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容王
季芸翳还特意提醒了岳怀媛, 让她小心处置, 这孩子若是有主的, 恐怕会招些麻烦。
而且这孩子长相太过妖异,放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岳怀媛思来想去, 顾及岳怀悠的心情, 终还是将这一切都忍着没提。
其实她最怕的倒不是叶临背后那个所谓的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主人, 她最担心的,是叶临本身的身份。
她怕那孩子在十二盟的身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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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千里之外, 冀北, 山海关。
临近年关, 即使是边塞苦寒之地, 也不复往日的荒凉冷落,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在门外添了盏红火灯笼一类的物什。
裴景容从贯穿整个镇子的大道上缓缓走过, 静静旁观了一番过路人脸上的喜色与朝气, 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道尾,走过人群密集区, 走到长城根下。
裴景容眯着眼睛仰头看了看其上挂的那块“天下第一关”的匾额,随意走到旁的一个烽火台前,拾级而上。
驻扎于此的小兵看到他,赶紧挺直身板朝气磅礴地冲他行礼。
“殿下安!”
裴景容挥了挥手, 示意自己只是来此随意看看, 让大家稍安勿躁,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就是,无需多礼。
裴景容穿过了一座又一座烽火台, 在城墙上慢慢踱步而过,对执守其上的兵将们微微颔首以示招呼,最后寻了一拐弯的僻静处,这才开始沉下心来浸润于自己的思绪里。
到达山海关不过月余,可而今回忆起洛都往往,却恍惚如隔世。
裴景容叹了一口气,心里隐约明白了些庄平帝的用心良苦。
天高地阔,茫茫无极,也只有在自然这纯粹的荒凉与寂然中,方才能让人免去浮躁,叩问本心。
也更能让人看清楚自己想坚守的究竟是什么。
“……这种时候了,你家王爷倒也还有这好兴致。”
王重久似嘲带讥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
裴景容转过身,看到自己身边的侍卫杨席正气得满脸通红地与平远侯家的那位小公子低声争辩些什么。
平远侯家那位,这次和自己一道被打发到东北来,也不知是得了监视还是探查的任务,这一路上可是狂得很,也折腾得够多了。
杨席毕竟是跟了自己有一些年岁了,裴景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强压下内心的不喜,淡淡地朝二人打了个招呼。
王重久遛遛哒哒地走过来,嘴巴里还十分不着调地叼了根狗尾巴草,冲着裴景容嬉皮笑脸道。
“小的不知道容王殿下在这里散心呢,打扰了您的兴致,不好意思哈。”
裴景容冷淡地笑了笑,客套道。
“王小将军客气了,景是好景,你若是喜欢,就站着一道赏就是了。”
王重久低低地笑出了声,他似乎极是喜欢别人露出那副明明非常不喜欢自己但还要忍着自己的样子,当即毫不客气地接了一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席愤愤不平地站在旁边,敢怒不敢言。
裴景容却丝毫没有被王重久的态度激怒到,他反而极轻地笑了笑,神色稍微放松下来,流露出几分难以言明的表情。
若是非要用语言去形容,那大概就是,仿佛大人看到了哭着闹着满地打滚要吃糖的孩子,既无奈又感到可笑。
裴景容斜斜觑了吊儿郎当的站在自己身侧的王重久一眼,心内暗自思忖王恕闵那样刻板守礼的老头子怎么就教出了这样不着调的儿孙……
不过当真是不着调么?裴景容心内呵笑一声,莫名想到了过去在冀北鲜衣怒马招摇过市的裴景晖……
不过都是,伪装出来的不着调罢了。
裴景容的侧颜极其完美,肤白如玉,俊眼修眉,斜斜瞥了的那一眼,盈盈带笑。
纵使明知其中带着绝不是什么善意的笑,无非是讥嘲亦或假笑,王重久还是被看得愣了下神。
脑海里却莫名想起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着这位殿下长成这副好模样,也怪不得圣眷优渥这么些年,东宫怎么打都打不动,最后还是要靠对方猪队友自己拖后腿……
又想着这位殿下的封号也真是人如其名,要比“容”,恐怕洛都的那么多位皇子,只有那位传说出的色若春花的十三殿下可以与之一比了。
不过十三殿下到底年幼文弱,比不得这位殿下周身气度如华……
……
……
“……这景是自然所馈赠,你我当可共赏之。”
“可王小将军也该晓得,这世上不是什么东西,旁人都能允你一道分享的。”
王重久一神游天外,就漏了裴景容说得一大半的话,堪堪抓住后两句。
王重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愿意,抢过来就是了。”
裴景容含笑转身,抱臂正视对方。
“哦,那若是抢不过来呢?”
王重久低头贼贼一笑,两眼精光四射。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洛阳城,傅府。
岳怀媛捧着热茶的手顿了顿,惊奇地抬起头来问。
“你说得可是真的?容王妃当真有喜了?”
燕尾急急地福了福身子,忙道。
“奴婢哪里敢拿这种事情来玩笑,今个儿辰时自宫里传出的消息的,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真真切切是容王妃有孕了。”
岳怀媛的小指无意识地拨了拨案几上铺着的绣样,半晌无语。
容王妃……黎衾……
是那个孩子要出世了么……
时光倒转,两个时辰前,洛阳城,容王府。
黎衾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就梳妆齐整,备好车马要入宫去给章皇后请安。
先有容王孤身带兵远赴东北,后有章阁老被骂跪端门。
中间还夹杂着中宫凤印被夺、 禁足抄书等零零散散的惩处,章皇后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对宫人仆从更是动辄打骂不休,慢慢显露出她本性中暴戾恣睢的一面。
尤其是被罚禁足之后,章皇后没法外出找旁人的茬,自己窝着更是来气,女儿都嫁出去了,儿子又出了远门,一时间,黎衾这个原本就并不算得如何讨她欢心的儿媳妇就成了那个首当其冲的出气包。
尊于孝道,黎衾该是每隔三日都去向章皇后请礼问安的,只是原先章皇后贵人事忙,又嫌弃黎衾那个锯嘴葫芦的闷性子,就懒得让她时时来自己身前碍眼。
黎衾规规矩矩地算着日子递折子,章皇后最多也就一旬才见她一次罢了。
如今眼前没人作践了,章皇后就勒令黎衾每日每日的都得来,也丝毫不考虑对方每天入宫的繁杂手续,只给她立规矩,说是要自己一醒来就得见着她。
黎衾哪里能管得了她每日哪个时辰进来,只好天没亮就得在宫门外守着,赶着宫门一开就进去。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日日如此,也着实折腾人了些。
自黎家陪嫁过来的安嬷嬷陪着黎衾上了马车,车轴吱呀吱呀地压过小巷的青石砖,在寂静的清晨莫名给了人几分安稳的意味。
十二月份的洛都,夜雨过后,有些人家的屋檐下已经出了冰挂,容王府的马车停在在端门外,黎衾下了车,一小股寒风刮过来,销魂刺骨,冻得她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大氅。
安嬷嬷紧跟着下来,阴着一张脸,也不知在心里问候了章皇后多少遍。
毕竟章皇后这也太作践人了!
黎衾自然看得出身边人的愤懑不平,她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安嬷嬷的手背,示意对方收着点,抬起头趁着正式开宫门前的这点暇余时光,几乎算得上是心情愉悦地仔细欣赏了一番端门的巍峨端庄。
小风吹过,断断续续的有白毛雪飘然而落。
黎衾伸出手,接起一小片纯洁的新雪。
“下雪了……”她喃喃自语道。
然后不待身后的安嬷嬷反应过来,再去说些喋喋不休的叮咛话,就抢先移开半步,特意踩了踩端门前三步处新落的薄薄那层新雪。
黎衾嘴角弯弯勾起,脚上一个用力,那层新雪就这么无可挽回地变成了一潭污黑的泞泥。
这可是章阁老跪过的呢。
黎衾心情大好,似乎从这里联想到了某些能让她获得极大满足感的场景。
天光破晓,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守门的将士们准时地开了宫门,黎衾步行而入,经过端门时,还记得冲着其上的兵将们遥遥行礼。
容王妃每日都要来这么一遭,守门的将士已经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站立不安变成了而今的安之若素、不动而山,甚至还非常懂规矩地向黎衾回了一礼。
黎衾温婉一笑,只留给旁人各有唏嘘。
穿三殿,走宫道,入中宫,叩门行礼,服侍吃穿,不过是不停地继续重复昨日的一切言行,按着以往的经验来看,至少得放黎衾在眼前使唤到日暮时分,不过今天黎衾忍够了。
她厌烦了,也觉得现在也无甚好隐瞒的了,所以她就“一不小心”地在用膳时捂着胸口吐了一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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