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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一九八五年,夏,林卉小学毕业,该上初中了。
后妈拿着笤帚满院子追着林卉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娘养着你,你还敢不在家带弟弟,要去上什么中学,就你这蠢脑袋瓜子也配上中学?”
林卉十岁时亲妈因病去世,十一岁时她爹就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还带来一个与林卉同岁的妹妹,只比林卉小三天。
十一岁半时,亲爹和后妈生了个儿子,暑假这两个月林卉每天的任务就是带弟弟。
快开学的这几天,后妈天天打林卉,还在林卉她爹面前告黑状,以至于林卉没能上中学。
带了几年弟弟,刚满十七的林卉就被后妈安排随便嫁了个男人。
婚后,林卉一年遭家暴十几回。两年后,也就是一九九二年,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男人喝农药自杀了。而与她异父异母的继妹正常上学,中考时考了个农校,然后分配到机关单位工作,几年后嫁了个副局长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林卉以为,自己喝农药死了便一了百了,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又回到了一九八五年。
仍然是那个篱笆院子,后妈挥舞着笤帚追着林卉打。
林卉一边跑一边说:“陈兰可以去上学,我就能去!”
后妈陈翠红追不上林卉,咬牙切齿地骂道:“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能跟我家陈兰比?她语文考了九十,数学八十五,你考那么点分数有什么资格跟她比?”
林卉不服气地说:“我语文虽然只考八十,但我数学考了九十,比陈兰还高五分呢!”
“你总分有她高么?没有你就给我闭嘴!这么小就敢跟我犟嘴,再大些怕是要骑到老娘头上来,看我不打死你!”陈翠红直接扔掉笤帚,抄起墙角一根扁担追了过来。
陈兰站在一旁一边啃黄瓜一边看着她妈追打穿着破衣烂衫的姐姐,没什么表情。
林卉撒腿就跑,可不能吃眼前亏。
林卉跑出院子,陈翠红怕人瞧见,不好追出去,只好气哼哼地作罢。
林卉见到路人就哭喊道:“我妈打我!她只让陈兰上中学不让我去上,家里的鸡蛋和黄瓜只能妹妹吃,我不能吃,呜呜……”
路过的村里人听着就议论开了。
“这个陈翠红心肠真是歹,她自己女儿好吃好喝的,却没命地打卉子,只要卉子她爹不在家就打,卉子哭得哟!”
“林成庆这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狠毒的老婆,也不怕卉子她妈做鬼都不放过他!”
“是啊,不让自己亲生的女儿上中学,却花钱给外姓的继女上,这是什么道理?林成庆整天下地干活,挣钱养家,他养着陈翠红母女俩,她陈翠红应该好好待卉子才对,结果她却是在家里闲着,说是带儿子,其实是卉子在带,她还天天打卉子!天哪,你咋不长眼,怎么不打个雷把这个女人劈死!”
看不过眼的李婶气得真想去找陈翠红理论一番,可寻思着卉子又不是自己女儿,多管闲事怕会招人说。
可她见卉子太可怜了,就牵着卉子去南边坡地里找正在锄草的林成庆。
“成庆啊,你别干了,你快来瞅瞅你闺女,被你那个老婆打得不成样子了!”李婶嚷道。
林成庆扔掉锄头过来看,见林卉胳膊腿上全是青紫色,有些心疼,他平时只顾地里的活,还真没留意到林卉身上的伤。
附近干活的人都凑过来瞧,自然又是一阵唏嘘。
“成庆,你得管管你老婆,这传出去叫什么事!”
“可不,卉子可是你亲生女儿,你这样不管不问,不怕卉子她妈做鬼半夜找你?”
林成庆的脸有些搁不住,拾起锄头带着林卉回家找陈翠红。
“翠红,瞧你把孩子打的!我是怎么待陈兰的你都看在眼里,你又是怎么待卉子的?”
陈翠红脸色涨红,“我……我没有打卉子,谁知道她在外面和谁打的架,怎么赖到我头上?”
“你当我好糊弄是吧,村里那么多人听见卉子在家哭,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卉子整天在家帮你一起带儿子,她哪有空跑出去跟人打架?”
陈翠红没理也要争七分,撒泼道:“我哪有天天打她,就这几天她闹着要上中学不好好带弟弟,把弟弟推地上摔几次,我才打她几下,你不在家什么都不清楚就听别的女人瞎起哄,那你和别的女人过去吧,我不过了!”
陈翠红说着就抱起摇床里只有七个月大的儿子往门外走。
林成庆从来都吵不过陈翠红,也害怕陈翠红真的抱儿子离开他,赶紧上前拉她。
“翠红,有事说事,你动不动就扯腿走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
陈翠红心里得意,她就知道林成庆不敢跟她动真格的,打你女儿怎么了,以后我还要打!
“说什么说,我是寻思着跟你一起下地干活,你一个人下地多累呀,而且田地的活要是干得不精细收成会少好多,咱们要养三个孩子呢。可儿子才七个月,家里总得有个人带孩子吧,卉子是女娃,读那么多书干嘛,等儿子再大几岁能跟着咱们一起下地玩,卉子就可以跟村里那些女孩一样出去做工挣钱了。”
林成庆见老婆是想跟他一起下地干活,顿时心就软了,赶紧把儿子从陈翠红手里抱过来哄着。
林卉在旁边一瞧,完了,她这个爹,根本靠不住!
林成庆抱着儿子坐下来说:“翠红,我是觉着吧,卉子跟兰兰一般大,只让兰兰上中学,不让卉子上,别人会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兰兰比卉子聪明,考的分数比她高!”
林卉立马插嘴道:“总分只低五分,我数学比陈兰还高五分呢!”
“卉子你别插嘴!”林成庆瞪一眼林卉,然后又转头跟陈翠红说,“别人才不管谁聪明谁笨,就说你偏心眼,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陈翠红恼了,“你干嘛要听别人的闲话,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又不是跟别人过日子!村里那么多女孩子都不上中学的,直接学裁缝或学理发,然后出去找活挣钱,卉子干嘛要搞特殊?”
林成庆无话争辩,“开……开学还有好几天呢,咱们慢慢商量,别吵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带孩子,你做午饭去吧。”
林卉简直被她爹气懵了,村里的确有很多女孩不上中学,但陈兰能上,她就能上,她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帮不了,这叫什么爹!
陈翠红瞥一眼林卉,“卉子,你去菜园里择菜!”
似乎觉得只叫林卉干活不叫陈兰干活,会让林成庆心里不舒坦,陈翠红又嚷一句,“兰兰,你把家里的地扫扫!”
吃了午饭后,林卉知道陈翠红肯定又要她带弟弟,她一放下筷子就溜出去了,根本不理会陈翠红怎么喊她。
“成庆,你看你的好女儿,还说她平时多么乖,这叫乖么,我叫她,她跟没听见似的,就知道出去野!”陈翠红气得牙痒痒。
林卉来到大伯家。堂姐林芳茹的新课桌都找木匠打好了,这会子林芳茹正在仔细地擦拭呢。
林卉羡慕得眼睛发红,紧跟着眼泪也禁不住流了出来。
林芳茹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如实说了,后妈根本不想让她去上中学,只让陈兰去。
这会子大伯母喂完猪过来了,得知了这事义愤填膺地说:“我早就看出这个陈翠红不是个好东西,你大伯还不信呢!”
大伯母说着就朝院子里正在抽烟的男人嚷道:“你听见没,陈翠红让她自个儿女儿上中学,不上卉子去,还有事没事打她!”
大伯吐着烟圈说:“这事咱也管不了,弟弟好不容易续了个老婆,还生了个儿子,这日子过上道了,咱去插手的话别人还以为咱见不得他们小两口过好日子呢。”
大伯母恼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爹娘不在世了,你是他大哥,你就可以管他!卉子是你亲侄女,那个陈兰可跟你林家没半点血缘关系,你难道要向着外人?“
林卉的生母以前跟大伯母关系并不是很好,因为当年分家时闹了一些矛盾。现在林卉的生母过世了,大伯母与这个新弟媳陈翠红关系更不好,话都说不上两句,现在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大伯母不好去找陈翠红,只能让她男人去管,毕竟林卉的爹是他的亲弟弟。父母不在世,哥哥管弟弟,天经地义。
林卉来到伯父林成桥面前,可怜巴巴地说:“伯父,我真的想上中学,平时我的成绩比陈兰要好,这次只是作文写跑题了才没拿到高分。如果我上了中学,我一定好好读,争取考个学,捧上铁饭碗。”
林成桥听侄女林卉说了这么些,又瞧着她穿得破烂,模样可怜,实在于心不忍。
他摸了摸林卉的头,“好,我去说说。”
2.第 2 章
别看林卉他大伯在老婆面前一副怂样,到了自个儿的弟弟面前,倒是挺直了腰杆。
林成庆哄了陈翠红一阵子,正要去下地,竟瞧见大哥来自家门前了。他大哥可是极少来的,但凡来了都是有重要的事说。
他大哥林成桥冷着脸,瞥了弟弟、弟媳两眼,道:“成庆、翠红,我作为大哥,平时没插手过你们小两口过日子,但这回我得给你们敲敲鼓,人在做、天在看!卉子可是咱林家的闺女,你们要是亏待卉子一味地捧着陈兰,做出遭人戳脊梁骨的事怕是将来老天爷发作了要打雷都找你们!”
他说完就走,一副气得不想理会人的样子。
陈翠红见大哥一走,就朝她男人林成庆嚷起来,“我说那丫头咋跑得贼快,原来是告状去了……”
“好啦,别说了!”林成庆扯着嗓子吼道,“你没见大哥生气了么,要我说,要么她们姐俩一起上,要么都别上!咱们都为人父母了,做亏待自己女儿的事真的会被人戳脊梁骨!”
陈翠红呆愣一旁,她还是见一次见林成庆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明白了,他大哥在林成庆眼里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陈翠红也怕把林成庆惹急眼了,便嚅声道:“那……家里谁带儿子……”
“你带着吧,我自己一人下地干活就行,收成少就少点,不至于饿死一家人。你也别再打卉子了,她大了长心思,你不怕她将来恨你一辈子?”林成庆扔下话就扛着锄头出门了。
他也是从大哥的背影里看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连大哥都开始管上自己家的闲事了,这足以表明自己做的事太让大哥失望了。
走在路上,林成庆想到自己吃午饭时差点就听信陈翠红的话决定让卉子辍学在家带弟弟,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卉子也曾是他手心里的宝,他咋就忘了呢。
林卉回到家,陈翠红恶狠狠地瞪着她,想抄起身边的家伙来打林卉,可想到林成庆走时扔下的话,她咬牙忍住了。
“你来带弟弟!我要出整理菜园。”陈翠红朝林卉凶道。
陈翠红一出门,陈兰就打开家里的红木箱找月饼吃。
林卉抱着弟弟上阻拦,“马上要过中秋节了,这些月饼要留着过节吃。”
陈兰动作快,拿着一块就咬上一大口。
林卉恼道:“那你过节别吃了。”
“过节我也要吃!”陈兰仰着脖子横道。
“一共才四块月饼,你现在吃一块,过节哪里还有你的份?”
“我就说这块是你偷吃的,过节你别吃就行了。”
陈兰才落音,林卉便抬手给了陈兰一个响亮的巴掌,月饼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林卉见陈兰惊愕地瞪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敢耍横试试,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陈兰吓得捂脸大哭,林卉不理她,抱着弟弟去大伯家找堂姐玩。
陈兰见林卉走了还一直哭,先是站着哭,然后坐在地上哭,边哭边拾地上的碎月饼吃,直到月饼吃完了才止住哭。
过了两个小时陈翠红回家来了,陈兰飞快上前哭着告状,说林卉偷吃月饼被她发现了,林卉恼羞成怒打了她。
陈翠红知道自己闺女的德行,见闺女陈兰身上还沾着不少月饼渣子也知道月饼到底是谁吃的,但她并不揭穿这件事,而是把陈兰身上的渣子掸掉。
不过她对林卉敢动手打陈兰这件事十分震惊,震惊得有点不相信。
正好林卉抱着弟弟回来了,林卉知道弟弟每隔两个多小时要吃一次奶的,结果一回来就被陈翠红痛骂。
“你个小蹄子,你竟然敢打妹妹?”
“陈兰偷吃月饼,还说要诬赖是我吃的。老师说了,做错事就得受惩罚。”林卉有理有据地说。
陈翠红这一听还了得,“你还当真打妹妹了,你……你……谁借给你的胆子……”
陈翠红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抬起手就要打林卉,没想到被一只粗糙的妇人的手拦住了。
“大嫂,你怎么来了?”
林卉的大伯母方梅花极少来弟媳家,要不是刚才林卉抱着弟弟去她家,说了陈兰偷吃月饼的事,她才不来陈翠红家呢。
方梅花猜到林卉会因这事挨打,所以过来瞧瞧,没想到陈翠红还真的要打人。
方梅花拉着个长脸,说:“我不来,可怜的卉子又要挨打了。”
陈翠红气咻咻地说:“卉子她打陈兰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还没少打卉子呢!”方梅花冷不丁地接话道。
“我……我哪有!”陈翠红开始狡辩,“我从来没有打过卉子,不知是谁在嚼舌根,今天个个说我打了她,我冤枉啊,我这个做后妈的容易么,我养着她……”
方梅花压根不想听,插嘴道:“明天中学就要报到了,芳茹说明天要和卉子一起坐我家的破水壶拖拉机去。咱村里还有六个男娃全都要坐我家的拖拉机,拖拉机太小怕载不下,就不带你家陈兰一起去了。”
方梅花说完还牵着林卉的手,“走,你课桌不是还没打么,听芳茹说,隔壁村有两位初二的女娃不想继续读了,课桌也搬回了家。你跟芳茹一起挑选一副好的搬回来,到时候让你爹去付钱就行。”
方梅花就这样牵着林卉走了,气得陈翠红呆立原地,恨不得朝方梅花背上挖一锄头。
林卉的堂姐林芳茹只比林卉大半岁,两人个头差不多高,她们一起去隔壁村挑好了桌椅,两人一个扛凳子一个扛桌子,虽然扛得气喘吁吁,但林卉心里特别开心,她终于可以上中学了。
上一世,她那么羡慕能读中学的人,那么羡慕陈兰,那么羡慕有好工作还嫁了好男人的人。这一世,她希望自己能一一实现。
晚上,陈翠红在林成庆面前唠叨下午的事,不仅说林卉如何打陈兰如何犟嘴,还说大嫂怎么目中无人。
林成庆听烦了,“怎么谁在你眼里都不是个人?就你和陈兰是好的,其他人全是歹的,那我也是歹的?”
陈翠红见林成庆不像以前那样向着她,顿时委屈地流眼泪。
林成庆看不过眼,忙道:“好了好了,别为孩子那点事生气,卉子和兰兰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以后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大嫂向来说话直,不仅对你这样,她对谁都这样,以前她跟林卉的亲妈也不对付……”
林成庆突然止住了,觉得在陈翠红面前提林卉的亲妈不太好,免得陈翠红又吃醋又和他吵架。
陈翠红听到林成庆提到卉子的亲妈,顿时甩脸子,把手里的几百块钱往林成庆面前一扔。
“卉子她亲妈,她亲妈跟你过日子能攒上这么些钱?倒是我省吃省喝攒下了这些钱,你却要给两个孩子报名,住校还要生活费,看你能供得起几年!”
林成庆不愿和陈翠红争,只是将甩散的钱赶紧拾起来仔细数着。
“有三百多块呢,她们姐妹俩报名费总共也只需一百六,生活费每人一周三块,一个月也才二十四块,这些钱足够了。家里的花生还没卖哩,待晚稻收了除上交公粮和自家吃的,还能卖点,这日子挺有过头的。”
陈翠红却气得直翻白眼,“饿不死你就叫有过头?你没见别人家都在忙着攒钱买砖么,估计明年咱村里就能起好几座楼房,咱家还住着三间破土屋,丢不丢人!”
林成庆抬头瞧瞧自己的家,确实有些破,但他并不着急,“虽然现在有两个孩子上初中开销大些,但一年也能攒个几大百,三五年后咱家也能盖楼房,急啥?”
“你不急我急,我巴不得明年就住新楼房!”陈翠红鼓着腮帮子说。
这会子陈兰过来了,伸手道:“妈,给我钱呀,我明天就要去报名了,铺盖你也没给我收拾好呢。还有,明天我怎么去学校,大伯母说她家的拖拉机小,拉不下我了。”
陈翠红想到这事就气愤,冲林成庆嚷道:“瞧你家的好大嫂,宁愿拉别人家的娃也不管咱家的娃,以后她要是再在我面前横,我直接跟她干架!”
她说完就拿三块钱给陈兰,“这是你的一周生活费,明天让你爹骑自行车给你报名去,课桌椅也让你爹绑自行车上,哼,你不坐拖拉机,你有你爹送!”
陈兰看着眼前这个后爹,笑了笑,有爹就是好。林成庆无话可说,送就送吧,大哥大嫂送卉子去不送陈兰,只能他这个后爹去送了。
陈翠红去给陈兰收拾铺盖,陈兰过来一会儿要新的那床一会儿要好看的枕头。
陈翠红趁身旁没别的人,又掏两块钱给陈兰,“拿着,以后你每周生活费五块,林卉只有三块,这下你满意了吧?”
陈兰笑眯眯的,赶紧把这两块钱收紧了。
林卉刚从厨房洗碗出来,林成庆把八十块的学费和三块生活费给了她,嘱咐道:“你好好读,别让爹失望。铺盖你自己收拾一下,衣服拣好一点的带去。”
林卉点了头,回到和陈兰同睡的屋,发现好褥子好床单都被陈翠红给陈兰捆好了,剩下的只有破旧的。
林卉也懒得争这些,破就破些吧,衣服也没好的拣,全是打了补丁的,她就把所有能穿的都带上,其实也就三套,没一套是没打补丁的。
林卉暗暗鼓励自己,这些外在的她不在乎,她到学校就是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学,到时候有个好工作,再嫁个自己爱的且待自己好的男人。
谁敢挡道,她决不轻易放过!
☆、3.第 3 章
第二天,林卉坐上大伯林成桥开的水壶拖拉机,摸摸那副旧的课桌椅,看着路边熟悉的风景,迎着微风,脸上带着微笑。
她觉得这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对,就是幸福,能继续上学的幸福,这是她上辈子没能实现的。
想到自己用“幸福”二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她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脸上泛着红润。
此时拖拉机上还坐着她的堂姐林芳茹和另外六名同村的男同学,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初中会是啥样,时而嬉戏打闹。
林卉不愿参与,她一心感受着现在的好心情。
中学在镇上,离村里有二十多里的路,拖拉机一路“哐哐哐”地开着。
“咦,林卉,前面不是你爹么,你瞧!”
林卉朝前看去,只见他爹骑着自行车,让陈兰坐在他前面的横杠上,自行车后座上绑着桌椅和被褥。
“林卉,你爹怎么送陈兰不送你呀?”一位不懂事的男孩问。
林卉面不改色地说:”我喜欢坐拖拉机,不喜欢坐自行车的横杠,硌腚。“
伙伴们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拖拉机要超过林成庆骑的自行车了,林卉故意背过去,不想正面瞧见她爹和陈兰。
倒是陈兰见拖拉机超过,一脸羡慕地看着拖拉机上的人。
林成庆自然也瞧见自家闺女林卉的背影了,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有些酸涩吧。
向阳中学还真不算小,有五幢旧矮楼,都是两层的。其中两幢矮楼是教学楼,一幢是办公楼,还一幢是学生宿舍,一幢是教师家属楼。
另外还有一排一层的红砖矮屋,是学校食堂。
林卉倒没心情关切学校的楼房,只是发现红榜单上的分班情况。令她觉得晦气的是,她和陈兰竟然分进了同一个班!
林芳茹推推林卉的肩膀,兴奋地说:“卉子,咱们同班!”
林卉指指陈兰的名字,这时林芳茹才注意到陈兰也在这个班,朝陈兰名字翻白眼道:“一个班有七十多号人呢,咱们咋就碰上她了,真是冤家路窄!”
林卉拉着林芳茹走开,“咱们去看看宿舍。”
宿舍楼那里挤满了人,女生宿舍在二楼,男生住一楼。听学校管理员说想住哪一间可以自己选,每间住二十个人。
林卉听说有一间已经搬进十八个女生了,赶紧拉着林芳茹进去了,住满了就加不进人来,终于可以不用和陈兰在同一个屋睡觉了。
放下铺盖,林卉和林芳茹一起去报了名,然后来住处摆放东西,来到新的地方,两个女孩甭提多开心了。
十一点五十,林卉和林芳茹拿着瓷碗要去食堂,刚出宿舍门就撞见陈兰,陈兰正在往隔壁宿舍搬被褥。
林卉就当没瞧见她一样,和林芳茹并肩朝食堂走去。
陈兰忙得大汗淋漓的,好多事情都搞不明白,想问林卉,没想到林卉压根不搭理她,气得她五窍生烟。
“这是什么姐姐呀,后爹还让我在学校和姐姐好好相处呢,相处个屁!”陈兰自言自语嘟囔道。
来到食堂,林卉第一眼就是扫菜价,一周三块钱,她担心不够花。
看了菜价后,她放心了,因为素菜都是五分钱一份,荤菜有一毛的,也有一毛五的。
她仔细算了一下,早上吃一个馒头一碗粥,只需一毛钱;中午吃一荤一素加一大碗饭,要两毛钱;晚上再吃一荤一素一碗饭,还是两毛钱。这么一算,一天的伙食费只需五毛。
一周上五天半的课,星期六下午回家,这么算来,还能省两三毛钱出来买牙膏什么的。
不过凑近来看菜,并没想林卉想象得那么好,青菜炒得有些黄,一毛的荤菜就是素菜里加了几片肉,只有一毛五的荤菜里肉才多些。
不过林卉对吃的要求不高,在家她还几乎吃不上肉呢。
林卉打了一份青菜和一份土豆炒肉片,排在她身后的林芳茹犹豫半天,打了一份韭菜炒鸡蛋和一份腐竹烧肉。
林卉惊道:“芳茹,你这一顿得花三毛啊,太贵了!你妈给你几块钱,够花吗?”
“也是给三块,第一顿嘛,吃好点。”林芳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是看了这两样菜嘴就馋得很,反正又不是顿顿吃。”
“也是,哪天我也尝尝。”林卉说着见陈兰也拿碗来食堂了,就赶紧拉着林芳茹走开。
食堂小,没地方坐,她们直接端回宿舍吃。
陈兰在食堂窗口左瞧右瞧,见到肉就馋得走不动路,也花了三毛钱。
其实宿舍也破烂得很,二十个人挤一间宿舍,除了床就只有两张长桌子,林卉和林芳茹吃了饭就来到宿舍后面水池洗碗。
整个学校就只有这一排水池,大家既在这里洗碗,也在这里洗衣服,而且男女都在这里洗。
林卉拿着碗正要洗,见一位男孩冲了过来,抢了她的水龙头。
林卉生气地抬头一眼,有些傻眼,这个人有些像上一世她的丈夫,蔡兴武!
她正在怀疑到底是不是他,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比蔡兴武嫩得多,估计只有十五六岁。
“兴武,你别那么霸道嘛,又抢女生的水龙头!”后面跟着的一位男生说道。
林卉一听到“兴武”两个字,顿时脸色涨红,还禁不住发狠地咬起了嘴唇。是他,准没错!
只见蔡兴武得意地乱冲几下碗,看也不看林卉,回头冲后面的男生说:“我抢又怎么了,哪像你那么怂,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去!”后面男生嬉笑,见蔡兴武洗完,他也凑过来洗碗,生生把林卉挤到了一旁,“兴武你等一会儿我,待会儿咱俩一起去街上玩。”
在旁边洗碗的林芳茹见蔡兴武和那位男生个头都挺高,一看就是初二或初三的,不是新生能惹的,何况人家是男生,她和林卉是女生,想打架也打不过,只能在旁边瞧着干生气。
林卉开始也想忍气吞声算了,不过是抢一次水龙头而已,以后估计天天能遇到有人抢水龙头呢。
可是想到上一世被家暴的种种不堪回首的场面,林卉突然将碗里的水往站一旁的蔡兴武脸上一浇!
蔡兴武被浇懵了,双眼怒瞪着林卉,一排在洗碗的人包括林芳茹全都紧张得看着林卉,觉得她惹上大事了,怕是要挨打。
林芳茹赶紧过来赔笑道:“她……她是不小心洒到你身上了……”
林卉却摇头,“不,我是故意的!他故意抢我的水龙头,我就故意拿水浇他,很公平。”
林芳茹掐一下林卉,觉得她这是傻了吧,找打呀。
蔡兴武挥着拳头要打人,林卉在想,打就打吧,他敢打她,她也敢还手!打不赢没关系,反正最后学校处置的是蔡兴武,很有可能会开除他,这样以后就再也碰不到这个恶人了。
她就是因为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想让蔡兴武被开除才猛得浇蔡兴武一脸的洗碗的油水。
没想到蔡兴武的拳头被那位同他一起抢水龙头的男生给拽住了。
“兴武,你已经被严重警告两次了,再打人就得开除!”那位男生提醒道。
蔡兴武气得牙痒痒,朝林卉的脸空打一掌就气哼哼地走了。
只见蔡兴武气得大步流星往前走,那位男生像是他的跟班,一直追着蔡兴武小跑。
“兴武,你生啥气,要不是我拦着你,你真要被开除了。”
“葛明明,你给老子滚!”
林芳茹见他们走了拍拍自己的胸,喘了口气,“哇,吓死我了,卉子,你咋连这样的人也敢惹?”
林卉过来安安静静地洗碗,说:“以前我也怕这样的人,可是咱越怕,人家就越欺负咱,还不如反抗来得痛快。”
这时有一位同在洗碗的女孩过来提醒林卉,“在学校他是不敢再打人了,可是出了校门就不一样了,在外面他要是打你又没人瞧见,学校也不会开除他的,因为没有证据呀,好多人吃这样的亏。你是新生,还是老实点吧。”
那位女生说完就走了,留下林芳茹怔怔的。
林卉却没事一样,洗好了碗说:“芳茹,咱别怕,大不了以暴制暴,他敢在校外打咱们,咱们也可以找人打他。咱村里一共来了六位男同学呢,还打不赢他们俩?”
林芳茹听了恍然大悟,“也是,六对二,哪有输的。我这就去打他们六位,让他们有所准备。”
林卉忽然又拉住了林芳茹,“算了,你先别跟咱村的伙伴们说,这还没上一天课就把他们拉进来不好。”
“可是……你不怕星期六回家的路上被打?”
林卉摇头,“不怕!芳茹,这事你别管,我自己来就行,你放心好了。”
林芳茹压根就不放心,平时林卉被后妈打得可怜也没反抗,这会子难道变厉害了,敢惹刺头?
林卉暗忖,重生一回,她绝对不能再被人欺负着过日子!
现在她想做的就是,让蔡兴武被开除!
☆、4.第 4 章
林卉索性回宿舍一楼,问一位男生打听到了哪间屋子哪张床是蔡兴武的。
然后她回自己宿舍拿来一个洗脸盆,接了满满一盆水直接端到蔡兴武床前,猛地将水往没拆开的被子和枕头上一泼,顿时淋了个透。
林卉这一举动惊呆了宿舍里其他所有的男生,有一位男生飞快冲出去喊道:“蔡兴武!蔡兴武!你快来看呀,你的床发洪水了!”
蔡兴武和葛明明正要去街上玩呢,听舍友这么喊着觉得奇怪,就跑回宿舍来看,林卉拿着个空盆就站在那儿,等他似的。
蔡兴武见自己的被褥和枕头湿成那样,今晚没地方可睡了,顿时气得脑门青筋暴突,吼道:“不过是抢了你的水龙头而已,至于么你!”
他吼完就猛得将林卉往地上一推,抬起脚就要踢人,被身后的葛明明和众多舍友拉住了。
蔡兴武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挣脱大家的手,死瞪着林卉,“你叫什么名字?”
林卉从地上爬起来,十分镇定地说:“林卉!”
蔡兴武气冲冲地冲向二楼的女生宿舍,嚷着问林卉的床在哪里,女生们见他凶神恶煞的,赶紧指向林卉的床。
蔡兴武可没耐心去打水来浇床,直接掏出口袋里的烟和火柴,然后又将烟塞回了口袋,迅速划一下火柴,扔向林卉的床。
只见火光顿起,吓得女生们飞快跑下楼。蔡兴武瞬间后悔了,却不知该怎么挽回,只是本能地冲下楼。
待大家下了楼才反应过来要去救火,蔡兴武感到事情不妙也是手足无措,站在一旁愣着。
一楼的男生这会子才纷纷打水上楼去浇,幸好男生多,一楼有十多间宿舍,每间宿舍有二十人,一群人端着水从东西两个楼梯冲上去浇。
三分钟后,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们都赶来救火,但这会子林卉的床和上铺以及左右六张床全被烧毁了,屋顶都烧出个洞来,还有一个窗户也被烧着掉了下来。
林卉看傻了眼,心里砰砰一阵跳,她真没想到蔡兴武这个年纪就不仅是个恶棍还是个傻蛋,差点闹出人命来!
火一灭,学校领导就开始查事情的真相,林卉站在领导的跟前,这事是她惹出来的,她敢于承认,并不害怕。
第二天,正式上课。课间操前,校长宣布蔡兴武被开除,而且蔡兴武还被送到镇上的派出所教育。至于林卉,学校领导觉得她没做错什么,所以此时压根没提她的名字。
蔡兴武已经满十六岁了,他小学留级了两次,现在虽然才刚要上初三,但在今年暑假就满了十六岁。敢持火烧宿舍,不送到派出所才怪,至于派出所怎么处置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出早操时,本来初一新生要跟着前面初二的人学怎么做动作,但林卉一直难以集中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
她并不后悔浇了那盆水,觉得蔡兴武有如此下场罪有应得,只是她担心派出所对他处置不严,以后他还是会祸害人的。
做完早操,进了教室,林卉和林芳茹坐一起想当同桌,离陈兰远远的。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了,班主任一进来扫了大家几眼,就说要按身高排座位,让大家到走廊按身高排队。
林卉和林芳茹身高本就接近,两人一人站前一人站后,果然被分到了一起,成了同桌,坐在第四排的中间。
陈兰个头矮些,坐在第一组的第二排。
做自我介绍是按座位的顺序来的,陈兰先介绍。轮到林卉时,陈兰的同桌何美华笑着说:“她的妈妈就是陈兰的妈妈。”
紧接着又有一位学生说:“陈兰的爹其实就是林卉的爹。”
班主任听了眉头一抬,“哦,她们俩是亲姐妹?我记得看出生年月她们好像……只差几天吧。”
这时陈兰鼻子一哼,“老师,我姓陈,她姓林,才不是姐妹呢!”
林卉冷声回嘴道:“谁稀罕跟你做姐妹!”
班主任有些尴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虽然你们不是亲姐妹,但现在走进同一个家庭就要像亲姐妹那样相处,要相亲相爱。”
陈兰小声道:“爱个屁。”
班主任自然是没听见的,陈兰的同桌何美华还跟着笑道:“就是,跟她那个惹祸精相什么亲相什么爱。”
“你们在嘀咕什么?”班主任皱眉问道。
陈兰和何美华赶紧闭了嘴。
这时林芳茹撕张纸条,写道:陈兰这就攀上她宿舍的何美华了,听说何美华是镇长的女儿!
林芳茹写完便悄悄把纸条推给林卉,林卉当然知道何美华是镇长的女儿,上一世她一直没出过这个向阳镇,何美华在镇上如何出名林卉可是清清楚楚的。
林卉在纸条上回道:不管她们,咱们只管读好自己的书。
林芳茹看了这几个字怔了怔,写道:好吧。
班上七十名同学都做了简单介绍后,这节课也结束了,对于班主任来说,记忆最深刻的当然莫过于林卉与陈兰这对继姐妹了。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林卉对英语有一种新奇的感觉,看着英语书里一个个英语单词,再听着老师用英语做自我介绍,她心里莫名有一种向往,向往着自己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能与外国人面对面交流。
上课上到二十分钟的时候,林卉正聚精会神听课呢,何美华突然打断英语老师说:“老师,你教错了,我爸说谢谢读‘三克油’,不用咬舌。”
英语老师表情不悦,但语气很平和,说:“我没教错,我教了十几年的英语,不至于连谢谢都不会读吧。”
陈兰为了不让何美华太丢脸,竟然插嘴道:“老师,何美华她爸是镇长,读过很多书的,肯定不会读错。”
这下英语老师恼了,“镇长怎么了,镇长的英语就必须好么,就不会读错?你们这么不信任自己的老师,我还怎么教你们?”
这下陈兰和何美华缩起脖子来,大概知道惹恼了老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英语老师的情绪显然受了她们俩的影响,毕竟是女老师,心思更敏锐些,被学生这般挑衅和不信任,哪怕学生年纪小不懂事,她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痛快的。
之后老师教读一会儿就让大家拿英语本写字母,她在黑板上画好四线格,示范标准写法,让学生们每个字母写两行。
教室里变得异常安静,大概都在怪陈兰和何美华太自以为是了,惹得老师不痛快。
下课时,同学们都在走廊上玩,见楼下有几位工人抬着床,还有人拿工具去宿舍修房顶和窗户,这时就有几位同学吐槽林卉是惹祸精,差点害得学校烧死人!
林芳茹听不过去,凶道:“你们乱嚼什么舌根,林卉难道就该任由蔡兴武欺负?她只不过朝他床上浇了盆水,火又不是她放的!”
陈兰在旁冷笑一声,“她在家就爱惹祸,说她是惹祸精再合适不过了。”
林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走过来扬手给了陈兰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这是林卉第二次打陈兰,陈兰瞪着林卉,可不像第一次只知道哭了,也抬手要打林卉,却被林卉及时用另一只手给挡住了。
陈兰咬着牙,不肯放弃,还要抬手打林卉,被路过和班主任给瞧见了。
“陈兰,你怎么打你姐姐?”
“是她先打我!”陈兰委屈地说。
班主任把林卉和陈兰叫到了办公室。
“课上我不是说了么,你们虽然不是亲姐妹,但现在组成了一个家庭就应相亲相爱,怎么能在学校互打呢?”
“班主任,是她先打的我!”陈兰再次强调。
林卉倒不急不缓地说:“是你先骂的人,不该打嘴么?在家里,后妈打我骂我成习惯了,你也想跟着学是不是?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以后你骂一次我就打一次,不信你就试试!”
班主任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看傻眼了,这对姐妹,一个比一个厉害!
班主任都不知该怎么调解了,这对姐妹明显不是几句话就能调解好的,班主任只好警告她们以后不许吵架打架,否则学校会处罚的。
林卉和陈兰一出办公室,班主任就跟同事们说:“我倒挺喜欢林卉这种性格,谁都不能欺负她,否则她就以牙还牙,那个陈兰却是骄横得很。”
这会子英语老师仍生气着呢,说:“陈兰这个女孩势利得很,巴结镇长的女儿,何美华课堂上质疑我教的不对,陈兰竟然搬出何美华她爸是镇长而且读的书多,你说气不气?林卉不是说后妈在家打她骂她么,陈兰每天耳熏目染这些,心态都不正了。”
班主任感叹道:“所以呀,男人要是找了后老婆,孩子就跟着遭罪,唉。”
办公室里老师们聊着天,陈兰回到教室却一副哭丧的样子,好像受了林卉的欺负,她多么委屈似的。
中午吃饭时,陈兰可能为了弥补自己心情的不悦,竟然打了红烧肉吃!
林卉顿时觉得可疑,后妈肯定不止给陈兰三块钱!
☆、5.第 5 章
下午,除了有一节政治课和历史课,还有一节体育课。
体育老师可能没正经上过体校,就是让学生跑跑步,然后再去沙坑里跳一跳,然后自由活动。
反正还有十几分钟就放学了,自由活动时,林卉和林芳茹跑到食堂去打热水。
因为学校只有一间贴了瓷砖的屋子供女生洗澡,避免人多,她们俩就趁这个时间提前打水去洗。
唯一的一间浴室也没有水龙头,就是拿着桶蹲在那儿擦洗。
洗着洗着,林卉突然发现地上流了几滴血,惊愕之余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是来了例假。
才刚满十三岁,她觉得来得有些早,洗完后她就赶紧拉着林芳茹一起去校外的商店里买卫生带和卫生纸,幸好这会子放了学,校大门已开。
头次来,林卉倍感不适,不想吃饭,正好也省了钱没去食堂。
工人们速度快,已经把宿舍修缮好了,床也是新的,林卉躺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林芳茹叫醒。
“该上晚自习了。”林芳茹说。
“哦,对了,我竟然忘了这事。”林卉赶紧起床。
但凡住校的人都要上晚自习,一般是离学校远的学生才住校,住在镇上或是周边村里的学生都不住校。
林卉的班级,也就是初一(2)班,总共七十一名学生,但住校的只有三十八个人。
七点钟开始上晚自习,三十多名同学入座上晚自习,值班老师只负责解答疑难,并不上课。
林卉忍着腹痛,非常认真地做作业。可能这是大家的第一个晚自习吧,也或许是大家彼此还不熟悉,都不敢说话。
就连爱说话的陈兰也落了单,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因为她的同桌何美华家就在镇上,自然是不必来上晚自习的。
晚上,林卉睡睡醒醒,做了很多梦,大多是上一世的事。想到上一世自己种种遭遇,枕巾都被泪水染湿了。
不过第二天一早,她便振作起来,梳个高高的马尾,十分精神地吃早饭,上早读,认认真真地学做操,上课认真听讲。
她要做个学习优异的好学生,至于班主任选拔班干部的事,她一概不理会。
过了两天,班主任说学校想组建一支文艺队,会有老师教唱歌跳舞,问谁愿意去。
林卉平时极少唱歌,但读小学时,老师夸她挺有音乐天赋,唱歌很好听,想到又有老师教,她就举了手。
她是寻思着,多学门技艺不亏,反正又不用交费。
结果班上大部分女生都举了手,而班主任说每个班只挑选一名!因为全校有二十八个班级,文艺队只收二十八名女生。
班上女学生这么积极,班主任还真犯了难,不知选谁为好。
事实上,不只初一(2)班的女生够积极,全校的女生都积极,几乎每个班的大部分女生都举了手。
学校这也是根据县里指示,第一次办文艺队,也没有经验。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学校规定,通过唱歌跳舞两个环节来公平竞争,谁是班上的第一,谁就进文艺队。
班主任把跳舞环节省略了,因为班上女生没一个会跳舞的,直接比唱歌。
班上一共三十三名女生,前二十几名女生都唱歌很一般。轮到何美华唱时,只见她来到讲台前,还整理一番裙子。
大家拭目以待,以为她唱得多好听呢,结果她唱了一首《红梅赞》,几乎每一句都跑调,台上的同学们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气得何美华回到座位就哭了起来。
紧接着是陈兰唱,她唱了一首《十送红军》,唱得还可以,至少比之前的女生都唱得好。
班主任以为只能选陈兰了,结果轮到林卉唱时,班主任及全班同学都惊讶了。
林卉唱的是张明敏版的《我的中国心》,这是一首最近非常流行的歌曲,林卉只听到别人唱几遍就会了。
但她唱得格外清脆动听,全班学生都沉浸在她的歌声里了。
就连陈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卉唱歌有这么好听,她怎么不知道?
为了让所有人信服,班主任再让她唱一首,林卉便选了陈兰刚才唱的那首《十送红军》。
本来大家觉得陈兰刚才唱的《十送红军》还可以,结果林卉一开嗓,大家顿时觉得陈兰唱得哪儿都不好。
情绪没有林卉到位,表情没有林卉自然,声音没有林卉的动听,调没有林卉唱得准。林卉唱的每一句都那么优美动听,叫人听了一遍还想听一遍。
最后班主任敲定了,就选林卉,除了陈兰和何美华垮着脸,其他同学都举手赞同。
文艺队是每周一和周五两个晚自习的时间练习,学校给她们买统一舞蹈服装,还从县里请了一名漂亮的女老师来教她们。
周五的晚上,吃了晚饭,林卉换上新洗干净的舞蹈服,可把舍友们羡慕死了。
林卉穿上好看的舞蹈服,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学校新开辟出来的舞蹈室,见何美华也在这里,顿时心凉了一截。
何美华没被选上,回家在她爸面前痛哭,她爸是镇长嘛,就给学校领导打了一通电话,结果她就来了这里。
林卉也猜着何美华是靠她爹的关系进来了,可何美华不会跳舞,唱歌句句跑调,来文艺队不是捣乱吗?
漂亮的女老师说,她是来自县里一个部队的文工团,名叫黄芸芸。
黄芸芸老师身材苗条,凹凸有致,走起路来笔直笔直的,特别有气质,笑起来也很温婉,叫人看了十分舒服。
黄芸芸老师对生硬插进来的何美华也十分不待见,可学校领导要她接收,她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位置还没排好呢,何美华就笑嘻嘻地问:“黄老师,我能叫我同桌陈兰也来么?”
黄老师淡淡地说:“不行。”
何美华咬了咬唇,说:“反正多一个人也没关系,你顺带教一教嘛。”
这下黄老师不高兴了,严肃地说:“舞蹈室这么小,加你进来都不好排舞了,哪还能再多人?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你想让谁来谁就能来?”
何美华有些脸红,低下了头。
在教室外等候的陈兰听到黄老师不但不同意她来上课,还批评了何美华,陈兰哭着跑回了宿舍。
第二天是星期六,只上半天课。住校生在学校吃了午饭就准备回家,大多数人都是走路回家。
本来林芳茹她爹林成桥之前说今天要开拖拉机接大家,不过也说了,如果等到一点他还没来那就是接了活,林芳茹和林卉以前村里的另外六个男孩都得走回去。
林成桥还真是接了一个重要的活,中午一点没能来,林芳茹和林卉以及另外六个男孩结伴走着。陈兰则和隔壁村里的一个女孩同行。
一路上,大家都在夸林卉,面对蔡兴武的事敢做敢当,又被选上了文艺队,都快成学校的名人了。
林卉想低调行事,除了让大家打听蔡兴武的处置情况,便转移话题说说学习上的事情。
二十多里路,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家,林卉的脚都走起了泡。
陈兰一回家就跟她妈陈翠红撒娇道:“妈,你也不让爹去接我,走得我双脚全是水泡!”
陈翠红见陈兰脱了袜子果然满脚的水泡,心疼地说:“好好好,以后每个星期六让你爹去接。”
林卉听了哼笑一声,叫爹叫得那么好听,到底是谁的亲爹呀?
林卉走进屋一放下书包,陈翠红就说:“卉子,快过来带弟弟,弟弟刚才拉了,我要给他洗裤子。”
林卉抱过弟弟就去了林芳茹家玩。
陈翠红见林卉抱她儿子出了门,就问陈兰,“五块钱够用不?”
陈兰不耐烦地说:“勉强够用吧。”
“你比林卉多两块钱呢,你咋还气呼呼的?”
“她被选进了文艺队,我……我没选上。”这一说,陈兰就呜咽地哭了起来。
陈翠红急道:“怎么回事,怎么她选上了你还没选上?”
陈兰就把学校的事情说了,陈翠红听了也没办法,怨道:“你自己唱不过她,还有什么脸哭?”
“她一个惹祸精,有什么资格进文艺队,她害得学校宿舍都被烧了!”陈兰又把林卉与蔡兴武之间发生的事说了。
陈翠红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林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老实巴交的,哪里敢这样,现在不仅敢和她顶嘴,在学校还敢惹事!
“兰兰,我觉得她变歹了,你以后可得防着她点,别被她害了。”陈翠红嘱咐道。
陈兰仔细一想,顿时警觉起来,“对了,在学校我骂她惹祸精,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你个没用的东西,那你赶紧打回去呀!”
“我当时也想还手来着,可我们班主任瞧见了,就把我俩叫进办公室了,把我俩都批评了一顿。”
陈翠红可咽不下这口气,开学之前林卉就打了陈兰,怎么上学了她的陈兰还要挨林卉的打,她实在无法忍受。
她气冲冲地想把林卉拽回家打一顿,才刚出门就见林成庆回来了。
“你回来正好,赶紧去你大哥家把卉子叫回来,她在学校胆大包天到处惹事,还打陈兰,人家在学校都是保护妹妹的,哪有她这样的,动不动就打妹妹!”
林成庆皱眉,问事情经过。
陈兰又描述了一遍,林成庆淡然地说:“瞧你们母女俩气成那样,卉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
“你……你……好你个林成庆,你要是这种态度,对卉子不管不问,由着她打陈兰,我……我不过了!”
陈翠红这回是拉着陈兰要往外走,林成庆烦闷地拉了陈翠红一把,“你别闹了,跟小孩子较什么劲?待她回来了,我好好说说她,叫她以后在学校别和兰兰闹别扭不就行了?”
☆、6.第 6 章
一个小时后,林卉抱着弟弟回来了。林成庆怕陈翠红凶她,直接将她拉进厨房。
“卉子,往后你在学校可不能惹事,惹出大祸了咱家可担当不起。”
“我就知道陈兰会告状。”林卉冷脸道。
“还有,你以后别打陈兰了,要不是我拦着,你妈非打你不可!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也算是姐妹了,你别这么仇视她们母女俩。”
林卉突然抬头,愤懑地说:“到底是谁仇视谁?她们母女俩是怎么欺负我的你看不见?我活该被她们欺负么,你的亲生女儿就该被人的后老婆和继女欺负么!”
林成庆被女儿这架式吓着了,他觉得陈翠红没说错,他这个女儿是变了。
林卉又道:“我一周才三块钱,连卫生纸都不敢买好的,她陈兰在学校天天大吃大喝哪来的钱?”
“她也是三块钱呀。”林成庆说。
“狗屁!”林卉懒得理会她这个任由陈翠红糊弄的爹,出了厨房,狠摔了一下门,然后去自己屋里。
陈兰和她同住一间屋,这会子正在写作业呢,见林卉没被打竟然还气呼呼的,顿时跑出去告诉她妈。
陈翠红恼了,冲林成庆嚷道:“你到底管不管教你那个女儿,你不管教我来替你管教!”
“别闹了!”林成庆吼道,“整天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吵吵吵,你多给陈兰钱还有理了?能不能安安稳稳过点日子!”
陈翠红一下哑巴了,陈兰也麻溜进了屋。
第二天下午,林成庆让陈翠红当着他面给两个孩子钱。
陈翠红板着脸一人给四块,陈兰没半点不悦。林卉见陈兰那种神情,自然知道后妈已经提前多给陈兰钱了。
林卉瞧了瞧她爹,又能说什么呢,钱归后妈管,连带着爹都被后妈管着。她对这个爹指望不了太多,只能庆幸自己争取了多一块钱,这样生活费就没那么拮据了。
大伯林成桥今天仍然要去拉活儿,林卉没法做拖拉机去上学。林芳茹坐着她妈方梅花的自行车去上学,林卉打算自己走去。
走出几百米,林成庆骑着自行车载着陈兰在她身旁停下了。
“兰兰,来,你坐前面横杠上来,让你姐坐后座。”
陈兰想了想,并没有下来的意思,“不,我就坐后面,坐横杠硌腚。”
林成庆颇头疼,“你这孩子也是,一点儿都不让让你姐。”
林卉想到要走三个小时,腿脚会受不了,便过来坐上了前面的横杠,好汉不吃眼前亏嘛,虽然坐着不是很舒服,总比走三个小时要好吧。
一路上,林卉和陈兰谁也不说话,林成庆一人唠叨着,劝她们好好读书,还说唱歌跳舞不是什么正经事,成绩好考上个铁饭碗才是最正经的。
林卉猜着又是陈翠红在她爹面前洗脑了,不就是陈兰没被选上文艺队么,便贬文艺队各种不好,真是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来着。
林卉也懒得争辩,林成庆见亲生女儿和继女都不理他,便默默地蹬着自行车。
到了学校,林成庆背后已经被汗水湿透,见林卉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大门,他的眼神有些失落。
此时天色已黑,林成庆还要骑自行车赶路。回去的路上,林成庆想起了林卉小时候可爱的模样,想起了林卉的亲妈,以及与林卉亲妈新婚时候的甜蜜。
想来想去,脑袋犯晕乎了。
都晚上八点多了,陈翠红在家里左等右等都不见林成庆回来,便自个儿带孩子睡觉。
才睡下,家里大门被人拍得哐哐响,动静大得简直要拆门。
陈翠红怕吵醒儿子,过来露个头,小声道:“大嫂,怎么是你?你小声点,我家小峰……”
方梅花抹了抹头上的汗,“你就知道小峰小峰的,你知道不,成庆倒在路边不省人事,幸好他大哥拉活回来在路上见着了,否则人死了都不知道!”
陈翠红吓呆了,“好端端的怎么不省人事,他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儿?”
“他大哥送他去医院了,刚才从医院打电话到村大队,就叫家里人带钱去医院,其他事也没说。大队长接了电话就赶紧来我家告诉我了,见你这里黑灯瞎火的灯都不亮一个,人家都不敢来!”
陈翠红愣愣的,“我……我要带小峰,怎么去医院照顾?”
“咋的,有了儿子,自个儿男人都不要了?”
“不是,大嫂,我……我家自行车被成庆骑走了,我总不能抱着小峰走三个多小时的路去医院吧,要不……你帮我带带小峰,我借你家自行车去趟医院?”
方梅花无奈,“好吧好吧。”
方梅花接过小峰回家,其实她自己累得要死,送林芳茹去学校,骑自行车来回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腿酸疼得很。
陈翠红回房拿钱,咬牙拿了两百,想想觉得太多,又放回一百。她揣着一百块来方梅花家推自行车,骑到镇上医院已经是半夜了。
这会子林成庆躺在医院,唉声叹气的。
其实他没啥大病,就是有些低血糖,可没想到骑自行车倒下时,脑袋正好磕着一块石头,脑袋受了伤!
医生说颅内有淤血,必须住院用药,否则影响大脑会受影响,而且外伤也深,没一个星期是不能出院的。
陈翠红来到医院,见是这种情况,一个劲地数落林成庆。
“你也真是,多大的人了,感觉不舒服就应该停下来歇息一阵子,非把自己弄晕倒,这下好了,要花钱不说,这一个星期你都下不了地,小峰在家还要我带呢!”
林成庆摆手道:“你赶紧回去吧,小峰还没断奶,哪能这么久见不着你。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有医院护士,用不着你!大哥,你也回家去吧。”
他大哥林成桥觉得总得留一个人吧,“我们都走了,你上厕所怎么办?”
“我一个慢慢扶着去就行,没事的,你们都回去吧。”
“你得住一个星期呢,不得要个人给你买饭,还有打水洗脸啥的。”林成桥说,“翠红,你还是留在这儿吧,让你大嫂给你带几天孩子。”
陈翠红很不喜欢医院,全是一些病人,一间病房挤四位病人,还有几个家属铺着席子躺地上。
她闻着气味都快呼吸不了了,说:“不行,我哪能麻烦大嫂带孩子。成庆也没受很重的伤,自己可以起身,我去学校跟卉子说一声,叫她每天来给她爹送饭和打水洗脸就行了。”
林成庆忙说:“好,就这么办吧,你去学校跟卉子和兰兰说一声,让她们俩轮流着来就行。”
结果陈翠红来到学校,只把这事告诉了林卉,压根没找陈兰。
林卉一听说她爹受了伤住了院,趁夜跑到医院,见她爹受的伤没她想的那么严重才放心了些。
第二天,林卉起了个大早,去医院给她爹买粥和馒头吃,然后再给她爹洗脸洗脚,还帮着把衣服洗了晾晒起来。
中午和晚上,林卉又过来帮忙打饭打水,还要交费。
可气的是,陈翠红本来带了一百块钱来,最后却只留下五十就走了。医生说五十块钱根本不够,住七天院以及各种用药至少要一百五。
林卉来到她爹面前冷着脸说:“看你,惯得她什么毛病,明明知道你受伤住院,她不来照顾你也就算了,连钱都不舍得带,这钱可是你面朝黄土背朝天挣来的!”
林成庆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但当着女儿的面他不好说这话,只道:“可能她不知道要花这么多钱,再说了,咱村里很多人家都是女人管钱。”
“她管钱,她想给陈兰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你管得着,你对家里有多少钱心里有数?她从怀孕到现在没下过一天的地,钱都是你挣的你就该把钱握在自己手里!”
林成庆为难地看着女儿,“大人之间的事你不懂,夫妻之间可不能计较这些,否则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我寻思着这两天你妈应该会来医院看看,到时候跟她说钱不够,她自然会再来送钱的,你别着急嘛。”
林卉哼了哼,上学去了。
两天后,陈翠红没来,倒是林成桥夫妇俩来了,他们俩是来看望弟弟的,还买了糖和水果。
医生催着交费,林成庆中能红着脸问大哥借了一百多块,除了交医药费,在这里还需要生活费的。
七天后,林成庆出院。
林卉一边给她爹收拾出院的东西一边说:“你现在看明白了吧,你的老婆不管你的死活,我跟陈兰说你在医院,她看都不愿来看你一眼,这就是你要我好好相处的妈和妹妹!你还要把钱交给她们管,任由她们乱花钱,你住院连份好菜都不舍得让我打给你吃!”
林成庆也是伤透了心,没接话。
“这次回家你必须把钱自个儿管着,否则以后你生病了我也不管你,让陈翠红和陈兰来管你吧!”
林卉气呼呼地把她爹扶上了他大伯的拖拉机。
林成庆出院,是他大哥来接,陈翠红的影子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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