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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半天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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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耀本苦口婆心地教导儿子道。

    “爹,你以为我这是瞎闹着玩?我决不是瞎闹着玩,我正上着心呢。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李庆全反驳道

    “你还可能有什么花花肠子?不会又是绣花枕头吧?”李耀本不相信。

    “爹,说什么呢。你就会隔着门缝里看人,到时候你看我的好戏,一开——埸——唔唔!”李庆全不以为然,不看他老爹。

    “知子莫如父。你啊还是用点心学点本事,可不能这么混了?!啊?庆秀来信说,江苏杭州近日会过来一个大书商,叫什么敏浩月。现在整个古堡书坊,家家资金周转都不太灵,库房积压。墨香堂一定要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确立自己在古堡无人可以撼动的绝对地位,从而垄断江南的雕版印刷业。”李耀本很是认真的看着儿子。

    “爹,你总是这么雄心勃勃?”李庆全这下转过头看着老爹。

    “想都不敢想,你还敢做?”李耀本有些失望。

    李庆全惊讶地看着李耀本,李耀本失望的看着李庆全。。

    ……

    江家的院内,人们神秘地忙碌着。

    有的人在条石上磨大刀。

    有的人正在举石锁练臂力。

    磨刀霍霍,摩拳擦掌,院中一付繁忙的备战景象。

    而在江家的内堂,众人正在协商打土匪的计策。

    刚才是刘家梁介绍了匪情,大家议论纷纷。

    胡建礼站起来:“我说应该尽快去报告官府,想办法把土匪都剿了,抓起来。我们自已打土匪?名不正则‘打’不顺,何况我们打得了吗?对不对江小姐?”

    江爱真连忙点头:“唔。”

    张天强看着胡建礼在江爱真面前显能便急了,更加急于在江爱真面前表现自己,他嚯的站起来说:“我认为,官府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半会打草惊蛇。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土匪的藏身之处就在‘半天崠’附近的破庙里,那么土匪要交易必然就要经过凉亭。不如就在凉亭附近,由我、张天富、刘家梁等人化装成玉扣纸挑夫,当我们挑着玉扣纸从山排子上下来路过凉亭,土匪肯定不知道我们的来意。我们就趁机在最接近土匪的时候,抽出家伙打土匪个措手不及?”

    江爱真又点头:“唔。”

    江云鹤有些担忧地说:“你们几个年轻人虽然都打过土匪。但现在不一样的是有人质在土匪手里,这样做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不如花钱消灾,买个平安。”

    江母连忙点头说好:“对对,我只要老爷平安归来就行了。”

    江爱真又跟着母亲点头:“唔。这或许才是上策?”

    胡建礼看了看这母女俩:“就是。我看我们必需一边派人去报官府,一边准备赎钱,‘堂工夫,两边练’。

    “我不同意。土匪打你,你却不去打他?还寄托希望于官府来帮你打,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乱世!你看清军、明军天天这样打来打去,这个官府连自己都管不了还会管你?我看你这是‘孙崽卖爷田——不是自已赚的不心痛’!张天强故意反对他。

    “你……你……你真恶!你才不心痛!你一心就想打、打、打!万一打出事了怎么办?!”胡建礼有些着急,结结巴巴

    “你怎么知道就会打出事?我看对这种恶人就是要打!狠狠地打!”

    “就是不能打!”胡建礼也不松口了。

    “打!”

    “不能打!”

    刘家梁连忙站出来,制止两人的争执:“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俩个人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我就怕土匪弄手腕,一边要了赎钱,还是不肯放人;然后再次勒索,因此必需做好两手准备也是必要的。而且土匪要求交易的时间虽然说是明日黄昏,但是地点没有定。所以去赎人以前,报告一下官府,有助于增加应变的把握性和胜算。”

    张天富也点头道:“对!做好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大婶,你看?”张天强转向江母。

    “我看你们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做吧。不过要千方百计要保证老爷的安全这是最重要的。”江母叮嘱道。

    张天强又拍起了胸脯:“大婶,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赢的。家梁你看——”

    “我估计这伙土匪可能就是照过面的“瘌痢头”那伙人,我看这样由江云鹤、张天强两人带着银票赎人,见机而行。而我、张天富等人则在土匪必经之地的凉亭不远处化装成一群玉扣纸挑夫,以便打土匪个措手不及……“刘家梁接着分析道。

    众人额首,离开江家,匆匆而去。

    ……

    一片乐器的吱呀声,此起陂伏,时而优美动听,时而不堪入耳。

    胡建礼刚刚回到习奏地,正在给二胡调弦,而他刚一到,李庆全一路听着弦声也找来了。

    “好清雅的去处啊。难怪象勾魄虫一样勾得我们的微形雕版高手魂不守舍,乐不思蜀啊。”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胡建礼有点诧异。

    “入山听鸟音,入村听弦声。老兄的仙乐勾魂摄魄,林子里的鸟都快被你逗下来了,何况我是凡人一个?!”

    胡建礼也不禁笑道:“你说的比鸟儿唱得都好听多了。”

    “真的?我还有这个本事?”

    “我现在是家道落、钱财落、人情落,上下左右全落魄,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不比得贵公子家大业大、财大气大,今日大驾光临到此寒窑之地有何贵干?”胡建礼叹着气,又漫不经心的问道

    “实不相瞒,古曰‘龙落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遭犬欺’。看到你在此落难,本公子于心不忍。今天特地前来相请你出山,到墨香堂书坊来帮我执掌微型雕版工房如何?”李庆全拱手道

    “你看我行吗?”胡建礼有些迟疑。

    “不是行不行,而是你看不看得上?”李庆全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过去。

    “噢,你这是……”

    ““我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真心诚意地请你。你看够吗?只要你能来墨香堂书坊,帮我执掌微型雕版工房。我保证你以后每年都可以拿到这么一笔钱。微型雕版是你们胡家祖传的一门绝技,如果在你手上失传了,你胡建礼不就是成了胡家世世代代的罪人了吗?你百年之后真的还有脸面去见你的先人?”

    胡建礼犹豫了片刻,想想到了墨香堂也许可以搞清楚土匪与李家的关系,便接过了银票:“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庆全.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慢慢踱出门去。

    他回家了,手舞足蹈的回家了——从“十番乐队”往墨香堂的田埂路上,景色优美,风光秀丽,李庆全十分高兴地唱起了外江戏《秋胡戏妻》唱段:“秋胡打马回故乡,行人归家马蹄忙两边松柏相对舞,青山绿水柳随扬。催马来此用目看,望见一妇手攀桑……比比划划,手舞足蹈,一不留神差点没掉到田里去。

    ……

    墨香堂旁一条有悠长、僻静的小巷。黄少芳正在附近转悠,在后院的巷道发现了正走出李家的“瘌痢头”猪头和鲁大,她大吃一惊。

    突然有两条守门的两只大黄狗朝黄少芳冲了过来,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急忙掩嘴。

    鲁大与猪头猛的回头。黄少芳却已经从从拐弯处跑开。

    鲁大与猪头也是一惊,匆忙回头寻找,但却只看见两只争吃骨头的大黄狗,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看着凶狠健壮的大狗,以为虚惊一埸的鲁大与猪头匆匆溜走。

    这边厢,黄少芳一路的奔跑,没提防迎面被李家二公子李庆全拦阻在在巷道中,吓了一跳:“啊——吓死我了,心都跳到屋栋上去了。做么子事哩?

    李庆全刚从“十番乐队”习奏地回来,说服了微型雕版高手胡建礼到墨香堂来为自己服务,心情想不好都难,连忙笑着:“吓着你了?哈哈哈,真对不起,真对不起!不就是两只狗吗,干嘛这么慌里慌张的?好好好,我给你赔罪行不行?来,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说着,他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展示在手掌心上。

    这时江云鹤恰巧路过,见状忙躲在一傍。

    “给我看看,什么宝贝?”

    李庆全故意虚晃一枪,把那东西在黄少芳头上晃了晃。

    黄少芳却不吃他这一套:“你不给我看就算了。那我走了!”然后也故意装作不要看,欲转身离去。

    李庆全忙追上去:“好好好,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的姑奶奶!我这就给你看还不行吗?”

    李庆全强忍下抑止不住的兴奋心情,慢慢向黄少芳出示了一块微型《论语》雕版。

    “我看看?”黄少芳迎上前去。

    “没见过吧?”李庆全有些得意。

    “喔,不就是你上次给我看的微型雕版吗?”

    “再仔细看看?”李庆全又在她面前一晃,之后递给她。

    黄少芳故作漫不经心地接过细细观看之后大吃一惊:“哇,这是什么啊?这么精致。

    李庆全摇头晃脑地说:“没见过吧。告诉你,这就是去年风靡江南考埸——参加春闱考试的秀才,挟带应考的微形雕版底版——《论语》。怎么样?

    黄少芳把玩着它们,爱不释手:“这简直太神奇了,这么小啊,这么精致。这工艺敢厉害!快说说,你这宝贝是从那儿弄来的?

    李庆全突然脸色一换:“少芳——快嫁给我吧。只要你肯早点嫁给我,你就是我最大的宝贝。嫁给我吧,有了你,加上这个微雕雕版的技术,我们的墨香堂将无敌于江南。不,无敌于天下!”

    “你就是这样向人求婚的?我的李大公子——”说完,黄少芳羞却地转身跑下。

    李庆全追着黄少芳的背影喊道:“我马上会叫媒人去提亲的!哇,我太高兴了!

    远处,江云鹤这下是再一次看见黄少芳、李庆全亲密地在一起,江家原来的疑惑似乎得到了验证……

    ……

    古堡江家的内堂里,江母、江爱真与匆匆赶回来的老管家江云鹤正在商量事情。

    江云鹤向江母和江爱真叙述,他刚才又亲眼看见黄少芳与李庆全俩人在巷子里亲密接触的过程。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夫人、小姐你们看这事又正好处在老爷被绑架的关键时刻?李家又是这样令人可疑,偏偏这个时候……”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是知心的好朋友!”江爱真不太相信,还是有些诧异

    江母:“就知道你们是妹子群的好朋友。可老管家是多次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俗话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江爱真不高兴了:“我简直没办法跟你们说。反正黄少芳不会是那种人!”

    江云鹤转向江母:“我看还是防着点好。你看,夫人?”

    江母点头:“唔!”

    这时,黄少芳兴匆匆地跑回来了:“哎,爱真,我回来了。太有意思了,哎,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江爱真看着她:“人家老管家问你话呢。”

    “你,问我?”黄少芳转向老管家

    江云鹤不知怎么问好:“哎,这个……这个……这个这么说吗,对你来得正好,其实也没什么。我是说墨香堂那没什么事吧?”

    黄少芳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张开嘴就说:“哟,墨香堂啊。哎,大婶、老管家,你们说怪不怪?刚才我到李庆全家时,在路上怎么看见了“瘌痢头”鬼鬼祟祟地从墨香堂里边偷偷地溜出来……”

    见江家三人反应冷淡,目光迥异,黄少芳感到奇怪——他们这是怎么啦?是在听我说话吗?

    ……

    次日午后,“半天崠”山排子路边的凉亭附近,五大三粗的刘家梁率领着大家埋伏在草丛里,按原来的计划,准备打土匪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由于土匪那边迟迟还没有信传来,等了很久之后,大家明显的有点难以自制,焦燥不安。

    见土匪没来,刘家梁开始在石头上磨刀,磨得哧哧有声。在他身边,张天强在山排子路上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别走来走去地吵得人心烦。”张天富斥责他。

    “这个狗土匪!我真恨不得……”张天强咬牙切齿道。

    刘家梁制止他们:“嘘,小声点。

    在古堡的村头,大地空旷寂静,一棵巨大的樟树拔地而起——树枝上栖着一群鸟儿,叽叽喳喳的正在唱着歌。

    大樟树下,临近黄昏时刻,土匪让一个外村闲汉慢慢悠悠的送了一封信来。

    某槽工甲见状,赶紧挑起藤担,跑去“半天崠”通知刘家梁等人。

    ……

    “半天崠”山上的土匪藏身之处的破庙里,杂乱不堪。

    众土匪们还在饮酒作乐。一旁,被土匪们绑得严严实实的江繁远正在痛苦地挣.扎、呻.吟着,满身伤痕,满口白沫。

    ……汀州府的西门街,宽敞、繁荣。长汀县衙门前,二只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威风凛凛,昂首朝着大街。

    走得浑身冒汗的胡建礼进县衙去报官,却被衙役挡在门口。无可奈何,他只好灵机一动,到衙门口击鼓。

    衙役也无可奈何,只得上堂通报。

    少时,在汀州通往古堡的官道上,热气腾腾,热浪滚滚。

    胡建礼满头大汗地快步走着——他很快说服了州官,派出一队官兵在他的带路下,疾走在通往古堡的官道上。

    ……

    古堡通往“半天崠”的山道上,槽工甲挑着藤担远远地正在小跑着上山,他穿着草鞋、十分粗糙的脚板,匆匆的脚步,挥汗如雨。

    而在“半天崠”山上的破庙里,土匪们的酒席刚刚才散。吃饱喝足的土匪们将蓬头垢面的江繁远五花大绑,准备押走。

    “江老板,我告诉你,赎银是一两不能少的。到时候,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许乱动,否则小心我一刀把你给结果了。”“瘌痢头”凶狠的看着他。

    江繁远连忙不迭叫苦:“好汉,好汉,行行好,行行好!我家中有老还有小,请好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瘌痢头”笑道:“江老板,我告诉你,你家的底细我们是一清二楚的,既没老也没小,就有一个美人儿,到时嫁给我做压寨夫人——我保你没事!”

    江繁远却不应他:“你,你,你别做梦了!

    “瘌痢头”笑着:“那你走着瞧!”

    江繁远骂道:“你们这般没得好死的……”

    鲁永在门口喝道:“少罗嗦,快点走!”

    “走!”“瘌痢头”把他一推。

    江繁远踉踉跄跄前行,无助地望着绝壁里的天空。

    ……

    夕阳挂在树梢上,西天一片血红。

    在“半天崠”凉亭不远处,槽工甲匆匆跑上,“来了来了,土匪有信来了。”

    刘家梁接过信:“快给我看。急拆来信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土匪就选在凉亭那边的岔道口。”

    张天富跳起来:“家梁牯你就下令吧。我们怎么打?”

    刘家梁扫了一眼大家指挥道:“我看这样,现在由张天富和我等人化装成玉扣纸挑夫,远远地等待张天强和老管家的出现。然后如此这般……”

    ……

    日头西斜,暮色已近时,老管家江云鹤和张天强果然远远地出现在山腰的山排子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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