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接通电话,是个男人,语气还很熟络:“舒秦,是我。”
舒秦一愣:“吴墨?”
电话里吴墨嗓音没平时那么娘,她又没存他的号码,一开始没听出来。
吴墨似乎有点腼腆:“你还没睡吧,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啊这么隆重。”她忍不住笑。
“你们去参加年会,可不可以帮我带份年会光盘回来。”
光盘收录了年会每一堂教授讲课的课件,是难得的学习资料。
舒秦弯腰换鞋:“行,没问题。”
吴墨并没有立刻挂电话:“我听说禹总会在【疼痛分会场】讲课,光盘上只录了ppt,你到时候能不能帮我录一下【疼痛分会场】几堂课的现场视频。”
“禹总会在年会上讲课?”舒秦注意力放在第一句。
盛一南刚从床头拿出一袋零食,听了这话,扭脸朝她看过来。
“嗯。”吴墨的语气很笃定。
舒秦拨了拨刘海,早上她看到禹明笔记本上的课件是【术中清醒麻醉】,怎么到了吴墨嘴里,又变成【疼痛】了。
他的消息准确么。
“我老板家里有事,今年不去参加年会。”吴墨接着往下说,“我师姐说她兴趣主要在【麻醉超声】这一块,也不大可能去【疼痛会场】,但是我自己对疼痛还挺感兴趣的,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年会有很多分会场,例如“小儿麻醉”会场、“产科麻醉”会场、 “危重症”会场、“疼痛”“超声”会场等等。侧重主题不同,参会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提前制定听课计划。
“行。”不管禹明到时候讲什么内容,她给吴墨录一份不就得了,“就是怕到时候会场人太多,我这手机录出来的效果未必好。”
“能录就行,拜托了。”吴墨声音软软的。
“okok。”
挂掉电话,盛一南歪倒在床上看书:“禹总牛逼啊。”
济仁本来就人才济济,舒秦找出睡衣准备洗澡:“我在四院见习的时候,见过好几个科研临床都出色的牛人,算起来也都不比禹总大多少。”
盛一南啧啧不已:“这些人基本都不属于人类范畴,一年到头连娱乐时间都没有。比如我们禹总,我听说他当年一考上济仁就常去一院,从很早以前就确定要学麻醉。你想想,加上高中三年,他已经提前努力十几年了,业务能力再怎么强都正常,林景洋师兄也是生不逢时,偏巧赶上禹总一届……”
舒秦想起进科听盛一南说过的八卦:“禹总高中受什么刺激了,读书这么玩命。”
济仁八年制分数跟x华x北差不多,能考上八年制的无一不是真学霸。
“这个我也不知道。”盛一南随手翻开一页书,“不过我猜跟他妈有关系。别忘了他妈得癌症去世前也是一院的医生,还是某科副主任。”
舒秦露出思索的表情:“是不是因为他妈妈走得早,这些年他缺乏母爱,所以才变得喜怒无常。”
盛一南一愣,哈哈一笑:“你见过几个当老总脾气好的?等以后你当老总了,你肯定也觉得烦。”
舒秦在脑海中搜刮一遍见习时的见闻,还真是,转了那么多科室,除了一两个特别佛系的,老总们基本都属于暴躁型。
她摇摇头,想起白天他怼她的情形,叹息着关上浴室门:“幸亏老总只当一年,不然这位仁兄注孤生了。”
“注孤生?”盛一南一弹,“卧槽,你别看禹总整天泡在医院里,喜欢他的人可多了,早上我还看到一个女医生给他带早餐呢。”
舒秦正好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呼啦撒落下来,瞬间挡住了外间的声音。
***
禹明说到做到,第二天继续让舒秦待在四十五间。
一上午过去,全麻、全麻、还是全麻。
即便如此舒秦还是很满足,因为她的插管技术越来越熟练了,除了第一台患者因为龅牙插管较为困难,其余两台都成功了。
送走第三台病人,手术间暂且空置下来,舒秦瞄瞄禹明,他站在电脑前弄病历,无风无浪,面色平静。
掐指一算,差不多有十多分钟他没接到各种急救电话了。
她姑且当他此时心情不错,笑着凑过去:“禹师兄,下个礼拜可不可以派我去腰麻手术间转转。”
他刚对比完两份病历,低头敲出一行病情描述:“行啊,礼拜一之前你插管成功率达到95%,我就带你做腰麻。”
礼拜一?明天他们就去年会了,周末才回来,按照他的标准,她必须在今天之内达到这个这个标准。
可是她早上三台插管已经失败了一次……而且插管有95%成功率这一说么?
搞半天这位师兄又在逗她玩呢。
她瞅着他,他转过身,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也许是气愤给了她勇气,她居然没有立刻挪开视线。
他看她一会,松松口罩:“这么想学腰麻啊。”
她忙换了一副眼巴巴的眼神,冲他点头:“嗯,特别想。”
“要不今晚你去疼痛病房待一晚?”他换了个建议,“周一我就带你做腰麻。”
舒秦起先没接话,疼痛病房病人没几个,但清一色全是晚期癌痛患者,为了晚间能安然入睡,几乎每个病人都配有镇痛泵。
然而,因为每个人对药量的需求不同,晚上患者会不时要求补药,然后麻醉医生就得根据每个病人的情况开医嘱,总之一晚上都得守着。
换作平时,她肯定马上点头答应,可是她想起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又正好生理期。
他扫她一眼,语含讽意:“所以,又要提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又不肯吃苦,我凭什么答应你。”
不是,究竟谁在提古怪要求啊。“师兄。”她急了,摆摆手,“我不是不能吃苦——”
这时他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一眼屏幕,并没有接。
舒秦只觉得奇怪,他身为科里老总,必须24小时on call,居然也有不接电话的时候。
更怪的是,没多久她的电话也响起来了。
平时她是不带电话进来的,可是她昨晚本想给爸妈说去年会的事,结果打了打了三遍都没人接。怕他们上午找她,就顺手把电话带进来了。
看禹明没有反对她接电话的意思,她走到一边接电话。
是个男人的声音,含着笑意:“舒小妹。”
顾飞宇?他怎么会有她电话,舒秦纳闷看禹明一眼,笑了笑:“顾师兄你好。”
“你们禹总不接我电话,我只好直接打你手机上了。”顾飞宇嘿嘿笑着,“明早不是要去x市吗,我们科正好也要去那边开学术会议,海边城市可美了,我之前去过好几回,你们要出去玩么。”
☆、第 11 章
听了这话,舒秦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顾飞宇一骨科医生,平时挺忙的,怎么会闲到主动给人当“导游”。
她警惕地看向禹明,他刚好将手机收回裤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慎重地想了两秒,她笑着说:“顾师兄,我们科还有好几个同学一起去,到时候可能会——”
“可以叫她们一起啊。”顾飞宇话接得很快,隔着电话都能想象他笑出一口白牙的模样,“不论你们想吃什么玩什么,顾师兄负责买单。”
舒秦一呆,平生头一次见到这么直接的追人方式,正盘算着怎么接话,手术门一开,有护士在外头说:“禹总,有一台口腔外科急诊二十分钟左右送来。”
禹明一抬眼,舒秦还握着手机发愣。
他皱眉提醒她:“行了啊,上班期间打电话不能超过一分钟。”
舒秦顺势挂掉电话:“那个,顾师兄,要来手术了,我得忙去了。”
顾飞宇显然听到了禹明的声音,舒秦这边一撂,他马上给禹明打过来。
难得这次禹明居然走到手术间外头接了。
“你小子又他妈玩我。”
“我玩你什么了?”
“还装呢。”顾飞宇应该是在食堂吃饭,背景很嘈杂,“刚才我都听到你说话了,之前死活不肯给我她电话,现在我自己弄到了,你又给我瞎捣乱,说吧,你小子什么意思?
护士递来一份病历,禹明随手接过。
“说话啊,你他妈还是我哥们不?”
“哥们就得帮你祸害良家小姑娘啊?”
顾飞宇似乎愣了愣:“不是,什么祸害不祸害的,我这回是认真的。”
“滚滚滚,老子正在忙。”禹明挂掉电话。
等他回到手术间,舒秦已经抽好了药。
她对刚才顾飞宇那通电话有点好奇,但看出他压根没有置评的兴趣,也就没开口问。
果然他翻着病历,一进来就说:“患者车祸致口腔畸形,张口困难,你去把纤支镜推来,一会准备清醒插管。”
纤支镜?还清醒插管!这是临床上较复杂的一种麻醉插管方式,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
“好的师兄。”她点头,拔腿就往外跑,“我马上就来。”
忙到晚上,她送完最后一台病人,回来照例要向禹明请示一句,电梯里碰到导师罗主任。
罗主任是麻醉年会主委,提前一天出发,正要去机场。
难得跟导师同乘一部电梯,舒秦有点紧张,清清嗓子,笑得很甜:“导师好。”
罗主任笑了,这孩子每天跟在禹明身后跑来跑去,勤奋好学有目共睹,他温声说:“明天去年会,你禹师兄事情多,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在旁边帮着他打打杂,正好顺便学学东西。”
舒秦忙说:“哎!”
可等她回来,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禹明都不在。
一问才知禹明去疼痛病房了。
舒秦只得又将白大褂套上,出去访视明天的手术病人,
路上想起中午禹明让她去疼痛病房的事,疼痛病房不归白班老总管,有事也不该找禹明,都这么晚了,他去疼痛病房做什么。
回来都快九点了,路过阅览室,门半掩着,里头亮着灯。
往里一看,禹明面前摊着他那台黑色笔记本,还在忙。
她本来打算悄咪咪离开,想了想又推开门:“师兄,我下班了?”
禹明盯着屏幕,摸着下巴,似在思索,过片刻才嗯了一声。
***
当晚舒秦闹生理痛,睡得不怎么好,但因为头一次参加年会,第二天六点多就醒了。
盛一南也起了,两人都有点兴奋,找出衣服,好好拾掇了一番。
舒秦穿了条连衣裙,裙子颜色是柔和的牛仔蓝,长度在膝盖上。盛一南则换上崭新的t恤和牛仔裤,力求比平时更像男生。
到了机场,两人办好登机牌就去候机大厅找科里老师。
隔老远就看见了禹明,用盛一南的话来说:“没办法,禹总这颜值,搁哪都鹤立鸡群。”
他正跟几个其他医院的教授和同辈说笑,林景洋等人也在。
舒秦惦记着昨天罗主任的嘱咐,主动走过去,依次先跟认识的老师问好,然后站到禹明后面:“师兄。”
几个人朝她看过来,这姑娘黑色大卷发,雪肤明眸、未语先笑。
问禹明:“这位是——”
舒秦料定他不会有兴趣介绍她是谁,自己要开口,禹明面无波澜接过话头:“哦,舒秦,我师妹。”
***
上了飞机,舒秦跟禹明邻座,周围全是参加年会的博士师兄师姐。
机舱很热闹,乘客大部分是出发去度假的,拖家带口,气氛欢乐。
后排两个小朋友拿着玩具在打架。
舒秦忙着跟盛一南几个说话分零食,叽叽喳喳,静不下来。
“一会你睡不睡?”正说得热闹,身后有人问。
她扭过头,禹明闭着眼,眉头皱着。
“我不睡。”她往口里塞颗柠檬片,借由窗口的明亮光线打量他,发现他皮肤和眉毛都很干净,高直的鼻梁上有个小小的凸起,像险峻山岭上的一座峰。
她问:“师兄要补眠吗。”
昨晚她下班时他还在科里,她猜他很晚才走。
路上三个小时,足以睡上一觉。
他依然闭着眼睛,顺手却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她:“万一我睡着了,帮我拿一会。”
笔记本又薄又轻,封套也是黑色的。
她慎重接过这宝贝。
起飞之前他摆弄电脑时她无意中扫过一眼屏幕,“癌痛”两个字夺人眼球,此外他还是大会秘书,除了这份癌痛年会课件,电脑里应该有很多重要的大会资料。
禹明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累,她接过笔记本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机舱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乘客有了困意,舒秦怀抱笔记本,慢慢翻看一本杂志。
盛一南不知何处借到一本年会手册,从头到尾翻一遍,推推舒秦,低声说:“来了好多外国专家,罗主任上午第一堂讲课,禹总第四堂,你看,都在明天。”
舒秦正要接来看,后排那两个小朋友突然开始吵嘴,其中一个孩子打闹声中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手里的巧克力饮料一不小心就泼溅下来。
年会手册顿时被淋了个透,舒秦和盛一南的手也难逃一劫。
舒秦抖了抖手,忙用湿巾擦拭,擦来擦去,指缝黏糊糊的。
家长把两匹野马拴回来,盛一南心疼那本年会手册,冲舒秦无声做了个口型:“熊孩子。”
舒秦擦完手和胳膊,低头一看,虽然关键时刻有她身体做遮挡,笔记本的封套还是溅到了一点饮料。
她偷眼看看禹明,他脸庞安静,没被吵醒。
她用湿巾擦了又擦,黑色并不耐脏,纸巾费掉好几张,最后还是留下一小块深色的污渍,好在范围很小,问题不是很大。
***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下午了,禹明一醒来就从她手里拿回电脑。
电话一个接一个,有罗主任打来的,还有大会工作人员,禹明忙着接电话,没工夫理舒秦。
出了机场,舒秦停下来,环视一圈。这城市四面环海,空气里满是海风和鲜花的味道,一阵阵拂到脸上,轻如雪纱。
教授们被出租车送往下榻宾馆,禹明和林景洋几个直接去会场中心。
舒秦、盛一南,加上两位博士师兄,四人同乘一车,也提前去会场凑热闹。
路上某师兄接到电话,挂断以后,他古怪看着屏幕,好一阵没说话。
盛一南正跟司机侃大山,望着镜子:“怎么了王师兄。”
“怕我们几个饿着,居然给安排了晚上吃饭的地方。”
“有这种好事?”刘姓师兄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谁安排的?”
“不知道,估计是林景洋师兄,要么是罗主任。”
反正不可能是禹总。
到了会场门口,王师兄往外一看,边解安全带边啧啧称奇:“太帅了这地方,真希望过两年我也能像禹总他们一样在年会上露脸。”
盛一南看见那座庞大的建筑物,兴奋得大嚷:“都让开,我要吟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禹明几个站在门口,在跟工作人员说话。
舒秦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禹明正好抬眼看向会场中心的尖顶。
阳光炽目,他眯了眯眼。
☆、第 12 章
行李已经跟其他教授的一道送往酒店了。四人空着手在庞大的会场转了一圈,眼看傍晚了,王师兄打开短信看地址:“订的饭馆不远,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舒秦忙说好,她怕晚上罗主任叫她给禹明打杂,早就惦记着吃饭。
上了出租车,盛一南拉着舒秦研究附近的小吃。
其实飞机上已经聊过一回了,聊来聊去,舒秦最感兴趣的还是海鲜。
到那一看,还真是家海鲜菜馆,门面不大,装修也老旧,然而一搜app上的风评 ,该店在当地居然名气不小。
服务员领他们去包厢,菜品没多久就呈了上来。
舒秦一吃,正要大夸美味,猛地想起早上的事,后面顾飞宇没再给他打过电话,不知这位仁兄到底来没来开会。再一看手机,电量剩最后一格了,得赶快回酒店充电。
吃完可满足了,一问服务员,居然提前买过单了,这下大家更奇怪了。
从包厢出来,外面电视某小鲜肉在唱歌,前台一个圆脸小服务员一手托腮,正听得如痴如醉。
王师兄找了一圈老板不在,干脆问前台:“你好,请问刚才谁给订的‘青山绿水’包厢。”
小圆脸服务员明显是该鲜肉‘粉丝’,目光始终没离开电视上那张脸,她随口漫应道:“一个男的。”
“年纪大不大。”
“不大。” 她想了想,抿嘴一笑,“声音还挺好听哒。”
“我就说是林景洋师兄吧。”刘师兄恍然大悟,舒秦她们也纷纷点头。
他们入住的快捷酒店就在会场附近,专家们住的丽华酒店也不远。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到丽华酒店转转。
到了丽华,大厅刚好有一行人入驻,举目一望,群星璀璨,来了好多业界大拿。
人太多,他们找了一圈才找到科里教授们。
罗主任正跟某医院院长含笑畅谈,章副主任几个也在跟外国几位教授寒暄。
禹明眼前站着一人,由于这人照片在核心期刊上登载过,舒秦很快就认出是旧金山某家医院中心的William。该教授不但是疼痛方面的专家,目前还担任美国某本麻醉前沿杂志主编。
根据年会手册上的安排,William似乎只在这里待一晚,明天就要回国。
四人忙要过去露个脸,林景洋从大厅一侧出来,盛一南刹住脚,嘿嘿笑着:“谢谢林师兄招待咱们海鲜。”
林景洋露出茫然的神色:“海鲜?”
William和禹明一行人边说笑边往外走,似乎要离开了,舒秦过去:“罗主任。”
罗主任刚跟William握手告完别,正要回大厅,扭脸一看,笑了:“我这边还有事,你跟你师兄送一送William他们。”
丽华酒店客房数量有限,不少参会者住在大洲酒店,两家酒店相距只有几分钟车程。
她忙应道:“好的。”追到酒店门口,除了禹明,还有好些其他医院的前辈。
正是出租车交接班的时候,会方另外安排了商务车。车还没来,大家边等车边聊天。
她站到禹明身后。
William是美籍意大利人,口音有点怪,舒秦得全神贯注听才能跟上他的语速。
别人都在聊麻醉超声之类的新热点, William和禹明的谈话却始终围绕着古老的癌痛话题。
William提到一种皮下泵,说这种泵不仅缓解癌痛效果显著,导管也是“永久性”的,配好后癌痛患者可以带回家自行使用,家属定期来医院补药即可。
禹明说这种泵目前国内几家大型医院都在试用,但是导管价格高昂,药费也不低廉,而且为了方便管理病患,科室需要投入大量人力,所以推广起来有困难。
William又顺势提出了其他几种方案,比如微创治疗和新研发的药物。
聊了一会,禹明问William今年可还有赴中国的打算,说科里想请William所在的医学中心与一院进行一次针对癌痛的国际项目合作。
舒秦一愣,这种大型国际项目需要提前申报,必须事先做大量的工作。禹明既然能发出这样的邀请,至少已经征得了医院和罗主任的支持。
William沉吟片刻,说今年的学术安排已经满了,但是如果这个项目会产生积极影响,他可以考虑cancel一两个行程,又问禹明项目的具体细节。
禹明指了指手里的笔记本,笑着说资料都在里面,假如William有兴趣,一会到酒店可以好好讨论。
舒秦在旁看着他,他口吻随意,眼神却很认真。
William似乎没想到禹明准备得如此充分,体会到他的诚意,便欣然同意。
旁边有人接了电话,对禹明说:“William教授的房间在2705,你的在3328。”
车来了,司机装好William等人的行李,大家依次上车。
舒秦也想跟着上去,一数,座位不够,她抬眼看禹明,禹明也正看着她。
她很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笑说:“各位老师再见。”
禹明:“明早别睡懒觉,罗主任和章主任会让人在会场门口点名。”
舒秦一惊,两位主任这教学手腕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说抽查就抽查。
“哦。”她擦擦冷汗,看着禹明上车。
车启动,她回身往酒店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禹明手里笔记本那封套左下角干干净净,那块酱色污渍不见了。
她边走边感叹,下飞机时他忙着接电话,她没机会跟他说这事,多半是他自己发现了,抽空做了清洗。这么小的污点都不能忍,可见此人甚是洁癖,幸亏他太忙,不然非损她一顿不可。
回到大厅,人依然很多,章副主任和林景洋师徒俩在大堂沙发上跟别院专家说话。
他们一会聊当地的天气,一会聊明天的议程,非常地放纵。
舒秦挪开视线,慢慢穿过大厅,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拿出了手机,要给禹明打电话。
翻了一通联系人,正要拨通,手机没电了。
她找了一圈,要跟同事借手机,正好碰到刘师兄回来,她松了口气:“刘师兄,电话借我一下。”
刘师兄拿出手机:“怎么了?”
“我有件事问问我师兄。”舒秦笑笑,谁知拨了几遍都没通。禹明对William的癌痛项目如此重视,她猜他为了接下来能够谈得顺利,有意将手机设了静音。
她拔腿就往外跑,正好赶上交接班,一连等了几分钟,连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酒店保安摇头说:“这时间我们也没办法帮客人叫到车。”
她踮脚往前看,隔着几幢高楼大厦,大洲酒店的招牌清晰可见。反正不远,干脆过去一趟吧。
刚跑几步,盛一南几个恰好这时候出来,在她后面喊:“哎,舒秦,你去哪啊。”
“给我师兄送点东西。”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大概是知道禹明接下来要跟William谈课题,又或者记挂着主任昨天的嘱托,明明穿着凉鞋,跑起来却飞快。
城市太热,耳边有阵阵潮热的风掠过,再转一个街角,马上就能看见大洲酒店了。她想起阅览室里每晚亮着的那盏固执的灯,还有飞机上那张疲倦的睡颜。她心无旁骛,越跑越快。
“禹总跟我们不一样,他目标明确,已经提前努力了十几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努力,她只知道,这样的一份付出,不应该被辜负。
到了大洲,她到前台一问,客人们已经办好入住手续了。
走前有位老师说过房间号码, William住2705,禹明在3328,她擦擦汗,决定先去3328。
到了33楼,酒店走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然无声,她顺着标牌指引一路找到走廊尽头,扇扇汗,抬手按门铃。
等了一会没动静,她正要去2705,门开了。
禹明换了件衬衣,要出门的样子,看到她,明显愣了一愣:“舒秦?你怎么来了。”
刚才跑得太猛,到现在气都没喘匀,她指指他身后:“来看看你的电脑。”
“电脑?”
她越过他身畔,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端详,封套果然一点污渍都无,心不由一跳:“师兄,赶快检查一下你的电脑。”
他有些纳闷,但还是马上检查一遍,桌面、文档里,所有的重要文件都在。
她松了口气:“下午有人帮你拿过电脑吗?”
“会场太忙,我让朋友帮我拿了一会。”他打量着她,她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怎么了?”
朋友?她一呆,想想也是,他电脑从不离身,理应不会随便交给不可靠的人保管。难怪他刚才那么有底气。
不过他这位朋友简直强迫症加洁癖,保管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帮他擦洗封套。
她左右一看,他的手机正在床头柜充电:“上午坐飞机的时候我弄脏了你的封套,没来及告诉你。刚才想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随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给她:“你就为了这事跑成这样?”
对啊,她奇怪地看他一眼:“师兄你晚上不是可能跟William他们谈课题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喝口水,她下意识摸了摸腰,本来就生理期第三天,刚才又一阵狂跑,现在又酸又痛的。
他还望着她。
她怕自己又挨训,瞅瞅他,忙往外走:“师兄,我走了,明天年会加油。”
他跟上她:“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太晚?才七点。“不用不用,师兄你休息吧,而且酒店也不远。”
说着快步走到门口,她刚要拉开门,突然被他拉住胳膊,一把拽了回去。
哎?什么情况?
他表情古怪:“你裙子脏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脑中一轰,艾玛,裙摆上面一片暗红的血渍,
“我,你。”她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禹明似乎也丧失了语言能力,目光在房间搜索了一阵,突然回过神来,打开旁边的衣柜,拿出自己一件T恤:“要不你用我的衣服先挡一下。”
她犹豫着没接,不换姨妈巾的话,回去的路上他T恤也难逃一劫,万一染上一点,不巧再碰上酒店里的教授师兄们,还是会当众出一回丑。
不过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她接过:“万一弄脏你的衣服,我只能明天洗了还你了,师兄你……不介意吧。”
他当然不介意,不过看她起初不接,意识到她有别的顾虑。
女孩子的生理期他很清楚原理,但从来没了解过细节,研究了一下,想起超市里的姨妈巾,拉开门说:“行了,你在房里等我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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