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长地久，至死方休

    那么多年过去, 秦梓纯最爱的歌还是那首《我们的故事》，她可以从白天听到黑夜。

    她记得, 上学的时候，好像大家都很流行听那些毕业离别伤感的情歌, 风把距离吹得好远的晴天、最后一个翻照片的夏天，还有错过了很多勇气的那些年。

    她也听过，却不热爱。她总觉得离别的哭泣是最烂俗的剧情，直到今天她才发现, 原来团聚时的哭泣, 也很矫情。

    李仓南今天拿来了一个u盘，里面存着的都是高中时的照片和视频。

    所有人都记得，当年多亏了她的拍立得，才让许韩风和秦梓纯留下了那么珍贵的一张合照。

    那张合照上次因为两人吵架被塞到了陈建华手里，陈建华哪敢真的留下这张照片, 而且当时没过一天, 许韩风就把它要了回去。

    李仓南高中的时候，时不时就爱捣腾她的相机, 然后走走停停到处拍拍。

    一张张照片在电视屏幕上播放, 聚会上所有人的思绪都被拉回到了高中的那些年。

    “咦？这怎么是我的政治试卷？”郑雪指着屏幕上写着她名字的试卷照片惊呼道。一晃那么多年, 她的笔迹早就和从前的稚嫩不太一样了，若不是试卷上写着“郑雪”两个字, 她都没怎么看出来。

    秦梓纯举手积极道：“我记得我记得！那次我和李仓南忘写作业，阿瞒又还没来，想问你借试卷来抄又不太好意思, 所以我就故意找你说话，然后让李仓南去把你的试卷拍下来……”

    照片又换到了下一张，是第二组最后三桌在课间同时趴倒而睡的照片。照片拍摄的视角好像是在阿瞒的座位上，她旁边的李仓南，后桌的许韩风秦梓纯，再后边的陈建华很有默契，都摆着同个姿势朝着同个方向熟睡着。

    “哇，我记得这一次，后面老何从后门进来，把我们四个抓了个正着。”陈建华回想到当时的场面，现在仍觉得瑟瑟发抖。

    最后一张照片是准备高考的最后几天，李仓南趁着大家都在低头复习时拍的，那时她站在教室前方的角落，拍了这张三班的全景。

    桌面上的书垒得老高，有些甚至都把人给挡住了。

    饭桌上的他们在顺着桌位一张张地回忆起当时的那位同学，直到目光终于落在了第二组的倒数第二桌上。

    那片区域空得扎眼，桌上干干净净，连本书都没有。

    除了许韩风，剩下的人都知道，那段他不在的时间，秦梓纯搬家去了隔壁空教室自习，很少有回到三班教室的时候。

    李仓南骂道：“许韩风你怎么回事，每次都是你搞得气氛阴沉，你看你那时候复习不来、毕业照不来，连高考都不来！”

    “我的错，都怪我。”许韩风眼眶微红，笑着认着错。

    “时间真快啊，一下子六年都过去了，人家都说七年之痒，也不知道明年这时候我们还能不能聚在一起。”阿瞒想想有些伤感。

    郑雪计划着：“明年这时候我还在读研呢，一定有空。”

    李仓南：“明年啊，我想想，我应该在参加锦标赛了，说不定又能得一个奖杯。”

    “明年我希望我在学校组织的乐队可以上音乐节……”阿瞒期待道。

    陈建华急急说：“阿瞒要不我签了你吧，你来我们公司，我给你当经纪人！”

    “不要。”

    阿瞒一口回绝，小华暗自神伤。

    “阿纯，你呢？”李仓南问。

    秦梓纯暂时还没考虑得那么远，要是同学聚会她一定是有空的，但一年后的自己会在干什么，她心里实在是没有底数。

    “可能在安胎。”许韩风不紧不慢地替她答了，他面上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一切说得都那么顺其自然。

    “啪”的一声，秦梓纯的筷子落地，坐她旁边的许韩风帮她捡起筷子，然后又起身去厨房给她换了一双。

    大家惊了那么一两秒，静默地看着许韩风给秦梓纯换筷子的这一系列动作，不敢作声，脑子里脑补出了很多剧情和想象。

    最后陈建华小声骂道：“卧槽，大庭广众的你没必要，真没必要。”

    “总之，六年都走过来了，下一个六年、十年、二十年，我们约好了，还在许韩风的豪华别墅里相聚！”李仓南举杯高呼。

    阿瞒举着杯子凑上去：“祝我们二十年感情都不会散！”

    “不，应该是一百年感情都不会散！”秦梓纯也举起杯子。

    大家碰杯，脸上都是最浓烈的笑容，他们眼角红红，是对团聚的喜悦和友情的感动。

    高三那年，阿瞒有问秦梓纯，你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月亮。

    阿瞒的月亮她触碰到了，不顾一切地追寻她的梦想，不管是现在还是当年的年少轻狂，她身上始终带着少年的意气。

    秦梓纯当年不能理解阿瞒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没什么特别宏伟的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不管不顾的胆量，有时候她总觉得命运对她挺苛刻的，让最平凡的她经历了一场又一场不平凡的磨难。

    从前她很抗拒、很害怕，宁愿低头认输也不愿往前走，可现在不一样，许韩风在她身边，她知道，自己周围闪烁着的是最明亮的月光。

    新年的时候，秦梓纯带许韩风回了一趟外婆家。

    外婆年事已高，戴着副老花镜，她仔仔细细地盯着许韩风看了很久，然后问：“小伙子，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你很眼熟啊。”

    秦梓纯想起了某一年的除夕，她陪外婆看春晚，看到了许韩风在上面唱歌。

    “外婆，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在外婆面前，秦梓纯还是很害羞地不好意思说清楚许韩风的身份。

    许韩风瞬间皱了皱眉，然后轻轻笑着对外婆问好：“外婆好，我叫许韩风，是您外孙女的男朋友。”

    秦梓纯吓得立马踩了许韩风一脚。

    外婆笑眯眯地拉着许韩风的手，让他在她身边坐下。

    “好啊，太好了，小伙子你的名字很耳熟啊，可能以前听我们梓纯常常提起过。”

    许韩风表现非常乖巧，“是吗，我们梓纯也常常和我说她的好外婆。”

    秦梓纯听完这话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不舒服。

    外婆很喜欢许韩风，一见面就很喜欢，她记性不好，可能早就忘了自己是在电视上见过他，所以外婆总觉得她和许韩风面熟，是一种缘分，一种他注定就会成为她外孙女婿的缘分。

    晚上在家里吃完了晚饭，许韩风要回酒店住，秦梓纯自然是在外婆家里住。

    许韩风临走之时，外婆还拎着两袋垃圾给秦梓纯，嘱咐道：“快去送送人家，然后顺便再把垃圾倒了。”

    秦梓纯懒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裹了条厚厚的粉色围巾，拎着两袋垃圾就和许韩风出门了。

    在楼下倒完垃圾，寒风吹过刺骨，她声音都在发抖：“你快回去吧，明天见。”

    她刚要转身上楼，许韩风拉过她的手，然后把她拥入怀中。

    冷风又吹过一阵，许韩风怕冷地在她耳边“嘶”了一声。

    她轻叹，“你看吧，让你多穿点，你偏要臭美，这下冷了吧。”

    来外婆家之前，秦梓纯特地看了一眼天气，气温直逼零下，可许韩风为了要去见外婆显得正式一点，外边只套了件普普通通的棉衣，不像秦梓纯，多么臃肿的羽绒服都穿在身上。

    “你看，许韩风，你不穿厚一点，怀抱都不温暖了。”

    秦梓纯正要挣开，但又被许韩风紧紧锁在怀里。

    “再抱一会，真想抱着你入睡。”他贪恋地将冰凉的脸陷在她的颈窝处，那是她最温暖的地方。

    幽暗的路灯下，许韩风抱了好一阵子才舍得松手。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放过了她，“好了，快回去吧。”

    秦梓纯看着衣着单薄的许韩风还是不忍心，就把自己脖子上围着的粉色围巾脱了下来，然后踮起脚尖一圈一圈地围在许韩风的脖子上。

    “你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这个围巾不许脱。”

    粉色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实在突兀。

    围巾上还带着她残存的余温和淡淡的香气，许韩风轻声：“好不脱，睡觉都抱着它。”

    第二天，秦梓纯和许韩风一起去了趟墓园，看了看妈妈。

    许韩风买了束雏菊放置在任青兰的墓前，“其实这里我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同一种雏菊。”

    看着秦梓纯微微惊讶的表情，他又说：“可惜，没有一次遇过你，不过那时候我既想遇到你，又不敢遇到你。”

    “我妈妈要是看得到的话，她应该觉得我们两挺好玩的，总是我前脚走，你后脚来。”

    “那我觉得阿姨应该挺喜欢我的。”许韩风边思考着点头说道。

    “为什么？”秦梓纯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兜兜转转那么久，阿姨还不是让我们重新在一起，一起来这里看她了？”

    秦梓纯有些感慨，“才过了几年，感觉都快像过了一辈子。”

    “以后的日子会更长的。”许韩风摇摇头。

    “为什么？”

    他轻笑，“因为我天天缠着你，你慢慢熬吧。”

    离开了墓园，他们在这座小城里闲逛。

    刚过元旦，离过年还有一小段时间，可街道上的烟花摊位早早地就摆了出来。

    许韩风买了一大袋的烟花，然后赶去了对面那条街的小广场。

    秦梓纯坐在凉凉的石凳上，不耐烦地踢着腿。

    “等你那么久，你总算买来了。”

    “人家烟花都是晚上放，你倒好，青天白日的，烟花都看不清。”

    秦梓纯撕开了烟花棒的纸盒，拿打火机点燃一根，小小一团火花四溅，绚丽漂亮。

    “白天放才好看呢，明明亮亮的，看着心情都好。”

    许韩风纳闷，“几年前我和你也是在这个小广场晚上放烟花，我见你不也挺开心的啊。”

    秦梓纯挑眉，“是吗？不记得了。”

    许韩风大悟：“可能是因为我在，白天黑夜放，你都开心。”

    “嘁。”她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低着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烟花棒，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烟花倒映的亮光。

    许韩风想起那个午后，开学的第一天，他困意十足，倒在桌上睡了很久。

    被吵醒时，他也是看到了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他梦里始终画不出的眼神。

    他呆呆地看了她很久，直到最后她落荒而逃，他才如梦初醒。

    当时的许韩风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睡眼迷蒙中第一眼看到的女孩，会在他眼里闪耀了一辈子。

    “秦梓纯，你准备好了吗？”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准备什么？”她点完火后抬起头，手中的烟花开始新一轮的闪耀。

    “准备和我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至死方休。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