去坐一会儿,我没事,叫德妃过来伺候我便是了,你先去忙吧。”

    正巧这时德妃也凑上前来,谢婉凝便简单叮嘱几句,快速往萧铭修那边行去。

    萧铭修这会儿已经进了另一侧偏殿,听见她的脚步声,不由回头笑道:“婉凝来,朕给你讲讲一会儿的章程。”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一句台词,一个背影,收工。

    贵妃娘娘:一番C位就是辛苦,本宫这么多台词!

    ☆、第 103 章

    祭地比祭天的章程要简单得多, 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亲耕撒种却要费上不少工夫,是以萧铭修也不愿意耽误时间, 争取早点忙完回宫。

    谢婉凝迎上前去,凑到萧铭修跟前闻了闻:“陛下吃酒了?可是先吃了粥垫补?”

    萧铭修目光一暖,握了握她的手:“贵妃娘娘吩咐过,朕怎么会不听话,吃过的,你放心。”

    谢婉凝这才笑了。

    因为下午还有祭祀, 中午的筵宴大家都没有多吃酒, 但是一滴不沾又说不过去, 是以开席时萧铭修便举杯示意,让大家饮尽杯中酒, 共迎新春。

    这种日子,便是宫中的御酿佳肴再好,也不能敞开怀去畅饮。晚上还好说些,中午是万万不敢的。

    是以萧铭修虽然不耐酒气, 提前吃过粥又吃了醒酒茶,这会儿倒是一点也没有醉态,瞧着还很精神。

    “礼部的大人已经给我讲过章程了,往年我也瞧过太后娘娘如何做的,陛下且放心。”

    萧铭修道:“瞧过跟自己做不同, 五福地毕竟是锄过的泥地,你自来没怎么走过,到时候如果走得不稳, 就拽着朕的袖子,可千万不能摔倒。”

    虽说宫人们已经反复铺过那一小片地了,对于谢婉凝这样从未耕种过的大家闺秀,到底还是有些难的,萧铭修别的不操心她,就是怕她到时候不小心摔倒面子上过不去,这才提了一句。

    谢婉凝笑道:“陛下且放心,平日里我也偶尔是弄花草,咱们御花园的小花园也是进过的,娘娘跟我说走慢些就行了,我一定能表现好的。”

    萧铭修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也跟着笑了:“婉凝,新岁吉祥。”

    谢婉凝心中一动,冲他福了福:“陛下新岁吉祥。”

    过年,总是让人满心欢喜的。

    所以等到谢婉凝跟在萧铭修身边,站在寒风呼啸的五福地前,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仿佛一点都没感觉到冬季落日前的寒冷。

    其余众人已经在后面的祭祀台站好,因为有亲耕这个特殊的仪式,所以谢婉凝的位置头一次比太后靠前,直接站到了萧铭修的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到身后那些人的虎视眈眈,她们的目光仿佛凝聚在一起,都盯着她一个人看。明明应该恐惧不安,可她却心平气和,心中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无。

    我就站在这里了,不服又怎么样?谢婉凝垂眸想着,不服自己憋着!

    等到祭辞说完,礼也都再行一遍,赞者才唱道:“亲农亲耕,五谷丰登。”

    萧铭修就跟着道:“请地神保佑,大楚来年风调雨顺,谷盈满仓。”

    贯口的话说完,萧铭修就对谢婉凝招了招手,领着她下了祭台。

    御犁已经准备妥当,给谢婉凝的五谷篮也放好种子,谢婉凝把它背到身上,小心翼翼跟着萧铭修走进五福地里。

    所幸冬日寒冷,地里的雪也已经化开,踩下去也不算很软。萧铭修拉着犁走在前面,小声问她:“可好?”

    谢婉凝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路撒种:“陛下放心,无事。”

    五福地看着不大,但陛下实在也对耕种之事并不精通,御犁拉得是歪歪扭扭,速度自然就很慢。等一整块地都耕完,谢婉凝都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萧铭修更是热得脸都红了,中午喝下去的那一杯酒早都散了出来,倒是还挺舒服。

    等他们两个回到祭台,赞者才唱:“亲农礼成!”

    一群王公大臣们脸上都是一松,这才有了笑模样,虽然晚上还有筵宴,但明日就可以休息了,这一整天的新岁祭祀活动便就此结束。

    等到谢婉凝坐回马车上,这才觉得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芳蕊赶紧帮她按了按:“晚上回去给娘娘热敷一下,明日能缓解一些。”

    谢婉凝点了点头,感叹道:“种地比骑马还累。”

    芳蕊就忍不住轻声笑笑:“娘娘说的是,所以人人都想出人头地,都想读书入仕,若不是朝廷一再减免农税和粮税,百姓们又有谁能吃得下这份苦呢?”

    为了鼓励农桑,朝廷每年都很下力气改革,就为了让百姓们能够安心种地,多耕种粮食,以丰军备物资。

    谢婉凝就叹:“我之前倒是读过这一方面的书,也知道他们不是一年四季都忙,总有农忙农闲的时候,如果每年都能有稳定收入养家糊口,倒也没什么不好。”

    科举又哪里是那么好考的,有多少白头秀才还在努力,就知道那不过是千万人走独木桥的坎坷。

    她叹完,自己也笑了:“大过年的,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回去好好吃顿饭,晚上就能早早歇下来。”

    从早上出来一直忙到现在,大冬天又顶着寒风出来奔波一趟,便是她们再年轻都扛不住,更何况是老人家了。

    等到宫门口,谢婉凝上前扶下太后,不由关切道:“已经叫了太医院在百嬉楼守着了,一会到了且先给娘娘瞧瞧,今岁的吉时略有些晚,马车就奔得快一些。”

    为了赶在天黑前能回宫,今年的仪仗车队可比去年要快上不少,差点没把谢婉凝嘴里含着的香片颠出来,更何况是太后了。

    太后已经说不出话来,谢婉凝赶紧叫来德妃,叫她陪着太后去百嬉楼歇下。

    这边又打发人叫来沈雁来,对他叮嘱道:“王爷们年纪大了,这么颠簸容易生病,本宫已经叫了太医院的医正们在中和殿那值守,你且记得叫他们给王爷们瞧瞧看看,大过年的可别累病了。”

    自从谢婉凝开始管事之后,沈雁来和宁多福都觉得身上轻松不少。他们私下里还嘀咕,宫里有个能操心的女主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贵妃娘娘办起差事来自是细心又周到,就连大臣们也说近来进宫要比以前舒服一些。

    最起码候见的偏厅里也有了茶水点心,冬日里还加了火盆,不像以前那样干等着,渴了饿了都不好意思说。这些事谢婉凝都能给考虑周到,宁多福和沈雁来也省了心,专心伺候陛下就是了。

    可这场景场景落到别人眼中,却是贵妃娘娘在给陛下身边沈大伴安排差事,而自来眼高于顶的沈大伴这会儿满脸堆笑、不住点头,显然对谢婉凝很是信服。

    宗亲们倒是还好,就是大臣们心里头就不□□稳了,那些个家里有姑娘在宫中或是正准备送入宫中的,心里头也都跟着犯了嘀咕。

    有个年轻的朝臣正跟在陆首辅身边,见了那场景,就跟陆首辅笑道:“早先传闻却是真的,咱们陛下对这位盛名在外的贵妃娘娘,倒是真的宠爱非常。”

    陆首辅瞥他一眼,依旧老神在在,淡定没有答话。

    之前他女儿宜妃因为犯了错被降为熙嫔,朝廷里的那些大臣们各个欢天喜地,就等着笑话他。结果没过几日,陛下却又给他赐了一个平忠伯,虽然只是个流伯,却也让陆家一下子水涨船高,成了风头大盛的新贵人家。

    满朝文武,除了早年开国时候的勋贵,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在致仕前被荣封一个爵位?

    无论前因为何,陛下能给他这个爵位,就说明无论女儿在宫中如何,陛下都不会牵扯他,也不会牵连陆家。

    这是陛下对他兢兢业业为国,诚诚恳恳为臣的最好表扬了。

    便是为了这份殊为不易的信任,陆首辅也不能因为女儿的位分升降就去埋怨陛下和太后,毕竟是陆思溪先做错了事。

    陆首辅长长叹了口气,萧铭修这一手先抑后扬的本事,实在比之先帝也是不差的。想到他如今尚且二十有四,却是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优秀。

    “咱们做朝臣的,只要当好差,为国为民办好事就行了。至于宫中,那是陛下自己的家务事,切忌多言。”

    陆首辅之前无论有多少心思,都因为萧铭修的这一个荣封而消散殆尽,以前他是先帝留给陛下的辅政大臣,如今他要做的却是陛下的心腹大臣。

    那年轻大臣眼神一暗,却说:“首辅大人如今什么都有了,自然会这么讲。”

    陆首辅没有看他,只一步一顿往宫中行去:“临山啊,你还年轻,看不懂这些事也是正常。但你且别忘了,你有今天,全赖陛下一手提拔,可不能忘本。”

    年轻大臣脚下一顿,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倒是显得有些阴郁:“首辅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多虑了。”

    萧铭修倒是不知道大臣们私底下议论这些,不过便是知道了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们也不过嘴上说说,真要敢上折子跟他废话,他可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这边谢婉凝叮嘱完沈雁来,又得往百嬉楼赶,临走前还叮嘱沈雁来:“陛下这几日都是清汤寡水,让少吃些酒,否则胃里要不舒坦的。”

    大过年的,好不容易能休息几日,再折腾病了多亏得慌啊。

    等最后一场宫宴结束,谢婉凝就陪着太后亲送各家王妃,有些老太太辈分大,就连太后都要喊一声婶婶,谢婉凝更是低了一辈。

    这会儿送的是荣亲王的王妃,老太太如今已经七十有八了,眼睛不花耳也不聋,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比许多年轻人腿脚都麻利。

    她是好脾气人,自来不会跟旁人过不去,等太后送她到步辇前,便笑道:“不用送了,快回去歇着吧。”

    太后早年也同她相熟,也蒙她指点多回,闻言就笑:“送一送皇婶,可不是应当的。”

    荣王妃见她今日一直领着贵妃,便知道她是想开了,不由叹道:“你也是做奶奶的人了,儿子孝顺,孙儿可爱,就是妃嫔们也都这般尊敬你,只管宽心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太后可是知道她眼睛多厉害,便笑道:“我身边有这么个伶俐人,我自来是宽心的。”

    荣王妃认真看了看谢婉凝,一脸慈爱:“这丫头是好福气的人,长得好面相也好,又摊上你这么个好婆婆,以后的日子可得人人羡慕。”

    太后闻言一愣,随即笑着推了推谢婉凝:“还不快谢谢荣祖母。”

    谢婉凝虽是没明白什么意思,却顺从地福了福:“臣妾多谢荣祖母夸赞。”

    也不知怎么了,老太太越看她越高兴,步辇也不上了,拉过她的手看了看摸了摸,好半天没说话。谢婉凝也淡定,就叫她随意看。

    太后却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催:“皇婶若是瞧完了,可得赶紧着出宫去,皇叔还等着呢。”

    荣王妃瞧她一眼,却说:“自来同人不同命,我瞧这小贵妃的手相,倒是有些独特了。”

    太后点点头:“我心里有数,皇婶不必担心。”

    荣王妃便笑着点了点她,转身上了步辇,晃晃悠悠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很牛逼啊。

    太后:她确实……哦,你累了一天,休息去吧。

    贵妃娘娘:????

    ☆、104

    等到谢婉凝回到景玉宫, 夜已深沉。

    正月初一,正是月塑日, 头顶见不到皎洁月色,只淡淡星辉笼罩大地。

    谢婉凝刚一回到景玉宫,就赶紧换下这一身沉重的行头,整个人才重新活过来。

    谢兰上前叫芳蕊下去歇着,亲自伺候谢婉凝:“芳年殿的汤池已经备好,娘娘且去泡一泡, 解解乏。”

    谢婉凝坐在妆镜前, 让换上来的秋云和冬雪给自己擦净脸上妆容, 便道:“所幸明日不用早起,便是泡一泡倒也不耽误时候。”

    她刚说完话, 外面就传来通传声,守门的宫人上前道:“娘娘,乾元宫李中监求见。”

    自从苏年在慎刑司的事越来越多,这个叫李孟的黄门便被宁多福提拔上来, 顶替了苏年原来的差事。不过近来都是宁多福和沈雁来亲自过来传话,谢婉凝倒也没怎么见过这位新红火的李中监。

    “知道了。”谢婉凝披上常服,起身去了正厅。

    李孟就等在那,他长得颇有些硬朗,身量不高不矮, 若不是面白无须,谢婉凝都要以为他是仪鸾卫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新岁大安。”

    谢婉凝便道:“你也好, 陛下可是有事?”

    李孟弯腰行礼:“回禀娘娘,陛下道今日要来景玉宫安置,叫娘娘且等一等,约莫子时前能到。”

    谢婉凝看了一眼漏钟,估摸着还有半个多时辰,便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且回去说这边会备好醒酒汤,叫陛下来了再吃。”

    李孟显然不如其他几位圆滑,瞧着就十分老实,谢婉凝见谢兰亲自出去送他,给他荷包推拒半天才收下,倒也挺有趣。

    他是头一回来景玉宫办差,自然要结个善缘,谢兰回来就道:“倒是个胆子小的,跟我拉扯几回才肯收。”

    如今的景玉宫跟旁的宫室是不同的,景玉宫肯给打赏,不是巴结是看中,能收到的无不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官身。李孟显然没见过这场面,好悬没弄出笑话。

    谢婉凝叫她陪着自己去芳年殿,轻笑道:“宁多福也是,提拔自己手下也不知道提前点拨,在我这里无妨,去别人的地儿就要出洋相了。”

    谢兰就说:“回头瞧见宁大伴,我同他提一提。”

    到了芳年殿,谢婉凝躺在暖床上,让宫人给自己洗头发,谢兰则在旁边给她按腿。兴许是白日太累了,还没洗完头发,她就闭上了眼睛,已经是昏昏欲睡。

    谢兰轻轻拍了拍谢婉凝:“娘娘可醒醒,刚按完泡一会儿才能解乏,省得明日浑身痛。”

    谢婉凝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头发已经洗干净包了起来,她浑身软软的被谢兰扶着起身,哭笑不得:“这舒服日子过久了,突然起这么早还不适应,想起以前每日起早贪黑读书,倒是也没觉得辛苦。”

    古人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再让她那么没日没夜的做课业读书,也是不成了的。

    谢兰伺候她进了汤池,才道:“日子自来只有越过越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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