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茶之道

    军师扶桑的大帐，就如他这个人一样，给人一种古雅闲淡的之感，淡淡的檀香，每一处每一物都彰显出主人高雅的品味和无可复制的精致，小到一个香炉一个茶杯，都蕴藏着一个小小的故事。

    扶桑在南疆国的地位是很高的，从以前师尊夜枭子还在的时候，扶桑便已贵为南疆国师，亦是夜枭子最信任的人，而后来夜枭子将教主之位传给扶夜后，便驾鹤仙去云游四海了，传说夜枭子一直在修炼一种能够得到成仙的魔功，但至于能否真的得道成仙，这倒是见仁见智了，他修炼的毕竟是魔功，平日里也没少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魔与仙始终有着一山之隔，并非一念之间就能改变的。

    但夜枭子还是驾鹤仙去了，徒子徒孙们宁愿相信师尊是修炼成仙了，倒也是一个好的念想，让人觉得并不是每一个坏人死后都会下地狱炸油锅。

    夜枭子走后，扶夜掌权，而扶桑国师的地位依旧没变，以前辅佐夜枭子，如今便辅佐扶夜，到后来云姜篡位，成为夜枭宫新一代的教主，玉树是反抗最激烈的人，扶桑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都是夜枭宫的教主，反正都是新一代的王，反正都一样有实力有能力，只要南疆国不灭，只要夜枭宫不灭，其他的扶桑都不介意。

    反正他也是一个无欲无求不争权势的人，就算把王位让给他，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根本不会去坐。

    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辅佐历代君王，保证南疆国不陨落在任何一个人手里。

    至于扶桑的年纪有多大了，这至今是个谜，只能依稀从他雪白的长须和皱巴巴的皮肤中略窥一二，但扶桑毕竟是辅佐过三代君王的人，这年纪嘛，想必一定不小了，甚至有人悄悄的猜测过，扶桑说不定和扶夜一样，是不生不死不灭之人，他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所以才会见多识广，博闻广见。

    平日里，扶桑是高高在上的军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耐人寻味值得深思，他提出的每一个建议，都需要被考虑和采纳。

    但私下里，扶桑还是很接地气的，至少他还是好色的，他喜欢逗弄妙龄的婢女们，和她们开开黄腔吃吃豆腐，这一点让人感觉他还是个活生生的男人，是一个有弱点的男人。

    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心在茶烟中渐渐沉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涤静了胸中的苍凉，脑海一片空宁。

    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置于南宫陌与云姜的面前，扶桑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龙护鼎”，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青瓷托于掌心，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南宫陌和云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眸色深柔，茶沉入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

    同样的茶叶在不同人的手里，泡出的味道是大相径庭的，原因和性情有关，泡茶的人须忘人间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唯万籁皆寂静，空天下于尘埃。

    茶叶如青螺入水，旋转着飞速下沉，这时叶芽伸展，茸毛轻舒，一旗一枪，嫩绿透亮，姿态极其动人。

    整个白瓷杯中，汤色碧绿清澈，清香扑鼻而来，轻轻抿上一口，清新爽人，茶水入肚，口中仍感到甜津津的，让人回味无穷。

    南宫陌放下白瓷茶杯，眸光闪动，用崇敬的语气说道，“军师之茶道甚是精湛，南宫陌叹服！今日尝过军师泡的茶，南宫陌深感从前喝的都不过是一些白水罢了，惭愧，惭愧！”

    扶桑摆了摆手，笑道，“少将军过奖，老夫平日闲来无事，唯有泡茶养花，用以打发时间罢了，泡的茶多了，自然也对茶道略窥一二，不像将军你们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热血一展雄图霸略，老了，老了，唯有种种花泡泡茶了。”

    扶桑说的倒是实话，他确实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消磨。

    “军师过奖，南宫陌胸无大志，也无雄图霸略，之所以习武强身上阵杀敌，也只有一个目的罢了……”说到这，南宫陌转过头去，看着云姜，一字一句的说道，“……南宫陌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保家卫国，抵御外敌的侵犯，让国家和人民不至于遭受战乱危害，至于其他的，倒是没有多想。”

    他说这话，明显是说给云姜听的，而云姜握住白瓷茶杯的手，也略微顿了一顿，不过很快的，她淡淡的眸子又恢复到一片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将军可知，有时候进攻也是最好的防守，并不是每一场战争都是为了侵略，有的战争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少数的流血与牺牲，可以换来更多的安宁与和平。”扶桑淡笑着说道，缓缓提起茶壶，又替两人将茶水满上。

    南宫陌手捧白瓷茶杯，恭敬地让扶桑替他将茶杯斟满，而后又笑着说道，“但据我所知，百年来，南楚从未进犯过南疆，反倒是南疆，曾在十年前挥军南上，攻打南楚，如此说来，这应该不是为了自保为发起的战争吧。”

    十年前……

    云姜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讥笑，轻抿一口杯中茶水，关于十年前的真相，你又知道多少？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的，不过是一些皮毛，不过是一些别人想让你知道的所谓的“真相”罢了。

    云姜淡淡一笑，道，“芒刺在背，不得不拔。”

    “砰！”

    南宫陌将茶杯重重置于桌案上，带着几分怒意说道，“好一个芒刺在背，不得不拔！教主果然是好直接好霸气！挥军南上的理由真是一点都不牵强！仅仅因为南楚与南疆相邻过近，便要挑起战争，害的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害的国家血流成河！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芒刺在背，不得不拔！对于教主的所见所闻所想，南宫陌真是深感佩服佩服！”

    扶桑见状，深感不妙，之前还和谐的坐在一起饮茶，怎么一句话没说好，立刻就吵起来了？他邀请二人来帐中饮茶，可不是为了看他们吵架的。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少将军不是说过了吗？咱们只聊天，不谈国事，更不谈战事。”扶桑笑着打圆场。

    南宫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怒火，说起来南楚与南疆的战争，其实和北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的小云儿此刻正在南楚皇宫里等着他。

    若不是因为南疆忽然挥兵南上，或许，这一次他原可很顺利的将小云儿迎娶回去的，都怪这个该死的妖女，好端端的挑起什么战乱，耽误了他和小云儿的婚事！

    “军师说得对，是南宫陌失礼了。”南宫陌点了点头。

    扶桑笑了笑，道，“啊，老夫忽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种下的扶桑花该开了，今日需将扶桑花瓣采摘下来，才能泡制出上好的扶桑茶，那老夫先失陪了。”

    “既然军师有事要忙，那南宫陌也先失陪了。”说完，南宫陌欲起身离开。

    “诶，少将军不急。”扶桑伸手，轻轻地按住南宫陌的肩膀，“这扶桑茶与中原的茶叶不同，它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越新鲜的花瓣越能泡制出上等的扶桑茶，所以刚刚采摘下来的扶桑花是最新鲜的，也是泡制扶桑茶的最佳时机，还请少将军与教主稍安勿躁，在此稍等老夫片刻，待老夫摘下新鲜的扶桑花，立刻为两位泡制一壶最最上等的扶桑茶。”

    “这……”南宫陌有些为难的看着扶桑。

    言下之意，是让他和这妖女单独共处了？说实话，南宫陌现在最怕的，就是和云姜单独共处，倒不是因为害怕云姜，而是因为尴尬，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云姜那一日被蛇毒腐蚀掉衣服，在他面前光着身子的样子！

    照理说非礼勿视，他既然看光了一个姑娘的身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对这个姑娘负责，就算不娶回家做正室，至少做个妾室还是需要的，这是身为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不过南宫陌不敢娶这妖女，一来他和小云儿的婚事还没稳定下来，他怎么敢先一步娶了别的女人？小云儿那边还不闹翻天？二来他堂堂北凉世子，是不可能娶一个魔教妖女的，就算他愿意，父王母后整个北凉国都不会同意！

    所以南宫陌当了一回懦夫，他不打算对这个被他看光光的女子负责了，反正也是个妖女，妖女应该对这种事无所谓的。

    话虽这么说，但良心上始终过意不去，更不敢说和云姜单独相处了，总觉得自己欠了这个女子什么似的。

    “军师的意思是？让我和教主在这里等你？这样不太好吧？不如这样，既然今日已尝过军师泡制的龙井，扶桑茶便改日再饮，可好？”南宫陌尴尬的笑了笑，试图混淆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