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先前的时候, 大约也是知道何遇和何静怡之间的问题, 剧组并没有安排他们的对手戏。

    但既然在同一个剧组, 那这个问题就不能真的避过。

    该来的还是会来。

    第一场对手戏很简单，何静怡饰演的女作家房间里的灯泡坏了, 要何遇饰演的大学生去换。

    开拍前, 小俞小声地和何遇嘀咕道：“阿遇, 待会儿你小心点哦，万一那女人弄出什么幺蛾子……”

    何遇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说：“大庭广众之下, 不至于吧？”

    小俞哼哼一声：“女人哦, 说不准的。而且是……那种女人。”

    何遇点了下头, 站起来：“我去了。”

    “加油加油。”小俞握起拳头，挥了挥。

    片场中一切准备就绪, 何静怡也化好了妆, 在助理的陪伴下过来。何遇坐在客栈的前台，静静地等开拍。

    随着一声“action”, 何遇瞬间便进入了状态。

    大学生何遇穿着客栈提供的工作服——米白的上衣和浅咖的长裤，坐在前台的位置上核对着今日的账目。

    华灯初上，远处市中心的车水马龙好似一条发光的巨龙。

    而客栈内灯光敞亮，一盏暖黄的灯自何遇的头顶打下, 在他低垂的脸上留下了深邃的阴影, 顿时使得他的眉眼也温柔了起来。

    王生挥了挥手，一台摄像机立即跟了上去，给何遇的侧脸来了个特写。

    屏幕上何遇黑色浓密的长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 轻轻颤动着，投在脸上的阴影，像是描了一副水墨画。

    何静怡就是在这个时间里过来。

    楼梯那边“哒哒哒”地传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镜头一拉——女作家穿了条红色的修身连衣裙，披着一头卷发，踩着一双细跟鞋婀娜地往下走。

    何遇抬起头来，亲切地说道：“章小姐。”

    何静怡的眼睛被化得很大，此时她睁着那双看上去水灵的大眼从何遇身上和桌上扫过，露出一抹大概算是温和的笑：“我房间的灯泡突然炸了，麻烦小哥帮我看看呗。”

    “是哪里的灯泡？”何遇站了起来。

    何静怡：“还能是哪里？就床头柜上的呗——我在看书呢，它突然就炸了，灭了。”

    何遇：“那麻烦您稍等一下，我去取个新灯泡来。”

    话落，何遇便走出前台，朝杂物间而去。

    裤子本是长裤，但何遇腿长，这长裤穿在他身上，便成了九分裤，露出一节脚踝，纤瘦白皙，骨节分明。

    拿了新灯泡后，何遇随何静怡上了楼。

    女作家的房间在三楼朝南的一间，白日里采光十分好。此时窗帘全都被她拉上了，天花板上的灯开着，也是十分明亮。

    房间里东西有些多，但不至于乱。笔记本、平板、各种书籍、纸笔……放满了桌子。

    小心地取下床头灯的灯泡，放到床头柜上，何遇又拿出新灯泡，动作麻利地换了上去。

    “你挺能干的嘛，还是个大学生啊？”女作家倚在窗边，环胸看着何遇换灯泡。

    “嗯，大学生。”何遇专注手下的动作，没有回头。

    “哎哟——”

    就在何遇就要换好灯泡，说出下一句台词时，何静怡突然惊叫起来。

    “哎哟——哎哟——我的脚——”

    何遇疑惑地回过头去，这是弄什么幺蛾子？

    只见何静怡甩着一只脚，鞋子已经被她甩在了地上。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朝工作人员那边发怒：“谁给我选的这双鞋？想让我被崴到吗？”

    拍摄不得已停了下来，助理扶着何静怡一拐一拐地去休息了。

    王生抽了根烟，对何遇说：“静怡就那脾气，别见怪哈。等她脚不痛了，我们再拍哈。”

    何遇点了下头。

    小俞拿着保温杯过来，趁没人的时候小声吐槽道：“就她事多！那鞋子我先前明明看到是她让自己助理准备的。”

    何静怡要求十分多，她觉得原先剧本中的女主角性格太过于温柔，便擅自改了，改得更贴近她自己的性格。不仅仅是性格，穿着打扮上也十分有她个人的风格。

    剧组里编剧是弱势群体，导演不知为何十分纵容何静怡，而成泽宇虽然偶尔会说几句，但也是无关痛痒的话，好像这个剧拍成什么样，火不火，都和他没关系似的。

    “小俞，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接这部戏？”何遇问道。

    小俞看了他一眼，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说：“毁约吗？”

    何遇：“……应该不吧。”

    小俞：“唔，不如咱们想个法子，让那女人毁约。”

    何遇：“……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工作人员过来喊，何静怡脚没事了，可以继续拍了。

    于是，何遇再次进入了片场。

    而不好的预感也成了真。

    每次拍到灯泡快换完时，何静怡不是忘台词就是出各种状况。总之，在何遇换了十几遍灯泡后，何静怡终于勉强把下面的戏份拍完了。

    “妈的智障。”回到酒店后，小俞气极地骂骂咧咧，“那何静怡那死女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欺负你的！你没看到她那眼神吗？简直就是在说‘你们都是垃圾，只配给老娘换灯泡’，啊啊，老娘真恨不得给她几个巴掌！”

    何遇揉了揉自己换了一晚上灯泡的手，说：“比我想象得好多了。”

    小俞：“还好多了？那还得让她把你怎样才行？不是我说啊，阿遇，你脾气太好了点啊！她今天都这样欺负你了！你看剧组里有谁是帮你的？他妈的那些混蛋吭都不吭一声！那王生简直就是她的脑残跟屁虫了！那以后呢？以后她有更过分的呢？”

    何遇拍了拍她的肩，拿起一瓶水递给她，说：“淡定，淡定，我是好脾气，又不是没脾气。”

    小俞斜了他一眼，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说：“那你说，你想怎么反击，我帮你！”

    何遇：“只要我还在这个剧组，那何静怡肯定不会放过我。要么我走，要么她走。”

    小俞双眼一亮：“半夜三更的我去揍她一顿吧！”

    何遇无奈一笑：“姐，我们就不能文明一点吗？”

    小俞哼了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何遇分析道：“何静怡是带资进组，关键是这个资……”

    小俞：“那阿遇你要去找何总？”

    如果何总帮忙的话……

    何遇摇了摇头：“我不找他。”

    小俞不解了：“那你想怎么做？”

    何遇但笑不语，催着她快去休息。

    何静怡折腾的幺蛾子使拍摄拍到了凌晨，王生特别大方地让大伙儿第二天上午休息。

    何遇睡醒后，先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

    先前何仟强去A城的事，他还没有问过他妈妈呢。

    而赵琳，也什么都没说。

    电话接通后，赵琳奇怪地说：“阿遇？你最近不是忙拍戏吗？还有空打给我？”

    何遇：“……妈，说真的，有了顾老师，你是不是就彻底忽视我了？”

    赵琳轻笑一声：“景辰可比你能干多了啊。说吧，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何遇摸摸鼻子，便问她何仟强是不是国庆时去找过她。

    “是啊。”赵琳十分爽快地承认了，“也不知他怎么拿到了我现在的手机号，直接打过来就是一句——我现在在A城机场，哪里见一面？”

    何遇：“他跟你说什么了？”

    赵琳：“我当时没听出他的声音，还以为是个诈骗电话，就把他挂了……”

    何遇：“……”

    赵琳：“刚挂他又打回来，劈头就问为什么挂电话——呵，他以为他谁了？于是我又挂了。其实我那会儿还真没听出他是谁。”

    何遇：“……”

    赵琳：“他又打了第三次，这次不等他开口，我就说‘先生我没钱买房也没炒股不用再这么敬业了……’他愣了几秒吧，然后说他是何仟强。”

    何遇：“……”

    赵琳：“这回可把我说愣了……后来嘛，想着也是二十年没见，我就去见他了。见到了吧，嘿嘿——”

    何遇：“……什么？”

    赵琳：“我看上去比他年轻多了！”

    何遇：“……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赵琳：“臭小子真没耐心——我和他有什么可聊的啊，也就聊你吧。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何遇：“……什么？”

    赵琳：“赵琳，何遇是我儿子，我绝不允许我儿子是同性恋——喏，就是这么说的。”

    何遇：“……还有呢？”

    赵琳：“然后我冷笑一声——说我也是个同性恋，当年和你一起不过是为了我爸妈。你不知道和你一起那几年我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离开了你我才真正解放了，不知过得有多好呢——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喜欢女人了啊……”

    何遇：“……”

    啥玩意儿？

    赵琳：“然后他就被我唬住了！哈哈哈——再后来我就十分愉快地走了，他嘛，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何遇：“……”

    ……何仟强这都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