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哦,宝贝们期不期待小王爷与小吴之间的互动啦! (5)
期而遇,吴尽夏半阖的眼眸似乎看见唐琮如惊弓之鸟一般飞掠而来,醉酒的宾客半摇晃半横陈于两人之间。她轻轻抬首唇语一声“慢点”,却未料佳酿上头,脑后似是有什么力量抻着一样。上半身不自觉地后仰,强行拽起双靴离地,随后整个人一股脑地落入了清凉的水渠之中。
一时激起万点晶莹剔透的水花,在月光润泽之下,镀上一层璀璨的光泽。吴尽夏酒醒半分,还未挣扎,便见唐琮从亭廊之上一跃而下,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什么,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眼见身躯直落,吴尽夏脑中光速地想起水下均是淤泥,若是被唐琮这般重击直压,估计不是压折了污藕硌着腰,便是陷入泥淖之中当印章。思及此,她动作远比脑袋快,侧身就往周旁躲去。
可这小动作被唐琮瞥见,还以为她作势又要逃。凌于水面那一刻,他用力地拉紧她挥起的手臂往胸侧一拽,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后脑勺,一双冰凉的唇瓣死死贴了上去。
昏迷前夕,吴尽夏仍旧在想,这回是双印章无疑了。
圆月一脸正经地扯了块云彩遮羞,醉的七扭八歪的宾客也被一道噗通声响惊醒,可揉了揉眼却未见异常。也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句“王爷落水了”,早已蹲守在大殿门外的“浪里白条”健步如飞翻身下水,顷刻间便将二人救了上来。
见救上来的双人昏迷不醒,几位尚存清醒的大臣连忙将咬着鸡腿昏昏欲睡的王御医唤醒,待他鹅行鸭步走到跟前,一双浑浊老眼才定睛惊叹:
夭寿了,怎么又是这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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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丛林之中,一只凶猛虎豹近在眼前。吴尽夏觉得胸腔钝痛异常,拔腿想跑却未能挪动半步。正在哀呼小命不久矣,却见那虎豹扑了身来,一双血淋淋的舌头在她脸上肆意游走,所过之处留下阵阵凉意。
吴尽夏猛地惊呼,睁开双眼直起腰背,哪还有虎豹身影。只见沉香木阔床边昏黄的灯烛扑簌流泪,身上盖着两层软纨蚕冰簟,胸前还紧紧抱着青玉香枕,低头间额上的湿巾垂落而下。
“原来是这个。”怪不得睡梦中觉得胸痛,原来是枕头作怪。湿巾无疑是那“血淋淋”地舌头了。
“你一直抱着本王的胳膊不撒手,本王只能用香枕替代,不然怎么照顾你。”
寂静中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吴尽夏这才发现唐琮坐于床榻前,手中还拿着一块刚刚绞好的湿巾。
“王,王爷!”吴尽夏惊呼,直视不苟言笑满脸愤怨的小王爷。
她视线又回到左右双手,上下翻动了几回面,又对着灯烛仔细瞧了瞧。随后又轻轻拍了拍脸颊,似是比方才更加惊喜。“太好了太好了,王爷我们变回去了!”一双杏仁眼笑眯眯,完全没知觉对面人的不快。
“这么高兴?”唐琮并没有因为那句话而欣喜,仍旧板着一张脸,烛光之下有些黯然失色。
吴尽夏用力点点头,将胸前的青玉香枕扔进榻内,掀开软纨蚕冰簟又摸摸腿脚,就差脱衣检查个遍。
一双眉峰褶起,凌厉的眼神遮盖不住疲惫的黑眼圈,犀颅玉颊也早已冒出沧桑的青黑色胡须。见吴尽夏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唐琮差点憋闷出一口心头血。这个人,事到如今还在装!
“为了魂归原位,你倒是处处好算计。本王却未想到,你竟然冒用本王身份,做了诸多隐瞒之事!”想起方才令一的禀言,唐琮便气的火冒三丈。挖渠蓄水也好,故意引诱赴宴也罢,种种算计都可以不做计较,唯独隐瞒他这一项,简直不能容忍。
吴尽夏尤自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听到唐琮声声质问,只抿了抿嘴角,却未有惯常的战战兢兢。“王爷可是气我没将所布之局尽数告知与您?”虽然明着问了,但吴尽夏却像小王爷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早就将其心中疑问了然。
不过,这也不难忖度,换作哪个被人糊弄一顿,都会兴师问罪。
“王爷这就错怪了。王爷对我关怀备至,不仅默许我占用您的身躯,还允许我替燕燕惩罚钱侍郎。不仅如此,您还常常为了妆品日夜操劳,帮我赚些微不足道的银两。我虽然没甚本事,但也能替您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没和您说,一若是砸了,怕您觉得我愚笨;二若是成了,又怕您觉得我邀功自赏。”
吴尽夏一口气说完,见唐琮神色依旧不善,又继续道:“原本我也没打算跳渠,但实在是贪杯昏了头,身不由己才掉了进去,还拖累了王爷与我一起。我知道王爷此时肯定很生气,不然您骂我几句?如果不解气,那您,您就打我一顿。”
说完将头伸了过去,又补了一句话:“只要王爷能解气,打死我都是愿意的。”
乌黑的头发中间,一朵雪白滚圆的发旋映入漆黑如夜的双瞳之中。头发顺着发旋倾洒,遮盖了脸颊,像是一只狡诈多端的女鬼。唐琮一时的怒意在听到“死”字时,便已烟消云散。此时见她乖巧的样子,心头又涌出一丝丝不舍。
直视自己的一厢情愿,只要眼前人完好,那还有什么可怨的。
“以后莫再将‘死’字挂在嘴尖,小小年纪何必要断自己寿运。”唐琮抬起一只手,托起吴尽夏的下颚,目光灼灼直视,“本王生气,是气你胆大任性胡作非为。你究竟知不知道醉酒坠水有多危险。上次落水,本王已是丢了半魂,今日见你又坠入湖中,险些连心都要停了。”
一番话越说越露骨,指间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浮。吴尽夏试图挣扎了几下,却被五指揉捏的力度控制得不能动弹。
“本王从不是遮遮掩掩之人,心悦与你一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本王这颗真心,你既不愿要也不愿理,念你尚小不懂男女之情,本王也不强逼于你。可如今,你竟然还想逃?你真的以为一句‘再见’,就能彻底将本王甩开?”
再见?哪里的再见?吴尽夏一脸迷茫,唐琮瞧进眼里,又挤出一丝嘲弄的笑。
“不必装成这副无知模样,本王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一句话未说完整,唐琮已是忍耐不住将她一对能说会道的唇瓣封翦。
月下花影斑驳,红尘千丈垂落。三千青丝落于肩,一双眼迷离扑朔。
尚好的感情,点到为止。唐琮收回自己的霸蛮,一时未想出合适的话来,气氛有些沉闷。
“那个,王爷,我说的是‘慢点’,不是‘再见’。”没有被强吻后的娇羞,吴尽夏想出了问题症结,开口认真解释道。
原本被翻篇而过的事,又被她提了出来。一番解释却像是声声抗议,惹得唐琮有些挂不住脸色。不管是慢点,还是再见,此时此刻哪有计较这些的空闲。
“那又如何,本王一样可以这样对你。”
此时小王爷的心间,像是久旱干涸的土地之上,被一股清流润泽,并开出一朵欢欣的小花。红烛渐销,美人容颜微红,低头不再言语。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未再迟疑,将一把娇羞软骨揽至胸前,将方才的情动又加深了几分。
玄色薄帐翻落,遮住一双相拥人。浅浅低吟蔓延散落,又戛然而止于水波荡漾。以为从此安眠睡去,却未料双重音同奏,比先尔更为低.靡动听。月华渐散浓雾起,大珠小珠落何处,唯有帐中侣了然于心。
人心多贪得无厌,欲念又徒生执念。有人贪权,比如三皇子;有人贪官,比如钱侍郎;有人贪食,比如王御医;有人贪情,比如小王爷;有人贪财,比如吴尽夏。
五更鼓声伴随破晓沉沉飘过,吴尽夏缓缓睁开眼,却不似初醒朦胧那般迷离,一双清明至极的眼眸直视眼前深睡中人。她不动声色,浅浅地在那人额前落下一吻。随后又似那日一般,蹑手蹑脚穿衣出门,消失在浓雾笼罩之下的王府深院。
共度一场放纵欢喜,彼此再也互不相欠。
从此天南地北,就此别过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我媳妇她,每次占完便宜都暗戳戳地溜走。本王很生气!为什么不能像霸道女总裁那样,狠狠地甩一把银子再走?!
吴富婆:不能,我怕你毁容。
日常求收藏~拜谢看文的小天使们~
☆、陪你看大千世界
经历一场被允许的狂欢, 整个长安仿佛都因过度耗了神而沉睡。开市鼓槌敲过, 东西两市各街之上, 仍似被禁的黑夜一般,半无人影。就连换值的金吾卫都懒得在街上停留, 个个行走如风归了宫中, 叙着昨日的昏醉回笼去了。
吴尽夏从王府寝殿一路小跑躲进了一间无人的房间, 从桤木柜子里掏出来一个金色软布包袱。她褪去昨日粘了泥巴的褐红常服,换上一身沙粉素锦衫搭配珍珠白湖绉裙。又对着铜镜迅速挽髻插笄, 缠缚一根五彩缨线后, 整个人宛如一副深居闺室的已嫁美妇人。
她对镜瞥了一眼, 心间冒出丝丝微酸。明明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此时却要假装扮成妇人出逃,这戏做的实在是不尽人意。
卯时整, 她匆匆穿过王府矮丛之上腾起的薄雾, 掠起层层白霜落入苔里。待行至王府后门,只见当值的司阍正遮着薄衫打盹。她轻手轻脚地避开,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闩,在轻声嘎吱开门声中正好瞧见一丈远外的马车。
吴尽夏有些欣喜,方才还揣着一颗心担忧燕茹花会失信于她,却没想到这姑娘倒真的重情义。她紧了紧胳膊上的包袱, 一边谨慎地探查周边情形, 一边朝着马车快步走去。
“是燕府派您来的吗?”她轻声问道,似乎怕存了误会,又添了一句。“是派您来唐王府接吴尽夏的吗?”
车夫低着头未看她, 将半张脸藏于撑立的灰色狐狸毛坎肩领内。只见车夫隐约的上下点头回应着,却未开口讲一句话。
莫不是个哑巴?吴尽夏内心忖度,这个想法在心中绕了一圈,最后生出了想紧紧拥抱燕茹花的念头。这个姑娘,什么时候学会这般万全之策,连马夫都找了个不会说话的,这回肯定不怕私自溜走的秘密被人尽皆知了。
当下,她也未客气,对着车夫道了一句谢便上了马车。兴许是为了乘坐之人方便,马车两侧挂上了厚厚的遮帘,座位之上也铺了两层厚厚的布垫,一个八角食盒放在中间竖起的食案之上,摸起来还有些热烫。
吴尽夏咧嘴一笑,打开食盒盖子便闻到了甜味,整整齐齐的枣泥糕在盒中规整摆着,红油油的糕子上仍冒着渺渺热气。她用手指捏起一块,绵软的手感正是刚出炉才有的触感。
她肚子也会审时度势,方闻到甜味便不安分地咕噜噜乱叫起来。她不再犹豫,将一整块枣泥糕塞进嘴中,那味道竟然比昨日寿宴之上的二十九道面点都要美味万分。
“可真是好吃!”她囫囵吞枣般将糕点吞下,吃到尽兴时还不忘轻呼感慨,完全将溜逃的紧张忘在脑后。
帘外的车夫听到车内传出来的喜悦声音,也微微咧开了僵硬的嘴角。
马车悠悠行至长安城门口,守门的金吾卫远远见着马车趋近,连忙招呼着行人噤声让路。一路顺行,却是离燕府越来越远。
“你说什么?被唐,唐小王爷赶回来了?为什么啊!”燕茹花听着连滚带爬回至燕府报告的车夫,有些疑惑丛生。口口声声拜托去救人的是他,分分钟将人怒赶回来的也是他。小王爷这是闲着无聊,甩人玩呢吧!
燕茹花笃定小王爷存了捉弄人的心思,可又放不下闺中密友,遂问车夫:“王爷可曾让你带话?”
“王爷让奴才告诉大小姐,暂借马车几天,不日归还。还说...还说...”
见车夫遮遮掩掩不利落,燕茹花急斥道:“你能不能痛快点,他还说了什么啊!”
“王爷还说回来再抽您鞭子......”车夫说完,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看眼前的大小姐。
“哈?”
抽鞭子一事是有由头的。
唐琮与燕茹花打小自军营中长大,那会儿的唐琮还不是王爷,只是一名随军试炼的小小兵。但那时的燕茹花却是燕大将军的独女,在军营中属于一人之下,百万之上的存在。有了这个光环,她也当过一阵恃强凌弱的女霸王。日日拿着一尺长的小鞭子欺负人,活脱脱地占尽了仗势欺人的小便宜。
而唐琮就是被她百般“□□”大军中的一员。
可过了几年之后,燕茹花被她爹严加管教不敢再欺凌弱小,唐琮也成长为可以独挡一面心狠手辣的副将。于是风水轮流转,每当燕茹花被她爹狠狠教训的时候,总能看见唐琮手持她那把小鞭子,睇着一双鹰眼朝着她桀桀怪笑。
这可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无限大的创伤。以至于每次看到鞭子,她都会惊得嚎啕大哭。如今更是连看到长蛇状的东西,都会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在她听到车夫说到鞭子两字时,便急不可耐地回了寝房,慌乱地收拾好行李,连夜逃似的赶往杭州外祖母家去了。
信任的友军出逃的速度比她还要快,吴尽夏对此一无所知。待填饱腹后,她才后知后觉出一丝不对劲。按理说,唐王府至燕府距离是远了些,可坐马车走一趟也不过半个时辰。这会儿半个时辰已过,马车却未有停歇的意思。
她怀揣着疑虑,手下用力将遮帘扣开一道缝隙,映入眼帘的哪还是长安模样。
萧萧银杏叶澄黄一片,铺洒在大地之上,仿若被泼洒一般。几只白鹭依偎在河塘边缘,似是呢喃低语。马车轱辘碾碎枯叶发出的干脆声响,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显得尤为突兀。
吴尽夏心下一阵恐慌,难道上了贼船不成!难怪那车夫未动声色,敢情是要将她拐出城去。是杀是剐?是卖是拘?万种阴森想法丛生,她不敢深思,沉下嗓音朝外问道:“停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只听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吴尽夏听到车夫从车头一跃跳下,踏着枯叶的声响越来越近。她强压砰砰乱跳的心,正犹豫着要不要试图拼一把时,却见遮帘被掀,小王爷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露了出来。
“可是坐累了?”唐琮见吴尽夏畏缩在马车一角,闪烁着警惕的神色,一时有些疑惑。转瞬了然也未揭穿,朝着她伸出手:“累了就下来走动走动,车外景色很好。”
吴尽夏望着伸过来的宽大手掌,虎口处似是被缰绳磨过,有一道粗显红痕。她身子未动,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小声询问:“王爷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秋风掠起,撩起地上的碎叶,在马车外打起了旋。
似是被凉风袭到,在问完一句话后,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唐琮见状也未坚持,大步上了马车,将硬气的秋风隔绝于外。又伸手从座位底下掏出一件同款狐狸毛坎肩,顺手围在了吴尽夏身上。
这才开口说话。
“你背着本王做了诸多算计之事,本王自然也知道你的全部打算。你不愿留在王府,想出来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本王自然要陪你一起。”
唐琮将空空如也的食盒收拾好,又从底座下掏出一副羊皮囊,倒出一杯香茶。
“吃了那么多甜食,估计早已腻了,喝杯茶解一解。”一番话,竟说得有些像市井夫妇那般亲昵。
她糯糯地接过杯子,捧着似喝未喝。想去看大千世界不假,可根本没打算让他陪着。胃里确实腻了,可这茶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杯正经茶。此时的小王爷太温柔,太体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真是好奇怪。
吴尽夏一时没摸清意味,呆愣愣地盯着唐琮一动不动。唐琮也直视过去,换回女儿模样,似乎更美艳动人。只是——
“以后王府可以省了教养嬷嬷了。”
听见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吴尽夏一时未反应过来,仍旧呆愣。
“本王见你束的妇人髻挺好,搭配的衣服也得体。以后,可以拒了宫里头的嬷嬷来教授你规矩礼仪。”唐琮解释完这句话,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露出一只有些发红的耳朵。
嬷嬷教授规矩礼仪,那是未来的王妃要做的事......
甫地明白了意思,吴尽夏也是没来由地慌了神。几声清脆的鸟叫声横越车顶,两人一时未说话,车内帷帐紧贴,暖的人脸红彤彤。
“昨日......可弄疼你了?”
无人说话还好,气氛倒也没那么尴尬。可唐琮兀地问出这句话,羞得吴尽夏面皮大熟,恨不得立刻钻进老鼠洞。
昨日一夜鱼水之欢,是吴尽夏做的最大谋划,也是最愚蠢的想法。因有了上次逃跑未遂的经验,她已认清糊弄小王爷并不能仅靠智慧,必要时刻还要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可小王爷不贪财,赚的银两在他看来根本不足挂齿。唯一看上眼的,也仅有她一驱身体了。
于是情到深处,吴尽夏也没矜持,心甘情愿地与小王爷做了一夜的露水夫妻。本打算从此天高地远永不相见,哪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暗自庆幸作案成功的小贼,直接被小王爷捉了个现行。
可这小王爷却是个奇葩的人儿,不问罪不行刑,专拣让人羞愧难当的话说。昨日种种,身体仍带着烙印,可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见吴尽夏像只鹌鹑一样将头垂得越来越低,唐琮心生大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开了口。
“本王想求娶与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本王想娶媳妇!下章若入不了洞房,诛了蠢作者九族。
作者:我是你俩亲妈,你刚才说啥?
(呵呵呵,想娶媳妇,等收藏涨上去再说!)
近日更新晚,请小天使们见谅~
☆、唯有女子难养也
大唐婚姻嫁娶风气开放, 成年男女只要互相看对了眼, 便可省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互定终身喜结连理成就一番眷侣佳话。连刑部都专门立下了律法,只要不是男盗女娼.淫.乱私通, 成年男女皆可大胆择配, 实乃为自由恋爱开了绿灯。不得不提的是, 这初衷不过是朝廷为省去替一众单身文武官员相亲的麻烦事,换作皇家亲眷, 仍旧有礼制规管束缚着, 并非说娶就娶说嫁就嫁。
自然, 小王爷一句冲动的求娶, 在吴尽夏看来,不过是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况且因看不惯男子广置妻妾寻花问柳, 她也未打算在这个世界与人结为夫妻, 受那盼星望月枯守空房的无尽折磨。
想来想去,还是赚得日进斗金盆满钵盈, 更能让人心花怒放蠢蠢欲动。
也因了此,吴尽夏未对唐琮那番突袭的求娶之意上心。左耳甫地将那句话听进去,在脑海中随意荡个水花,又从右耳慢慢滑了出去, 未有丝毫痕迹留下。除了眼睑微微阖了阖, 旁的反应竟是半点也无。
可唐琮说完心中所念,便揣着小心殷殷盼着,可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也未从眼前人那得到半点回应。他当下有些急躁,以为未将话说清,又重新捋顺珠玑,将心中想法着实述了一遍。
“本王心仪于你并不是贪图一时新鲜,而是存了实打实的欣赏爱慕之意。既然已与你历了昨日那番夫妻之实,本王定不会辜负于你。今日与你提起,只是想知晓你心中的看法要求,待回了长安,本王定会让皇兄下旨赐婚,你......”
如此低三下四的说辞,惯常尊荣的小王爷自然兀自低着头说。待说至关键,他又忍不住抬头瞧眼色,却见那少女正垂着头作势往地下磕,脑后的发髻也随着动作渐渐显现。
竟是睡着了?唐琮气结,跟这个小丫头说正经话,就从未见她认真对待过。可转念一想,初经人事便被折腾一晚,还惦念着逃跑佯装假睡,此时若仍活蹦乱跳,那只能怪他这个王爷委实太没有能力。
小王爷对自己凛凛雄风非常自信,当下好脾气地原谅了昏睡中的惹祸精。
轻手轻脚地帮吴尽夏穿好狐狸毛坎肩,又随手帮她调整好卧眠姿势,这才下了马车,重新牵起缰绳驭马上路。因他早已盘算好了目的地,所以一路未作迟疑前行,只忧路途颠簸惹得车中人睡得不安稳,速度龟行了些。
待令一令二策马赶上,已过了日昳之时。唐琮从两人手中接过两包沉重包袱,低声吩咐二人几句后便挥手驱人离开。
迷糊之间,吴尽夏听到了车外的细簌动静,半眯着眼睛挑开厚重遮帘往外瞧,却被一阵寒风夹裹着一记凌厉眼神噤住,哆哆嗦嗦地重将帘子撂了下去。
越往北上,秋风越发凌冽,落日也横在长河之上忍不住渐渐下沉。
唐琮伸手将包袱塞至坐榻之下,又迅速抽了回去。有些不愉的声音隔着遮帘传了进来。“外面风凉,等醒盹之后再撩帘子,省的过风病着。”
吴尽夏有些头昏,趴在案上兴致不高地回了一句“嗯”。可嗓子却像是被堵塞了一般,一个字竟用力卡了几次才挤了出来。唐琮闻声觉察不对劲,掀开遮帘大踏一步上了马车,伸手贴上她的脸颊。一时冰火两重天,滚烫的脑仁似要被速冻一般,逼出一额薄汗。
“怎么这般烫!”把着缰绳的手被冽风吹得有些发干,碰到一额的湿热,浅浅有些被润泽。唐琮双手端起着吴尽夏的脸仔细看,复又贴了贴自己的额,这才笃定是受了风寒。
“坚持一下,再有两里便到了泾州,本王先带你去医馆。”动作飞快,眨眼间马车重新上路,却比方才快了许多。“你抓稳些,本王驭快些,不过半个时辰即可到。”唐琮的声音从车前传来,失了一贯的稳重,听起来竟然有些急躁。
吴尽夏伏在案上说不出话,马车颠簸不平,她只能用力抓紧案角。一阵疲意袭来,神魄又沉入无边黑暗之中。
果真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进了泾州城门。唐琮顺手捉住一个农夫衣襟,连拖带拽地行至医馆才肯放人。唐琮抱紧昏迷的吴尽夏,大踏步进了医馆连喊数句来人。医馆伙计见此阵仗,连忙唤来当家掌柜和郎中,期间不足半盏茶时间,却消耗了小王爷全部耐心。
“救人!如有半点延误,格杀勿论。”
医馆掌柜算是泾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见来者英姿飒爽气度不凡,虽未参透身份,但也了然这二人非富即贵。又猛地听到那句“格杀勿论”,当下揣测来者许为担着生杀要职的武官。当下卑着姿态迎着唐琮坐下,不刻便有伙计呈上一壶热茶。
“这位大人,先饮杯热茶暖暖身子。贵夫人阖是受了风寒,本馆最擅医治此症,还请您静等片刻,让郎中仔细诊断。”
唐琮听言却未有心思饮茶,一双鹰眼直望吴尽夏有些发红的脸庞。一张本来凶恶紧绷的脸庞,竟生出一丝缱绻温柔,不似方才那么可怖。
那掌柜察言观色,见此情境便知来人大约是个宠妻奴,便赔着笑意说道:“大人对夫人真好,整个泾州都未有您这般担心娘子的夫婿。夫人真真是捡到了宝。”
小王爷自来不喜外人奉承,除了勉强听令二说几句马屁话,其余的虚情假意一概被杀气腾腾的刀眼睇回去。因此,满朝文武都养成了有话说话有屁快放的习惯,从不敢当着他面舌灿莲花。可这掌柜的一番花言巧语,却听得唐琮心间舒畅,一洗方才的怒目凶神,竟然从荷包中取出一锭纹银赏了过去。
那掌柜双手合十谢过赏赐,心下却留了一个心眼。出手如此豪爽大方,估摸着来人官品阶位不低。行色匆匆来了泾州,身侧连个侍从丫鬟都未带,看来有必要去趟府院知会一声。当下给伙计使了眼色,转瞬又恢复谄媚神容,继续劝着安心。
郎中搭脉诊了一刻,这才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贵夫人近日是否常常思虑过度,或经过大悲大喜之事?亦或沾了秋寒之水,又过了凛风?”
唐琮回想昨日种种,略作点头。问道:“可是难解之症?”
郎中听言摇头道:“情志不畅,思郁不解,易伤神伤身,过悲过喜亦甚之。再加寒风冷水袭身,才致气血不畅虚汗横生。贵夫人乃短暂昏迷,并无大碍。在下先行开解一方,小火慢煎后立即服下,可解夫人急症。”
说完行至案前,开方抓药一气呵成。其间,掌柜与郎中使了眼色,郎中暗自接下。须臾,拎着药包端着小心上前问道:“此味药为急方,仅为今晚所用。明日夫人若转醒,需重新诊断,再开些巩固的慢方,按时吃着不日便可痊愈。敢问大人院府何处?可否告知方便在下登门拜访。”
唐琮听言,朝着医馆门廊外瞧了瞧天色。复又问道:“离医馆最近的客栈在何处?我与夫人从长安而来途径此地,尚未落脚。烦请两位告知,待我二人安顿下来再请郎中复诊。”
掌柜站在一旁暗喜,一番说辞正好吻合了自己的猜测。想着方便府院明日寻人,当下便指了医馆隔街的同福客栈,并叫来伙计带路,将二人送了过去。
同福客栈老板娘与医馆掌柜为同乡,此时见着伙计带了二人前来,二话没说便恭敬地将二人迎了进去。吴尽夏醒了一觉发了汗,虽然没甚精神,但好歹也能撑着被唐琮扶着走动。
老板娘风韵犹存,一双看惯风尘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扫过,笑着问道。“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本店尚有两间上房,一见中房,一间下房空着。您看选哪间?”
“一间上房。”
“一间下房。”
两人同时开口,却说了不同答案。唐琮不解地看向吴尽夏,见其一副自顾自的神情,眉间紧蹙有些不愉。
老板娘笑得揶揄,一张嘴也未遮拦,打趣道:“小两口吵架了?怎么还分房睡?”
“没,不是。”吴尽夏想解释,无奈身子虚软,说话很是费劲。
唐琮听其话语双重否定,知其是不愿与自己同宿,有些恨其不争道:“你这会儿强着什么劲儿!不知道自己尚还病着,如此逞强怎么照顾好自己。”
吴尽夏被猛地呵斥一顿,心头突然冒出一团火气,想也没想便横了回去:“左右疼的是我的身子,不劳烦您管顾。”
唐琮忍下胸腔腾生的怒意,也未管她说的混账话,对着老板娘大声喝道:“上房一晚何价?下房一晚何价?速速报来。”
老板娘未想明白城门火怎会突然燃到自己身上,只得从善如流道:“回客官,本店上房一晚十二两钱,含餐两顿,热水免费赠送。下房一晚五两钱,不含餐,且热水按需收费。”说完又瞟了一眼唐琮手上提的黄纸药包,加了句:“本店为上房客官免费煎药,下房的话还需客官亲自去小厨房解决。”
真是一家擘两分星的黑店!
有餐食有热水有煎好的药,算来算去,自然两人同住上房更为合适。
小王爷静默一旁不说话,目视前方等着她表态。吴尽夏喉头一梗,心里的火气偃旗息鼓,半晌才嗫喏问道:“您可否与我凑合一晚,等明日我的病去了,再独自住...”
料定她接下来的话必定不好听,于是出声截断,朝着老板娘急急吩咐道:“一间上房,上几道清淡小菜佐白粥,把这药拿去煎了,再送一桶热水。要快!”说完拦腰抱起吴尽夏虚软身躯,跟着客栈伙计上了楼。
“王......”吴尽夏挣扎了几下,在碰到唐琮疲累深黑的眼眸时,有些畏缩。随后乖巧地将头埋进宽厚胸前,一动未动。
不是妥协,而是又昏了过去。
唐琮低头看见她一双脸又白了几分,当下心脏钝痛非常。这人,难得清醒一阵,却使劲儿地折磨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仍叫人牵肠挂肚。
当真是唯有女子难养也!
作者有话要说: 某吴:下房怎么不好了!既省钱又能体现男友力!好想看王爷为我洗手弄羹汤,结果都搞砸了!好气好气!
王爷:我的错!我的错!老板娘呢,本王要包下所有下房!媳妇,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别客气!
某吴:败,败家子...滚出去!
作者:嘘,这有葵花点穴手和排山倒海,安静点~
☆、不然僦钱由你出
同福客栈的老板娘见过的客人比在大厨房亲手溜的肥肠都多, 形形色色的夫妻都见过, 却很少见如此宠妻的。此时瞧着方才还气势嚣张的娇夫人竟小鸟依人般偎在郎君怀里, 竟一时有些羡慕,孤寡的心酸袭来又全部化作嘴尖的催促。
客栈的跑堂伙计得了老板娘指使, 手脚麻利地将所需物品送至了房内, 见唐琮冷着脸不说话, 也未敢张口要赏钱,迅速扭身掩了门去小厨房熬药去了。
吴尽夏连烧了俩多时辰, 此时一身汗涔涔浑身湿潮, 躺在床榻之上睡得不安稳。唐琮守在一旁没了辙, 除了偶尔照顾那栗色宝马, 他竟然没有多少顾人的经验。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刻,发现除了帮忙沐浴净身, 好像也没别的可干了。
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可走了三步又停了下来。方才想唤老板娘搭把手的念头被打消,一张白皮有些发红, 倏地又转身回去,将昏迷之人抱起隐入了屏风之后。
二人灵魂交换那阵子,唐琮持着君子之道,每次净身沐浴都唤来府上嘴巴最严实的丫鬟伺候着, 自己则闭着眼睛非礼勿视。就连在建康府院, 都特意跑到花楼找了个干净的官.妓帮忙,对于吴尽夏那副身子,也仅有昨夜昏帐中的那点印象。
此时面对这遭, 委实有些...羞涩。
唐琮将人放在矮榻之上,藏在袖袋中的手紧了紧,静默了半刻又松了松。他将腰间束带解了下来,将双眼蒙住,这才为昏迷之人宽衣解带,规规矩矩地将人抱着落入浴桶之中。一双手还不忘小心地捧着双肩,防止昏沉的身子溺入水里。
身子猛地被热水包围,神智渐渐回返,吴尽夏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正巧见到热雾氤氲之下的蒙眼小王爷,正板着正经神色。
“王爷,这可使不得。”吴尽夏慌忙哑着嗓子劝道。堂堂一个亲王,哪有给一介平民沐浴的道理。哪怕换作前世夫妻,都未听闻有如此...贴心的。
眼睛被遮掩,耳朵便灵敏很多。此时唐琮听见她转醒,虽然哑着声音一直劝,倒也没觉得烦郁。
“无碍。”低沉的声音透过氤氲水汽袭来,越发地引人不安。“你如今病得厉害,需在水中多泡阵子,驱驱一身湿寒。本王在这守着,如有不适可要赶紧告知于我。”
吴尽夏听言作势要挣扎,小动作传至唐琮一双手上,又被强行制止。“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听话么,折腾来折腾去地都快要把小命耗尽了。你自己不心疼自己,本王还心疼呢。”
这番话说得哀怨大于埋怨,奈何吴尽夏脑子一时未转过弯来,只能张嘴傻兮兮地吐出了个:“哦。”
可算是没逞一时嘴硬,将他的关心驳回来。唐琮面色渐软,附在肩上的手劲放松,俩人均未再言语。缓了一阵,吴尽夏才默默道了谢,气氛没来由地尴尬起来。
“客官,药熬好了,可方便给您端进来?”客栈老板娘轻轻敲着门,打破了室内尴尬。
“进来吧。”唐琮高声应了一声,又低低问道:“自己可能坐住?”
“可以的。劳烦王爷了。”吴尽夏嗫喏道。双肩力度撤离,这才慢慢缓出一声叹息。
这日子,怎么一天比一天过得紧张。
老板娘应声进门,将饭菜粥药尽数摆在食案之上,这才巧笑开口:“奴家方才去趟医馆,问了下夫人病的情况,才将这药熬到正好。本店虽然小,但也五脏俱全。大人如果需要什么,直接吩咐便是,不必同奴家客气。”
说完,眼睛往屏风处瞟了眼,又低下声来悄悄说道:“女人就喜欢哄着,大人别忘记这句话就成。”说完躬了身退了出去。
哄人这事儿,唐琮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平日里他从不近女色,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却碰到了一个非常难搞的。
长安城那个后宫自然不用说,十二位妃嫔夫人们日日上赶着见圣上,不用哄着自然会去。同僚们又个个惧怕远离他,自然也不会将自家的夫妻之道闲话与他。唯一亲近的骠骑大将军,相亲了八十次竟没有一次成功,哄人的经验没有,吓人的经验倒是一箩筐。
小王爷忽然觉得甚为挫败,暗自琢磨是否要去藏书阁寻些相关书卷查阅几番。
唐琮与老板娘攀谈之间,吴尽夏迅速起身擦拭了身子。此时听见房门重新阖上,又慌乱地拉扯衣服欲穿上。手忙脚乱间,下裙却掉入水桶之中,她“啊”得惊呼一声,却找来兀自琢磨的小王爷。
听见脚步声,吴尽夏连忙制止:“别,别过来。我,我要换洗衣物。”见屏风后的人疾步止停,这才搭着小心问道:“小的衣服湿透了,劳烦王爷将小的金色布包递一递。”
屏风外的人听言,将外袍褪下,顺手搭在屏风之上,扔下一句“先披着,等本王片刻”,便快步开门关门消失于亭廊之中。过了半刻,矫健身影重新归来,手里拿着两个沉重的包袱,重新踏入房内。
吴尽夏见一双手托着一个沉重米色包袱伸进屏风之中,有些迟疑。“王爷,这不是小的那个包袱......”
“本王让令一令二准备了些女子常用之物,里面有换洗衣裙和贴身小件,还有一些胭脂水粉花钿香囊,你先凑合用罢,等病去了再去添些。”
“使不得使不得,您将小的布包递来就行,里面有......”
“本王,将它扔了。”唐琮抢话,说的很是坦荡。
“......”
吴尽夏那个金色软布包内有两套常穿的素袍,因想着男子身份走江湖更能得心应手些,便未准备旁的女子妆饰。小王爷见之甚感嫌弃,尤其那难缠的束胸带更是碍眼,于是除却几张方子和银两,其余的尽数扔了。
她心中暗骂了几句,可又不敢出言得罪,只能苦着脸穿上肚兜并套了素色衣裙,慢慢挪出了屏风。
唐琮自然是满意,点头招呼她食饭吃药,末了又不顾反对,将人抱上床榻。这才唤来伙计换水,速速净了身。折腾完了,已过了三更天。
吴尽夏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虽说昨日是自己心甘情愿纵容所致,但今日同床共枕,再加上手无缚鸡之力...且这小王爷一张假面,根本看不出内里心思。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是被胖驴踢过,不然怎么会巴巴地往火坑里跳。
唐琮吹灭烛火,躺在床榻一边憋着笑意。旁的眼色,他或许不会看,但弄虚作假的行为,可是闭着眼睛都能戳破。此时吴尽夏眼皮微颤,呼吸起伏不定,翻身的动作也很刻意,十足为假寐界的失败案例。
本欲不想拆穿,可身侧人翻来覆去硬是在床榻之上烙起了馅饼。唐琮倦感袭来,伸手便将人禁锢在怀前,低声凶道:“老实睡,不然僦钱都由你出。”
僦钱即住店费用。十二两银,足够给几位妆工发月钱。如今赚钱不易,她可不是陶渊明,才不管骨气为何物。况且银两可比五斗米更诱惑,哪怕庸俗地折了腰也稳赚不赔呀。
想及此,吴尽夏缩着身子窝在双臂之间不敢动弹,脑子回想着白匚楼日常趣事,渐渐于沉寂中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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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病,竟然虚耗了七八日。吴尽夏断断续续烧了三四回,连咳带喘地熬过了前三日,到了后五日用药吊着才渐渐复原。这日,她坐在泾州府院后院西厢房中看书,一个伶俐的小丫鬟挑帘进来,巧笑请安。
“吴姑娘安,王爷托婢子给您带话。午时会带您出府,让您准备准备。”
吴尽夏放下书册,起身问道:“王爷现在何处?”
“回吴姑娘的话,王爷与城主大人在政堂说话。您收拾妥当后,婢子便带您过去。”
二人从同福客栈搬进了泾州府院已有七日,她因一直养病未曾出过府院大门。小王爷则日日与泾州城主谈政要,除了一日三餐与她同吃,旁的时间倒不过多打扰。吴尽夏自然乐在其中,省去住店银两不说,关键是还不用陪.睡。吃喝不愁自由自在,日日过得快哉。
吴尽夏点头谢过,坐在铜镜前束髻,暗自揣测小王爷此番用意。
泾州城主典旌是前朝元老,因忍辱负重潜在敌营六年之久,最终为轻巧夺宫立下大功,所以备受圣上青睐重用。但因年事已高,又异常想念家乡,于是圣上特批回其回泾州养老,顺便管辖一方水土一方民。
唐琮也尤为尊重这位老者,因此当他醒来推开房门见到守株待兔的典旌时,只能听其游说搬进了府院。不过,小王爷也存了私心:一方面,府院环境适宜吴尽夏养病,另一方面,他也正好跟着这位有名的“妻管严”学学经验。
典旌这个老家伙从前官职刑部,男女自由择偶这道律令便由他亲手设立。当初这道律令被实施,被朝野批为离经叛道广受非议。唯独他乐滋滋地将爱慕十几年门不当户不对的寡妇迎娶进门,心满意足地当了一把以身试法的先行者。
身经百战的军师在旁,哪有打不赢的仗。唐琮打定主意,日日召典旌前来问话。
“老师,今日不谈国策政事。与本王讲讲你与老夫人之间的趣事吧。”唐琮一句尊称说的一本正经,端着一杯香茶,准备开始听讲。
瞧着唐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典旌气得吹胡子瞪眼。小王爷入府这些时日,虽日日聚在政堂内叙话,却从未谈过半句泾州政事,成日端着杯茶嚼舌自己那点黑历史,委实让人气愤。
可气归气,典城主却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将自己与夫人相遇相知相求的故事重复第八遍。一边讲还一边看眼色,生怕蛛丝马迹之间惹那阎王脸不开心,与那建康城主松墨一般白白丢了性命。
唐琮越听越觉得索然无味,典旌这个老家伙日日将自己美化,今日竟然敢于潘安齐名。坊间传言他惧内、粑耳朵一事竟是半句都不肯透露。听到忍无可忍之处,他皱着眉头,直截了当地将话打断。
“别废话,赶紧说有何哄追女子的绝招。”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唐小王爷在藏书阁翻书,年过半百的太史陪同一侧。
王爷:“有没有《爱情三十六计》?”
太史摇头。
王爷:“《修炼爱情》呢?”
太史继续摇头。
王爷:“《告白气球》总有吧?”
太史依旧摇头。
王爷:“......什么都没有还敢叫藏书阁!”
太史颠着小脚捧来一本书:“王爷,《单身情歌》了解下?”
王爷吐了一口老血,卒。
☆、泾州巧遇冒牌货
近九月, 已至暮秋。泾州平原如镜, 不如长安三面环山, 阵阵秋风吹过,挟裹的冷意催人眼酸。吴尽夏裹紧狐狸毛坎肩, 跟随小丫鬟绕过蜿蜒曲折的后院, 又穿了几座亭廊, 才见一对忘年之交站在政事堂门口相谈甚欢。
“王爷,婢子带吴姑娘过来了。”随行的小丫鬟快跑了几步, 脆生生地与唐琮禀告。
不知聊到何事的二人双双停下话茬, 存留着笑意扭头望了过去。
“见过王爷, 见过城主大人。”吴尽夏习惯男子做派, 双手作了个揖。瞬尔,似乎发觉与她一身装束不合, 又收回双手追加个女子礼。
见之, 典旌觉得甚有意思,于是笑道:“早就听王爷提起你, 是个实打实的妙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难怪……”话未说完,眼神却瞄向身侧,有些不言而喻的玩味之意。
难怪什么?吴尽夏眉头一皱,站在原地等着后半句。一阵冷风吹过, 她哆嗦了一下, 却只闻笑声未有半个字眼飘来。她稍微抬眼,正好望见典旌那个老头背手朝着唐琮挤眼睛,一脸的不怀好意。
这老头后半句的意思不用揣测便能知一二, 于是低头装糊涂。
“城主大人,您的眼睛……可又病了?”身侧的小丫鬟关心急切,见状忙举着帕子跑到自家大人跟前。“奇怪啊!夫人明明说,您的眼睛唯有见到貌美的女子才会犯旧疾呀,今日怎么见着王爷也犯了呢?大人快蒙上帕子吧,免得愈发严重。”
小丫鬟口无遮拦,典城主老脸一红。
唐琮原本被肆无忌惮的眼神揶揄地不自在,此时却兴致盎然。“哦?本王竟不知老师有这等旧疾,改天请御医过来看诊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白茅纯束,有女如玉’,本王希望老师可以早日重温此等佳景。”
小王爷乃大唐顶级笑面虎,嘴巴可是惯常的毒。典旌原先吃过不少亏,本以为此番抓住了小把柄,可以一洗前耻将瓜落吃个饱,却未想到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爷说笑了。您快去忙,臣不打扰了。”
说完一溜烟地追着前去报信的小丫鬟,嘴里还不忘喊着“夫人我没病。”
吴尽夏站在一旁看了场热闹,此时见着唐琮朝她走来,又行了一个礼。“王爷,您找小的来有何事?”
“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府溜达溜达。来泾州八日有余,一直在府院呆着,无聊地都快长毛了。”唐琮心情不错,说话间眼角挤出了好看的笑纹。“还有,出门在外不用尊卑称呼,免去那句‘小的’吧。”
“是。”吴尽夏也懒得装,利落地回了。
泾州毗邻长安,是胡商聚集最多的城池。大唐虽与西域互通有无,但胡商地位尊卑不同,长安城固然商贸繁华,但仍旧择名望大族而入,一般的胡商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泾州摆摊售卖糊口为生。
正是因为胡商频繁往来两地,泾州城内街旁两侧的商铺多颇有西域特色,所卖物件也形状各异新鲜有趣。小王爷与吴尽夏溜达了半个时辰,便已被琳琅满目渐欲迷了眼,物件塞了满怀连走路都越发艰难。
不过,满怀的却不是吴尽夏,而是自诩力气大的小王爷。
“我们进来歇个脚吧。”沿街一个小茶铺中有个空桌,吴尽夏眼尖,急忙窜了进去,招手叫小王爷跟上来。
唐琮左右避着挤来挤去的人群,一张脸早已改了恬静淡然的表情,既嫌弃又窘迫非常。
典旌那个老头子,陪女子逛街哪是什么妙招,明明是损招一个!
唐琮坐下猛灌了两口茶,这才缓解干渴的喉咙。眼瞅着桌上摆着一捆捆所谓西域名药,便恨的牙痒痒。满大街的女子,不是购置布锦罗衫,便是手捧珠钗粉水,唯独他面前这个,看见一家药铺便挪不开步,买点也就算了,偏偏要成捆成捆的抱,竟没有一处像个女子样。
“唉……”小王爷默默哀叹,怎么就喜欢个这样的呢!
吴尽夏左手拿着瑞麟香,右手捧着纳兰提花,一副情人在眼里的模样。忽闻唐琮叹气,目光抬也未抬,开口戏谑:“王爷可是累了?您可是叹了许久的气了。您身份贵不可言,这等苦累活定然是做不来的,不然我们一会儿招个马车,将您送回府院?”
“本王是心累。”唐琮无奈摇首,三天不打又上房掀瓦。
听言,她倏的一惊,眨眼间又恢复如常。“既然心累,您为何还拐着我往泾州跑?”
目光炬炬。吴尽夏眼波如褐,平静地像一池死水。
唐琮心底涌出一股烦躁之意。泾州之行,她总趁着他示软的时刻,攻其弱点。虽从未刻意表示过拒绝之意,但每每逼问均是利害之处,让他不得不吞下一口口闷气。此时更甚,明明心里和明镜一般,却明知故问,偏要惹急他,逼他放弃。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唐琮兀自沉心静气。片刻后,才开口将缘由道来。
“太后寿宴,朝堂休沐十五日。本王本欲趁此机会带你至边疆寻雪莲,却未料你身子如此之弱,竟在泾州耽误八日。眼下休沐时日所剩不多,寻雪莲是来不急了。你若能在泾州选些需要的香药草也是好事,本王接下来继续陪你便是。”
一番话说的体贴至极。吴尽夏心肝没来由地颤了颤,原本已组织好的语言被堵在舌尖,却没了足够胆量说出来。
“王爷,谢谢您。”想来想去,也唯有一句感谢能挽回一丝愧疚之感。
吴尽夏低下头,指间捏着一片花叶,似乎在自我挣扎。唐琮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不在意地回了句:“不用客气,改日休沐再带你去吧。还有一件事,本王与你商量。”
吴尽夏假装未听见“商量”一词,抬起头来认真问道:“请王爷明示。”
唐琮见其一副板正模样,也未计较。“本王打算在泾州逗留几日,随后再回长安。典城主为我朝重臣于我有恩,近几日受其照拂,本王有些过意不去。两日后便是典夫人生辰,你我不如送些寿礼,聊表心意。”
典夫人人美心善,有颗菩萨心肠。吴尽夏因风寒困于床榻之时,典夫人日日至后院探望,关怀备至悃愊无华,理应感恩戴德。
“理应如此。时候尚早,王爷与我一同去挑选吧。”
深庭后院的夫人,除了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之外,也没旁的热爱。吴尽夏打定主意,与唐琮租了马车,便往街市深处弛去。她一早便听小丫鬟说,泾州的美椋斋水粉铺子远近闻名,此番赶去既可以备寿礼,又刚好可以讨教一番。
行至泾州城心,老远便看见一颗粗壮的胡杨树。吴尽夏与听小丫鬟打听过了,这美椋斋便在胡杨树旁边。吴尽夏心喜,忙催着车夫趋至跟前。人头攒动,竟与白匚楼的热闹程度不相上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唐琮客气地与旁边的一位老妇攀谈,打听着这间铺子的过人之处。“这位老夫人,我与内子从别城过来。请问这件铺子有何引人之处?竟招揽这么多人前来。”
“哎呦,你们可来巧了。你们可知长安城白匚楼?”老妇得意地问道。
吴尽夏倏地听到自家名号,也未管小王爷说的那句“内子”,连忙应道:“知道的。不知老夫人为何提起?”
老妇见二人不是孤陋寡闻之人,面上的得意之色有些收敛。“知道白匚楼,那定然知道它的厉害所在,老身便不多说了。这家美椋斋,是泾州城内最大的一家胭脂铺子。他家掌柜前些日子去了趟长安,竟与白匚楼当家的谈拢了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吴尽夏心生疑惑,到底谈了何生意,自己竟然丝毫不知。
老妇哈哈大笑了两声,这才道:“小娘子可知白匚楼的水粉胭脂千金难买?今日你可有福喽,不用去长安便可唾手可得。”
见吴尽夏一头雾水没言语,老妇又道:“小娘子可是高兴地呆住了?没错,美椋斋掌柜的与白匚楼吴楼主谈了合作,将半数多妆品都引至泾州。小郎君,今日你可要好好表现,别让小娘子空手而归哦。”
唐琮向老妇道了谢,一把拉过吴尽夏,躲开周边闲杂。“什么时候你与别家互通了?本王怎么不知。”
吴尽夏摇了摇头,一双好看的柳叶眉皱得变了形。“我也不知。王爷,此事蹊跷,我先行进去查问。您去马车中稍等片刻,我随后便来。”说完,转身钻入人群之中。
原本紧簇的人群,因她的钻入,引来阵阵不满。唐琮见状,跟着挤进人群,贴近吴尽夏周身,捏住她手心小声劝道:“你别慌,我陪你一同去。”
吴尽夏听言,急躁之情受到一丝安抚。“有劳了。”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不必与我客气。”
半盏茶时间,一个小伙计爬上了胡杨树上,对着众人大喊:“大喜大喜!本铺与长安白匚楼互通,自今日起开售白匚楼妆品。样式繁多,先到先得,各位客官里面请!”
二人听言互看了一眼,随即跟着人潮涌往铺内。
待二人排至案前,吴尽夏急忙拿起一个紫色瓷盒。这瓷盒正是自家铺子为太后殿下呈上的寿礼——巧笑紫花粉。她拧开盖子,用手指轻挑一些抹在手背之上,随后又用鼻嗅了嗅。未几,才对唐琮道:
“这绝非我所做。”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姨妈来拜访,没能按时码字。请各位小天使见谅~
今日努力一下,争取双更~
☆、美椋斋真假对辩
“夫铅华所以饰容, 而盼倩生于淑姿。”
铅华, 即铅粉所制之粉使人容貌增辉生色。铅, 一曰“瓦粉”,是将铅加工成瓦当形状;二曰“胡粉”, 即化铅研为糊状。吴尽夏初来大唐之时, 对当时的红妆曾有细致的研究。因前朝道家炼丹盛行, 致使铅屯留过多,不少的胭脂铺子商人便多用铅来制妆。
用铅敷面确实有它的优势。以往妆粉多为米粉所作, 其松散不易上妆、久置黏结, 是女子多为苦恼的一点。然而铅粉入妆后, 不仅能使肤色增白, 且具有极强的附着力,不似一般的水粉那样容易脱落。因此, 铅粉混合米粉、豆粉所制的“胡粉”便成了女子们趋之若鹜红极一时的首选妆粉。
“不著胡粉, 不著人面。”乃当时长安城众多女子共同心声。
然,物极必反。因铅含毒, 久用不仅能使肤色变青,也对身体有害。过量使用还会导致皮肤脱落,有生命危险。但这些,在彼时的长安尚未有人知道。
于是吴尽夏在妆粉上做了改良, 将铅粉灌入蛋壳之中大火猛蒸, 将黑气透出外壳后再使用。不仅如此,她还在妆方中减少改良后铅粉的使用分量,佐以珍珠、蚌粉替代。所作妆粉不仅建康而且增色效果极佳, 是旁的胭脂水粉铺子无法比拟之物。
但此时吴尽夏手持的这盒妆粉,却是被灌了满满的铅粉,抹在皮肤之上没有细滑润泽的触感,更别说她潜心匀入其中的芍药花香,根本没有半丝香气袭来。她定了定神,侧身与唐琮说道:“王爷,我怀疑是有人冒用名号,招摇撞骗谋取不义之财。”
“可有证据?”唐琮闻言,眉峰微皱。
吴尽夏将笃定之事细细说了,只见唐琮面上一黑,话音又沉了几分。“若真如你所说,那此举兹事体大。无良商贾不仅莫财害命,还欲将你白匚楼名号拖垮。且泾州城内的女子们都是傻了么,竟无人知晓此事?”
美椋斋的小伙计瞧着二人举着瓷盒小声耳语,不耐烦地嚷了起来:“两位客官,这盒巧笑紫花粉可是呈给太后殿下的寿礼,掌柜的此次才拿来十样。你们若有心要,便赶紧去付了银钱。如果不要,便赶紧放下,别让其他客官眼巴巴地等着。”
一个无名伙计竟然如此傲慢无礼!小王爷自然不肯忍,当下喝道:“你这厮,竟对来客如此无礼,将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那小伙计见唐琮气度不凡,出口的尊贵之感油然而生,于是低下姿态赔上了笑脸:“这位客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泾州哪个府上的,小的未曾见过您呢?”
“我们不是泾州人士,速将你们掌柜唤出来,我有话要问。”
“不是泾州人呐,难怪面生。”原本以为是泾州城内哪个达官显贵,还想奉承一番得些赏钱。如今见二人为外乡人,小伙计不免地生起几分怠慢之意。“我们掌柜的谈下这拢生意不易,如今在家中歇着,您有话便与我说吧。”
吴尽夏与唐琮摇了摇头,扭头好言与小伙计说道:“这位小哥,这位郎君不懂妆粉之道,只想着人与我讲讲这盒妆粉有何过人之处,您别往心里去。不瞒您说,我二人此次前来,是专门为府上小姐们购置胭脂水粉的,如您家的妆粉真如传言那般好,别说是一个瓷盒了,再来十几盒我们都要收入囊中呢。”
她摇了摇手间鼓囊囊的荷包,装作天真烂漫状。那小伙计紧盯着钱袋子晃来晃去,已将二人看作人傻钱多的大户管家,连忙应和道:“姑娘怎的不早说,白白让小的恼怒这位小郎君了。我们掌柜的正在后堂小憩,小的带两位贵客过去?”
唐琮听言,冷笑一声。只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贵客的?废话少说,让你们掌柜的过来。”
小伙计不想伤了和气,白白地将两位财主赶走。当即拱手,扔下一句“稍等片刻”,转身一溜烟地去唤自家掌柜。半刻,一位揉眼惺忪的四旬老妇被扶着进了铺子,一张脸被抹得浑白,却仍掩盖不住青紫的皮里,看样子似是铅毒中毒已久。
吴尽夏冷笑,这等货色,即便到她面前谈生意,也会被拒在门外。
“是哪位客官想了解妆粉详情?”老妇开口说话,脸上的妆粉丝毫不掉。
“您便是掌柜的?”
老妇望向开口说话的吴尽夏,客气问道:“老身正是。是这位客官想了解详细么?不知有何疑问?”
望着老妇一脸的□□似石膏,说话间连个表情都没有,倒有几分木乃伊的风韵。她捂嘴一笑,这才回话:“我见掌柜的面色极好,可是用了白匚楼的妆品?”
“姑娘说笑了,老身年过四旬,哪如你气色好。不过正如你说,老身脸上的粉正是白匚楼所制。”
“哦?不知是哪款?您拿来我瞧瞧?”吴尽夏反问。
那老妇眼珠一转,直接指向吴尽夏手中瓷盒。“姑娘一双慧眼,正巧拿着老身用的这款巧笑紫花粉。姑娘府上可有年岁大些的夫人?或者面色微黄的小姐?这款正巧可以调亮肤色。十两银一枚,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十两银?狮子大张口啊!竟然翻了五倍叫卖,真是奸商!
周边围观人群顿时有人质疑:“掌柜的,你这也太贵些了吧!白匚楼也未必有这个价格!”
“哎呦,这位夫人,您不知这款妆粉贵重之处。太后殿下寿辰之时,吴楼主正是呈了这款作为寿礼。老身有幸见到吴楼主亲手做妆粉,工艺繁杂用料讲究,根本不是一般妆粉可比拟的,要你十两银都算你占了个大便宜喽。”
老妇口若悬河,一番说辞将原本冷淡下来的铺子重新炒得火热。
吴尽夏压下心底怒火,面上却做惊讶状。“听说那白匚楼中庭从未有生人进入,您居然有幸见到吴楼主亲手做妆粉,掌柜的你可太厉害了!”
老妇点头,一脸的妄自优秀。“我与吴楼主一见如故,被他迎为座上宾,自然可以随意出入中庭。不仅如此,他还倾囊相授,将这个倍受欢迎的巧笑紫花粉方子交予我。此后,咱泾州城的女子不出城便能用上太后殿下才能用的妆粉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好,哄得整个铺子都在欢呼。唐琮站在一旁没忍住,附在吴尽夏耳边揶揄道:“一见如故?座上宾?本王不知你竟心仪这样的老妪,难怪对我提不起兴致。”
吴尽夏正琢磨怎么给老妇落圈套,倏地听小王爷见缝插针表白,面上一红微微恼怒地瞪了过去。
俩人心思迥异,可落在众人眼中,自然是檀郎谢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姑娘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唇若点樱冰肌莹彻。再搭配这款妆粉,岂不是让男子日日思卿?小郎君,我若是你,定然赶紧买下,送与这位姑娘。”老妇游说,一边拧好瓷盒盖子,一边欲拉扯唐琮往账房处走去。
这话若说到一般人身上,此时早已乖乖将钱袋双手奉上。可小王爷并不是肤浅之人,他一不爱听黄齿红舌的奉承话,二早已嫌弃这些假冒货。手臂一挥,将老妇的手甩开,站在原地桀桀说道:“内子固然美貌,自有尚好的胭脂水粉护养。赶紧将你这等腌脏货拿开,别脏了我们的眼。”
怎么又是内子!小王爷这是装夫君上瘾了吧!
吴尽夏还未反驳,那老妇却是跳起掐腰横对:“你这郎君,老身好心为你二人推介,竟然满口胡言乱语。这些都是白匚楼出来的上等的妆粉,居然被你说成是腌脏货,真是不识抬举!”
唐琮从老妇手中取过紫色瓷盒,二话未说便用力向地上摔去。一声碎响之后,只见瓷盒破碎,盒中的妆粉却仅裂为两半,一眼望去像是两块坚硬的石头。
唐琮大声斥道:“究竟是谁不识抬举?!”
“咦,这妆粉摔到地上居然比瓷盒还要结实?”
“是呀是呀,我怎么瞧着这妆粉与早先几年的瓦粉有些相似?”
“瓦粉,那不是最差的妆粉么?白匚楼居然用这等骗人的勾当,残品充好祸害贾市,也不知都城那些女子怎么想的,竟是着魔成那种地步!”
“这掌柜莫不是被骗了,为了这等破烂货还专程去趟长安,真是可怜。”
“难不成这吴尽夏会巫术?才让长安人人趋之若鹜为其散尽银两!”
众口铄金,一时间将白匚楼的名号尽毁,连带吴尽夏都成了蛊惑众人的妖子。按照这样下去,估计都快编排成蠹国害民的恶徒了。
“各位,请听我说。”
见众人停下置喙,吴尽夏捡起地上的一半妆粉,对众人继续道:“这根本就不是白匚楼的妆粉!是这老妪蛇蝎心肠,不知从何处搞来的假冒货,企图欺瞒诈骗、蒙蔽各位赚取不义之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七夕了~提前祝各位看文的小天使节日快乐~
贰少决定明天来点甜甜的~
嘿嘿嘿~
☆、一夜暴富与抱你
吴尽夏说的那番话, 落在美椋斋中, 仿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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