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赐死
可对面的人既然是身负旨意前来, 奉命行事, 见了裴时观自然也没什么可心虚的, 当然更不可能因此而有所避让。
章皇后身边的陈公公皮笑肉不笑地一手提着圣旨一手叉在腰上,阴阳怪气道。
“长孙殿下, 好狗还不挡道呢, 您站这儿又是做什么呀。”
裴时观脸色蓦地一沉, 冷冷回道。
“陈公公,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可这狗要是真的叫的人心烦了, 就是打死了, 你说它的主子又能耐旁人如何?”
那位陈公公名冲文, 面白无须,四十上下, 说话拿腔捏调, 举止不阴不阳,是章皇后身边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手段严酷的主儿。
陈冲文在章皇后身边也是得了几分脸面的, 叫裴时观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哪里能忍得住。
陈冲文当即冷笑连连。
“长孙殿下,奴才叫你一声殿下,在殿下眼里, 奴才这种玩意自然是猪狗不如的小畜生。”
“可就是不知道殿下的‘殿下’二字, 还能撑得住几日了。”
他言语间恶意满满,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裴时观登时大怒,双目赤红地想要反驳, 被岳怀媛轻轻拉住了。
岳怀媛轻声细语、神情温和、仪态优雅地问道。
“陈公公,您这是要造反么?”
陈冲文面色立变,这话可是说得太重了,他如何敢应得下。
陈冲文撩起眼皮,不阴不阳地瞅了岳怀媛一眼,拉长了语调道。
“哦,奴才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傅、夫、人。”
“夫人不好好在家呆着,等傅大人回去,怎么还巴巴地掺和到这里来。”
这种看人下菜碟、落井下石的小人,岳怀媛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
至于他嘴里对傅霜如的恶意,也只等傅霜如出来亲自收拾他就好了。
岳怀媛便也极淡地轻笑出声,满目讥嘲。
“我刚还说陈公公是想造反呢,这不,陈公公下一句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意了么?”
陈冲文不料这位傅夫人还纠缠着这个不着调的话题,热血上头,也有些恼了。
“夫人这是扣的什么屎盆子给我……”
岳怀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公公说我栽赃于你?”
“这倒是可笑了。”
“先不说旁的,就说我自己。我好歹是得了诰命正式受封的有品级的夫人,公公见了我,一不请安二不行礼,您既然说您心无反意,那就是纯粹不懂规矩了么!”
岳怀媛疾言厉色起来,那可是能把某些朝廷命官都吓住的,她这么一通抢白,陈冲文当即哑了。
半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圣旨在身,本就不用行礼……
可惜岳怀媛根本就没给他那个思考的时间,紧跟着就连珠炮般继续发问道。
“我入宫,得的是淑妃娘娘的宣,来这里,请的是淑妃娘娘的旨。”
“恕我直言,如今后宫三妃共印,淑妃娘娘论资历论位份,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我入宫,若是得了她的许还不成,莫不是陈公公是代圣人来质询我的?”
皇长孙中秋宴中毒之事虽然查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但庄平帝却并没真就打算这么委屈了东宫。
先是将大婚不足一月的八皇子紧急加封后撵去了东北,紧跟着庄平帝就又随便找了个由头削了章皇后的凤印。
只说她身体不好,应多多闭门修养,然后让崔淑妃、卢和妃与舒昭仪三人共理后宫杂务、同掌凤印。
这也是今日清晨岳怀媛毫不犹豫地去求助崔淑妃的原因。
淑妃的身份如今在后宫里是很好用的。
若是岳怀媛的第一个质询是打了陈冲文个措手不及,第二个问题则是真的问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陈冲文还真是答不上来。
他胆敢对着皇长孙和岳怀媛那样说话,说白了不就纯粹是仗着自己在章皇后身前的脸面么?可人岳怀媛现在也说了,现在后宫里已经不是章皇后管事了,她是经了淑妃的手入的宫,自己再多置喙,也是没有道理、落了下乘的。
而且岳怀媛真要咄咄逼人起来,岂止这么点段数,就刚才双方狭路相逢、短兵相接的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就能给陈冲文从头到脚定上十来条罪责来。
“陈公公说自己没有反意,这我倒也不好强按牛头饮水喝,您说您不是有心造反,而是无意冒犯,这事搁我身上,我也就认了吧。”
“可您当真没有反心么?”
“皇长孙殿下可是圣人亲自赐名,上了宗人府玉蝶的铁板钉钉的皇长孙殿下。到了您陈公公口里,却变成了‘不知道殿下的‘殿下’二字,还能撑得住几日了’……”
“敢问陈公公,您若没有反心,那是谁给你说这种话的胆量!”
“你倒是说出来给我们也听听,是圣人不想留给长孙殿下这‘殿下’二字了,还是皇后娘娘不想留?”
陈冲文额前冷汗直冒,两股战战,几欲奔走。
皇长孙是庄平帝亲自给赐的字,寄予厚望地养在身边看着长到这么大,就是真的不想要了,也得庄平帝自己说不要了才行,就是章皇后亲自来,也没有说不要就不要的权利。
岳怀媛这是在告诉陈冲文,你说出这话,闹大了连章皇后都保不了你,你不是要造反,难道是你主子想造反么?
这头陈冲文被岳怀媛字字句句逼得步步败退,一时不敢妄谈自己所为何来,另一头其实岳怀媛也不太好受。
按照原先计划好的,刘故应是先安抚住庄平帝,然后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尽快提出“假孕之说”,然后让徐文涵再来把一次脉,徐家家学渊源、见多识广,有徐文涵在,岳怀媛提出的某些说法才会有被人接受的可能。
而岳怀媛则是要尽可能安抚住皇长孙,避免有人在此时浑水摸鱼对皇长孙下手,同时也要尽可能地留守东宫,就近观察太子妃身边的情况,一旦太子妃有异,以保住她的性命为先。
可现在分明是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一是太子妃并不如何愿意配合,还对他们敌意颇深,二来,岳怀媛也没想到章皇后的动作会那么快。
竟然能这么快就绕开刘故,说服庄平帝降下圣旨赐死太子妃,岳怀媛心里一时惊疑不定,只好先拖为上。
可拖字诀能起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陈冲文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完成任务才走,而岳怀媛他们,是肯定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完成任务”的。
事已至此,计无可计,恐怕只好出个下下策了。
岳怀媛斜觑了裴时观一眼,示意对方先直接强行扣下圣旨再说。
拿住圣旨,压下来送太子妃上路的宫人,从东宫一路闯到谨身殿去,直接面圣陈情。
只是若是如此行事,他们之前的布置也就全都白费了,而且成功的几率,也会至少下降五成。
而且就算能说服庄平帝先等一阵,来这么一出,岳怀媛他们就算是完全站在了明面上,从敌明我暗转为敌暗我明,之后想再一把揪出埋在东宫里的钉子、以及那个所谓的“第二批人”就更困难了,且太子妃之事也很容易再生波折。
直接亲身上阵对着庄平帝喊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的下下之选,但现在也是没办法了,刘故那边的消息传递出了障碍,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妃被弄死吧。
裴时观得了岳怀媛的支持,也就彻底撕下了面上的最后一抹伪善,在陈冲文反应过来如何狡辩之前,先一步趾高气昂地对其呼喝道。
“陈冲文,你这个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的狗奴才,还不快把他拖出去打上五十大板,还留在这里碍谁的眼呢!”
陈冲文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右手提起明黄的圣旨,直直地戳到裴时观眼皮子底下,脸色狰狞道。
“长孙殿下,奴才承认,奴才刚才的言行是那么不守规矩了点,奴才这儿给您赔、罪、了。”
“但奴才现在有要务在身,长孙殿下有什么罚,也得先等着奴才完成了圣人的旨意再说不是。”
“奴才这可是要急着去完成圣谕呢,您还是先让让吧,耽误了圣人的事情,我们谁也担待不起,您说是不?”
陈冲文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被岳怀媛逼得步步退让不说,接着还要被皇长孙这个小孩子扬言要打板子,他也是气得狠了,图一时痛快,也忘了刚才的教训,仗着自己有圣命在身,直接将圣旨甩到了裴时观的肩上,以此来示意他让让。
裴时观要是真的给他让了才是见了鬼了。
裴时观一把抓住圣旨,一个狠劲直接将陈冲文手里的圣旨夺了过来,笑意森然地冲着对方道。
“陈公公不必着急,这圣旨我先替你收着呢,不急,丢不了。”
“你还是先有命领了那罚再过来宣旨吧!”
裴时观话音未落,身后跟着的东宫仆从已经直接扑了上去,打了陈冲文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把人按住拖了出去。
剩下的人群龙无首,看看裴时观又看看被拖了出去的陈冲文,除了一两个大宫女一样的人物面有异色,被裴时观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直接捂住嘴拖了下去,剩下的都不由畏畏缩缩地跪了下去。
这么流氓的做派,连刘萱都表示大开眼界。
她忍不住偷偷问岳怀媛道。
“我们这样做……不会有麻烦么?”
岳怀媛多看了一眼裴时观手里的圣旨,微微一笑。
“原来是会有的,现在嘛,我倒是觉得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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