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拆招
清乐公主一怔, 先是茫然地僵坐当场, 紧接着就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 手指颤抖地指着怀媛,恨意与怒火并重。
“岳媛娘,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怀疑这事情是我哥哥做的么!”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怎么会有这么诛心的想法!”
清乐公主气得跳脚, 暴躁地一挥袖子拂去了石案上的所有茶具。
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后, 她犹自不解气,如同一只困兽般焦躁地在原地转来转去, 恨得不停地抓自己的头发。
她那副样子, 活像是被怀媛的话气失心疯了似的, 若不是怀媛一早叮嘱了丫鬟们都远远地守着, 自己不叫不要上前,恐怕现在早已经有一大批人被惊动着大呼小叫地挤了过来了。
怀媛默不作声地看着清乐公主发疯, 一副置身事外不为所动的模样。
等清乐公主气撒够了, 人也冷静了不少,她深吸了几口气, 低着头敷衍地扒了扒自己的头发,一脸认真地直视着怀媛,一字一顿道。
“媛娘……你可真是,一点心肝也没有……”
“你怎么能, 怎么能, 这样想我哥哥……”
“我哥哥对你的如何,你当真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么?”
“你说这种话,这种话……”
清乐公主说不下去了, 她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咬了咬牙才继续道。
“这话实在是太狠了,太狠了……”
“你这话若是让我哥知道,真是跟拿把刀往他心窝子里插无异了……”
怀媛一寸一寸地审视过清乐公主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平静地点了点头。
“既然不是八殿下,那想必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清乐公主在宫中的跋扈之名可不是平白得的,别说淑妃宫中的一个女官敢对她的东西动手脚了,就是当真是淑妃亲自指挥的,清乐公主也未必会是现在这副遮遮掩掩的反应。
毕竟这事不仅是有人想害怀媛的干系,而是竟然有人敢拿着她清乐公主去当刀使!
以怀媛对清乐公主的了解,这件事先前她应当至少有八/九分的可能是确实不知情的。
先不说动机,就是清乐公主真的想害自己,也不至于用这么迂回的手段。她更是没道理蠢到在自己送的东西里下药,平白送人一个把柄去抓。
既然清乐公主先前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这事一出,以她素来的脾气,必然会闹得个天翻地覆不可,哪里会看旁人的面子而遮掩一二的!
既然能让清乐公主知情后还忍气吞声地帮忙遮遮掩掩地瞒下,掐着指头算也就那么几个人,圣人不至于用清乐公主这条线,清平公主和清乐公主一样没有恨得下手的动机,剩下的……
既然不是裴景容,也就只剩下章皇后了。
章皇后一直以来都看不上自己,这点自知之明怀媛还是有的,可她再如何也想不到章皇后会恨自己恨到要和崔倾古勾结在一起害自己的地步。
这根本不符合章皇后一贯以来对怀媛采取的视而不见的原则……既然自己没这么大的能耐值得一国之母动手,那章皇后就是另有算计了。
那就是……冲着傅霜如来的么?
电光火石间,怀媛已把此间的利弊得捋了个明。
她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黝黑的眸子直直对上了清乐公主。
那眸子仿佛能一下子穿透肉身直击人心,就这么一个对视,清乐公主已经败得丢盔卸甲,慌乱到难以掩饰的地步,哪还有先前歇斯底里发狂的气势。
怀媛语调平平地开口,却是突然提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
“罗晃,去把我放在内室妆台上的那副扇面拿来。”
清乐公主先是一愣,然后就整个身子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她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媛娘……媛娘,你怎么突然想到……我们之间何至于,何至于……”
清乐公主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到了这一步,二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儿时情谊既然已断了个七七八八,再想强留着也是枉然。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虽然心知分道扬镳已成定局,到头来却还有几分不忍。
罗晃捧着那折扇出来,怀媛亲手执了,缓缓展开扇面,递到清乐公主眼前。
“清乐,你我当年因这扇子结缘,却也谁都没想到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今日将这扇子还了你,从此也算是互不相欠,各生安喜吧。”
清乐公主颤抖着手将那副扇面接了过来,眼睛被上面题的字刺得生疼。
她死死地盯着那扇面半晌,突然就发了狠,手上使了大劲将那扇面从正中一把撕扯开,一下不行又一下,宣泄似的将扇面撕了个粉碎,然后扔了一地。
清乐公主昂起头,对着怀媛连连冷笑,泪水却也是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她泪也不擦眼也不眨地盯了怀媛片刻,冷哼一声泄愤似的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那就如你所愿吧!”
怀媛等她跑远了,静静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有些倦怠地闭上了眼睛,嘱咐罗晃道。
“把这收起来吧。”
罗晃屈身应是,垂头做事不敢看怀媛的脸色。
怀媛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些支撑力和安全感。
傅霜如走过来,摸了摸怀媛的发,唤她回神。
“清乐公主走了么?”
怀媛回神,冲着傅霜如笑笑。
“走了。”
傅霜如动了动唇,还是没有问什么,只轻轻地劝怀媛。
“这里湿气重,回屋坐坐吧。”
怀媛笑着应好,只是低头回首间,笑意里的落寞怎么也掩盖不了。
怀媛一直以为自己对待清乐公主,历来是顺从敷衍的多,真心相许的少。
甚至扪心自问,怀媛打心眼里也不见得有多信任于清乐公主,她们二人间的相交夹杂了太多利益纠葛和政治妥协,可毕竟还是朋友一场,走到这一步……也真是,让人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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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趁着黄昏的余韵出了洛都城门,守门的小吏模糊看出里面似乎是哪家排场不小的官宦小姐——因这马车外表看上去虽是不显,从帘子里微微透出的几分内室摆设却是精致松软异常。
懂行的人细细一察,更是觉出其行走间的平稳坚固,不觉心里暗暗赞叹两句。
只是却不知这马车为何如此隐头藏面地低调出行,还是挑了城门临要关上的时候。若说是哪家小姐犯了错被发配到郊外庄子上,这看着也不大像啊……
守门的小吏想了一会儿就摇了摇头,笑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时间去关系那官家人的私密事,还不如想想家里的几个娃娃在家里不知调皮捣蛋了没有……
那辆被守门小吏惦记了一会儿就抛之脑后的马车慢悠悠地赶到了西山脚下。
一只细白盈雪的手腕挑开了帘子望了望,在马车里小声嘱咐了什么,须臾,一个模样不俗身材高挑的婢女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一个人向着西山上走去。
那马车则静静地停靠在了西山的隐蔽一角,无声无息地隐瞒着自己的存在。
等了近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从晕黄彻底地暗了下来,一排跳动的黄色光晕从远处的山道上一点一点地下来。
走近了才发觉是一排神情肃谨的宫装女子提灯而下,仪态合宜容色靓丽,在这郊外夜色如墨的映衬下,更显得恍若世外仙娥。
那一行宫装丽人走到马车前就停了下来,为首那个仪态端庄容色最盛的女子恭谨地走到马车前垂手而立,朗声道。
“劳烦夫人下车移轿,我家主人邀夫人于绿蚁亭小聚。”
怀媛由云归扶着从马车上缓缓地下来了,抬头看了眼头上的天色,面上温婉一笑,却是半分眼色都没有留给马车前的宫女,随意地留了一句“有心了”,就昂首向着那顶软轿而去。
她这份作态还是照着记忆里的清乐公主做的,临时抱佛脚草草学来,也不知得了三分真谛否。
好在那群宫女也是规矩得很,想来在宫中打滚了几年的人都很懂得分寸,一个个低眉敛目的,根本就不敢抬头乱看,更遑论直视怀媛的面色了。
等怀媛坐好了,领头的宫女正要招呼着跟下来的侍卫们抬轿,却先被云归抢了先。
云归一个挥手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一涌而上将怀媛坐的轿子稳稳地抬了起来。
那宫女见状欲言又止,云归却压根没理会,只敷衍地冲她点点头算个招呼,然后催促道。
“劳烦姐姐们带路了。”
第一次见面就碰了好几个软钉子,那宫女忍了忍,终还是没敢计较,只依言上前领路。
轿子在山道上行了不短的路程,若不是抬轿的人是傅霜如特意寻来练过的,抬得又快又稳,就这么一长的段路怀媛能被摇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那轿子上了半山腰拐进念慈庵的大门,几个绕的人头晕眼花的转弯后,终于是赶在月上中天前到了会面之地。
怀媛掀帘下轿,一亭一月一张案登时映入眼帘,随之而觉的是亭中对月独饮的洒脱女子,及其身边面不改色地被一群宫装丽人围着的罗晃。
听得响动,亭中之人懒洋洋地回过头来,月光照耀下其姣好的面容虽已初染风霜,却是更显几分韵味。
她就这么拓然地穿着一件宽松的居士服随意而坐,头上的发只被一根木钗松松挽着,饮酒间还有几缕不羁的发丝洒落下来,让人望之就有一股闲适之意扑面而来。
怀媛的心却是绷得更紧了。
亭中人扫了来人一眼,轻轻地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地感叹道。
“小丫头,年纪不大,排场不小啊。”
怀媛下轿后就站定不动,并不上前,只遥遥隔着不远的距离盯着亭中女子,既不行礼也不招呼,只静静站着。待闻得亭中人所语,也只是淡淡一笑,回道。
“毕竟我今日……却不是来和郡主吃酒下棋的,作为一名讨债的,这个排场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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