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临走前, 周塔回过身, 问她：

    “如果我不打职业了……”

    “那就不打了呗。”姚静安正在给自己化着妆，她手很稳, 指尖细长眉笔慢慢在她打好轮廓的眉间涂抹。她声音甜淡，不担忧, 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念头，似乎周塔说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的话，我只能又回去念书了。”周塔倒是有点儿纠结, 嘀咕道，“感觉以后要成小白脸了。”

    “什么小白脸？就你这个头，还小？”姚静安笑着啐他一口, 眼珠子在他身上打转, “可没感觉你哪里小了。”

    周塔：“……”

    自从开荤后, 女朋友的段位好像晋升的有点儿快。

    “小白脸虽然你还不够格。”姚静安其实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抿了抿画好的口红，很满意镜子中的自己, 然后盖上口红管, 笑道，“但以我现在的身价，偷偷养你这么个汉子, 我还是养得起的, 天天都有大鸡腿……额，要不，我再给你开张卡？”

    周塔：“……”

    反正怎么也说不过她, 周塔快步走了两步，又从门口走到她梳妆台前，他弯下身子，掰过她的脸，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赌气还带着一点儿小怨念似的在她的嘴巴上咬了一口。

    姚静安瞪着那个把她刚画好口红给吃掉后，施施然转身离开的男人，冲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喊出声：“要死了！以后没鸡腿了！”

    周塔出来后遇上S市上班高峰期，等回到基地，已经距离赵木楠那通电话过去了一个小时。

    早上九点多的太阳已经开始发热了一段时间，空气中的水份减少，热度上升，觅食归来的鸟儿们懒懒散散地站在电线杆有一下没一下地跳来跳去。

    基地的早上，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通常俱乐部里的选手大多要睡到临近午时才陆陆续续起来，与之相对的其他工作人员也熟知这些人作息，若非有什么突发情况，只有下午才会来这边露面。

    今儿这事，也算是突发情况了。

    周塔站在会议室门外，门还没推开，就能听到里面有人在咆哮：

    “你们是觉得比赛太无聊了还是生活太安逸了？不给我找点儿事心里就不舒坦是吧？！阿浩你直播打排位的时候脾气能不能忍忍，别动不动就跟人互喷，实在不行屏蔽会吗？多动两下手还世界一个和平不好吗？！还有Teen和Nager，你们哪里那么多事，动不动就请假，你看看你们的英雄池，这个版本强势英雄练了几个？B&P被人针对的还不够惨？还想因为这事输几次比赛？！别跟我说听不懂中文，小蔡给他们翻译！”

    “小花花你别以为你躲着我就看不到你在偷笑，你还有脸笑，就知道天天开口闭口你塔普哥，嘴巴也不带点儿门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点AC数吗？别人都没说话，就你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替你塔普哥声援，本来屁大点事儿，就你们一个两个瞎参合给搞大的，生怕别人都不知道我们俱乐部里的选手有矛盾是吧？！”

    “还有米窦，你……欸，你这个队长，当的太没有存在感了，平时有矛盾就应该及时反应，不能临到这个时候，算了，也不怪你。”赵木楠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沉沉地往椅背上一靠。

    见到副教练兼领队木哥心如死灰的表情，队员们脸上神情各异，小花花和米窦满是内疚，而听完翻译，且直面感受了一波赵木楠口水洗礼的韩国下路双人组们却直皱眉头，Teen和Nager叽里呱拉地跟翻译说了几句话，然后指了指赵木楠。

    翻译的表情有些奇怪，犹犹豫豫地复述着韩援们的话：“他们说，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他们要回去睡觉了，下午还有训练赛……还说把网络上的事情闹到影响现实，除了耽误大家时间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额，他们说请假也是走了俱乐部的流程，也没有耽误比赛……然后一大早把他们从床上喊起来还骂他们非常不讲人道，这对他们是不尊重……就，就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们对俱乐部部分管理人员的行为提出投诉。”

    赵木楠刚降下去的火，蹭得一下，又冒上了头，但看着那两个韩援脸上略带讽刺的眼神，又觉得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挥了挥手，让那两个人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去吧，反正他管不动，让他们的韩国教练去管吧！

    “……最该死的那两个人死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再不回来都别回来了，我今天就打报告申请让把他们开除，一个都不留！还打什么全球赛，夏季赛也别打了，一起滚蛋！”赵木楠是真不想在这个破俱乐部呆下去了，要不是签了合同，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破事，选手再厉害有鸡儿用，各个膨胀的不像样子，外面有点儿粉丝撑着各个不把自己当个人，都他妈把自己当神了，他看是神经病的神！

    下路组合在赵木楠的咆哮声中，推开会议室大门，抬脚离开，没有任何意外，撞到在门外呆了有一段时间的周塔。两个人愣了一下，Nager似乎想说什么，被Teen拉住，周塔眼神落在他们身上。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太好的记忆，两位韩援眼神闪烁躲开周塔的视线，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这一幕被赵木楠不动声色地看进眼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匆匆离去两人背影一眼，最后把目光定在周塔身上，他没好气道：“哟，这贵客可算是来了。”

    “早就来了，但是您嗓门儿有点儿亮，被吓得不敢进门。”周塔说。

    赵木楠：“……”

    赵木楠甩开膀子就想冲上去揍他丫的，可惜对方个头太高，他嫌揍人脸还费劲，只能嘴巴上不断数落他，来来回回都是“臭小子”“不懂事”“就知道给他添乱”……

    周塔耳朵都快被磨出茧来，也任由木哥骂着，只时不时掏掏耳朵。

    骂到后面，赵木楠只觉得口渴，周塔见状，从背后背着的包里掏了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来，拧开带给他。

    赵木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昨晚跑哪儿去了？还把不把基地规矩当回事儿了？”赵木楠问他。

    “我记得昨天是一周一次的休假日，我可以不用报备行程。”周塔想了想，开口，“而且基地条例上写着归队时间是下午三点前，所以我应该没有违反基地里的规定。”

    赵木楠：“……”这个时候他丫记性还这么好！

    他咬牙切齿：“规定还说有特殊情况要无条件遵守紧急归队这一项原则。”

    周塔点点头：“所以我第一时间赶来了啊，但是S市早上，上班高峰期，堵车，我也没办法，况且……”他巡视了会议室一圈，“况且不是有人比我还晚到吗？现在都没来呢。”

    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徐洋，依然没有到场。

    赵木楠对徐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也懒得管他，人家有后台有背景，他一个小小的副教练也管不动，但是周塔这个好苗子，在他能力范围内，他还是想尽力护下来。

    见当事人还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乐观点想，看这小子状态，网上的舆论应该对他也没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这就好办了。

    “我今天不光光是把你们叫过来骂你们一顿。”最终还是想喝水的欲望占了上风，赵木楠灌了大半瓶矿泉水，火气也消没了，声音也冷静下来，“现在规矩我提前给你们说清楚，想搞事，可以，等今年全球赛结束，转会期你们想怎么搞怎么搞，把你们自个折腾得退役我都不会管，多说一句话我名字倒过来写，但还在比赛阶段，你们的小动作给我收敛收敛，想想俱乐部合同的违约金，再想想你们往后的职业生涯，当然，如果你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现在，除了周塔，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小花花磨磨蹭蹭的，临走前还要凑到周塔面前，“塔普哥，你没事吧？昨晚上不会难过的一晚上都没睡吧？”

    小花花担忧地看着他，网上的帖子他也看到了，那些网友们在没有证据不明事情真相的前提下，也不知道被谁带节奏，全将矛头指向周塔，就好像他是整个Still战队的罪人一般。

    明明他是战队的英雄才对。

    “没事，别乱想。”周塔难得摸了摸他脑袋，脑海中有一秒闪过昨晚美好的体验，笑道，“我很好。”

    人走后，赵木楠跟周塔面对面坐了下来，他低头摸着烟，想点，被周塔制止住。

    赵木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周塔也没说话，站起来把衣服外套一脱，盖在会议室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上，然后才道：“抽吧，这样你就不会扣奖金了。”

    “你小子。”赵木楠摇头失笑，火机刮了两下，点燃香烟。

    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圈，他开口，问他：“真没事？”

    “嗯，没事。”

    “没往心里去？”

    “木哥，你好多废话。”

    “臭小子。”赵木楠掸了掸烟灰，牛眼瞪他，半响自己给逗笑了，“你是心大，这样也好，别管网上的喷子，你打好比赛就行。”

    “所以俱乐部怎么说？”周塔自然不会简单地认为赵木楠让他留下来就是为了安慰他两句。

    “你肚子里是不是装了读心的机器？”赵木楠知道这事瞒不了，也没想瞒，就是有点惊讶周塔的敏感，不，准确来说，是这家伙太聪明了，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心里门儿清。

    “木哥，直接点成吗？”磨磨唧唧半天，周塔有点儿不耐，“咱说话方式简单点。”

    “徐洋手上有那天你们起冲突的视频，毕竟是你先动手，虽然没有打起来，但你那个动作，就举拳头的那个动作……说大不大，说小他把那玩意儿捅出去麻烦肯定一波接一波，你……你现在倒是知道小心了，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呢。”说到后面，赵木楠也觉得没脸说下去，“真是操蛋的事儿。”

    “嗯，我知道了，那我主动退出Still战队？”

    赵木楠摇头，说：“高层不放人，你之前比赛表现太好了。”

    “所以？”

    “后面的比赛，你还是接着打，回归到，作为一名真正的‘替补’。”

    而后，一路到LPL夏季总决赛，所有关注电竞相关赛事，尤其是关注着Still战队这只夺冠热门的观众和粉丝们，都发现了这样的一个情况，周塔作为Still战队的“秘密武器”，每次都是临危受命，如果是BO3，第一局比赛肯定是首发上单徐洋先上场，赢了，继续打下一局，输了，立马换周塔，以此来保证战队的胜率；如果是BO5，前两场，无论输赢，也是首发上单先上，赢两局，继续打第三局，输了，再次换人。

    粉丝们都在狂欢，因为Still战队在这种套路和策略下，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们吹捧着战队内所有的选手，从AD到中单，从打野到辅助，两位上单不和的流言似乎也不攻而破。

    而有个人，在很多人看不到的地方，在基地坐着冷板凳，守着饮水机，从来没有参与过训练赛，一直孤独地打着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