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6)
“他一开始就诊错了病灶,因此之后贤妃厌食越发严重, 他也不好再改口上报,只能捏着鼻子给她尽力医治。”
萧铭修点了点头:“婉凝就是聪明。”
谢婉凝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这个没头没尾的夸赞,只又想了别的事。
“我瞧今日贤妃已经胖了些,厌食症应当已经痊愈,所以才又出来参加宴会。”
人多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 不过在萧铭修严重,谢婉凝这个认真的女人也是异常动人。
“苏年说,她已经开始正常进食,应当无碍了。”
谢婉凝拨弄水面上浮着的花瓣,继续说:“我总觉得她这病来得怪,张院副那可有什么说法?”
萧铭修吃了一口茶,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厌食之症,多由心因引起,她恰好在那几日前后开始生病,苏年和仪鸾卫都没查出更多都事由。不过骆婕妤的事,她肯定也动手脚。”
只是手段太高明,没有留下尾巴,无论是宫外还是宫内,都把自己轻飘飘揭过,以养病为由躲开了太后的探查。
宜妃跟她一比实打实落了下成,难怪一下子就被太后抓到小辫子,从妃位直接降成嫔位。
谢婉凝觉得贤妃这一场病,必定是想躲过骆婕妤那一回的事端,只是时间久了,她伤了肠胃,才真的食不下咽,这才好久都未曾康复。
“她肯定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最后谢婉凝也只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她不是这种人的。”
便是骆婕妤的孩子还未出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加害他人,都是手沾鲜血的罪徒。
萧铭修握住她的手,漫漫看向远方:“婉凝,人都是会变的。”
谢婉凝心中微微一颤,她扭头去看萧铭修,却发现他没有看着自己,一双眼眸失去了平日里的神采,却又闪着寒冷的光。
“陛下……”谢婉凝唤他。
萧铭修低下头看她,脸上渐渐浮起笑来:“你现在知道也不晚,提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就能早做提防,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叫他这么一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成了幸事,谢婉凝不由轻笑出声:“陛下倒是想得开。”
是啊,他确实想得开。
“想不开,日子还怎么过?”萧铭修淡淡道。
前朝后宫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折子要批,也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国事,如果他不能自我排解,早晚都要把自己烦疯,自然就得想得开。
刚刚谢婉凝还因为他一句戏言心生波澜,那会儿她可以做到不去在意,转眼见他扮可怜,就又忍不住同情他,看着他的目光就慢慢温柔下来。
谢婉凝心里想:这人怕不是早就抓住自己心肠,知道如何哄她上心了。
萧铭修便就凑到她眼前,小心翼翼亲了亲她的脸:“朕真的很辛苦呢。”
谢婉凝没忍住,终于又笑了:“若是叫旁人看到,还以为陛下多可怜的。”
“不会的,”萧铭修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抱进怀里,“朕不会对旁人如此。”
“婉凝,你最心疼我了。”萧铭修把头埋进她脖颈间,细细亲吻着。
谢婉凝光洁如玉的脸上渐渐浮起瑰丽的胭脂色,原本还平静的芳年殿转眼就又热闹起来,萧铭修终于还是忍不了那许久,趁着谢婉凝心软再次顺了心。
等两个人胡闹完,一起回到寝殿,谢婉凝才回过神来:“陛下又糊弄臣妾。”
萧铭修亲了亲她的脸蛋,喂她吃温茶:“朕哪里是糊弄你?朕是喜欢你呢。”
话音一落,寝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灯花欢跳,轻灵作响。
萧铭修抿起嘴唇,心里翻江倒海,一瞬扰乱神智。
是啊,他确实很喜欢她,直到这一刻,他自己顺理成章说出口,才终于醒悟过来。
若不然,也不会日日都往景玉宫跑,每每见到她笑了,他也跟着高兴;若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说错一句而满心纠结,生怕她心里头不高兴,因而低声下气地卖力哄她;若不然,他不会为了她的寒症辗转反侧,亲自读医书同太医理论;若不然,当母后说要立她为贵妃时,他心里不会那么欢呼雀跃,比当年自己荣登大宝时还要高兴。
当年能做皇帝,是他兢兢业业努力勤勉换来的,是他忠孝两全隐忍果敢赢得的,终于继承大统,是他自己多年努力之后的结果,当时的他并未觉得多么高兴,更多的则是如愿以偿。
可喜欢一个人却不一样的。
明白自己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多轰轰烈烈的前因,也不需要多缠绵悱恻的结果,只是两人闲谈之中的一句轻语,却把心底里最深的感情全部剖出,展示给另一个人看。
这里面其实跟另一个人无关,这喜欢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大彻大悟。
谢婉凝把他这句话一字一顿全都听进心里去,可她却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靠进他温热的胸膛里,安静听他心跳声。
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很真实。
萧铭修轻柔地顺着她的长发,却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右手。
他的手修长有力,仿佛能把天下尽握于掌心,却唯独无法握住她的手,叫两个人的心贴在一起。
谢婉凝没有回答他,他知道她不相信,不能信,也不可以相信他。
这一刻,萧铭修只觉得心里头又酸又痛,他发现自己作为皇帝,可以坐拥天下,却也正因为他是皇帝,无法轻易得一人心。
幸也是它,苦也是它,难还是它。
萧铭修突然轻声笑笑,他拍了拍谢婉凝的后背:“晚了,早些安置吧,明日你还要忙。”
谢婉凝轻轻“嗯”了一声,安静地跟他一起躺到床上,仔细盖上锦被。
两个人并头躺在一起,如同坊间的寻常夫妻,却又少了那几分亲密,无端生出些疏离来。
谢婉凝确实有些困了,她压了压心里因他今夜举动所产生的波澜,慢慢睡了过去。在她身边,萧铭修却闭着眼睛,脑海里乱成一团。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所见所闻都是深宫那些事。父皇敬重母后,却也有许多妃嫔,庄太妃算一个,他母亲也算一个。
年幼时他以为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人人家中妻妾成群,仿佛那才是和睦氏族,是人丁兴旺的见证。然而等他母亲去世,他被养到太后膝下,偶尔一次见她因为父皇又有了年轻的小妃子而垂泪,他才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真的和和睦睦,如果真的阖家欢乐,那母后又为何会哭泣呢?
他想不明白,也知道不能去问,时间长了,他渐渐就忘记了。
后来大哥也走了,从那之后,母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成了最完美的皇后,成了所有皇子最慈祥的嫡母,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会哭的女人。
她的眼泪流尽了,所以再也不会哭了。
可先帝殡天,她还是会伤心难过,终日难以安眠。
她对先帝不是没有心,可她的那份心早就在经年累月的磋磨之中消失殆尽,生死离别之后的悲痛,不过是痛失亲人的悲伤。她依旧可以主持宫中事务,也能分心照看王家,她始终都没有倒下。
这么多年,她慢慢清醒过来,又重新变回那个完美的皇后,不,如今她是太后了。
人人都说太后命好,先帝一辈子没同她红过脸,宫中时时都以她这个皇后为先,早年生的太子殿下敏锐聪慧,虽说早早离世,可好心养在膝下的养子却也能荣登大宝,哪怕先帝殡天依旧敬她如亲生。
但太后真的命好吗?没有人能说得清,恐怕就连太后自己,也不能参透这跌宕起伏的一生了。
然而萧铭修却清晰认识到,他绝不想让谢婉凝活成太后这般。
她少时苦闷,那么难才有了今日这些快乐,他想让她高高兴兴一辈子,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事掉眼泪。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应该如此。
哪怕她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没有更深的感情,似乎他都不那么在意了。
虽然心的最深处还是觉得酸涩刺痛,可他却也可以把这些都压下去,认真想如何才能让她过得更好,让她比以前还要开心。
或许,只要他够努力、够诚恳,她早晚都能被自己打动,渐渐向他敞开心扉。
萧铭修微微睁开眼睛,侧头去看她安静的睡颜。
他不着急,也可以等,哪怕是等一辈子,也不会疲倦。
萧铭修看着她,心里默默对她说:你害怕、恐惧、徘徊不前,这都不要紧,我会一直跟在你身后,守着你,等着你,哪怕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回头看一眼我,也无妨。
哪怕是这样,我们也携手走过一生,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哭唧唧,怎么把朕写得这么惨。
贵妃娘娘:你难道没有听到读者小可爱们的呼声?
陛下:……再见,我要罢演。
贵妃娘娘:导演,男主说不演了,换个更帅的吧?
终于写到这里了!!撒花泪流~陛下踏出了一大步,使劲追娘娘~
☆、88
次日清晨,谢婉凝很早便醒了。
她感到身边一个温热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 只觉得浑身暖洋洋, 很是舒服。
谢婉凝眨了眨眼睛, 觉得有点口渴, 但萧铭修还没醒,她就只能任由他把自己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不多时, 就听身后的呼吸声节奏有些变了, 谢婉凝才问:“陛下可醒了?”
“嗯, ”萧铭修亲了亲她的脖颈,“醒了。”
谢婉凝觉得脖子后面肯定红了,她闭了闭眼睛, 转身平躺过来:“臣妾想喝水。”
萧铭修这才放开她, 掀开帐幔在桌边找温茶:“昨夜睡得可好?”
谢婉凝把一整碗都喝下去, 这才觉得喉咙舒服起来:“睡得很好, 臣妾最喜欢冬日烧火墙,整个屋子都是暖的,总能睡得更沉一些。”
萧铭修坐起身来, 看着她笑,朦胧的帐幔中,他的眼睛好似在发光, 仿佛那吸引飞蛾奔扑的火焰,亮得叫人不敢直视。
他轻声笑笑,悠闲靠在床架上, 很自然说道:“等着翻年三月去玉泉山庄,咱们就搬到灵温小筑去住,那边有火床,临睡前烧上一会儿,一整个晚上都是暖和的。”
往年只有夏日最热的时候萧铭修才带着人去玉泉山庄,今年他兴许是想锻炼锻炼阁臣,早就打算出忙完赐婚和选秀的事就走,是一天都不想在盛京多留。
只是这样,安和殿的阁老们就要辛苦两边跑了。
谢婉凝道是不好问他这个,只是心里开心,闻言就计划起来:“那我要吃温泉蛋,玉泉山庄的汤池最是舒服,比御汤池里的要温和一些,也不那么闷热。”
萧铭修温和地看着她,一边听她说一边点头:“好好好,娘娘可要先列个单子,叫那边早早准备。”
谢婉凝推了萧铭修一下,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玉泉山庄完全是江南水乡美景,自然风景如画,宫室繁多院落雅致,可比逼仄的长信宫要舒服许多。
萧铭修只觉得手心痒痒,默不作声伸过去握住她的,见她不怎么反抗,不知怎么竟松了口气:“这次咱们住的时间长一些,等中秋再回宫,也好准备年节的事。”
从三月一直住到中秋,他这是打算大半年都在玉泉山庄了,谢婉凝心中一惊,倒是不知他为何会住这么长时候:“时间有些太长了吧?”
萧铭修知道她是在帮他操心前朝的事,倒是没瞒他:“等过了年就再提拔三位阁臣,每一旬分四人去玉泉山庄值守,以辅助朝政。”
原本安和殿大学士共五人,谢婉凝记得似乎只有李承望是萧铭修一手提拔上来,剩下四人都是先帝爷在位时便入阁的“老臣”了。
如果再加三人,那么就会变成四对四的局面,萧铭修又特意搬到玉泉山庄住,这样四个四个分开轮值就会形成两套相互制衡的班底,再往深里说,两套班底以一旬轮换,能相互看到上一任留下的阁批,这样不仅可以纠察,也能复审,倒是一举两得。
谢婉凝觉得这个主意倒是好,于是便一点都不困了,认真看着他:“陛下这个安排倒是相当妙,难道真是找到了什么惊才绝艳的能臣?”
萧铭修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倒是很得意:“朕这么聪明,还要什么能臣?”
谢婉凝冲他拱手笑道:“是臣妾走眼,失敬失敬。”
两个人之后又说了会儿话,谢婉凝就着急起了,萧铭修便也跟着起身,陪着她一起用早膳。
谢婉凝刚吃了几口鸡汤银丝面,突然想起之前忙忘了的事:“陛下之前答应我去查王家,可是有回音了?”
她说的自然是琅琊王氏,可不是盛京鼎盛的王家。
萧铭修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这几日忙着跟安和殿刀光剑影,忘记看仪鸾卫呈上来的密折。
“先用早膳,”萧铭修含糊其辞,“一会儿朕还要去前头忙,晚上回来再给你讲。”
谢婉凝有点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只说:“还是不耽误陛下大事,等陛下有空再说。”
萧铭修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感觉自己刚才真是十分机智。
他今日原本还想用完早膳看一会儿书再去前头,结果叫谢婉凝这么一“提醒”,用过早膳他就只好捏着鼻子匆匆走了,一刻都不能多待。
留下谢婉凝还对谢兰感叹:“陛下也真是辛苦,早晨见他还悠闲放松,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大事,每天就没个休息时候。”
谢兰笑笑:“陛下是明君,从来都以国事为重,是百姓们的福气。”
不知道为什么,谢婉凝听她说起这个,却突然想叹气。百姓们确实有福气,萧铭修如今渐渐亲政,御下极严,要求百官不可为贪墨而徇私舞弊,欺凌百姓,若有查证必定严惩。与此同时,对官员的俸禄一加再加,各种福利仁政也能惠及普通官员头上,这样当官的也能少为金钱所诱惑,真真正正为百姓做点好事。
正因如此,萧铭修才每日那么辛劳,大楚富有四海,十八省一都琐事都要按报勤政殿,在亲政前的那两年,这些奏折他全部一一查看,未尝松懈一日。
“想来陛下也确实很能自持,”谢婉凝出神道,“他年纪轻轻就荣登大宝,成了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是大楚当之无愧的皇帝陛下,却能每日勤勉为公,从不倦怠贪图玩乐,这份执着精神,寻常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换成她,要是叫她做了皇帝,她一定要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玩个尽兴,要不然这皇帝当的可还有一点乐趣?
可萧铭修就不,仿佛那些奏折就成了他最大的趣味一样,每日都泡在桌案前,基本上要从早忙到晚,也不过到了今年,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想开了,这才不点灯熬油那么撑着,偶尔也能早早从乾元宫回来,睡得也比以前早了。
谢兰见她神情微动,倒是说:“说来……陛下后宫虽有很多佳丽,确实经常亲近的也是少数。”
谢婉凝一愣,随即敛了敛脸上的笑容,起身道:“刚尚宫局的李姑姑来了,叫芳蕊过来回话吧。”
谢兰心中微叹,还是起身出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芳蕊就回来了,她跟谢婉凝福了福,只说:“太后娘娘昨日就往尚宫局去了口谕,叫那边务必配合好娘娘,一定要把绯烟宫的事彻查清楚,宫中再不能发生这等不敬尊卑之事。”
谢婉凝点了点头,只说:“李姑姑同你也相熟,你们便去绯烟宫,把后殿所有宫人都盘问一遍,□□雨同你一起去,把云昭仪稳妥请回景玉宫,说我有话问她。”
她手下的得用人大部分都是尚宫局出身,这一点有个最鲜明的好处,只要尚宫局配合景玉宫办差,来的大多是芳蕊或者绫惜的熟人,事情便一下子好办许多,无形之中也得了许多方便。
就连春雨她们在尚宫局也有些小朋友,平日里取个衣裳送个家什,一准能拉拉感情,倒也没怎么疏远。再说了,景玉宫贵妃的宫人,也没人傻到偏要去疏远她们,倒是关系越来越近了。
芳蕊应下,回道:“娘娘,李姐姐道昨日太后是叫皎月姑姑亲自去的,态度很严肃,说若是后殿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前殿也要查,若是贤妃娘娘那有不愉快,大可找慈宁宫要手谕,太后一准给。”
谢婉凝一愣,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来:“太后娘娘这是不满贤妃了?”
明明昨日瞧着还那么慈祥,翻脸就不认人了,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芳蕊摇了摇头,凑上前来,小声道:“听闻昨日百禧楼宫人送云昭仪回绯烟宫,前殿都没叫给开,最后只能从侧后门进的,闹了好晚才把云昭仪送到寝殿。”
谢婉凝微微皱起眉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拨弄茶碗盖子,心里却盘算着这里面的关节。
“今年宫中事多,太后娘娘也不想陛下辛劳,因此昨日瞧着贤妃大好了,也是很高兴的。不过后来云昭仪先是上来闹酒疯,后又被绯烟宫的宫人拒之门外,确实……有些不像话,太后娘娘动怒也是人之常情。”
太后是谁啊,她一向在宫里说一不二,昨日在宴厅她当场就说任谁给小妃没脸她都能做主,结果稍后就被贤妃打了脸。
哪怕昭仪不是主位,却已经是正五品的宫妃了,这样一个妃子却不能从正门进入,要绕到后面走小门,这不是磋磨还是什么?
芳蕊已经把这一夜的事都打听清楚,这会儿继续道:“贤妃娘娘今日一大早就去了慈宁宫,应当是要给太后请罪了。”
谢婉凝点了点头,深思道:“昨日守门宫人的事一定不是贤妃有意为之,但绯烟宫自来宫门严紧这事不假,不过她能拖着病体去给太后请罪,倒是比以前长进了。”
这一趟东安围场之行,她看明白许多事,也发现身边的这些嫔妃姐妹们都有些变了。无论是变得更好还是退到更糟,总也没人还是原来那样。
谢婉凝便叹了口气:“你去忙吧,这次虽说是尚宫局协助景玉宫差,但什么事你都要让尚宫局的李姑姑先上手,询问时旁边必要有记录,可听明白了?”
芳蕊冲她笑笑,福了福:“下臣省得,娘娘不必担心。”
等云昭仪的工夫,谢婉凝看了会儿书,又跟谢兰一起对了一遍年节的赏礼,便等来了满面苍白的云昭仪。
她倒是比之前那个什么韩淑女懂事,一直低着头往景玉宫花厅里走,等到四周再没外人,才膝盖一软冲谢婉凝跪了下来:“求贵妃娘娘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国事真是最好的借口,机智~
淑妃娘娘:胆子忒大了,居然还敢糊弄本宫?
☆、第 89 章
谢婉凝好悬没被她吓一跳,等春雨上前把她拉开, 这才松了口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大呼小叫的, 若是叫旁人听见, 还以为宫里有人要你命呢。”
云昭仪抿了抿嘴唇,被春雨硬拉着站起身来,眼泪哗啦啦流出来, 瞧着别提多可怜了:“惊扰了贵妃娘娘, 是妾的不是。”
原本就是为了详问细节才把她叫来的, 谢婉凝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只叫她稳当坐下,这才道:“擦擦眼泪, 别没点事就哭, 你若是再闹起来, 便是本宫也保不住你了。”
云昭仪被她噎了一句, 这才老实下来,用手帕安安静静擦脸。
“妾听娘娘的。”
谢婉凝端起今岁新供的龙凤团圆,慢条斯理地品着里面的滋味, 等云昭仪彻底冷静下来,她才道:“昨日里的事先不提,只说你在绯烟宫中可是真的受了欺凌?太后娘娘特地吩咐本宫督办此事, 你只实话实说,娘娘一定能给你做主。”
她心里很清楚,云昭仪不一定肯跟她说实话, 但若是把太后也搬出来,云昭仪就不得不考虑里面许多症结,不说也不行了。
果然,她话音落下,云昭仪脸上微微一变,神色慢慢沉重起来。
“当真?”她问。
谢婉凝点了点头:“你昨日吃醉了被请下去休息,兴许不知道之后太后又叮嘱本宫几句,便是再如何,本宫也不能拿太后的口谕诓骗你不是?”
云昭仪低下头去,好半天没说话。
谢婉凝也不管她,自顾自吃起茶来,反正这里面还有尚宫局的人亲自出马,若是她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太后也只会怪尚宫局办事不利,她一个“督办”的,也不用担责任。
云昭仪心里简直天人交战,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徘徊,好半天也没下定决心。
谢婉凝一碗糖芋苗都吃完了,见她还在那吭吭哧哧,便微微皱起眉来:“你若是自己不说,叫绯烟宫后殿的宫人们先把事情讲明……到了太后那里,本宫也不好给你说项啊。”
“娘娘!”云昭仪心里一慌,立即喊道,“我说,我全说。”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的表情都跟着坚毅起来,手里却不停缴着帕子,显然还是很紧张的。
“娘娘也知道,妾入宫就在绯烟宫,一直在贤妃娘娘手下过活。贤妃娘娘那人最是尊法守礼,对嫔妾们要求也严格,每日晨昏定省都不能松懈,日子长了,妾也习惯了。”
各宫主位性格各异,自然规矩不同,绯烟宫关起门来如何行事,实则同谢婉凝无太大关系。只不过她瞧云昭仪神色慌张,便也未打断她的话,只耐心听下去。
云昭仪继续道:“家父只是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家中也无旁的官署,因此轻易也不怎么敢得罪贤妃娘娘,这几年都是谨言慎行,轻易不敢出错。却不料……”
她顿住,眼睛里又闪出泪花来,倒是显得可怜极了。
“却不料夏日时妾走了运,被选中去东安围场伴驾,可贤妃娘娘却留在宫中,可能正是如此,便惹得娘娘不愉。”
云昭仪一脸惶恐,估计着当时贤妃也没少挫磨她,叫她现在想来都有些害怕。
她能去东安围场,萧铭修早就跟谢婉凝提过,是因为今岁都选秀由她父亲协办,萧铭修举手之劳,给臣下个面子而已。
这事谢婉凝却没说,只安慰她:“兴许是那段时候贤妃身体不爽,只能多担待一二了。”
可不是,云昭仪在人家贤妃手底下讨生活,不忍还能咋地?除非将来有一天她位分比贤妃还要高,才能把这些年受得挫磨都还回去。
云昭仪沉默下来,她又有些犹豫,随即却狠狠扯了一下手里的帕子,抬头对谢婉凝道:“贵妃娘娘,这些磋磨妾都忍得,也已经习惯了。再说贤妃娘娘自来最要面子,轻易不会叫她宫中出丑事,因此也没太过分。只是去东安围场之前……她把臣妾叫过去,说怕臣妾在东安围场不本分给绯烟宫丢脸,特地叫她身边的宫人陪妾一起去东安围场,说是要代她照看妾。”
一直听到这一句,谢婉凝才坐直腰身,精神也更集中了一些。
“然后呢?”
云昭仪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轻声道:“跟臣妾去东安围场的宫女叫石榴,倒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人,去了东安围场也并未管过妾什么,只是经常见不着人,妾也不知道她每日去了哪里,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特别忐忑,仿佛石榴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叫她瞧见了一样。
谢婉凝把目光放回她脸上,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真不知?”
她荣登贵妃宝座之后,宫里的宫妃们也私底下谈过谢婉凝的,不过说坏话的却不多。许多下三位的小主都觉得有些庆幸。贵妃娘娘没跟以前的宜妃娘娘一般一团和气,却也淡雅知礼,她不会特地去欺负谁,挫磨谁,只要不犯到她手上,就能平和相处。
对于下三位的小主或是跟主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昭仪和婕妤,这样一个人做贵妃,可比其他的几个妃主强许多。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她胸襟宽广,气度卓然,绝不是普通内宅女儿所能比的。
但便是这样,她们心中也都清晰知道,在贵妃面前一定不能胡乱说话,切忌胡言乱语。
因此谢婉凝这么盯着看了之后,云昭仪心中一凛,立即指天发誓:“娘娘,妾所言皆属实,若妾真知道内情瞒而不报,便是天打雷劈也无怨言。”
谢婉凝这才点了点头,脸上也松快了些:“那便好,这石榴现在如何了?”
云昭仪愣了一下,她想了想才道:“石榴虽只是绯烟宫的小宫女,却已经过了二十五芳龄,从东安围场回宫之后赶上宫中放人,她便申请出宫,至于去了哪里妾也不知。”
谢婉凝手里拨弄茶碗盖子,心里头却在想贤妃选的这个人。
一个不起眼的小宫人,便是跟着云昭仪去了东安围场旁人也不会在意。她的年纪正巧又够了,回宫就能放出宫去,无论她在东安围场做了什么,事后再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人一旦出了宫就太难找了。
贤妃这一手“金蝉脱壳”用得实在高明,从头到尾都没她什么事,宫人是过去“照顾”云昭仪的,云昭仪在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吩咐过石榴,谁都不知道。便是云昭仪想把罪责赖到贤妃头上,贤妃也能反咬她一口,自己绝对不会被沾上脏事。
就如同现在这般,哪怕云昭仪因为被查吐露实情,可她到底什么都不知道,宫里再去查那个叫石榴的宫女,这会儿再追出宫去也晚了,没有人证物证,若是想把贤妃拉下水,已经全不可能。
谢婉凝想通里面这些关节,也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高明。
云昭仪说完就看她垂眸沉思,心里就跟打了鼓一般,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你……昨日到底是如何?”谢婉凝顿了顿,继续道,“太后娘娘叫彻查,是认为你受了欺凌,关怀你才如此兴师动众,若是没有什么实证,无论是尚宫局还是我景玉宫,都不好跟太后娘娘交代。”
刚才她说完话,谢婉凝想通了贤妃这一系列的安排,也想明白昨日云昭仪为何那么“出众”了。
小雪那日之后,顺嫔因养胎不利被罚消主位,直接降为婕妤。德妃和宜妃也都被连带着受了责罚,韩淑女更是去了永巷三所,直接被打入冷宫。
这种情况下,贤妃却一直称病,一点连累都没被波及。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当时跟她一起去的石榴一定做了什么手段,只是她一不清楚,二怕连累,也根本不能跟石榴背后的“贤妃”求饶。贤妃借她的手把石榴带去东安围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结果没过多久,贤妃的病却渐渐好转,开始重新掌管宫事。每日云昭仪去前殿请安,都觉得贤妃看着自己的目光阴冷冷的,她害怕极了,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求生的招数来。
她知道,在宴会上闹这么一场,太后肯定要管一管,至于能管到什么地步,只能赌一把了。
万幸,她赌赢了。
现在不光太后上了心,就连尚宫局和景玉宫都要插手,哪怕不能把贤妃攀扯下来,也好歹能给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来。
谢婉凝端详着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昭仪,轻声笑笑:“说吧,大家姐妹一场,能帮的,我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刚才云昭仪多半说了实话,在顺嫔这件事上,她定没有做过坏事,如果是她做过,现在也不能这般镇定,还特地选了小年宫宴把事情闹大。
她没有做过坏事,谢婉凝也不吝啬出手帮一帮。
云昭仪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低头抹了抹眼泪:“这一次能让娘娘费心督办,是妾的福气,也是妾的好运气。妾有被怠慢的证据,一定能叫娘娘漂漂亮亮去跟太后禀报。”
谢婉凝淡淡看着她,见她眼睛通红,面容却比刚才要严肃得多,不由点了点头:“若能办成,本宫就给你找个新家,如何?”
云昭仪原本也只是想让贤妃忌惮她,不会轻易对她下手,却未曾想如今还有这样机缘,不由激动地红了脸,直接起身跪了下去:“妾叩谢娘娘救命之恩。”
谢婉凝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一定能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原来大家都在认真宫斗吗?只有本宫努力吃瓜!
☆、第 90 章
谢婉凝倒是没成想, 简简单单的云昭仪醉酒一事, 到底也把贤妃那些隐私事牵扯出来, 不过云昭仪也是空口白话, 手里压根就没有贤妃的把柄。
云昭仪便低声道:“我宫里伺候的大宫女,有个叫满枝的, 因为我宫门冷落,便就不那么服帖, 撺掇的其他宫人也都生了异心,每日都很怠慢。”
这话听起来,确实很是憋屈。谢婉凝低头看着她, 她也却只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
“娘娘,我自来就不是个伶俐人,从小到大都不聪明,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云昭仪低声道, “进了宫, 能伺候陛下和娘娘,已经是我们家天大的福气了, 旁的妾从未求过什么。”
“只是我在绯烟宫偏殿的日子确实难过, 如今又叫我确实抓住了把柄,我才起心闹了这一起事。娘娘只管拿住满枝, 就知道她把我宫里头的银丝炭都换成了煤烟炭,在她枕头匣子里也都藏了脏银,一抓一个准。”
别看云昭仪平日里不声不响, 倒是主意正,这一连串线埋下来异常稳妥,一点都不含糊。
谢婉凝看着她,没说别的,只问:“你可想好了,现在尚宫局的人就在你宫里头查,你就不怕查出别的事来?”
云昭仪擦了擦红彤彤的眼眶,反而笑了:“娘娘,我没做过旁的事,又有什么好查出来呢?”
谢婉凝沉默一会儿,道:“昨日你是彻底得罪了贤妃,你若是想好,今日抓到满枝,我就跟太后娘娘禀报,让你即刻搬出绯烟宫,再也不受她磋磨。”
云昭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定定看着谢婉凝,仿佛她是什么神祗一般。
“娘娘,宫里头这么多主位,我自来最喜欢您,”云昭仪诚恳道,“因为你的心最好,看着人的时候眼睛从来都是透亮透亮的,就好像冬日里的雪花,却比夏日的暖阳还要温暖。”
谢婉凝头一回被人这么夸,不由愣在那里,好半天才笑出声来:“行了,多大点事,至于给我戴这么高帽子。”
云昭仪也有点不好意思,便低头不再言语。
谢婉凝沉吟片刻,说道:“想来你也不太愿意再住东六宫,不如搬去西六宫如何?安嫔宫中倒是无陪位,你便去她宫里,协助她教养好大公主吧。”
这一回,云昭仪是真的感动了。她忙起身,再度向谢婉凝行礼。
谢婉凝冲她摆摆手:“你先去我偏殿里候着,夏草安排宫人侍候昭仪,不可怠慢。”
夏草便引着云昭仪出去了。
等人走了,谢婉凝就跟谢兰对视一眼,谢兰就说:“她说自己蠢笨,却是个玲珑心思,只是受制于人,才有了东安围场之行,如今倒是也算搏出生路来。”
谢婉凝就笑了:“可不是?她入宫这么久都没能侍寝,却也从才人升到昭仪,凭这份本事,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云昭仪亏就亏在进了绯烟宫,贤妃比她可精明得多,她摆弄不过贤妃,只好受制于人,被她任意磋磨了。
“娘娘可给她选了一个好去处,安嫔也应当很是高兴,以后她就不用自己独自撑着宫门了。”谢兰笑道。
谢婉凝点了点头:“一开始可不敢给她宫里轻易安排人,便是太后娘娘也斟酌了许久,倒没成想如今一个现成的人选送上门来,娘娘也能松口气。”
安嫔十分扶不起来,哪怕独掌一宫,也弱得总要和嫔过去支援才能勉强支撑下去。她是个软弱如蒲柳一般的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日都战战兢兢都,若不是膝下养育了长公主,只怕也不能有今天这般荣耀。
这么看来,大公主都比她机灵一些,倒是因为太后日日瞧着,好悬没被养歪。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芳蕊便匆匆而归,见谢婉凝神色淡淡,便知道云昭仪那肯定十分顺利,不由笑道:“娘娘肯定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奴婢便也不啰嗦,云昭仪宫中确实有宫人怠慢之事,其中一个叫满枝的大宫人把云昭仪这一季的炭火全部换了次一档的煤烟炭,云昭仪白日里被熏得难受,问她她却说尚宫局给的就是这个,谁叫云昭仪位份低,享用不了好东西。”
这都是云昭仪宫里其他小宫女学来的,那绘声绘色的样子,可见平日里满枝没少拿腔作势。
谢婉凝点了点头:“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芳蕊道:“说来也是云昭仪时运不济,贤妃娘娘非要派人管教她,让前殿都宫人陪着她一起去东安围场。云昭仪宫中就要少一个名额,满枝平日里伺候起来就很不尽心,云昭仪便把她留了下来。”
所以,她心生不满,又发现云昭仪衣食住行都要她们做宫女的打理,便起了坏心肠。
自从东安围场之行回来,云昭仪本来心里就有些慌,后来又出了小雪宴会顺嫔流产一事,她就更害怕了。这个时候满枝领着其他宫人不服她的管教,每日伺候也很敷衍,云昭仪有苦难言,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这么熬了一个月,等满枝把她宫里的炭都换了,这才有了昨日“疯癫”的举动。
“所以说,人得能沉得住气,”谢婉凝笑笑,“满枝沉不住气,以为云昭仪不受宠就可以肆意欺凌,却未曾想到再不济她也是五品宫妃,大小年宴都能列席,有什么冤屈,自然可以上达天听,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呢?”
“娘娘说得是,李姐姐已经把犯事的宫女都带回尚宫局,应当中午就能送来证词,娘娘下午就可以给太后娘娘禀报了。”
谢婉凝便笑笑:“没成想刚做贵妃没多久,就能接手这样的大案,倒是破案神速啊。”
芳蕊往前凑了凑:“娘娘,臣留意了绯烟宫前殿,贤妃娘娘一直没出面,只让他的大宫女听琴出来帮忙。瞧听琴和满枝的样子,满枝的行为应当跟前殿无甚关联。”
“以贤妃的聪慧,怎么可能让这么没头没脑的宫人给她办事?云昭仪本来也就只想换个地方住,闹大了都没脸。”
芳蕊便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草拟折子,却不料抬头就看到苏年匆匆进了景玉宫。
“哎呦,怎么苏大伴竟亲自来了,快里面请。”
苏年做了司监,也成了大伴,只是一身官服还没换,依旧是以前那身中监的青灰料子。
“芳蕊姑姑客气了,咱家是有要事跟娘娘禀报,不知娘娘可否有空?”芳年温文尔雅地说。
芳蕊便又折返回去,跟谢婉凝通报之后,就请了苏年去花厅里等。
苏年刚坐下没半盏茶的工夫,谢婉凝便来了,苏年就赶紧起身,同她行礼问安:“给贵妃娘娘见礼了,娘娘大吉。”
谢婉凝摆手笑道:“才听闻你往上面又走了一步,还没恭喜你呢。”
苏年就难得露出笑脸,显得整个人却比平日里还要腼腆几分。
“全仰陛下恩赐,没有陛下,也无臣的今日。”苏年道。
恭维完了,谢婉凝就问:“大伴匆匆赶来,定是有事,你且说来。”
苏年倒是利落,不跟沈雁来那般说话藏一头,他直接就说:“昨日芳蕊姑姑特地让臣查昭仪娘娘的膳食,倒是没发现什么大概来,昭仪娘娘应当只是吃醉了酒。只是刚尚宫局又送来了昭仪娘娘宫中被换过的煤烟炭,却发现里面暗藏了机关。”
谢婉凝安静坐在那,等着他把事情说全。
苏年淡淡道:“回禀娘娘,在昭仪娘娘的煤烟炭里,臣发现了轻微的蓖麻,若是长期燃烧被昭仪娘娘吸入,恐怕过不了这个冬日昭仪娘娘就会心衰而亡。”
“什么?可是当真?”谢婉凝皱起眉头,脸也沉了下来。
苏年冲谢婉凝拱了拱手:“娘娘,慎刑司办差从不出错,如今那几个宫女已经移交慎刑司处置,娘娘且可放心,臣一定能查得水落石出。”
谢婉凝深吸口气,确实真的神色凝重:“刚刚云昭仪还说了一件陈年旧事,得你亲自跟陛下禀报,看看整件事要怎么处置。”
说着她就让身边的谢兰把刚才云昭仪的供词又重复一遍。
苏年没曾想这里面还有贤妃的事,立即便道:“臣领命,这就去查,无论如何也要查到那个石榴的动向。”
说罢,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又匆匆出了景玉宫。
只剩下谢婉凝坐在花厅里,愣愣看着院中的花草:“姑姑你说,她们这样可有什么意思?”
从顺嫔怀孕开始,这宫里的风就乱了,没有人能平静以待,多多少少都出了手。就连顺嫔自己,也不愿意要这个孩子,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叹。
只是贤妃借了云昭仪的手,却没有完全把她制住,这才在事情平息一个月之后,又被云昭仪翻了出来。哪怕云昭仪没有任何证据,这一件事,也能叫陛下心中警钟高悬,再也不会如以往那般看她。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她没有走第一步,就不会有之后这许多步。
中午的时候,谢婉凝便请了云昭仪用午膳,云昭仪从未跟谢婉凝一起吃过饭,这一会儿别提多紧张了。
谢婉凝见她那么局促,便笑道:“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安心用膳便是了。”
云昭仪冲她腼腆笑笑:“妾是怕乱了娘娘这的规矩,叫娘娘用不好膳,倒是罪过了。”
可能是那满枝才换了炭,她脸色道也没那么难看,除了胃口不太好,瞧不出别的毛病来。
谢婉凝顿了顿,便说:“你要去安嫔宫中,她那可有大公主,轻易马虎不得。正巧一会儿魏医正要过来给我请平安脉,便给你也瞧瞧,大家都好心安。”
刚刚云昭仪只是在偏殿里小坐一会儿,并不知道外面这许多事,她完全没起疑,还感激地看着谢婉凝:“娘娘仁慈,多谢娘娘了。”
谢婉凝笑笑,没再说什么。
事关皇嗣,她还是谨慎些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没有戏份的一章,要想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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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这一日谢婉凝还挺忙的, 午歇起来没多久, 魏医正就到了。
谢婉凝先让他去给云昭仪诊脉, 稍后才叫他去了花厅, 问:“云昭仪身体可有大碍?”
魏医正这些年一直给她治寒症,也算是比较熟悉, 自来知道这位娘娘不喜旁人废话,便直接回禀道:“昭仪娘娘这几日是否吸入过蓖麻毒?如果是的话, 她吸入的量很少,也未伤及肺腑,调养一个月就能养回来。”
谢婉凝点了点头, 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云昭仪可能要搬宫,还是由你给她调养,务必要调养好, 你可明白?”
魏医正多余的话是一概不问, 只行礼道:“诺, 臣领命。”
说完云昭仪的事, 魏医正就要给谢婉凝诊脉了,他左右手都听了一会儿, 然后便笑道:“娘娘身子骨已经大好, 想来您自己也有所感,现如今手脚不冰, 也不过分俱寒?”
谢婉凝道:“正是,多亏大人医术高明,把本宫这陈年旧疾给医治好。”
被娘娘这么一夸, 魏医正也有些飘飘然,跟了一句:“这调理的方子可是臣家中祖传,宫中又药物丰沛,娘娘的寒症这才能两年多便治好。若是在坊间,许多大夫可能都诊断不出,拖的久了才难治。”
就跟他给萧铭修说的一样,坊间很多大夫没那么多家传医书可读,会理所当然认为谢婉凝这是月经不调,经血不通。但如果不从她的寒症下手,治标不治本,定然是治不好病的。
这话他是头一回给谢婉凝说,倒是叫谢婉凝听得愣了一回,好半天才问他:“既然本宫已经好了,为何还要再吃药?”
魏医正忙回:“娘娘,冬日里宫中有火墙,最适合您保养,治病吃药这事是急不得的,这一冬再巩固一二,来年开春定能大好。”
“如此,辛苦魏医正了。”谢婉凝这才笑了。
魏医正便行礼:“那臣就这就去给娘娘调方子,这药也不用紧着吃,一月连用七日便可,用到二月就可以停了。”
谢婉凝垂下眼眸,心里落了事,犹豫片刻还是问:“那本宫何时才能有孕?”
她跟萧铭修的情事自来也不少,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身孕,她总怕是因为寒症缘故妨碍子嗣,这才问出口了。
魏医正一点都不慌,按萧铭修的吩咐张口就说:“娘娘近来吃的药确实有碍孕事,等明年停了就不会有碍,娘娘且放心,您身子骨一直健朗,早晚能有小殿下承欢膝下。”
太医说的话,谢婉凝自然是信的,她叫谢兰亲自把魏医正送出宫去,这才同她欢喜道:“也用不了多久了,等上一等也无妨。”
谢兰笑道:“还是这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原咱们在谢家时也求医问药过,倒是医术不展,才蹉跎至今日。”
她这么说,其实是想宽谢婉凝的心,这些年谢婉凝对母亲没有尽心医治她的病症而跟耿于怀,结果却是另一个模样。
其实那些年谢家也给她请了大夫,每每来月事时汤药也未曾断过,一直没有好转,原来不是母亲心狠不肯下银子,只是因为坊间大夫医术不及而已。
倒是她错怪了。
谢婉凝长长吁了口气:“是我着相了,这么多年,巴着这件事不肯松手,如今倒是应当看开。”
事关父母,没有人能平常心以待,谢母自来就同她不亲近,她耿耿于怀这许多年,如今也是终于释怀了。
谢兰笑着握住她的手,慈爱道:“这是好事,娘娘如今身子好了,对夫人的误会也解开,翻过年就能同陛下一起去玉泉山庄,在那边修养些时日,再怀上个伶俐的小殿下,这日子便更好了。”
她说得极为动听,谢婉凝跟着渐渐露出笑容,也是有些期待的:“咱们不如先把小衣裳准备准备,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也是她关心则乱,若她真的能怀上皇嗣,那陛下还不得高兴疯了,哪里能叫景玉宫手忙脚乱,肯定把事事都安排好,不叫她操半点心。
谢兰帮她理了理鬓边发丝:“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娘娘先看看芳蕊写的折子,还有什么要补漏的。”
叫谢兰这么一提醒,谢婉凝才冷静下来,接过折子仔细瞧了,然后自己便又誊写一遍。
她一手簪花体写得漂亮极了,很有些风雅之意,这么多年练下来,又带着些寻常人所没有的风骨,倒是很亮眼。
太后看完她递过来的折子,先是夸了一句:“你的字写得好。”
谢婉凝腼腆笑笑:“多谢娘娘赏识。”
太后点了点头,很快便把折子看完,然后对她说:“你是怎么想的?”
谢婉凝渐渐严肃起来:“这里面许多事,不过云昭仪空口白话,她一没物证二没人证,那个叫石榴的宫女也早就出宫而去,尚宫局也不能光凭云昭仪一面之词便去彻查绯烟宫,便是查了,也肯定什么都查不出来。”
太后低头喝了口茶,没说话。
谢婉凝继续道:“不过云昭仪宫中炭火有异,也被宫中宫人怠慢,这是不争的事实,她留在绯烟宫后殿就不安全了,臣妾想不如先把她挪出来,也好叫她能安心度日。”
太后轻轻扫了她一眼,心里头倒是感叹,这贵妃明明把事情都看清,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含蓄。她嘴上说不能乱怀疑贤妃,可转头就说云昭仪在绯烟宫不安全,得挪出来才能安心度日,实际上她心里还是认为贤妃定是动了手脚,才有此打算。
不过不光她了,就连太后看了这份折子,心里也觉得贤妃不简单。最起码骆婕妤这事她摘不出去,只是没被抓到把柄罢了,倒是比宜妃和骆婕妤都高明许多。
“云昭仪虽不是主位,好歹也是个昭仪,要住也肯定是陪偏殿,你看看哪里合适?”
太后倒也相信谢婉凝的折子,这事不仅有尚宫局参与,甚至慎刑司都出了手,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查就能清楚,谢婉凝没必要为了绊倒贤妃特地做扣。
再说,她都已经是盛宠至极的贵妃了,哪里有空跟贤妃置气,贤妃眼热她才差不多。
谢婉凝知道这些小事情太后是不会管的,闻言便笑了:“臣妾知道安嫔的听雪宫自来也没有旁的陪殿小妃,不如就叫云昭仪搬到听雪宫后殿去。一来云昭仪性子稳重,可以帮安嫔打理宫中琐事,二来她们两人都是好性子,也能相处愉快。娘娘看这可妥当?”
太后看着谢婉凝,意味深长笑了。
如今萧铭修膝下空虚,只得两个公主,又因为安嫔和和嫔性子都不太稳妥,所以太后对两个小公主也很上心,时常分神看顾。
是以,谢婉凝这么安排,便是说云昭仪那绝对没问题,甚至她还能帮着安嫔照看好大公主,不叫太后再操心听雪宫的事了。
“好,你说合适,便叫搬吧,”太后顿了顿,还是道,“不过安嫔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回去路上不如就去听雪宫瞧瞧,你亲自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好?”
谢婉凝立即变懂了:“诺,臣妾这就去。”
等她走了,太后才跟身边的阑意道:“听闻皇儿最近日日都要去景玉宫?”
阑意道:“娘娘也知道乾元宫的事不好打听,不过陛下日日都去景玉宫的事宫中都传开了,小宫人们都很羡慕贵妃娘娘呢。”
太后有一下没一下瞧着扶手,反而说:“皇儿也算是长大了,也想明白一些事,比他父皇强许多。”
说起先帝爷的事,阑意就闭了嘴,只听太后继续道:“能有这般缘分,在宫中也殊为不易,只盼着皇儿能自己稳得住,让这缘分长长久久,别又跟我们似的,最后还不是……”
还不是从鹣鲽情深走到相敬如宾,人生短短几十年,那些恩爱过往早就叫世事淹没,时至今日,她似乎也会想不起来甜蜜恩爱的少年时光了。
阑意不知道说什么,只跟着在边上叹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又何苦再去深究,如今只等着贵妃娘娘早得皇嗣,叫娘娘能儿孙满堂。”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是了,你说的对。”
谢婉凝自是不知太后都感叹了些什么,等她的步辇停在听雪宫门口,就看到听雪宫的小宫人慌慌张张跑进去通报,瞧那样子很是没见过世面。
不多时,安嫔身边的姑姑暖雪匆匆从宫中出来,亲自到宫门外迎接谢婉凝:“不知贵妃娘娘驾临,若是刚才小宫人怠慢,还请娘娘不要介怀。”
宫人打开步辇雕花门扉,芳蕊上前搀扶谢婉凝下来,谢婉凝站定才道:“是本宫来得突然了些,无碍的。”
安嫔这个姑姑是太后亲自给挑的,倒也稳重伶俐,闻言便上前扶助谢婉凝另一边胳膊:“大公主最近可是想娘娘,原本还想去景玉宫给娘娘请安,正巧娘娘来了,大公主一准该高兴了。”
谢婉凝颔首笑道:“大公主自来玉雪可爱,本宫很喜欢她。”
暖雪心里这才稳妥,瞧谢婉凝这个样子,突然来听雪宫应当也没什么大事,她忙丢给前面等候的大宫女一个眼色,大宫女便进去安慰安嫔去了。
跟了一个扶不起来的主位娘娘,宫人们只好自己多担待点,也不能辜负太后娘娘的赏识不是?
两人没走几步,一个玲珑的小身影便从殿里窜了出来,奔过来一把抱住谢婉凝的大腿:“贵母妃,你终于来看我啦。”
谢婉凝低头看了看她,弯腰使劲把她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是啊,贵母妃可想彤儿了,你不去瞧我,我只好自己来瞧你了。”
她这么说,大公主就被哄得心花怒放,一下子就笑开怀了。
谢婉凝搂着她又软又小的身子,心里头想:可爱的小姑娘,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谁不喜欢小loli呢!太可爱了!想生!
陛下:嗯?叫朕呢?朕来了!
☆、92
大公主也不过才四岁, 小小一团, 谢婉凝小抱一会儿也不觉得吃力。
她很懂事,不会乱抓谢婉凝头耳上的簪子耳环, 就这么说说笑笑跟她一起进了听雪宫前殿。
安嫔已经等在那了,抬头一看大公主叫谢婉凝抱着进来, 顿时吓得魂都要飞了:“彤儿你赶紧下来, 怎么能叫贵妃娘娘抱着你,成何体统。”
谢婉凝见她一脸惊慌, 只得叹了口气放下大公主,叫大公主的宫人上来领她:“彤儿乖, 先去玩会儿,我跟你母妃说说话。”
大公主便点了点头,乖巧地跟着大宫人走了。
安嫔一听谢婉凝竟然是来找她的,顿时又有些慌:“娘娘, 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妾?”
谢婉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心说:便是有事,我也不能吩咐你去办啊!
张嘴说的却是:“确实有一桩事, 太后娘娘特地叮嘱本宫过来同你商量一二。”
安嫔一愣, 倒也没那么笨,只让宫人们都退下, 留了暖雪跟在身边。
“娘娘且说, 能办臣妾一定义不容辞。”
谢婉凝就笑了,说话也越发温柔:“我知道你素来和善,宫外的事不愿意掺合, 宫里对宫人们也很宽待,不过也正是因为你性子软和,又要掌管一宫,又要教养大公主,很是吃力吧?”
这话说的动听极了,安嫔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哽咽道:“娘娘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
被夸“火眼金睛”的贵妃娘娘只得继续道:“我跟太后商量许久,不知给你宫里后殿加个陪位如何?是个稳重人,平日里也能帮你打理宫事,你能轻松不少。”
安嫔绝不是自己就能立起来的性子,闻言就要答应下来,还是暖雪清醒,轻轻扯了扯她衣袖,这边对谢婉凝笑道:“回禀娘娘,我们娘娘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臣知道这里没臣说话的份,可事关听雪宫和大公主,臣还是想问一问的。”
谢婉凝见她这么回护安嫔和大公主,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淡淡道:“你说。”
听雪轻声道:“臣知道早年太后也考虑过人选,最后却都放弃了,不知如今到底是谁得了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青眼,能被挪来听雪宫,也好叫我们提前有个准备。”
她一开口,安嫔就不说话了,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谢婉凝。
谢婉凝扫了暖雪一眼,也懒得跟她们打机锋,利落道:“昨日宫宴你们也是瞧见了的,云昭仪在绯烟宫过得不如意,今日事已经查明,确实有宫人不敬妃嫔,太后这才想着给云昭仪挪个地方,再换换宫人,也好叫她日子好过一些。”
这话叫安嫔和暖雪听得都愣住了,没成想昨日云昭仪那么闹,居然还是真的不成。
既然要把她挪出绯烟宫,那贤妃肯定是没怎么管过或者关照过云昭仪,才叫她日子不好过,暖雪很快便反应过来,有些犹豫道:“那贤妃娘娘那……”
谢婉凝就淡淡笑了:“这事自有本宫和太后娘娘,你们不用操心,太后只是想给云昭仪换个地方,也省得她总想起以前那些糟心事。”
暖雪这才松了口气:“昭仪娘娘是稳重人,来跟我们娘娘作伴正合适,这事有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她倒是聪明,知道这事肯定是谢婉凝出了力的,太后那她们谢不到,把谢婉凝谢到也是一样。
谢婉凝见她同意了,就又去看安嫔,安嫔便立即道:“臣妾都省得,平日里跟云妹妹也熟悉,一定不叫她再跟以前一样。”
事情说完,谢婉凝还要赶着回宫,便起身道:“这样,麻烦安嫔妹妹尽快收拾一下偏殿,今日云昭仪要过来先凑合一晚,等明日尚宫局给云昭仪选好新的宫人,再给她搬宫。”
安嫔使劲点了点头:“娘娘放心,臣妾一定能办好。”
谢婉凝就冲她笑笑,留下一句“改日带彤儿去景玉宫玩”,便施施然走了。
等回了景玉宫,时辰也不算早了,差不多到了晚膳时分,谢婉凝索性好人做到底,又留了云昭仪一顿晚膳,这才跟她说:“一会儿尚宫局的李姑姑过来接你,你平日里用惯的家什也已经搬去听雪宫,刚我也亲自去了一趟听雪宫,安嫔很高心你能过去陪她跟大公主,你且安心住过去,好好对安嫔和大公主,可清楚了。”
云昭仪简直感动得不行,立即给她行了大礼,眼睛都红了:“娘娘大恩,妾永生难忘。”
谢婉凝冲她笑笑:“行了,快起来吧,成什么样子。你且去收拾收拾,我就不送了。”
云昭仪行礼便退了下去,谢婉凝这才觉得轻松许多:“倒是没成想这事这简单就办完,不枉我特地出门一趟。”
谢兰帮她按摩肩膀:“还是因为各宫所都肯听娘娘调派,这事若换个人督办,指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谢婉凝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反正已经用过晚膳,谢婉凝就披上斗篷,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等到她回寝殿洗漱,才想起来:“今日还要等陛下吗?”
他最近日日都来,偶尔今日还没过来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谢兰也正要□□雨过来问问,没成想春雨便匆匆进了寝殿:“娘娘,刚乾元宫的叶中监来了,说陛下今日要忙,就留在乾元宫不过来,让娘娘先歇下。”
谢婉凝还真没想到她不过随口一问,萧铭修还真就派人过来同她知会一声。这一刻,她心里头也不知道是甜还是酸,总之是有些暖意流淌而过。
“你跟叶中监说,叫陛下早些休息,可切莫再熬夜了。”
谢婉凝吩咐完便安置下来,她一个人霸占自己的架子床,倒反而觉得身边空荡荡,哪怕挂着厚重的帐幔,没另一个人给自己挡风,也是觉得有些凉。
她闭上眼睛,催促自己不要多想,好半天才安睡过去。
第二日,早晨一醒来她就听到外面有些热闹,起身问秋云:“可是怎么了?”
秋云一边给她呈温水,一边道:“是绯烟宫那边,因为云昭仪娘娘搬宫,闹的动静有些大了。”
谢婉凝还有些奇了:“云昭仪搬宫就搬宫,绯烟宫闹什么?”
秋云抿嘴笑笑:“还不是尚宫局的李姑姑,兴许是那一夜奉命送云昭仪回去绯烟宫没给开前门,心里头不高兴,这会儿就能打绯烟宫的脸,可不会善罢甘休。”
谢婉凝这才轻声笑笑:“她倒是还挺记仇。”
不过李姑姑还是有分寸,不过闹了小半个时辰就停了,之后就再听不到半点声响。
到了晚间,萧铭修提前叫人回来通传,说要过来用晚膳,谢婉凝这才又开始忙起来,吩咐小厨房做些他爱吃的菜端上来,也好叫他高兴。
萧铭修昨日忙到很晚,今日便不肯再忙,办完了折子就匆匆往景玉宫赶,仿佛乾元宫有吃人的野兽追着他,叫他一刻都不肯多待。
宁多福只好追着御辇跑,差点没把肚子上的肉跑掉两斤。
“你们可跑稳当点,”宁多福喘着气呵斥,“可别惦着陛下。”
抬步辇的黄门默默看了他跑得通红的脸,脚下健步如飞,脸不红气不喘,一点都不费劲。
等到了景玉宫,萧铭修却又不那么急了,他下了御辇在宫门外站了一会儿,这才让人进去通传。
谢婉凝正坐在花厅窗前插花,手里捏着一支腊梅,抬头透过窗棂看见萧铭修的身影,倏然笑了:“陛下来了。”
萧铭修看着她倚窗而望的俏丽身影,心跳也不由快了两分,他努力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稳定下来。
他不听告诫自己:可不能这么没出息,你是皇帝陛下,你要冷静。
等进了正殿,萧铭修也冷静下来,他冲要给自己行礼的谢婉凝摆摆手,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侍弄花草呢?”
谢婉凝便笑笑,指着那白玉瓷瓶里的腊梅道:“正巧枝头凌乱,刚才臣妾就去修剪一番,减下来的枝桠扔了可惜,只得翻出库房里的瓶子,挨个装点了。”
萧铭修匆匆一看,可不是,屋子里的桌上都摆了一瓶花,若不是梅花静悄,指不定要热闹成什么样子。
“哪里有你这么插花的?”萧铭修点了点她的鼻子。
谢婉凝往后躲了躲:“我高兴!这样屋里就暖和多了。”
那倒是,虽然腊梅花朵小巧,却开得浓烈,给素净的屋内增添几分亮色。
萧铭修见她心情正好,便低声道:“今日礼部上了折子,言宫内有了新的贵妃,年节祭祀时就要往前排一排,也好能照料太后娘娘。”
谢婉凝一呆,好半天才道:“以前秦姐姐在时,礼部可没叫上折子。”
她说完也自觉说错了,抿了抿嘴唇才说:“唉,是我忘记了,那会儿秦姐姐已经起不来床,还谈什么祭祀不祭祀的。”
萧铭修见她立即就伤感起来,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都过去了,她现在也应转世为人,你便也不要再多做惦念。”
谢婉凝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就振作起来:“折子陛下已经批了?”
萧铭修轻咳一声:“是,以前都是太后主祭,可她毕竟年纪大了,这么站一两个时辰也很吃力,现在有你协助她,也好叫她能轻松许多。”
谢婉凝立即就被他的话带跑了,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一定努力,把这差事办好,不给你和太后娘娘丢脸。”
萧铭修低头看着她,眼中有着深深的笑意。
“婉凝真好。”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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