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节

    色, 流云的边缘和姬清的眼睫沾上碎金的光。

    他捧着姬清的脸，在对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他心中漫起了一点绝望的献祭感，好像他已经走到了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不知道再迈一步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对方的唇是软的，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心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柔软。

    只是到了后来, 他真的感觉到了姬清对他的喜欢。他垂垂老矣地躺在床榻上, 看着年少依旧的姬清，对方那双澄澈的眼眸中浮现了一些陌生的情愫, 那是让他悸动的温柔。

    那个宋西辞是在幸福中死亡的，可是在沉静的幸福中又有一点不甘，因为他尝到的甜好像太过短暂了一点了。

    想要把弥留之际的那段时光再延长一些, 最好长到天荒地老, 长到海枯石烂, 长到沧海桑田，可是若真的那么长久，那么到时候他早已作古化为一抔灰烬，可是他爱的人还是年少的模样。

    幸好他不是宋西辞，幸好他不只是宋西辞，他是周修瑾，他拥有着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等待。

    荒芜的心中埋下一粒种子，他就守着那粒种子等待花开。他那早已干涸的情感之海努力挤出水分，滴落在那粒种子上。

    纤细的梗，盈盈如蝶一样的花瓣，还有那深深浅浅浮动在空气中的花香。

    他设置了很多的世界，许多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但是姬清没有参与过的世界。

    姬清的成长之路是一帆风顺的，从未有过败绩，从未遇过敌手，可他不一样，他在前中期的任务世界中，走得凄惨而踉跄，需要步步为营才能谋得一线生机。

    在设置最后一个世界时，他突然想着，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早早碰到姬清，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要有多早碰到姬清呢？在他刚刚进主神空间时，那个资深者如果是姬清就好了。

    如果是姬清的话，他就不用像蜘蛛一样在阴暗湿冷处织网，像毒蛇一样在角落里伺机而动，不用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消磨掉自己最后的天真，不用带着虚伪的假面掩盖住真实的自己。

    怎么说呢？那段日子，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恶心，那是一段灰色的记忆，溅着浓到化不开的血。

    他其实从来就是有着一种自卑感，一种到骨子里的自卑，这种自卑是如影随形的，虽然他的一身亮丽皮囊不显，可若是拿一把尖刀将皮肤挑开，里面的阴暗就会汩汩地流出来，泛着恶臭的，羞于见人的东西。

    他渴望太多的东西，他渴望一个健康正常的家庭，渴望着平常而幸福的生活，有时的渴望只是一双鞋子。

    在记忆都要斑驳的童年里，他似乎总是穿着那么一双陈旧的白鞋，鞋底很薄，破了两个洞，下雨时雨水就会灌入鞋中，他走在山路上，泥水淌在脚下，湿冷粘腻的触感好似从脚底板一直漫延开来——

    “他家里是不是很穷？”

    “好脏呀。”

    “婊·子生的拖油瓶就该穿着破鞋。”

    “修瑾，你鞋子还能穿吗？”

    那个小小的男孩站在角落里，低头轻声道：“能。”

    所以如果再早一点呢，如果他再早一点碰到姬清，在一切悲剧的开始，在他还没有杀死那个男人前，在他还保留着不切实际的奢望时，姬清出现在他的世界中，那么那个世界会是怎么样的呢？

    某年某月某日，颜虹玉曾带他去另外一个村的庙宇里拜菩萨。

    他跪在拜垫上，在颜虹玉的指示下磕头。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磕头呢？”稚气的童声在烟雾缭绕的寺庙中响起。

    “因为菩萨会保佑我们，帮我们实现愿望 。”女人这样温柔地回答道。

    呐，如果菩萨真的会实现我的愿望，那么就让我和妈妈都可以幸福快乐吧。

    菩萨啊菩萨，我叫周修瑾，我的妈妈叫颜虹玉，我们遇到了一个坏人，那个坏人叫张建同，你可以帮我们打跑坏人吗？

    眼含慈悲的神像俯瞰着一切，色彩剥落的嘴角扬着悲悯的笑。

    菩萨真的会实现我的愿望吗？

    十方宇宙，三千众佛，甚至是地狱里的十殿阎罗听到了那声天真烂漫的请求。

    于是那一天，他的衣柜里走出了一位仙气飘飘的小仙童。

    小的时候总会想，如果我会飞就好了，就不用每天走山路了，我要带着妈妈从这里飞走，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到坏人再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湛蓝的天空上浮动着丝丝缕缕的云朵，他和小仙童坐在云朵上，对方小哥哥小哥哥地叫着，声音软糯甜蜜。

    如果命运总是要夺走一些东西，最后才能给他珍贵的礼物，那么因为这份补偿，他前半生遭受的苦难好似都可以一笔勾销。

    他不想困在那些沟壑中了，所以就抹平那一切吧。

    那些好的，不好的，执着的，仇恨的东西全部都一笔勾销好了。

    周修瑾想，他不求往昔，他只求今朝。他是如此卑微而虔诚地祈祷着。

    他这一生错过了太多东西，因为失去的实在太多，所以想要拿回的**并不太强烈。先不说亲情和爱情，单指友谊，他好像从来也没有过好朋友。

    而后在这个世界里，他多了一些朋友，虽然不是知心朋友，甚至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可是朋友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总是稀奇，因为稀奇所以稀罕。

    可是交到那些朋友的人不是他，只是“周修瑾”，一个没走上歪路的周修瑾。在这个世界，周修瑾遇到了小仙童，所以他过得很幸福，变得优秀耀眼。

    假的尽管是假的，可当它逼真到一定程度时，总能带来几分慰藉。

    也许是千年前的祈祷真的成了真，在芸芸众生中，菩萨拿着柳枝，在净瓶中沾了水，将柳枝落在他的眉心，又落在姬清的脸上，轻声道，这是相思泪，是你们命中的缘，是姻缘是因果是相思。

    那滴露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像一滴清泪。多年的劫难好像都随着这一滴泪消散。

    他走到这个人面前，和那双澄澈的眼眸对视。他想了什么吗？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很多话都是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因为这些话在他心里排练了无数次，那些辗转在心尖，隐于唇齿的字眼终于吐露出来——

    “我的称号是A，我的真名是周修瑾，很抱歉，未经你的许可，我就私自喜欢上了你。”

    面前的人笑意不显，只是上扬的语气终究暴露了他的心情，他颔首，轻声道：“我的称号是清公子，我的真名是姬清，我允许你喜欢我。”

    “因为我也喜欢你。”

    “虽然有很多困惑的地方，可我还有一生要听你的回答。”

    “你说是不是呀，周先生？”

    【番外完】

    153.姬清番外（完）

    【我不再斩杀神佛, 只愿做你的极乐】

    姬清和周修瑾结婚了，在主神空间结的婚。主神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或者是恶趣味，把他们两个结婚的消息通报整个主神空间, 将狗粮洒给全部的任务者。

    在所有任务者的见证下, 天空中两座浮空岛合并在了一起。

    在主神空间中，清公子是非常出名的，美貌和实力名扬整个主神空间，而A则是老牌的空间代行者, 底蕴深厚，冷血无情也是出了名。

    A的成名之战就是带领军队侵略了资源星球, 期间用的手段血腥残暴让人不寒而栗，偏偏他从头到尾都是冷静自持的样子。有人暗中将A和恶魔划上等号。

    偏偏就是这样的A却和清公子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婚礼现场的时候，曾经给周修瑾出谋划策的女人也出现了，她也是空间代行者，称号为杜夫人。

    杜夫人看到姬清时, 用手惊讶地捂住嘴, 不可置信地看看周修瑾又看看姬清，“天, 我嫉妒了。”

    “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勾搭小美人的方法了。”杜夫人扼腕叹息道，“我也想要这么好看的小美人，这种颜看一辈子也不会腻啊。”

    周修瑾已经把一切都对姬清坦白了。包括感情升温器的存在, 姬清听完后内心没有什么波动, 按理来说他对这种欺骗的行为应该感到愤怒, 可是对象换成周修瑾后，他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既然喜欢是真的喜欢，爱也是真的爱，那就不用去追究这么多了。

    就算没有这个道具，姬清如果遇到周修瑾，应该还是会喜欢上对方的。

    当然姬清虽然这么想，可依然顺势发了一点小脾气，让周修瑾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你要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不能惹我生气，如果我们闹矛盾了，就算是我做错了，那也一定是你的错，你要真诚地给我道歉，平常我叫你停，你就要停下来……”姬清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道。

    “不会的。”周修瑾低声道，他看着姬清因为不解所以瞪得圆滚滚的眼睛，“我们家姬清是不会有错的，如果我们闹矛盾了，那一定是我的错。惹我们家姬清生气了，本身就是十恶不赦的过错了。”

    姬清扬起小脑袋，矜持地点了点头，给了周修瑾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目光，然后张开双手要抱抱。

    也不知道为什么，姬清就是喜欢周修瑾抱着他，周修瑾的臂膀很用力，被抱着的感觉很踏实，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冷冽却温柔的香味，那是一种可以蛊惑他人的，让人心安的味道。

    姬清将脸埋在周修瑾的脖颈处，他突然觉得一切安好，以前总是说要养老养老，可是一个人养老却有一种孤家寡人的凄凉感，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他和周修瑾可以手拉手去养老，他们会一起经历各种各样的快穿世界，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身份都可以尝试个遍。

    主神空间给予了他们漫长的寿命，可是生命也会有终止的那一天。

    他会和周修瑾一起慢慢变老，老到头发发白，牙齿都掉光了，脸上爬满了皱纹，但是没关系，只要想到对面的人是周修瑾，连皱纹都会突然变得可爱起来。

    就像此刻，他们在主神的见证下，签订了结婚的契约，从此以后，他们的灵魂就此绑定。

    就像那根细细长长的红线，红线的这头缠着一个纯白的灵魂，那头缠绕着漆黑的灵魂。

    可是没有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黑和白，就像这个世界一直都有光和暗，当阳光洒下来时，阴影就一直追随着它，如同飞蛾扑火，至死不渝。

    姬清看着一袭盛装的周修瑾，看着对方英俊的眉眼，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灿烂而热烈。

    他柔声道：“周先生，有件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周修瑾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此生能遇到你，我真的好开心。”

    “如果有来生，那你还要喜欢我，好不好？”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来生就由我来找你，就像今生你找我那样的，我要黏在你的身后，一直追着你跑，你看，我这么可爱，你到时候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周修瑾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维持声线的稳定，回答道：“好。”

    姬清和周修瑾准备去度蜜月了，他和周修瑾一起挑选了一个原始世界，准备在纯天然无污染的原始世界一路边走边吃——

    当然作为有情趣的老夫老妻自然不可能简简单单度个蜜月吃个饭，沉迷于演戏无法自拔的姬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放飞自我的机会。

    姬清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是原始部落的祭司，他是一位身娇体嫩的新任祭司，老祭司年事已高，无法主持大局，现在隐居幕后。

    墨色的长发披洒在纯白的衣袍上，姬清赤脚踩在略显粗砺的兽皮上，他伸手掀起树帘，明亮的日光穿透疏离的树帘，明晃晃地投射在他白瓷一般的脸上。

    姬清此时的面容和自己本来的样子是一样的，他的长相本就清贵，此刻黑发白衣，脱俗得游离世外，连那道日光都像是一道圣光。

    守在门边的侍卫不敢直视姬清的容颜，他的目光落在姬清雪白的脚掌上，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那一片柔软无暇的白灼痛，“姬清大人。”侍卫道。

    姬清没有穿鞋子，他将灵气包裹在脚上，微微悬浮于空中，这个世界的祭司有一些奇妙的能力，能力越显风骚档次就越高，像姬清这种脚不沾地不算什么。老祭司一把年纪了还不食人间烟火，是一位只吃花瓣和露水的老仙男。

    在外人眼中，姬清此刻目不斜视，神情淡然地望向远方，端庄凛然好似参悟天机。

    其实姬清是在看系统地图，地图有两个小点，一个代表他，另外一个代表周修瑾。

    周修瑾的位置距离姬清不远，姬清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主动去找周修瑾。想想还有点小好奇周修瑾是什么身份呢。

    姬清顺着地图去找周修瑾，原始社会的风景很好，树木又大又绿，那种绿是像童话仙境中的翠绿，他站在一株参天大树面前，抬起头看到了周修瑾。

    周修瑾的面容英俊，穿着兽甲，坐在树干上，抱着蜂蜜看向一身白袍的祭司大人。

    他们隔着斑驳的光影，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隔着浮动着草木香气的空气遥遥望着对方。

    姬清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还记得在最后一个快穿世界的结尾，他突然回到了主神空间，然后知道了周修瑾的真实身份。

    其实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感觉，只是一时间有些恍惚和怔然，在很早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注视着他，像温柔的晨曦照在他的身上，没有什么侵略性，太温柔了以至于和空气一样稀疏平常却不可或缺。

    师尊说他是大吉之相，遇事可逢凶化吉，他之后的人生好似也印证了这一点。可是他的路走得未免也太一帆风顺了。

    原本走向成功的路上总会有些坎坷泥泞，可是他走的路却是通衢大道，道路两旁甚至还簇拥着花。

    他就这么风风光光地走上至高的位置，也许真的是他运气好，也许是有人在暗中为他铲平了一切阻碍。

    很多事情如今想想会觉得蹊跷，直到那日周修瑾走到他的面前，定定地望着他，说出了那一番话。

    树叶在风中微微摇曳，在草木葳蕤的映衬下，周修瑾的五官深邃而英俊，他像一株大树，挡了风吹日晒，用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下雨水，而后温柔地洒在姬清的身上。

    此时姬清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