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求助
傅霜如安抚住了岳怀媛, 亲自哄她睡下, 轻手轻脚地踱步出门, 去了外书房。
一到外书房,傅霜如的脸色猛地就阴沉了下来。
一名不速之客已在此等候多时。
宋然恭敬地起身行大礼, 小心觑了眼傅霜如的脸色, 不由在心里暗悔自己今日来的不巧。
傅霜如右手虚抬, 示意他不必多礼。
宋然战战兢兢地束手立着。
傅霜如给自己灌了好几口冷茶才重新平静下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宋将军深夜前来, 不知所为何事?”
此次给西北军定将后, 西北的军事势力重新洗牌, 就宋然这样毫无根基的草根将领, 也乘着这阵东风一跃而起,可以称一句“将军”了。
但宋然哪里敢接傅霜如这句话, 他额头冷汗直冒地躬下腰去, 惴惴不安道。
“大人,大人莫要折煞于我了。”
“伏愕能有今日, 全赖大人一手扶持,在大人面前怎敢托大、怎敢托大。”
傅霜如静静地审视了宋然片刻,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讥嘲道。
“这我可当不起。”
宋然知道自己这是犯忌讳了。
当年傅霜如于他们兄弟二十余人, 说是有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这四年来在边关出生入死,宋然没有一刻曾忘怀傅大公子的大恩大德,即使日日过得都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危险日子, 好歹他们还是能过个日子。
还能被当个人看。
所以当时发现了这位昔日的大恩人如今也今非昔比,已经在庙堂步步高升,而自己此生还有机会去拜见对方时,宋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主动争取了随韩小将军回都的资格。
而在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可以为傅霜如所用时,报恩的念头完全支配了宋然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明面上为韩家的说客,实际却依照傅霜如的意思行事,做出那些事时,宋然不是不犹豫的。
毕竟韩小将军待他们不差。
或者换句话说,换哪个不知情的人来看,都会觉得宋然就是个铁杆的韩家将。
他这样在军中毫无根基的战士,不知有多少,一日能被韩浩看上收在身边,那是祖宗积德、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样的人若是背叛了上峰,在军中是会被人咒烂肚肠的。
但宋然依然没有多少犹豫就依照傅霜如的吩咐做了。
可傅霜如看得很清楚,宋然之所以会这么乖顺,不过是自己和韩浩、和韩家,目前没有利益冲突罢了。
傅霜如当年放那些人走时,很难说心里到底有没有抱着挟恩图报的意思,但他见宋然的那一刻却突然悟了。
他当初那么做,只是因为他想那么做罢了,其他的,与他无关。
他何至于为了一份说不清、信不过的报答来玷污自己当初的一片赤忱之心。
所以傅霜如一开始没有对宋然流露出任何异样。
但宋然后来既然亲自撞上门来了,傅霜如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不用的道理。
可既然都给你机会了你却偏要送上门来报答,那也就容不得你想退就退了。傅霜如对宋然他们,还是抱有几分期待的。
但显然,事实并不如人意。
韩浩一被闭门思过,这连三天都等不了,生怕圣人不知道他们私下里有交情,巴巴地就上门求招了。
傅霜如心里有些窝火。
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多是以真心换真心的,宋然今日能这么待韩浩,想必二人私下里关系不差,来日里万一有个好歹,也能帮着在韩浩面前说句话。
只要韩家不对东宫反水,目前来看,韩浩这个人尚属可交之列,傅霜如也不想非得去计较个你的人还是我的人了。
而且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跟走钢丝般,说不得日后有求着韩家的时候。
傅霜如自嘲地笑了笑,也不欲再为难宋然了,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知道你是为何事而来。”
“可韩小将军此次顶撞的圣人,圣人的心思,纵是我,也不好妄自揣度。”
宋然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咬牙道。
“大人,日后但凡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属下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只是小将军这次,实在是,实在是……属下无法看着他就这样眼睁睁地错过西征啊!”
韩浩生于西北、长于西北、战于西北,过去的日子里一大半的时光都消磨在西北的黄土风沙中,没有人能比他更迫切地想实打实地与十二盟打一仗了。
就是宋然这样只在韩浩身边跟了几年的,都不忍心看到现在这样的结果。
而且若是旁的人力无法改变的原因倒也罢了,韩浩这次被罚,在很多人看来,都纯粹是无妄之灾,将士守国门,天子死社稷,这种把鲜血和生命都挥洒在那片黄土地上的将军,怎么让人能忍心眼看着他就因为一桩听起来就非常无稽的赐婚而生生错过大战?
傅霜如挑了挑眉梢,你还别说,韩浩弄不弄得出来另说,他还真是有一桩事要宋然来做比较合适。
傅霜如心情好了些,也就愿意和颜悦色地帮人想办法了。
只听他慈眉善目地对着宋然道。
“韩小将军这次被罚,罚的肯定不只是他的拒婚那么简单,罚的呢,一来主要是他的不顺圣意。”
“你只要能说服他现在想开,腆着脸皮去找圣人负荆请罪,将那位符姑娘高头骏马、八抬大轿漂漂亮亮地娶回家,保管比现在来求我想办法有用的多。”
宋然不由苦笑,傅霜如说的,他们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是韩浩此次拒婚拒得十分坚定,他们根本无从劝解罢了。
但傅霜如说出这话来,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挤兑他一句而已。
宋然深深拜下,恭声道。
“还请大人赐教,二来为何?”
有一必有二,一行不通,就只能走二了。
傅霜如淡淡看了他一眼,先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现在站在此处问我的,是宋然,还是伏愕?”
宋然浑身一震,良久后颤声道。
“此时问大人的,乃是韩家将宋然,但伏愕当年能侥幸逃得一死,此生此世,愿为傅大公子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好!”
傅霜如击掌赞叹,也没就这个誓言多纠缠什么,脸上的笑容真挚了点,沉声道。
“二来,罚的是他的‘不敬东宫’。”
不敬东宫?宋然愣了愣,傅霜如的话题跳得这么快,他有些没跟上。
傅霜如一脸平淡地解释道。
“圣人要用韩家,不是因为他只能用韩家,大庄将士千千万,用韩家将,只是因为他想用罢了。”
“而韩家,又有什么值得圣人非用不可的理由呢?”
宋然嘴唇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韩家除了镇守西北多年的资历可以称道外,老的太老小的太小,确实算不上什么非他莫属的选择。
圣人没有多作犹豫就顺着他们所想的安排了下去,除了韩浩恰好立功这点外,最重要的,是看重韩家在两宫之争中的立场!
圣人能眼也不眨地对韩浩弃之不用,显然对他的立功也并不多么重要,圣人只是在为东宫早作打算罢了!
把邵启合的义女赐给韩浩,是为了进一步巩固韩家对东宫的忠诚。
没有不朽的情谊,只有永远的利益,而夫妻、父子是浑然天成的政治联盟,庄平帝赐给韩浩的,并不是一个什么来历不明的孤女,而是东宫四臣里的智囊邵启合的女儿。
可就是看透了这点,宋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成事啊。
傅霜如拧了拧眉头,宋然能写出《征西十八策》这等文章,不该是个如此迟钝的人,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疏漏么?
傅霜如压下心里突然升起的淡淡不祥预感,轻描淡写地给宋然指路道。
“既然韩小将军不愿与那位符姑娘结为夫妻,又不想得罪东宫,只要把这位符姑娘与中宫的关系渲染出去不就好了。”
据傅霜如所知,这位符姑娘与中宫那位的交情,可远非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当初本着“老乡”的情分在,傅霜如可是派人去把这位符姑娘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查了个遍。
那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就不说玉巧阁背后复杂的关系网络,单那位符姑娘身边的那位遗孤,恐怕换邵启合来都解释不清楚。
老实讲,傅霜如还是挺佩服这位老乡的,能把一手烂牌打到今天这一步,可以算是非常厉害了,而且运气似乎出奇的好,到哪里都能遇到贵人不说,就连圣人,都能亲自给她赐婚,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过这位姑娘想做什么是她的事情,不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傅霜如是无所谓要拿对方的把柄去做些什么的,但要是立场相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就是了。
宋然抖了抖,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人,恐怕只拿符姑娘与中宫那位公主的关系说事是没有用的。”
庄平帝赐婚前,未必不知道那是自己女儿的“新朋友”。
傅霜如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意识到宋然接下来的话恐怕不是他多愿意听到的了。
宋然结结巴巴道。
“下官刚刚才突然想起来一桩旧事。”
也是因为事情隔得也有些时日了,所以一开始包括韩浩在内,根本没有人联想到那位姑娘身上。
可现在傅霜如这么一讲,宋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期然地回忆起了近一个月前的那一幕。
“七月末,受圣人示意,下官等随韩将军回都献策,在,在回春大道上……”
回春大道是洛都的主干道之一,其道繁华,边上有众多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衣裳字画铺子,以及整个洛都最有名的酒,梨花酿。
那时候韩浩一行刚刚入城门,从西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滚到洛都这能把人泡软的绸缎堆里,一群糙汉子啥也不想干,就先囔囔着要喝酒。
韩浩私下里对他们这些下属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冷淡,自然是由着他们去了。
“……看到章家小姐所坐的软轿,马上要撞上一个闹市纵马的纨绔。”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宋然多说了,无非是英雄救美的烂俗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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