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季原小朋友今年六岁, 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照顾他的保姆一直夸他是世上第一帅的宝宝, 还有隔壁的小朋友也说他长得好看。季宝宝想：所有人都认为我很帅，那我一定很帅！

    季宝宝照镜子, 被自己的容貌惊到了，想：我果然很好看。

    于是，季宝宝理所当然地自恋起来，只和好看的小朋友玩，不和丑丑的宝宝们一路。

    某日，妈妈带季宝宝去参加一个聚会, 里面都是些女的，见到季宝宝都惊呼：“好可爱啊！”

    季宝宝的鼻子翘得老高, 心中很是得意。

    会所里有好几个小孩, 个个都打扮得很是精致, 季宝宝抱着小胳膊站在一边, 等着其他小朋友来搭话——他才不会主动搭话呢，哼！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站的位置不对, 短腿短胳膊的, 被高高的椅背拦住了身形，导致二十分钟没有人看到季宝宝。

    妈妈忙着和其他女人说话，没注意到他, 季宝宝孤独地站在椅子后面, 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季宝宝有点不开心, 季宝宝有了小情绪。

    他刚准备走出椅子后面, 打算勉为其难地主动向人打招呼，忽然一只有着长长兔子耳朵，屁股上带着朵小尾巴的生物走了过来。

    那生物通体粉蓝，个子矮矮，胖乎乎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两只耳朵随之摇啊摇的，瞬间吸引了季宝宝的注意力。

    季宝宝眼睛一亮，蹭蹭蹭地走过去，一把揪住了那生物的长耳朵。

    那生物转过头，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季宝宝。

    好、好可爱！

    那是一个穿着兔子连体衣的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粉蓝粉蓝，脸蛋红润，眼睛圆溜溜的。

    小男孩看了一眼季宝宝，转过头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季宝宝一看他走了，帮忙扯住他的耳朵，将他的耳朵连帽子扯落下来。

    小男孩又转回头，随即哇地一声大哭，声音感天动地，瞬间把会场里原本讨论得很热烈的女人全吸引了过来。

    季宝宝手足无措。

    “哎呀，怎么哭了呢！柏杨乖，柏杨不哭啊！”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慌忙冲过来抱住小男孩，不断拍打他小小的背部。

    季宝宝的妈妈也走过来，沉着脸教训季宝宝，“为什么欺负弟弟？”

    季宝宝还来不及辩解，旁边又有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男孩冲过来，叉着腰对季宝宝道：“不准你欺负我弟弟！”

    “我没有！”季宝宝很委屈，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他想我是世上最帅的宝宝，我不能哭，于是就生生忍住了眼泪。

    “我看到你扯我弟弟的帽子！”小男孩依旧很凶地说。

    季宝宝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才懒得欺负你弟弟！我也要生一个可爱的弟弟，以后我只欺负他！”

    众人喷笑。

    季宝宝把这个梦想放在了心里，回去之后就天天嚷着让妈妈生个弟弟，惹得爸爸妈妈大笑，随后妈妈就在季宝宝的期盼下怀孕了。

    季宝宝想，以后我也有一个穿着粉蓝衣服的可爱弟弟了。

    在他的期盼下，妈妈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妹妹。

    季宝宝梦想破灭，嚎啕大哭，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自那次聚会之后，季宝宝再也没有见过像那个粉蓝小男孩般可爱的弟弟，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孩。

    听说他们其实在同一个城市，只是城市太大了，大人们偶尔聚会，孩子们却再也没有见过。

    过了几年，季宝宝成了季原，上了小学初中，成了他们学校的校草，马上要升高中。家里在讨论到底送他去国外，还是继续留在国内，最后妈妈舍不得，把他留在了国内。

    于是季原上了他们城市里最好的高中，高中里帅哥美女如云，学习成绩好的比比皆是，季原依旧是最亮眼的那个。

    才入学一个月，就当选为两大校草之一。

    另外一个校草是二班的，叫柏琮。

    大概有惺惺相惜的意思，不知怎的，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时间久了，季原知道柏琮家里有个弟弟叫柏杨，还在上初中，某日柏琮邀请季原去他家玩，季原见到了他的弟弟。

    有点儿婴儿肥的脸蛋，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

    好、好可爱！

    他早就忘记了曾经见过柏家兄弟，然而看到柏杨，依旧觉得可爱，可爱到想去摸一摸，玩一玩。

    他对柏杨说：“我是你哥的朋友，从今以后我也是你哥！”

    柏杨瞪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觉得这人自大又狂妄——你算哪根葱，凭啥当我哥呀？

    柏杨有点怂，没敢当面反驳，季原便默认他同意了。

    柏杨成绩不是很好，柏琮在季原面前提过几次，担忧他考不上他们所在的高中。

    季原一听，主动提出帮柏杨补课，然而那时柏杨的爹妈同样担忧，给柏杨请了n个家教，把柏杨弄得苦不堪言。季原不知情，抽空跟着柏琮去他家，看到柏杨在玩，立即抓着他补课。

    柏杨生生被他弄哭过一次。

    柏杨爹妈很喜欢季原，经常把季原当成“别人家的孩子”教训柏杨，让他向季原学习。而季原又经常以哥哥自居，管着柏杨。

    对此，柏杨怀恨在心。

    少年时的心里阴影在成年后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却难以忘怀。

    柏杨考上了哥哥所在的高中。

    柏琮和季原都很高兴，只有柏杨闷闷不乐，以后要被两个大魔王管这管那，他能开心吗？

    柏杨性子怂，偶然惹到小混混被讹钱，柏杨乖乖给了，从此被小混混认为是肥羊黏上，一直不敢告诉家里人。直到某次季原偶然撞到，气炸了，直接将混混揍得屁滚尿流。

    柏杨瞬间觉得他很伟大，与他亲近了不少。

    然而这点好感在有女孩子向他告白之后很快消失殆尽。

    青春期的少年学习偶像，走忧郁王子路线，柏杨也跟风捡起许久不用的画板，跑到学校花园里装逼，果然引来女孩子们爱慕的目光。

    终于有女孩子主动告白了，情书还没到手，先被传到身为学生会主席的两个哥哥手里，直接被当早恋典型通报批评。

    学生会那阵子抓情侣抓得天怒人怨，让老师们十分满意。

    季原直接放话，不准任何人和柏杨谈恋爱影响他本来就不好的学习。

    此举让柏杨爹妈十分高兴。

    只有柏杨悲愤欲绝。

    呵呵，我学习不好，所以什么都不能干！

    在两个惊才绝艳的哥哥的衬托下，柏杨什么都拿不出手。

    不能谈恋爱，柏杨只能一个人悲伤地背着画板画画，渐渐地居然有了几分兴趣。某日他完成了一副自认为很好的画作，兴冲冲地拿给哥哥看。

    哥哥夸他画得好，季原看了一眼说：“你真喜欢画画？”

    柏杨点点头，他认为自己画得很好，找到了很久也没有的成就感。

    季原兴冲冲地回家，熬了五天的夜，花了无数心血，终于绘制了一副满意的作品。

    他想：小白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第二天，柏杨突然接到季原一副画，说是亲手画来送给他的礼物。

    柏杨展开那幅画，瞬间大受打击，连自己画画带来的成就感都没了。

    他什么意思啊？想讽刺我画得不好？

    晚上，柏杨含着泪把画本撕了，把画板关进储藏室，再也没有动过。

    他不敢撕季原的画，只能憋屈地挂在屋里。

    季原到他房间巡视，看到画被挂着，十分高兴。

    柏杨想：以后我考大学要离季原远远的，实在甩不开就去国外。

    然而，他没去国外，季原毕业被家里强行赶去了国外，连同他亲哥柏琮也被打包送去了美帝。

    谢天谢地！

    柏杨得到了久违的自由。

    高中毕业，柏杨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国内大学。

    家里人比较宠他，也想留他在身边，便没有逼他出国。

    十八岁生日那天，作为成年礼，家里特地为他举办了生日宴会。哥哥和季原从美帝飞回来为他过生日。

    柏杨穿着白西装，身姿挺拔，准备在宴会上表演弹钢琴。这是他准备了许久的节目，想向大家展示一下才艺，也告诉大家他不是个草包。

    季原匆匆赶回来，看到了思念许久的人，意识到他成年了，心情十分激动。

    他很想他，想见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想念他怯怯的样子，也想念他暗地里翻白眼的可爱模样……

    长久压抑的心情让他头脑发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在他的成年礼上做点什么，成为两人共同的回忆。

    于是，柏杨弹琴弹到一半便发现季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忽然激动地走上前来，要和他一起合奏。

    对着季原，柏杨习惯了顺从，让出一半位置，两人合奏。

    毕竟之前没有排练过，柏杨调子乱了，跟不上季原，全程被季原牵着鼻子走。

    虽然演奏顺利完成，但是柏杨心里悲伤难抑，恨死了擅作主张的季原。

    生日后柏杨再也没见他，季原从激动中回过神，忽然觉察到了自己对柏杨异样的感情。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喜欢柏杨。

    这个答案让他有点乱，因为他知道以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家里人不会同意他找个男孩。以柏杨的家族地位，也不可能答应自己泡他。若是柏琮知道了，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

    再有，柏杨似乎并不喜欢男孩。

    所以，季原没继续纠缠，生日过后便直接去了国外，想着时间会冲淡一切。

    一晃又过去了几年，大家渐渐长大了，季原又回到国内。

    想要做柏杨女朋友的人变得更多，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或者想要攀金枝的，都朝柏杨围过来，季原为此操碎了心。

    他觉得柏杨完全不会辨别人的好歹，只要是个母的都会温柔以待，弄得季原十分紧张，害怕他一不小心就被骗了。

    每当遇到这样的女人，季原就会冒出来棒打鸳鸯。

    柏杨气得半死。

    快二十五岁，连女生的小手都没拉过几回，他的标准一降再降，觉得只要是个女的都行，然而即便如此，季原还是要破坏，美其名曰“考验”。

    呵呵，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他和那些女的才接触不久，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突然冒出一个英俊多金、才华横溢的大帅哥疯狂追求，只要智商正常的女人都会知道该选谁吧！

    考验你x逼！

    柏杨气得在屋里扎小人，诅咒季原一辈子找不到老婆，打一辈子光棍！

    他愤怒不已，季原也很发愁。他左挑右挑，想给柏杨挑一个能照顾他关怀他的女朋友，可惜挑来挑去都不如意，还不如自己上。

    可是自己不能上啊……

    愁死了……

    九月份的一天，柏琮突然出车祸变成植物人，柏杨被老爹逼着进入性格塑造计划，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季原已经接手家族事务两年，风头正盛，是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听说柏琮出事，季原立即派人调查事故，他和柏琮合作多年，不相信他会这么容易出意外。

    一调查果然查出些门道来，顺着司机的线索一路追查，查到了柏杨的堂叔头上。

    而此时，柏杨已经被逼着进入了性格塑造计划。季原带人拦截，遭到系统反击，柏杨的身体显出严重的应激反应。

    季原差点吓破胆，再也不敢乱动系统，只能让专业的技术团队用各种方式温和地解析。

    这一解析就过了漫长的五年。

    季原已经变成了大龄剩男。

    柏杨老爹到最后都不相信自己的亲兄弟会干出那些事，柏家动荡，事业受损。若不是有季原在背后支持，柏家早就垮了。

    幸好柏琮一年后苏醒，接受家族事务，让这场惨烈的家族内斗画上了句点，堂叔也被送进了监狱。

    只有柏杨依旧昏迷着，没有醒来。

    五年时间，所有人都放弃了，做好了他再也无法醒来的准备，只有季原坚信他一定会醒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五年后的一天，季原的团队总算有了突破，他们找到了一处系统漏洞，制定了一个计划。他们决定向主系统里发送一个数据包，让里面的人从内部中终止主系统的运行。

    唯一的要求是，必须要有人以试炼者的身份将数据包带进去。

    季原瞒着所有人接下了这个任务，他设定的脱离条件是：柏杨能够脱离这个世界。

    走的那天，他坐在当初柏杨坐过的试验舱里，对柏杨留言：“小白，是我，我是季原，我来救你了……”

    数据的洪流掠过，斗转星移……

    柏杨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里，他好像看到了季原的记忆。

    周迎杀了他，柏杨完成任务脱离世界，随后就陷入黑暗，但是并没有失去神智。

    他似乎进入到一个奇妙的空间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记忆画面。看到季原带着数据包进入世界，看着他飞身而下，被数据卷着落入了一片漩涡当中，看到他醒来时走到镜子旁，发现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

    乌黑的头发，白皙的面孔，身穿黑色的大袍……

    柏杨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听到镜子前的那人疑惑问道：“我是谁？”

    过了片刻。

    “我是……永夜魔君季子轩？”

    那人说。

    柏杨的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那些记忆交错着，渐渐的化成无数块晶亮的碎片，随风消散。

    柏杨的身体忽然往下沉，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沉到深不可见的地方。

    他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呆了片刻，忽然间，眼前出现一道光，他惊喜得顺着那道光拼命往上游……

    随后，他猛然睁开眼睛。

    “醒了！天啊！柏杨醒了！”有人惊喜地大叫，“他醒了！”

    “快去通知柏总！”

    “季总那边呢？”

    “也有反应了！季总也醒了！”

    “老天爷！计划总算成功了！”

    “这下子有奖金可拿了！”

    惊喜的声音环绕在耳边，柏杨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一群穿白大褂的在床边又唱又跳。

    “我……”他张了张口，却难以发出声音。

    五年的植物人生涯，导致他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退化。

    白大褂迅速靠过来，“柏杨，别着急，慢慢说。”

    柏杨艰难地道：“ 他……回来了吗？”

    白大褂们面面相觑，“他是谁？”

    柏杨微微地吸了一口气，说：“永夜魔君……季子轩……季原……”

    仅仅几句话就让他开始冒汗。

    “季总已经回来了！他马上过来！”白大褂安慰。

    “柏杨！”屋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眼含热泪，正是多年不见的哥哥柏琮。

    “你总算醒了！”柏琮扑到床上，握住他的手。

    毕竟过了很久，柏琮的变化有些大，柏杨有点恍惚。

    好一会儿他才叫了一声，“……哥？”

    “哎！”柏琮眼圈儿红了，哽咽道，“我以为你……我以为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柏杨努力微笑，“不会的。”

    柏琮抹了抹眼泪，笑着道：“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

    柏杨翻了个白眼，“是吗？”

    你明明已经放弃了。

    柏琮有点心虚。

    “柏杨！”

    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柏杨侧过头，看到人群后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病号服的男人。

    他比记忆中高了许多，壮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只有一双眼眸子如记忆中般闪闪发亮，骄傲自信，如夏日晴空里的星辰，璀璨又深邃。

    他越过众人，慢慢来到床前，单膝跪在床边，将下巴搁在床沿上，很认真地打量着柏杨。

    片刻后才道：“你终于回来了。”

    柏杨鼻子微酸，笑着道：“嗯。”

    我们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