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
傍晚。
闷热,潮湿。
空气中的躁动不安隐在树叶的斑驳光影下,踏在匆匆行人的短裙高跟上,更落在这许久静止不动的车流中。
连笑的车堵在南京路上半天不带动,她坐在后座吹着空调拿着小扇,也拂不去这满脸的烦闷。
她刚带着公司新签的两个大网红走了一趟巴黎时装周回来,花钱买时装周行程、出入品牌酒会这些加起来30多万供出去,本想能和去年一样造一波声势,结果不知被哪个杀千刀的录下蹭红毯全过程,被那些网红扒皮号一炒,现在行内都在笑她晗一吃相难看。
笑得最凶的当然要数晗一的死对头扬帆,连笑就纳闷了,扬帆有什么脸笑她?真当她不知道扬帆在到处找公关公司想买今年戛纳电影节的红毯**服务?
司机看出她的焦急,配合地按了两下喇叭。
前头的车快速地打了两下闪,以怨报怨。
车窗外骑着共享单车的男女轻松活络地在这一片拥堵中穿行不息,连笑扭头瞥见,羡慕嫉妒恨。
座位上的两部手机同时震了起来。
其中一部是她的微博推送——
一年一度的超级网红节开始了。
她点开直播。
网络有些延迟,她家刚捧上20万粉丝量级的美妆博主刚出镜不到两秒,画面就卡在了那张漂亮脸蛋龇牙眯眼的一瞬间。
连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些营销号恐怕已经迫不及待截下这张丑图,一会儿丑照就将全网满天飞。
年年如此,能不能有点新意?
随后出境的是扬帆刚签的小网红。
连笑本想签下这姑娘,廖一晗却总觉得和公司里已有的网红撞了型,给否了,就这么让扬帆家捡了个漏。
扬帆刚签完就带这姑娘去垫了个鼻子,颜值分分钟秒杀晗一今年签进来的两个95后,廖一晗那个悔啊,连笑倒是看得挺开,想着赶紧打听下给垫鼻子的是哪家整容医生,她好带自家的新人也去那修修脸形。
不等连笑的目光从屏幕里那个漂亮鼻子上移开,她的另一部手机又响了——
廖一晗来电。
连笑关掉直播接电话,还未开口廖一晗已经气急败坏:“你人呢?”
“路上堵着呢。”
“不会吧祖宗,你红毯压轴,现在告诉我你还堵在路上?”
“s市的城市道路建设惹仙女生气了,我仅代表s市政府向仙女表示由衷的歉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喝大了起晚了才会现在还堵在路上。”
廖一晗手起刀落,拆穿她的谎言。
这两年随着晗一网红孵化业务的扩张,连笑对于自己个人的经营确实有些懈怠了,不仅老粉们抱怨她每次上新越发敷衍,就连这次去蹭时装周红毯,她本都不想去,当然结局也确实不太好,所有人笑晗一吃相难看的同时,也有不少笑她这个过气网红往自己身上砸钱都砸不出个响来。
她跟廖一晗提过自己想转型,放掉她们的店铺double l,退居幕后,专心跟廖一晗学公司经营,廖一晗劝她好好想想,毕竟double l从最初一家小小的淘宝店变成曾经一度炙手可热的网红店,虽然如今风光已不及盛时,可就这么放掉确实可惜。
既然放不下,也就只能一直这样半吊子地继续着。
“如果真错过了一会儿的红毯,接下来一整年你都别想再沾一滴酒。”
电话“啪”地挂了。
本还无所畏惧的连笑一下就神色凝重起来。
廖一晗向来说到做到,酒那么好的东西一年不让碰,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遥望这一路堵向天际的车流,连笑眼珠一转有了法子,掏出手机点开代驾。
不出五分钟代驾小哥就骑着电动车敲开了她的车窗。
小哥一脸不解地看着这被夹在静止车流中的轿跑:“你叫的代驾?”
连笑一脸审视地看着这在静止车流中无障碍穿梭的电动车:“你这车电量够吗?”
“啊?”
连笑踩着高跟走下车来,车钥匙抛给小哥:“咱们今天换车开。”
不一会儿连笑就驾着电动车在车流的缝隙间鼠窜至不见踪影。
多年不开电动车,连笑也不怵,想当年她开着电动车载廖一晗去四季青批货,廖一晗拎两大包衣服,她脚下踏板还放一大包衣服,小车照样保持平衡。
一路风驰电掣,将将赶到会场。
廖一晗今天也有一场行业演讲,难得精心打扮一回,此刻就站在入口处等连笑,格格不入,引众人侧目。
连笑本想摘下安全帽时顺便撩个头发凹造型,可安全帽刚摘一半,廖一晗已不由分说拽她疾走,犹如拽狗:“赶紧的,还有五分钟。”
众人就这么看着廖一晗拽着个头顶安全帽的不明人士一路穿梭进会场。
连笑也瞧不清楚廖一晗究竟把她往哪拽,直到廖一晗亲手替她摘了安全帽,连笑才看清自己已经身处红毯后台。
助理一个粉扑过来,连笑险些吃了一嘴粉,只能闭嘴任由助理补妆。
廖一晗大松口气准备撤,被连笑拽住——
“今晚大酒。”
还惦记着呢?
廖一晗无奈:“你的人生除了酒还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融资!上市!赚!大!钱!”
最终在一众公司同事面前喝得形象全无的连笑就这么高呼着她的又一人生追求,被廖一晗架上车。
廖一晗帮她扣好安全带,嘱咐尾随而来的助理:“务必把连总安全送到家门口。”
看着车尾灯扬长而去,才拎着裙摆回会所替连总收拾烂摊子——
是的没错,连总又一次在酒后吃人豆腐。
廖一晗又一次不得不舔着脸找受害者道歉。
只不过这次的受害者似乎有点难搞——
廖一晗至今还没太弄清来龙去脉,只是听服务生说,喝懵的连笑闯了男厕,自后熊抱了此时此刻正愠着张脸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男士。
当然这位男士当时正在小便池前专心放水……
廖一晗引以为傲的气场一下子就被对方比下去了,她开始思考拿钱了事的可能性。
余光瞄到这人这一身行头,领针、袖口、手表、鞋尖,隐隐觉得自己今晚恐怕要破大财。
经理办公室里仍能隐约听见外头舞池里的喧嚣,原本负责调和的会所经理半天大气都不敢出,廖一晗只能靠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绝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喝多了而已,平常不这样。”
对方并未搭理,他带来的朋友则斜倚在墙边看好戏。
廖一晗也没法子了,真找警察来场面可不好看:“如果你需要精神损失费,可以提,合理的范围内我们乐意满足。”
他那倚在墙边的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双臂朝廖一晗走来:“精神损失当然得精神补偿,你说是吧?朋友。”
廖一晗悄然避后半步。
此人也没再逼近,只微抻着脖子,饶有兴致的打量她:“要不这样,你把你那个发酒疯的朋友带回来,她怎么对我哥们上下其手的,我哥们就怎么上下其手回来。”
流氓——
廖一晗暗忖一句,面上不动声色,打断他:“你看这样行吗?你和你朋友今晚的单我买了,当做补偿。”
直到这时,受害者终于第一次拿正眼瞧她。
也不知瞧出了个什么劲儿,微微一张嘴:“不自量力。”
那微微扬眉的样子,像是取笑,又像是同情。
什么意思?瞧不起她?
姑奶奶有的是钱,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贵!廖一晗保持着最后一丝客气:“没关系,”转头对经理说,“把他们今晚的账单送到我那去,待会儿一起结。”
对方略一低眉。
应该是稍微权衡了一下,也没再瞧她,缄口不语朝门口走去。
他那吊儿郎当的朋友也跟着走了。路过廖一晗时,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肩:“谢啦,款爷。”
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还以为是牛鬼蛇神,原来是虾兵蟹将。廖一晗可算虚惊一场。
当然最后拿到账单的时候还是有些肉疼的,1万2 ……
逼崽子还挺能造。
廖一晗刚要刷卡结账忽地一愣。
再定睛一细看,顿时两眼一抹黑。
她刚少算了一个零。
“靠!”
连笑半夜挣扎着醒过来。
彼时的她,脑袋朝下,上半身在床下,下半身在床上,脸蹭着床边的地毯。
长老则枕着她的脚踝睡觉。她一醒,长老也被踢醒,睁着一双猫儿眼幽怨地瞅她。
想要摸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一抬胳膊疼得不行。
莫非她断片的那段时间被什么人给揍了?
连笑皱着眉头毫无头绪。
吃痛地将胳膊一抬到底,倒也没见有明显伤痕。
长老悄无声息猫进她的怀中求摸,连笑一手抄着长老起身,一手拿过手机。
廖一晗竟然给她打了20通电话。
连笑回过去。
没人接。
长老在她怀里越发显沉,连笑低眸点它鼻子:“你可不能再长胖了。”
长老“喵”地一声,死不悔改。
廖一晗常数落长老好端端的一只布偶胖成那样,以后交`配都被嫌。连笑虽护犊,但听廖一晗说多了也开始担心它以后要打光棍,酒还没彻底醒已经披了衣服出门遛猫。
最初遛它还怕它不适应,长老却喜欢极了这项新活动,但光喜欢有什么用?体重依旧只增不减。
这个楼盘连笑刚搬进不到一周,虽然全款还没还完,房子的装修倒一点没含糊,也算是斥了巨资,正是最捉襟见肘的时候,自然在听到廖一晗电话里那句“12万”时,手中遛猫绳都吓掉了:“什么?!”
手机那头的廖一晗早已生无可恋:“别逼我再回想一遍,肉疼。”
两个女人在手机两端分别陷入无声的绝望时,长老却不知被什么声音吸引,拖着遛猫绳,轻巧地蹦上了连笑身`后的庭院围墙。
围墙是阶梯式的封闭设计,连笑回神时,只见长老又往上蹦了一级,连笑赶紧踩住绳子垂在地上的那一端,好歹是拽住了长老。
这时候再分神去回想几个小时前的事情,连笑是半点支离破碎的记忆都没有:“我一点也不记得我摸了谁,咱是不是被仙人跳了?”
此时的廖一晗正在赶去逮连笑的路上。
“要不要我把人家为了躲你一路从男厕挣扎到走廊的监控发给你看?”廖一晗说。
“……”那端的连笑语气里透着心虚,“不、不用了吧。”
车速有点快,密封性再好的车子都能隐约听见外头的风声,连笑那心虚的声音衬着风声,显得更虚了。
“你还没刷卡吧?”连笑改口问。
“我跟会所老板熟,让我挂了账,暂时还可以拖着不结。但也拖不了太久。”
“找到那个人,道歉就是了。你等我……长老!!!”
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廖一晗还没闹明白电话那头发生了什么,只听一片嘈杂过后,又接上了连笑的声音:“我待会儿再跟你说,长老窜进人家院子了。”
连笑赶紧挂断电话。
此时的长老已经挣脱遛猫绳,跑人家里去了。
眼看那肥胖的身影以她完全无法想象的矫捷身姿越墙而入,连笑犹豫片刻,一咬牙,卷起袖子也跟着爬了上去。
可即便她把攀岩时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尽数用上,依旧只爬了一段便气喘吁吁,视线依然无法越过围墙顶端,窥伺到墙内的光景。
“长老!”
“长老!”
连笑扯着嗓子唤了半天,没有半点回应。
她卯足劲,正打算再往上爬一段时,就发现了顶头处的监控**。
**左右各一,镜头下角的红灯闪着生人勿近的光,连笑一看就怵了。
什么变`态会在自家墙外装这么多监控?
连笑不敢再造次,只能徒劳地呼唤:“长!老!”
倒也不算徒劳,她这么一唤,长老竟真的从墙内探出双猫儿眼。
继而整个身子慵慵懒懒地沿着墙头蹦跶下来。
全程竖着尾巴,餍足的脸。
长老轻巧地蹦回地上,半晌连笑才连滚带爬跟上。
顾不上一手灰,捞起长老就走。
本该宁静的夜,真是一点都不宁静。
连笑年纪越大越信风水,搬了新家果然旺她,除了小半个月前的那点小插曲,一切都顺利得让人意外。
和国内化妆品线上销售巨头容悦的合作已见雏形,容悦想要利用网红渠道销售全新的自主品牌化妆品,目前唯一的问题卡在分账比例上。晗一坚持三七分账,晗一拿七,容悦拿三。
容悦还在犹豫,不过最后应该会妥协,毕竟现在以流量变现的能力论,晗一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真能签下这单,梦里都要笑醒。
每次和容悦开会都犹如上战场,今天也不例外,连笑特意挑了个黄道吉日,一早起来沐浴更衣,一边吃早餐一边等廖一晗顺路接上她。
门铃悦耳的一声响。
连笑吮着手指上的草莓酱跑去开门,头上还挂着一堆凌乱的塑料发卷。
门开了,外头站着的却不是廖一晗。
连笑放下吮着的手指,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这位陌生人:“你是?”
对方一身黑衣,像是刚晨跑完还没来得及换下的一身运动服。
相比这一身行头,对方的脸可就没这么朝气蓬勃了。
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教人玩味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那线条利索的下半张脸。
长老躲在半远不近的地方看热闹。
他看看连笑,再看看长老。
看看长老,再看看连笑。
他的此番视线流转均被帽檐遮挡,不明就里的连笑领地意识一被激起,音色多了几分不客气:“你谁啊?”
她那一头五颜六色的塑料发卷落在他眼里,引得他眉梢似有一抽,这才抬眼直视她的眼睛。
连笑终于看见他的眼睛。
那眼底风云变幻莫测。
“我的猫怀孕了。”
“……”
“你的猫干的。”
谁告诉她今天是黄道吉日来着?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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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猫怀孕了。”
“……”
“你的猫干的。”
长老“喵”地一声,耷拉着尾巴躲沙发后头去了。
连笑扭头只瞅见长老那心虚的尾尖一闪即逝,她尬笑一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上个月19号凌晨2点16分。”
对面这人连语气都无半点起伏,点到即止也没提醒太多,看着挺不好惹,连笑在这无形的重压下,脸都快皱成一团在那儿努力回想——
上个月?19号?凌晨?2:16?
看来酒喝多了记性真的会变差,她连上个星期的事都没印象了,更何况是上个月。
直到这时连笑才发现这人脚边搁着个猫包,一双碧色的眼珠隔着网兜已瞅她多时。连笑蹲下去将猫包拉链拉开一角,里头的布偶就这么伸出只前爪,软软的爪子搭在了她的虎口上。
“这是你的猫?”连笑被儿媳妇的颜值虏获,声音都酥了。
却遭亲家的冷声喝止:“哈哈哈,回去。”
哈哈哈?连笑正听得一头雾水,那只爪子已听话地收了回去。连笑这才悟过来,这只猫名叫“哈哈哈”。
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儿媳妇竟然跟她同名——她中学时起外号就是这个。
连笑连笑,连着笑不就是“哈哈哈”?
连笑咽口唾沫:“要不这样吧这位先生……”
她蹲着,他站着,她抬头朝他说话的时候终于看清帽檐下那张脸,顿时哑了口。
这人依旧面无表情,连笑却显然已认出了他。双唇颤巍巍蹦出一个字:“你……”
“……”
“方迟?”
这人突然被她叫出全名,似乎有那么点错愕。
这下可尴尬了,连笑蹲也不是,站也不是。显然他还没认出她,连笑犹豫着该不该自报家门,毕竟就算报上大名,他很有可能依旧不记得她。
“w市一中?”连笑不妨再多提醒一句。
怎么说也是中学校友,还是隔壁班,他当时的好哥们还追过她——虽然惨遭她拒绝。
甚至前两年校庆她和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还被邀请回校参加分享会——当然最后他并未出席,只有印着他照片的易拉宝摆在她的照片旁边。
还真对她半点印象都没有?连笑看他那波澜不惊的脸,默默叹口气:“你大概不记得了,我们是高中校友。”
“哦?是吗?”
哦?
是吗?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
连笑彻底放弃套近乎了,对儿媳妇的好感也彻底败给了这不可一世的亲家公:“你怎么证明是我家猫干的?”
他似乎料到她有这么一招,当即掏出手机送到她面前,点开手机视频,当着她的面播放。
似乎是从整段监控视频里翻录下来的,画质并不清楚,只见一穿着白色睡袍的身影深夜里蹲在墙角打电话,身边还带着只双眼泛光的猫。直到猫翻墙消失,白睡袍才炸毛而起,一路爬墙而上,姿态狼狈,并且在攀爬过程中两次露底。
连笑浑身僵硬,咽口唾沫。
他划到第二段视频,画面中一只双眼放光的猫在院子里信步溜达一圈,竖着尾巴直奔猫舍而去,极尽不可描述之事……
他在中途点了暂停:“还需要再往下看么?”
连笑连忙摆手。
她对猫是如何圈圈叉叉的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顺手甩给她一个牛皮信封:“这是孕检单,你怀疑真假的话可以打这家宠物医院的电话证实。”
一气呵成,分明有备而来,连笑颇有些腹背受敌之感,“那……你想怎么解决?”
廖一晗的车9点准时刹在连笑家楼下,电话打过去,响了半声对方竟然就接了,廖一晗有些始料未及,还未开口已被连笑抢了先:“我换身衣服马上下来。”
不仅接电话前所未有的快,连语速都前所未有的绷,廖一晗刚觉察出一丝异样,那端的连笑已迫不及待挂了电话。
为了今天签约她可是全副武装,带了助理撑场面,让司机开了辆尽显稳重的s500,自己还精心画了个显老5岁的妆,有了这身行头加身,简直忍不住要用鼻孔看人。
不一会儿连笑就推开了大堂玻璃门,径直小跑下台阶,被廖一晗此刻的意气风发一衬,此刻的连笑耷拉着脑袋越发如丧家犬。
连笑一坐进车里廖一晗就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怎么了你这是?”
连笑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要做奶奶了。”
“啊?”
廖一晗这声惊呼吓得刚发动车子的司机连忙脚下一记急刹。坐在副驾假装看文件实则听八卦的助理文件瞬间撒了满地,赶紧去捡。
“长老把别人家的猫给办了。”
“不同品种?”
“没有,都是布偶。”
“那你担心什么?”廖一晗撒开捧住她脸的手,“这下你不用担心它绝后了,不正好?”
连笑默默咬了咬牙,没接话。
愁,怎么能不愁?长老摊上那样的岳父,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么想着,连笑脑海中又不期然翻起片刻前自家门外,那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哈哈哈身体比较虚,所以你这个婆婆以后要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这四个字连笑此刻细细咀嚼一番,已经隐约预感到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会很不好过……
司机刚重新发动车子,连笑的手机就震了。
她的微信提醒对方已接受好友申请。
连笑还没来得及把对方备注改成“方迟”,方迟已发了则微信过来:“晚上7点采购食材给你媳妇做营养餐,请准时。”
“神经病啊!”
连笑忍无可忍把手机扔到一边。
此时此刻,被狠狠咒骂的某人正站在楼道尽头的窗边,看着楼底那辆刚启动就急刹的s500,噙着笑收起手机。
他举起另一手中的猫包,隔着网兜表扬闺女:“这波稳,晚上给你加餐。”
果然古人欺我,今天大概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上午和化妆品公司的谈判并没能得出最终结论,对方公司正逢高层更替,和晗一的合作是目前在任的ceo牵的头,该ceo即将离职,新任ceo又拖着不尽早接任,美名其曰是目前正在澳洲度假,但分明是不想插手前任牵头的项目。廖一晗可等不及这位新ceo没玩没了地度假,当即订了晚上的机票,打算飞澳洲一趟。
无论是最初的小淘宝店还是今时今日的孵化公司,连笑和廖一晗一向分工明确,连笑负责前端,包括选款和签新人,廖一晗则负责运营,在网红们还在单打独斗各自为政的时期,她们已经把自己掌握的供应链及粉丝资源整合,分享给签约的kol们,两个不到30岁的女生用五年时间把百万的销售额做到3千万,当然有人眼红,她俩也都知道外界是怎么评价她们的,不外乎是连笑占了廖一晗多大便宜,又或者是廖一晗死抓着公司不放、连笑顶着合伙人的名头实际早已被边缘化。
外界都在等晗一内部撕逼,她们却注定要教吃瓜群众失望了。
友谊万岁。
廖一晗和连笑回了趟公司,廖一晗开了个高层会议就撤,回去收拾行李赶赴澳洲。连笑则是出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便一直百无聊赖,狐朋狗友们把今晚的ktv包厢号发到她微信上,她才想起来今晚好像还有正事要办——
果然酒喝多了记性差,翻到早上的那则微信才想起来正事是什么,可让她真的为此推掉今晚的酒局,连笑又不乐意。脑筋一转计从中来,赶紧发个微信问亲家公:“哪家超市?”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有了回信:“你现在哪。顺路接你。”
他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怎么就已经知道能顺路了?
连笑也没太纠结于这个问题,她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变着法把这事给拒了:“现在正好是堵车的点,你接上我去超市买食材,再一路堵回家,烹饪最起码还得一个小时吧,你家猫等着吃上这口都得等到9点多。孕妇可禁不起饿。你说是吧?”
他没回。
连笑直到这时才把自己真实意图打出来:“要不你看这样行吗?我家有现成的猫食,是我给长老做的。我一会儿回家把东西送上门,热一热就能给你家猫吃。”
末了不忘补充一句:“昨天刚做的,特别新鲜,你放心。”
他依旧没回。
连笑可就当他答应了,一边拎包走一边回狐朋狗友的微信:“那今晚见啦,不醉不归。”
连笑今天没有开车来,滴了辆车车。等她下楼车也到了,她一路风风火火地钻进车里,报上地址,全程未发觉不远的停车格里正停着辆轿车,车窗“嗡”地一声降下,正露出方迟一个侧影。
他目送着那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手里的微信页面还停留在“昨天刚做的,特别新鲜,你放心。”这句话上。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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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8点。
闹市的主要街道正经历着一天一度的晚高峰,堵车的队伍延绵成星光璀璨的车河,正值周五,新天地沿街的大小餐厅,露天桌椅均是烛光闪闪衣香鬓影,也算是闹中取静。
不过要论闹中取静的极致,还要数新天地最好的一处地段、刚装修完还未正式对外营业的某网咖内,方迟、谭骁二人正在组队专心“吃鸡”。二人全程戴着耳机,网咖内安静得不像话。
哈哈哈在电脑桌间游走时爪子剐蹭桌面的声音,听来异常清晰。
方迟前段时间新签的俩大名鼎鼎游戏主播也在队伍中,随便陪老板玩一局,深谙点到即止的规则,方迟顺利“吃鸡”,看着屏幕上的16杀战果,满意地摘了耳机,抱过猫来撸两手,总算郁结散去。
谭骁则是摘了耳机就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他今晚可是舍妞陪哥们,总觉得损失巨大。
方迟睨一眼谭骁的手机屏幕:“又撩妹?”
“是我在被人撩好吧?”
“谁这么不知死活,敢撩你辣手摧花谭不挑?”
谭不挑这外号还是方迟给他取的。想当年谭骁真是有妹就撩,半点不挑。这两年收敛得多,谭骁声称自己是玩腻从良,方迟却始终怀疑他某项功能用多了出现障碍,才身不由己。
“还记得上回在厕所对你性`骚`扰那女的吗?”
方迟一经想起,眉头又皱:“她对你也下手了?”
“没。她那边派了个小助理天天来求我,求我们别跟一帮小姑娘一般见识。你知道的,我最禁不起小姑娘可怜兮兮求饶,要不这样?那天的账单算我头上。”
“小姑娘?”方迟倒是半点不怜香惜玉,“欺负我在厕所遇袭的时候一直没看清那女的脸是么?她那架势那手法,起码是个35岁以上的熟女。”
哈哈哈在他怀里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哟,还记得人家的‘手法’呢?”谭骁凑过一张脸色`气满满的脸来,“看来我们小迟迟没少回味那一晚。”
“滚。”
谭骁却坐实了他的莫须有罪名,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熟女自有熟女魅力,我懂。”
“看来你是想再体会一遍熟女魅力。我很乐意帮你把joanna约出来让你俩再续前缘。”
谭骁顿时正襟危坐:“别别别!”
joanna是方迟一个b2c项目合伙人之一,谭骁曾作死一撩,不成想真把姐姐撩上了手,虽然恋情不过仨月,但joanna至今仍对谭骁颇难忘怀,谭骁却避之唯恐不及。此杀招一出,谭骁乖乖自行转话题:“那小助理约我待会儿去喝一杯,要不要一起?”
“不必,我有约会。”
“得了吧,你真有约会的话,还会无聊到跑我这儿来‘吃鸡’?”
方迟尴尬一咳,他本来……确实是有约会的。
可惜被人放鸽子了。
“我和我的泰拳教练有约。”方迟改口道。
女人多好,软软糯糯,泰拳教练?谭骁兀自摇头不敢苟同:“成天跟个比你腹肌还多两块的男人腻一块,你也不怕被掰`弯。”
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人就此别过,方迟去会八块腹肌教练,谭骁去赴年轻可爱助理。
方迟把哈哈哈送回家再转去拳馆,教练已等他多时。换了装备,还没热身就上场,看来是带着火气来的。
对阵的教练十分专业,方迟一局下来打得酣畅淋漓,又展了筋骨进第二局。
教练都有些受不住这架势,中场结束时赶紧使个眼色给台下的助手,助手一路小跑去贩卖机买了两**运动饮料,折回台下,两**运动饮料接连往台上扔。方迟轻巧接住其中一**,教练则已经用最快速度打开了另一**,终于有了休息的理由:“缓一会儿再继续吧。”
方迟撑着拳台边一跃而下,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手腕发僵。他解了拳套,拳套已汗湿大半。
教练坐到拳台边,正与倚站在台下的方迟一般高:“你昨天不是把今晚的课程都推了吗,怎么最后又过来了?”
“被放鸽子了。”
“谁这么胆大,敢放你鸽子?”
他基本不主动邀约,对被拒绝这种事自然也就没什么经验。但比起好奇对方胆多大,方迟其实更想知道对方现在人在哪,在做甚。
周五夜晚,能做的事可多了……
教练还在等回答,方迟搁在拳台边的却突然响铃,彻底断了教练八卦之路。
谭骁这通电话分明是打来嘚瑟的,接通就是一句:“你没来真的太可惜了。原来她们这帮人都是网红公司的,刚喝上呢就已经来了不少网红,啧啧这一个个盘正条顺的……”
“谁上回还说网红脸没法看,苹果肌、大欧双、玻尿酸?”
谭骁对自己说过的话幡然不认:“我们正玩真心话大冒险呢,这帮姐们玩得可狠了,你现在抛下你的泰拳教练还来得及。”
“我还是更……”
方迟话音未落就被手机发出的“嘟嘟”声打断——有另一通电话切进来。他看一眼手机屏幕,稍稍一愣。
通话那端的谭骁没听着他的后话,估计以为信号不好,纳闷地“喂?”了两声,方迟却已经指尖一带,切到了新打进来的通话上。
调整呼吸——
“喂?”
“……”
“……”
大概是因为他的声音过于高山仰止、寒意逼人,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才慢吞吞开了腔:“我……”
“……”
“我想要。”
那扭扭捏捏不甘不愿的声音,彻底吓掉了方迟手中的拳套。
此时此刻的连笑,坐在沙发正中央面对着十几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嘴唇咬得发白,脸却通红。
虽然她常自诩公私分明,但现下她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在场有不少她的下属,竟然都不帮她,反而全部憋着笑看好戏,连笑突然很想哪天找个机会公报私仇一下。
游戏输了又不肯玩真心话大冒险可是要罚酒的,而廖一晗不在场的情况下她真不敢轻易喝醉,助理也劝她想想上次喝醉轻`薄陌生人带来的恶果,连笑几番权衡利弊,才选了大冒险。
却不成想出题的人这般刁钻,竟要她当场打给通话记录里最新联系人。
而她今早因为猫的事,为了互存号码,她打了通电话给她那眼高于顶的老校友……
待连笑终于憋着口气把话说完,电话那头果然半点声音都没有。
连笑完全可以想象对方此刻是何种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关键是,她这边还开着免提,他要是当众骂她骚`浪`贱,那……颜面何存。
“……”
“……”
不仅这端的一众吃瓜群众屏着呼吸不喘大气,手机那端同样被按了暂停键似的。连笑一颗悬着的心卡在嗓子眼,脑子一热,手已移向挂机键。任务没有完成,大不了罚酒,连笑已经有了觉悟。
可就在电话被挂断的前一瞬,公放里突然传出分明清清冽冽、却莫名醍醐灌顶的一句:“你在哪……”
电话被连笑挂了。
包厢内全体静止三秒,大家一时之间似乎都忘了连笑任务没有完成、他们此刻应该起哄让她喝酒,全部焦点反而集中在了——
“连总,那男的谁啊?声音蛮好听的嘛。”
连笑只能庆幸自己喝了不少,大概谁也分不清她脸红的真正原因。她作势环顾四周,面对一张又一张嗷嗷待哺的脸,看来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很好奇。她终于拿出老板的威严:“我不玩了,罚几杯够?”
“……”
“……”
助理同情地指了指连笑面前的茶几。顺着助理所示,连笑一眼扫过那一排8杯深水□□,心里默默骂了句——
靠!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方迟才发现通话已经被掐。
方迟愣了足有三秒,才被听筒里谭骁的声音唤回。原来手机已经自动切回了他和谭骁的通话。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方迟音色有些紧绷,他已毫无心思去听谭骁还想说些什么,他此刻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是该回拳台再打一局,还是打个电话回去问那女的到底什么意思。
耍人吗?
现在都流行这么耍了?
可正当他要挂断电话,谭骁却颤巍巍地阻止了他:“我刚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
谭骁的声线竟比他还紧绷数分。
方迟原欲挂断手机的指尖倏忽僵住。
“就上次在厕所骚扰你那女的,刚玩大冒险给人打了个电话……”
“……”
“……”
“地址发我。”
方迟啪地挂了电话,头也不回地朝出口走去。那身影风驰电掣,教练回头时只看见方迟刚解下的那只拳套正孤零零地躺在通往出口的过道上,彻底被人遗忘。
一小时后。
刚登上飞往悉尼航班的廖一晗准备关手机的前一刻,最后关头竟来了通电话。
是连笑的助理打来的。
廖一晗想着速战速决,电话一接通便开了口:“怎么……”
可她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完就已被惊惶地打断:“连总不见了!”
“什么!”
她一声惊叫吓得头等舱的乘客们全都投来注目礼。
“连总喝醉了,我最后看见她的时候,她好像正拽着个男的不放,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
“她是被坏人趁机捡走了?还是被她骚扰的那个人报警把她抓走了?”
小助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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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的六神无主散在每个尾音上,廖一晗话不多说,起身准备去开行李架,正碰上空姐上前提醒:“您好,航班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并关闭手机。”
廖一晗倒是真把手机放下了,开口却是一句:“我要下机。”
空姐估计以为自己听错了,哑然地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廖一晗却已最快速度开了行李架,拿了随身行李自空姐侧身而过,径直朝前舱走去。
此时此刻的连笑正被人一把塞进车后座,妆也花了鞋也没了,整个人狼狈至极却浑然不知,还在那咂吧着花了妆的血盆大口,不知正回味些什么。
车门“砰”地关上,也没震醒她。
车厢内安静不过三秒,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一个身影坐进驾驶座,衬衣领口是被蹭得乱七八糟的口红印。
此人关了车门第一件事就是拨下挡风玻璃上的镜子,果然自己脸上也有口红印,难怪他抱着这女`色`魔一路走向停车场时,偶遇的路人全都拿异样的眼神看他。
透过后视镜看车后座那女人,方迟怎么也无法把她和记忆里那个被男生稍微碰一下就能洗一早上手的那个样子划上等号。
百思不得其解,唯有发动车子远离这是非地。
谭骁在这时候打电话来,方迟是真不想接,可恼人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响,眼瞅着后座那女的睫毛颤着颤着,似要被吵醒,方迟手速飞快按下接听键:“说。”
“过来了吗?”
“路上。”
“你大概要白跑一趟了,今晚的局散了。”
方迟十分违心地挤出俩字:“可惜。”
谭骁那张嘴却真真峰回路转,“不过不要紧,我约了几个局上认识的新朋友,一会儿吃火锅去。”末了不忘声低声补充,“女的。”
“哦,那祝你今晚别累坏了身体。”
他这从头至尾波澜不惊的语气引得谭骁很是诧异:“你不一起?”
方迟没作声,只透过后视镜瞄一眼后座。
光这一个已经够我忙的了……
在谭骁无比惋惜的啧叹声中,方迟挂了电话专心开车——
还真专心不了,这女的是喷了多少香水?
香氛混着酒精,那味道说**不消魂,说刺鼻不刺鼻,他不得不降下车窗透气。
第一缕夜风裹挟着车速吹进后座的瞬间,后座这女的竟被唤醒了似的,眼睛都没睁开,人已腾地坐起,后视镜里突然出现这么个腰杆挺得笔直的身影,方迟吓得猛一踩刹车,正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
惯性令他刚弹靠回椅背上,原本还在后座挺尸的那人已经扑了过来。
此女双臂自两边包抄,瞬间剪住方迟的脖子,剪得他没法动弹。
一个月内连续两次被同一个女人骚扰,这滋味……
方迟刚皱起的眉心却因目光所及处那一片冽白的皮肤而微微一定。
耳边怎么会突然回响起谭骁的声音……城里的女人,就是白……
方迟面色依旧,喉结却隐隐滚动一番。
眼看她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方迟突然地就有些恼,猎物都已经按兵不动,猎人怎么还这么磨叽,三秒都不够她把他吃了?
对这慢条斯理的凑近终于忍无可忍,方迟一把扯开剪在他脖颈上的那双胳膊,捧起这女人的脸,倾身而起要反客为主。
此般四目相对,才发现这女人嘴里一直嗫嚅着的什么。
方迟听清了,俯身的动作也被逼停。
“周……”她在说。
方迟一愣之后转瞬皱眉,世界上姓周的何其多,没两千万也有一千万,方迟却瞬间就想到了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闭嘴。”方迟几乎是本`能地低声喝止。
却未能阻止。
“……子杉。”
妈的。
方迟顿时烦得不行,一把将她推回后座。
后座这醉鬼却还在自顾自喊话:“不就因为她能跟你睡吗……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车子已猛地一记急转,右拐疾驰而去,车厢内一阵人仰马翻,连笑被带着滚落在地,准确来说是半卡在了座位的间隙里,再也动弹不得。
沉着脸的司机回头瞄一眼座位间隙里卡着的这人——脸怼在前座的椅背上,咧着五官很是可笑。
嗯,解气。
之前把这女人从ktv带走时,方迟还小心翼翼抱着她甚至替她拿鞋,现下他的车刚在自家车库停稳,他再把她弄下车时可就没那么客气,直接打包抗走。
一路把人抗到公寓门口,才把她放下,不客气地捻起她的食指,把指纹锁解了,再一路扛着她进屋。
长老听见动静,踩着猫步过来瞧热闹,见自家主人被对方扛沙包似的扛来丢去,半点护主精神都没有,甚至连笑被扔进沙发的下一秒,它就跳上沙发踩在连笑背上,垫高了自己,以更好地仰视站在沙发旁的方迟。
“长老?”方迟依稀记得它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他前几天发现哈哈哈的异样,带它去看病竟查出有孕,自家闺女被欺负,他整夜没睡,调出一个月内的监控,誓要查出是哪个混账干的好事。果然发现在一月黑风高夜,有只布偶猫翻进他家院墙。
布偶猫的主人也入了镜,这位女主人惊慌失措的面孔在监控镜头下一闪而过,方迟本没注意,却在镜头一闪而过之后如遭雷殛,倒回去看了一遍。
又一遍。
那晚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和今晚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好看?方迟在沙发边站着,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品出哪里好看来,可就是移不开视线。
不知是长老踩在她背上她嫌重,还是本身睡相就不好,眼看她一翻身就要往沙发底下钻,方迟赶紧伸手,还是晚了,她已闷头摔进沙发旁的地毯,看着都疼。
看来这宽窄不过一人的沙发远不够她折腾,方迟扭头问被吓得蹦到沙发背上的长老:“卧室在哪儿?”
长老倒是聪明,蹦下沙发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方迟抱起地上这醉鬼,跟上。
跟到一半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这只小畜生——它直接把他带到了它的猫砂旁。
方迟无奈:“真怕你会拉低我外孙的智商。”
待方迟终于把她成功放在卧室床上,手都酸了。
这女人就算瘦,好歹也有一米七的个子,她沉沉地往床垫里一陷,方迟矮身坐在床边,歇口气。
就这么歇口气的功夫,扭头再看,原本还在床中央躺着的她不知何时已经蹭到了床边。
看来一米八的床也不够她折腾。
眼看她又要摔到床下,方迟倾身过去强按住她的肩不让她再乱动。
大概下手有些重,她吃痛地一皱眉——
方迟赶紧松手。
她的眉头却不见舒展,反而越锁越深,甚至开始反胃起来。
眼看这女人反胃的样子越来越明显,方迟终于意识到她不是睡相差而是早就想吐,他赶紧弹开。
弹开的前一瞬,被吐了一身。
“呕!”
“……”
“呕——”
一路尾随的长老听着自家主人呕心沥血的干呕声,难为情地捂住了眼。
方迟在洗手间里足足待了一刻钟才勉强把自己清干净,长老从门缝里挤进半个脑袋来,跟个小间谍似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洗手间里的这位男性人类把脏衬衫往垃圾桶里一扔,就这么光着上半身站在洗手台前。他的目光从镜中的自己慢慢下移至整个洗手台面,检视了一圈之后,再一随手打开洗手台边的壁柜,终于,面色回暖。
很好,没有任何男性`用品的踪影。
男性人类笑起来的样子如大雪初霁,长老斗着胆又跟近了几步,往他脚边一坐,仰头看,只见这位男性人类只穿着一条西裤,低头瞧它:“看来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公的。”
长老歪了歪头,显然没听懂。
但见这男性人类信步走出洗手间的背影,就犹如猫得意地翘着尾巴一般,似乎又懂了些什么,赶紧悄摸跟上。
刚跟到一半,长老蓦地定住。
只见这男性人类刚走出门,就被门后不知躲藏多时的一记闷棍猛地一击,顿时僵立。
方迟就这么狠狠挨了一闷棍。那狠劲儿,吓得长老毛都炸了。
都没来得及回头看,已两眼一抹黑。
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个陌生而焦急的女声在似近似远处喊:“连总?连总?”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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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笑醒来已是隔日中午。
那一排8杯深水□□果真厉害,她头痛欲裂地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时不忘感叹到。
又缓了好半天才一步三停地进了洗手间。
要知道一晚上带妆睡有多毁皮肤,她脑袋都还是懵的却已经条件反射地去扯卸妆巾,冰凉的卸妆巾往眼上一敷,才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不知长老是何时进来的,连笑正闭着眼仰着脖子站在洗手台前,就听长老“喵”地一声唤她注意。
“干嘛?”
“喵……”
“知道啦知道啦,一会儿就给你放猫粮。”连笑自以为是地领会着。
“喵!”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起晚了,下次一定不饿着你行了吧。”
“喵!!!”长老的叫声一次比一次急。
“你还想怎样啦?大不了今天再给你加个猫罐头。”
长老终于不叫了。
看来还是猫罐头魅力大。
连笑刚松口气却听“哐当”一声,似乎是垃圾桶被掀倒了,她摘了卸妆巾低头一瞧,长老真的把垃圾桶弄翻了,还半点儿不知错,接连蹦上洗手台,有恃无恐地看着她。
连笑不得不拿出铲屎官的气势,一边蹲下去收拾垃圾桶一边低斥:“干嘛?想造反?以后别想我再给你买猫罐……”
最后一个字被连笑乍然而起的错愕给吞了——
她在这堆垃圾里发现了件衬衫。
男式衬衫。
连笑端详衬衫半晌,抬眸望向长老。长老慢条斯理地“喵”了一声。
所以这才是它大中午造反的真正原因?
可光一件衬衫能说明什么?
连笑从款式到品牌研究了个遍,说来惭愧,她做淘宝这么多年,山过的品牌没有两百也有一百,竟不认识这牌子。长老见自家主人的思绪完全跑偏、竟和这牌子较上了劲,急得直薅眼睛,连笑却无暇顾及,满屋子找了半天手机,终于在落在玄关的手包里找着手机,搜索该品牌。
原来是个英国定制西装品牌,内网能搜到的相关很少,若不是微信突然响了,职业病突然犯了的连笑连vpn都已经连上,准备上外网把这品牌查个究竟。
微信是廖一晗发来的:“醒了赶紧联系我。”
廖一晗语气里透着一股气急败坏,莫不是澳洲的行程出了什么岔子?连笑正要回过去,廖一晗的下一条微信接踵而来:“我带你去派出所做笔录,一定不让那混蛋逍遥法外。气死我了,他的律师竟然还想保释他。”
“……”
“……”
半小时后。
当连笑狂奔进派出所的大门,没一会儿就看见廖一晗的身影。
廖一晗身旁还站着个男人,二人正对峙着些什么,脸色都不太好。
至于这男人,连笑偷摸打量半晌——
陌生脸孔,一身休闲装、脚上还踩着双拖鞋,看样子也不像律师。
他和廖一晗似乎也没对峙出个什么结果,从始至终廖一晗一口咬定:“保释?想都别想。”
陌生男人之前还嬉皮笑脸讨饶,眼看协商无望,语气也硬了起来:“廖小`姐,我已经说了很多遍,我朋友公司今天有要紧事,必须赶过去,先让我们保释,行不行?”
廖一晗不为所动。
“如果他真对你姐们做了什么,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把我朋友抓回来不就行了?再说,我可以以人格保证,我朋友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多少女的上杆子求他摸两把,他都没兴趣。你姐们是美过林志玲还是性感过舒淇?非一口咬定我朋友趁人之危?”
美过林志玲?
性感过舒淇?
原本疾步走向二人的连笑瞬间脚下一停。
低头瞧瞧自己,她现在还是别过去了,免得人家愿景幻灭。
这男的却屎盆子越扣越高:“我现在甚至有点怀疑你们仙人跳。半个月前,不就是你姐们在厕所骚扰我朋友么?怎么半个月后,变成我朋友骚扰你姐们、还骚扰进她家了?该不会是为了讹钱吧?那样的话吃相可就有点难看了。”
此人挑眉斜睨廖一晗,高高在上的姿态越发明显。连笑顿时心尖一坠,果然再看廖一晗,迅速耳根涨红,分明已被激怒。连笑怎会不了解,廖一晗从小被亲戚接济着上了大学,再靠助学金和奖学金磕磕绊绊念到大二,直到开了淘宝店才逐渐宽裕。吃相难看……那些年那些亲戚没少把这四个字挂在嘴边。
“你再说一遍。”廖一晗的声音已无半点起伏。
“说什么?”这样互相伤害真的好?当事人自然是拎不清的,“讹钱?还是吃相难看?”
此话一出无疑火上浇油,这男的恐怕还不知道廖一晗气急了可是会动手的,为免事态更严重,连笑正要张口叫住廖一晗,却被人抢了先。只见一个身影拎着袋星巴克从另一个入口跑向廖一晗:“廖总!”
是廖一晗的助理。
小助理来得还挺及时,这么一打岔,廖一晗和这陌生男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小助理。小助理估计还不清楚廖一晗和这男的是敌是友,见二人目光齐齐投向自己,还挺不好意思地:“对不起廖总,咖啡我只买了一杯……”
廖一晗接过咖啡,“没事,”这话是对小助理说的,“我请你喝。”
这话是……
对她对面这男人说的。
所有人还没弄明白个中含义,廖一晗已启了咖啡盖,一整杯冰美式对着这男人当头浇下。
连杯底的冰块都倒了个干干净净。
派出所里就这样又多了一桩需要调解的案子——
一刻钟后,连笑和廖一晗坐在调解桌的左侧,右侧则坐着方迟和谭骁,前者脑袋上包着纱布,后者脸上还有没擦掉的咖啡渍。
片警最后问一遍连笑:“你真的确定他昨晚没有对你做任何事?”
连笑点头:“确定。”
廖一晗坐在一旁,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连笑只得凑到廖一晗耳边低声喃喃:“我跟他是高中校友。如果我没记错,他好像是弯的。”
廖一晗瞪大双眼一副“你确定?”的样子,连笑郑重点头。如果时间允许,连笑很乐意当场分享一下当年的那段校园轶事,可惜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地。
片警让连笑签字确认,第一桩案子就算结了。
连笑飞速签下大名,赶忙拉廖一晗起身:“不好意思哦方迟,你公司不是还有要紧事么?你赶紧去吧,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不急。”方迟开口就把准备溜之大吉的连笑定住了。
连笑和片警面面相觑,谁都没明白方迟意欲何为。
方迟端坐在另一侧,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还没去验伤。”
“验……伤?”
“不验伤,怎么告你们故意伤害?”
这是打算……秋后算账?
显然这还没完,“还有他,”方迟下巴点一点一旁的谭骁,“他被咖啡泼了,也需要验伤。”
这俩男的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方迟一起头,眼看谭骁就要做出一副浑身难受的模样,被廖一晗当场拆穿:“冰咖啡又不是烫的,这也需要验伤?!”
方迟面不改色心不跳,当下改口道:“别看我朋友没有外伤,但他内心一向很脆弱,他受到了严重的精神以及人格侮辱,需要心理医生出具报告,我们会据此索赔。”
谭骁相当配合,立即双手蒙脸伏在桌面上,双肩微颤,真的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似的。
连笑默默看这俩演员一唱一和——
这才是教科书级别的仙人跳。
是夜,躺在床上无半点睡意的连笑思来想去,一个猛子从床头坐起。睡在一旁的长老眼睛只一抬,又昏昏睡去。
连笑拖鞋都来不及趿上,一路从卧室小跑至厨房,拉开冰箱门抱出一堆自制猫罐头。很快打包好,又折回卧室抱起昏睡的长老,不顾长老那抗议的爪子,把它塞进猫包。
一手猫罐头,一手猫包,连笑就这么出了家门。
五分钟后,方迟家的门铃清脆一响。
此时的方迟随意地穿着一套精心搭配好的居家服,正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已是晚上十一点,狗腿子也该上门求和了——正这么想着,门铃响起。
方迟放下遥控起身去应门,开门前在穿衣镜里上上下下打量一下自己,周身无半点不妥,只是嘴角不该这样噙着笑意的,他抿一抿嘴角敛去笑意,拉开家门。
却是一愣。
“方总。”
门外的齐楚素着张脸未施粉黛,穿着很随意,表情却很谨慎。
“你怎么来了?”
“我去定点喂猫,碰到谭骁哥了,他说你受伤了才让他替你去喂流浪猫,我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方迟头上纱布惨淡,表情却平淡,“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齐楚大概是没听懂他的拒客之意,还是那副担忧的表情:“……我给你带了粥,我帮你热上就走,不会耽误你谈正事。”
方迟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让她进门。
此时此刻,连笑刚气喘吁吁地停在拐角,低头训斥猫包中的长老:“你是不是又胖了?”
一边训斥一边拐过拐角,那一刻连笑才看清不远处站着的这对男女。
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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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被人捷足先登?连笑一时傻了眼。
眼看那女生就要走进方迟家门,连笑赶紧快步赶过去。万一她今天登门赔罪不成,廖一晗大概真的会吃官司,所以不管那女生是何方神圣,她这电灯泡都当定了。
可就当她的脚步声成功引得那女生扭头看来时,连笑却慌忙把手中的塑料袋一抬,将将挡住自己的脸。
只因那女生扭头看向她时的那千钧一发之际,连笑看见了那女生手腕处纹的一圈纹身。
这还得追溯到小半年前,晗一打算签个姑娘进来。那姑娘叫齐楚,从小在国外长大,在instagram上已小有名气,长得特别清秀却是个怪怪美少女,一头原谅色短发,看着就很古灵精怪。连笑非常看好她,毕竟现在网红要红,就必须得艹人设。晗一旗下网红几乎涵盖了所有热门人设,从女神到仙女,从高冷到糙汉,从攻到受,似乎就差了这么个齐楚。
事实证明连笑眼光不错,齐楚确实吸粉。连笑对她也算特别优待,还没签约就已经动用资源帮她打到了实打实的30万粉丝,终于等到她的人气可以变现的一天,小姑娘却突然撂挑子不干,火速签约了最近新起的某直播平台,气得连笑都想买黑粉黑她。
当然连笑最终没忍心这么干,这半年来她挖空心思,想要找到齐楚的替代品,可那些姑娘比之齐楚,似乎都差了口气。
连笑偷摸着观摩过几次齐楚的直播——打游戏,全程脸都不露,手腕上的纹身倒是出镜过不少次。有粉丝刷豪礼求她露半张脸,她直接回怼:遍地都是靠脸吃饭的网红,她就不乐意那么肤浅,怎么地?
那时那刻,连笑觉得这小姑娘把整个晗一甚至整个网红行业都讽刺了个遍,顿时恶向胆边生……
要怪也只能怪这直播平台本身槽点满满,也难怪她一投诉一个准:有主播在直播中抽烟,教坏未成年人,投诉;有主播在直播中讲**,教坏未成年人,投诉;有主播在直播中毫无底线炫富,教坏未成年人,投诉……
最高的一次记录,连笑一个月内连续发了20封投诉信给相关监管部门,该直播平台被迫整改数次,连笑顿觉大仇得报。
至于今时今日这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方迟家门外……
连笑身怕被齐楚认出,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中塑料袋挡脸,一边刻意粗着嗓子问:“这里是1102吗?外卖。”
幸而此时此刻的方迟站在门内,以他的视野应该看不见她,齐楚也并未发觉任何异常,真当她是送外卖的:“这里是1101,1102在隔壁。”
连笑当即转身疾走,忍不住夸自己一句:机智。
连笑就这么白跑一趟折回家。且让她来理一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方迟和谭骁是什么关系,和齐楚又是什么关系?如果他和前者是恋人,那他和后者就是……闺蜜了?
可方迟这么个本地土著和齐楚这么个abc又是怎么成闺蜜的?两人之间还差了足足7岁。
思来想去也没理清个头绪,直到长老疯狂抓挠的声音传来,连笑才意识到她忘了把长老从猫包中放出来。果然她一拉开猫包拉链,长老就一记急窜而出。
“不好意思啊,今天没让你见到你媳妇。”她点一点长老的鼻子,被长老一爪拍开。
“真生我气了?”连笑随手开了个之前带出门的猫罐头。长老一看猫罐头,乖了,凑过来拱连笑的手,要她喂。
连笑刚挖了一勺往长老嘴边送,手机就响了。
她一看是方迟的来电,就把喂猫的勺子放下了,急得长老在她脚边直打转。
连笑却顾不上管它了,此时距离她从方迟家门外离开才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时候给她来电话……连笑总觉有匪。
“喂?”她装出一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声线,懒洋洋的。
他的声音却十分清冽:“我的外卖怎么还没到?”
连笑心尖一悸,再张口时早就忘了要装没睡醒的声音:“什么?!”
“你不是说你是送外卖的么?”
一刻钟后,方迟家门铃再一次响起。
他起身应门,这回没错了,门外站着的正是连笑——依旧左手猫罐头,右手长老。
连笑一路过来时想的无数开场白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他全身最醒目之处无外乎是头上的纱布,看着真的挺虚弱,连笑决定不浪费时间,赶紧把话题兜到她今晚的真正来意上:“你好点没?”
这就是谈判的技巧,先假装关心一下,以方迟这种还停留在90年代的耍酷方式,肯定会强撑着说没事。
他摘下鼻梁上那副金属框眼镜,连笑等着他说没事,他却开口就是一句:“头晕。”
怎么不按剧本来?这个问题刚从连笑脑海中划过,眼前这位一米八几大高个真就头晕站不稳,身体一倾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倒,连笑可不想被他牵连摔倒,没什么良心地往门边一躲。
哪成想她这么一躲不仅没躲开,他在即将摔倒的那刻一把扶住了门,虽然稳住了身体,却径直栽进了刚躲到门边的连笑怀中。
他的呼吸平缓而温热,正呵在连笑颈侧。
连笑的目光不知往哪看了。四处一打量,竟见哈哈哈不知何时已凑到了长老的猫包旁,正皱着鼻子、隔着网兜闻味道。
她……咳……也闻到了他的气味。用的是马鞭草味的沐浴乳?味道和气质还挺搭,清冽。基佬的好品味她一向是赞许的。
连笑回了神:“需不需要去医院?”
他顿了顿,这才直起身子,与她稍稍拉开些距离。可他大概真的还没缓过这劲儿,没什么力气似的微低着头,鼻息依旧蕴在她耳边:“不用。我还没吃晚饭,估计是饿得犯晕。”
“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
他抬眸看她。
连笑花了点时间才成功挣脱出他眼中的那片深潭,继而心里泛起嘀咕:出于礼貌,他应该会拒绝吧……
“好。”
他浅浅丢下一字。
说完竟径直转身往屋内走去,那平稳的脚步,哪有半点头晕目眩的样子?
敢情她是送上门来做苦力的?
连笑撸起袖子走进厨房时,才有点后知后觉自己着了什么道。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拉开冰箱门找食材了。
冰箱里的东西倒是挺多,应有尽有,连笑随便拿出一把蔬菜看看上头的日期——竟然是今天下午买的。
今天下午?他受伤躺在家里的时候,还有人帮他买了一冰箱的菜?
连笑忍不住走到光可鉴人的灶台前,拿起同样光可鉴人的炒菜勺。炒菜勺干净得当镜子用都没问题,连笑果断找好角度、通过炒菜勺去窥伺此时客厅的情况。
方迟正坐在沙发上,搁着一双长腿看电视。
哪像半点有病的样子?
甚至他的手机一响,他还能立马伸手去接,怎么看都是无比精神的样子——
这通电话是谭骁打来的。
“在家么?”谭骁问他。
“干嘛?”
“当然是探病啦。”
“不用。”
“我这可是好心,”他冷淡的语气或许刺伤了谭骁,谭骁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委屈,“我在你最喜欢的海鲜粥铺打包了一堆吃的,你确定不要?”
“我这是学你。”
“啥?”
“学你见色忘友。”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把一切疑问都留给了谭骁自己去消化。
而此时此刻电话那头的谭骁,正坐在一路疾驰向好友家的车中,一头雾水。
他学他见色忘友?
什么意思?
“你家有女人?!!!”
可惜方迟已经把电话挂了,只有听筒里里随即传来的盲音,对他的惊呼表示不置可否。
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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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笑的厨艺确实不错,但仅限于做猫罐头的时候,如今被赶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