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护士出去以后，很快就带信息回来了：“那位先生很可能是病人的弟弟, 他探视的房间就是你们病房。”

    “他的职业是不是摄影师？”陆行舟试探着问, 他之前看到那人手里拿了一个小相机。

    “他登记的是记者。”

    “哦，他弟弟又干回老本行了, 谢谢你，护士小姐。”

    护士点头：“不客气。对了, 你要尽快跟他弟弟联系, 过了探视时间，除了陪护, 其他探视者会被请离病区。”

    陆行舟问：“他现在在哪儿？”

    护士说：“坐在楼梯拐角旁的椅子上。”

    “我知道了，谢谢。”

    护士离开后, 陆行舟想了片刻，便出门去会一会这个行踪可疑的记者。

    陆行舟踱步到走廊尽头, 果然看到那个“黑卫衣”坐在椅子上, 正低头把弄相机。

    陆行舟走到他面前，低头道：“兄弟，借个火。”

    “黑卫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手一抖, 相机差点脱手而出。

    “黑卫衣”紧紧抓着相机, 站起来说：“我、我不抽烟，而且这里是病区, 禁烟的。”

    他的举动让陆行舟简单看清了他这个人，个头175左右，年龄20出头, 这么不经吓，应该涉世未深。

    陆行舟夸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我忘记医院禁烟了，不好意思。”

    “黑卫衣”说：“没事。”

    陆行舟发现“黑卫衣”的背包上掉着一个钥匙扣，上面LOGO是【全民娱乐】。

    陆行舟笑吟吟地问他：“小兄弟，你是记者啊？”

    “黑卫衣”忙摆手：“不是、不是。”

    陆行舟道：“做记者这行挺好的，就是辛苦点，你咋还不好意思承认呢？”

    “我真不是记者。”

    陆行舟勾起他背包上的钥匙链说：“这是娱乐公司发的纪念品吗？”

    “黑卫衣”一下没了语言。

    陆行舟还是满面笑容，拍拍“黑卫衣”的肩：“小伙子，坐下说。”

    “黑卫衣”想跑，刚迈出弓步，背包一紧，回头一看，背包带子在陆行舟手里，“黑卫衣”不得不蔫头耷脑地坐回椅子上。

    “你别怕我嘛，我又不吃人，反正我们都没事，随便聊聊天嘛。”陆行舟和蔼道。

    “黑卫衣”皱着眉头说：“我和你不认识，没什么可聊的。”

    陆行舟呵呵道：“那你认识16病房的病人？”

    “黑卫衣”忙摇头：“也、也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你不认识我们，为什么要偷拍我们呢？”

    “黑卫衣”坚决否认：“我没有偷拍。”

    陆行舟看他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更加确定他刚参加工作不久，这种人，吓一吓，保准说实话：“你知道医院都有监控吧？要不然我们去监控室看看？”

    “黑卫衣”忙将相机举到陆行舟面前，呐呐道：“先生，我什么都没拍到，不信你看。”

    陆行舟推开相机，说：“拍没拍到暂且不说，但你的行为已经骚扰到我们了，这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黑卫衣”马上认错：“我错了。先生，我只是来追踪新闻的，没想窥探你们的隐私。”

    陆行舟没理会他自相矛盾的话，问：“新闻是谁爆出来的？”

    “黑卫衣”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我打电话问问你们公司[全民娱乐]。”陆行舟说完，装模作样地拿出电话。

    “我真的不知道啊，这条新闻是从一个同行师兄那里得到的，他是第一发现人，我拿的是第二手消息。先生，我入行不久，平时就跑点小新闻，混口饭吃，求你放我一马。”

    陆行舟抬高眉毛，对“黑卫衣”说：“如果你帮我引荐你师兄，我不仅可以放你一马，还能给你一些有卖点的新闻素材。”

    “这……”“黑卫衣”很犹豫，引荐师兄等于出卖师兄，这事让他很难办。

    陆行舟看出“黑卫衣”的顾虑，对他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师兄经常出没的地点，我自己去找他，你不用出面，我也不会向他提起你，并且保证不找你师兄的麻烦，我只是向他打听一件事。”

    “黑卫衣”垂着头，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陆行舟翘起二郎腿，说：“小兄弟，人在社会走，要懂得审时度势，就算你不说，我依然可以查到你师兄的信息，我这人最讨厌麻烦，所以找你走走捷径，而且我说话绝对算数，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黑卫衣”挣扎半天，没有想到更好的脱身办法，只好问：“你保证不找我和我师兄的麻烦？”

    陆行舟睨着他，道：“你来偷拍之前，不会没查一查我的身份吧？”

    “黑卫衣”说：“我知道你是恒基地产的陆总。”

    “所以给我你的答案。”陆行舟的耐性快用完了，好在“黑卫衣”终于开窍了：“我师兄每逢周六都会去东湖公园摄影，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陆行舟说：“你师兄的照片给我看看。”

    “黑卫衣”拿出手机，侧身挡住陆行舟的视线，翻出一张男人的照片，然后转过来拿给陆行舟看。

    陆行舟仔细看了一会儿，将此人的样貌牢记在心。

    “黑卫衣”再三强调：“你说的不找我们麻烦，陆总。”

    陆行舟伸出手，对“黑卫衣”说：“把相机给我。”

    “黑卫衣”连忙将相机藏在身后，问：“为什么？”

    陆行舟说：“我要确保自己的隐私安全，把SD卡取下来给我，多少钱我补给你。”

    “黑卫衣”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拍到，相机里有我的其他素材，我不能给你。”

    陆行舟严肃道：“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查看完以后，会将SD卡邮寄给你，你的新闻素材我没有兴趣，不会乱看。”

    陆行舟迫人的气势，骇住“黑卫衣”，他极不甘愿地将SD卡取下来递给陆行舟，并在陆行舟的要求下在名片上留下了真实住址。

    “黑卫衣”这遭追踪，让他悟出一个道理，利益与危险并存。追踪大人物一旦出新闻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很大突破，但大人物的新闻太难跟了，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自己，陷入困境。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陆行舟放“黑卫衣”走了，掌中握着小小的SD卡，回到病房。推开门就听到宫翊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我去跟一个小朋友聊了会天。”陆行舟关上门，朝宫翊面前走，边走边神秘地举起拳头，晃了晃。

    宫翊问：“你从小朋友那里搜刮了什么东西？”

    陆行舟说：“搜刮了隐私。”

    “用暴力逼迫小朋友就范的吗？”宫翊笑道。

    “切，你以为我是黑涩会啊？是小朋友心甘情愿交给我的。”

    宫翊说：“看样子，你的嘴上功夫很厉害，不仅可以驾驭下属，还能说服记者。”

    陆行舟“咦”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宫翊笑了笑说：“你没有看透车祸的始作俑者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捅给媒体？”

    陆行舟点头：“暂时还不明白。”

    “我喝点水，再告诉你。”

    宫翊动了下身体想自己拿水杯喝水，陆行舟见状立即跑过来按住他，把水杯里的冷水倒掉，重新添上热水，端着杯子坐到宫翊身边，弯起眼睛，笑吟吟道：“老宫，我喂你。”

    宫翊看着陆行舟的手臂，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行舟心道：很疼。但是嘴上却说：“皮外伤，没问题。”

    宫翊知道陆行舟是疼痛敏感性体质，所以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欲|望不去伤害他，甚至考虑过真的让陆行舟在上面这个问题。此时，他为自己受伤，还强忍伤痛不说，宫翊心里很不好受，但是，无能为力。宫翊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啊——老宫来张嘴。”

    宫翊很配合，嘴唇微张，陆行舟十分体贴地用自己的嘴巴感受了一下水温，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勺水送进宫翊嘴里。

    陆行舟认真对待自己的样子，让宫翊感到无比温暖。

    这次意料之外的车祸事件令两人的感情升华到一个新境界。生死一线间，两人不约而同选择将生的希望留给对方，这就是爱的力量。走过这层生死的考验，没什么能难倒他们了。

    由于宫翊刚做了手术，陆行舟把握着他的进水量，喂了几勺，滋润了他的嗓子后，便将水杯放下了。

    宫翊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陆行舟，眼里的柔情满得快要泻出来，陆行舟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别过脸去问：“我脸上有字啊？”

    宫翊轻轻点头，说：“有，三个字。”

    陆行舟摸着自己的脸问：“哪三个字？”

    宫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说：“布局的人野心很大。你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核心管理者，如果发生危险，公司内部会出现躁动吗？”

    “肯定会啊。”

    “与你合作的企业会恐慌吗？”

    “会。”

    “人心不稳的时候，是不是最好乘虚而入的时候？”

    宫翊连问三个问题，陆行舟明白了：“幕后黑手制造这次车祸的主要目的是想动摇人心，如果我的人对我信赖度不够，很容易被对方渗入，特别是股东方和合作方，他们一旦信任崩盘，股市上会很凶险。”

    宫翊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陆行舟细思极恐，握拳道：“这事要不是卓逸航做的，我把陆字倒过来写。那现在我马上给王总打电话，请他召开一次股东大会。”

    宫翊阻止道：“别急，我是分析的最坏结果，现在你的电话没被打爆，说明车祸新闻这件事还没有蔓延开，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你可以先给王总打个电话，探探他的口气，如果他还不知道车祸的事，你暂时不用将这件事告诉他。”

    陆行舟想了想说：“那其他股东，就以年末召开股东大会的名义，召集他们回公司开会。”

    陆行舟一点就透，宫翊很：“对。媒体那边要尽快查出第一爆料人和记者，从源头上扼杀这篇新闻。”

    陆行舟点头道：“这点我跟你想法一致，先稳住局势，再查幕后黑手。”

    宫翊闭上眼，想自己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能帮到陆行舟什么。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宫翊做不到也舍不得。

    “行舟，你帮我给萨拉打个电话，请她明天跟顾问团一起回国。”

    经宫翊的提醒，陆行舟才想起明天时尚公司那边还有重要的事务要处理，事情全凑到一起了，真令人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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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冯建正一脸谄媚地为卓逸航斟茶。

    卓逸航双腿交叠，悠闲地靠在沙发上，身侧一个男人正弯腰跟他耳语。

    男人带来的消息，令卓逸航放平双腿，坐直身体，面色凝重。

    冯建丝毫没发现卓逸航神色的变化，还在兴致勃勃地翻看自己公司的财务报表。

    男人汇报完情况，转身离开，冯建趁机递出手里的财务报表，交给卓逸航看。

    卓逸航心绪难平，想立刻离开，但专业素质让他沉静下来，接过冯建递来的报表，一页页仔细查看。

    冯建紧张地搓着手，满脸堆笑，脸都快变僵了。

    卓逸航用了十几分钟才看完报表，将报表往桌上一放，说：“你们公司下半年的业绩有大幅滑坡现象，个中原因我先不追究，但我会重新评估鸿盛的市值，再谈合作。”

    冯建忙解释道：“年中的时候我爸生病，对公司业务有一定影响，不过我很快稳住了局面，现在正在扭亏为盈。”

    卓逸航盯着冯建，皮笑肉不笑，道：“是吗？”

    冯建被卓逸航看得头皮发麻，他明明一脸温和，不知道为什么令人心生畏惧。

    冯建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十足的底气对卓逸航撒谎，假装喝茶，避开这个问题。

    卓逸航看出来冯建不是做生意的料，不想再跟他谈下去，站起来准备离开，冯建起身喊住他：“卓总，你这是？”

    “一句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卓逸航连看都没看冯建一眼，拿起外套，转身离开。

    出门后，卓逸航看了一下时间，上车便对司机说：“现在去西南医院。”

    卓逸航到达医院已经过了病房探视时间，卓逸航本来就没有想去病房的打算，他只是想见一个人。

    卓逸航请护士去16病房告诉姓陆的陪护，自己在医院门口等他，请他务必下来一趟。

    护士去了，卓逸航走出院门，在吸烟区点燃一支烟，青色的烟雾氲散开来，模糊了医院的灯光。

    卓逸航不知道陆行舟会不会下来见自己，换位思考，他现在肯定把自己当仇人看。

    卓逸航不想当陆行舟的仇人，才深夜赶来说明情况，就看陆行舟给不给这个说明的机会了。

    卓逸航抽完一支烟，还不见陆行舟下来，期待的心情变得失落。

    失落感？卓逸航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有失落感，大概是因为回国后最有信心谈成的第一笔交易就被拒绝，而不甘心吧。

    卓逸航在外面踱步了一会儿，再次走进医院，准备问护士有没有传话到位，没想到陆行舟刚好和护士一同走出电梯。

    卓逸航看到陆行舟后，停住脚步，伫立在原地。

    陆行舟本来在与护士交谈，抬眼看到卓逸航，平静无波的眼神一瞬变得尖锐无比。

    “就是这位先生找你。”护士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

    陆行舟谢过护士，在卓逸航复杂眼神地注视下朝他走去。

    陆行舟在离卓逸航一米远处停住，与他的眼神针锋相对。

    卓逸航明白自己来此处的原因，不想陆行舟误会自己，遂收回目光，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手受伤了。”

    卓逸航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姿态，令陆行舟作呕，语气不善地说了句：“拜卓总所赐。”

    他果然误会了。卓逸航从来没替别人背过锅，这次阴沟里翻船，还不知道替谁做了坏人，卓逸航气得捏紧拳头。

    陆行舟的目光落在卓逸航紧握的手上：“卓总堂而皇之地做违法乱纪的事，还敢来医院探视，这份勇气，我实在佩服。我是正经商人，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也不会放过你。”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卓逸航冷静下来，向陆行舟解释：“我与你可以成为商业伙伴，就算成为商业对手，我也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害你，我的修养不允许我这样做。”

    “哦，也对。”陆行舟冷冷道：“卓总功名显赫，还留过洋，修养高的很，做事怎么会留下把柄让受害人抓住，肯定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你得先查一下。”

    陆行舟冷言冷语的样子，让卓逸航冒火，长这么大还没对谁这样低声下气过，对方还不领情。

    卓逸航脸色微冷，声音也硬了起来：“陆行舟，我来跟你解释这件事，是我不想背这锅，信不信由你。”

    陆行舟哼道：“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还大半夜的跑来解释。既然你说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我，幕后黑手是谁？”

    “我暂时不知道。”卓逸航说完，又问了一个问题：“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合作？”

    陆行舟毫不犹豫道：“没有。”

    卓逸航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没有机会合作，这件事我就不参与调查了，陆总好好保重，今晚算我白来。”

    与卓逸航再一次谈崩，陆行舟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卓逸航最后的声音：“陆行舟，你记住，我要赢你，不需要下黑手，我们商场上见。”

    陆行舟回到病房，宫翊已经熟睡。陆行舟坐在陪护床上，想卓逸航出现说的一番话，令本来逐渐清晰的脉络再一次模糊。

    陆行舟虽然讨厌卓逸航，但他深夜亲自来医院解释这件事，以他的智商不会做这种欲盖弥彰的事，如果幕后黑手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陆行舟自问没有作恶多端，在商界口碑良好，很少得罪人，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