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现代都市 > 猴年马月盗格日 > 第十三章 (1)

第十三章 (1)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走廊上空无一人,女浴室的门半开着,飞奔而至的郑能谅望着门上的标识犹豫不定。

    “哎,哎哟!”是戴珐珧的声音,“有人吗?谁在啊?”

    “是我,”郑能谅老实回答,“刚在隔壁听到点动静,你没事吧?”

    戴珐珧静了三秒,沮丧道:“我脚被卡住了。”

    郑能谅怔了怔:“呃,别慌,我这就去找人帮……”

    戴珐珧马上打断他:“找谁啊,这儿今天没人上班,只有我们几个和那帮修理工,你那猛男舍友我又不熟,我可不想让人看笑话。”

    “还有小蓓啊!”

    “她买饮料去了,最近的超市离这儿两条街,等她回来我脚都断了!”

    “啊?那,那怎么办?”

    “这还怎么办,你进来帮我一把就好了啊。”

    “可,这是女浴室啊,我一个男的……”

    “又没别的女的!”

    “可你也是……你衣服穿的吗?”

    “废话!你洗澡穿衣服的?”

    “那这样,你把衣服穿好,我再进来帮你。”

    “你逗我吗?脚卡着怎么穿?”

    “用手穿呀,裹住身子就……对了,你脚卡哪儿了?”

    “蹲便器里!你真够磨叽的!帮个忙还瞻前顾后婆婆妈妈,我脚要是废了就赖你……”

    “蹲……”郑能谅还没消化掉这条信息,就被她的抱怨打败了,“别,别着急,我来,我来帮你还不行嘛,来了。”说着,他飞快地跑回男浴室,从地上捡起潜水手套戴好,在汗蒸服上搓了搓,才鼓起勇气上前线。毕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女浴室,他不得不像林黛玉进贾府般步步小心,好不容易循着声音找到了卫生间。

    “可把救兵盼来了。”戴珐珧探出半个身子嗔怪道。

    “我……晕!你怎么光……”郑能谅被那突然跃入眼帘的胴体臊得无地自容,下意识掉头就躲。

    “躲你妹啊!”戴珐珧又好气又好笑,“我这又不是闪光灯,搞得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快包好!”郑能谅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一条浴巾,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丢。

    戴珐珧轻轻哼了一声,窸窸窣窣一番:“好了。”

    “我考!”郑能谅刚转过身,立马抬手捂住了双眼,“哪里好了?你搞什么!”

    头上包着浴巾的戴珐珧被他的窘态乐弯了腰:“哈哈哈!你不是让我包好吗?我这包得不够好吗?哈哈!”

    “我让你包好身子!”郑能谅又羞又气,“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好啦好啦,别生气,不开玩笑了,”戴珐珧说着扯下头上的浴巾往身上一绕一扣,“包好了。”

    “不是包头!”

    “我还呼和浩特呢!身子包好啦!”

    “我不信!”

    “不信你从指缝里看下啊!”

    “才不上当!”

    “呵,你这样很搞笑诶,蒙着眼睛跟小孩子躲猫猫似的,这样怎么帮我啊?”

    “我还是去叫别人来……”

    “别啊!都到这里了,还拖泥带水干嘛,跟你说包好就包好了啦,不开玩笑了,不信你摸摸看,反正戴着手套。”

    “不摸!”

    “不摸就不摸,躲什么啊,我脚卡着呢,又不会扑过来吃了你。你倒是赶紧帮我一把,我脚快吃不消了。”

    郑能谅这才透过指缝虚看一眼,见她身上真的裹好了浴巾,才小心地放下手,红着脸问道:“你这到底什么情况?”

    戴珐珧往后一退,一指脚下:“喏,刚上厕所,脚下一滑,进洞了。”

    郑能谅跟上前一看,只见她的左脚脚踝以下全部陷进了蹲便器的排水口,仿佛被一张嘴咬住了似的,这才意识到真的遇到麻烦了。这种情况他闻所未闻,一时也束手无策。

    “一点也不能动吗?”他问。

    她轻轻扭了扭脚踝,秀眉微蹙:“上面能动,下面不行,前脚掌卡死了。”

    “你挪一下,我看看。”他扶住她的胳膊,示意她腾出一些空间。她顺势后撤两步,身子一倾,靠在了水箱上。

    他蹲下去仔细观察,排水口还算干净,污垢不多,也无残留纸屑,在脚踝的两侧还留着两道圆珠笔粗细的小缝隙,但他戴着潜水手套的手指是不可能伸得进去的。

    “不要手套,应该刚好。”她小声提醒道。

    他摇摇头:“光手指进去有什么用,你是前脚掌卡住了,我手指又没那么长,够不着也用不上力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能乱试,万一我的手指也卡住,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心里忌惮的是盗格空间,这手套绝对不能脱。

    戴珐珧轻嗤一声:“嘁!这么封建,卡住了也是见义勇为被困啊,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洗不清的?”

    郑能谅一边继续观察排水口,一边开起了玩笑:“这臭气熏天的,我说的是弄脏了洗不清嘛。”

    “我有脚气啊?”戴珐珧假装不高兴地反问道。

    “哪里哪里,你的脚香得很。”说完这句话,郑能谅的目光下意识地飘过她的脚踝,却见那纤纤玉笋小巧玲珑,如玉如缎,心神忽的一荡,耳根随之一热,忙把脸偏向一旁。

    这一偏不要紧,他原本朝下的双眼顺势向右一掠,自下而上扫过她的大腿。而她,不知什么时候把右腿架在了卷纸筒上,双肘和后背顶着水箱,大咧咧的模样仿佛躺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春光尽泄。

    郑能谅大惊失色,脚下一软,整个人猛跌了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哎哟!”

    “你搞什么啊?踩着肥皂了?”戴珐珧一脸懵懂。

    郑能谅揉着屁股,眼睛都不敢正对着她:“你还问我?!你,你那什么姿势啊!”

    戴珐珧低头看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舒服的姿势啊,我左脚都卡了这么半天了,还不能让右脚休息下啊?”

    “你……”郑能谅头转向一边,朝她一个劲地挥手,“麻烦你把腿放下来!我在下面都……看……没法看。”

    戴珐珧一瞄自己小腹,哑然失笑:“哦,哈哈!我说什么事呢,嗨!刚才进来的时候,该看的不早都让你看得一清二楚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我才没看清楚……”

    “早说嘛,我这就拿掉浴巾,看清楚先。”

    “我……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正经!”郑能谅急得一跺脚,就要往外走。

    “哈哈哈!”戴珐珧忙劝,“别走别走,开玩笑的啦,裹得好好的呢。我这不是看气氛太紧张,逗你一下嘛。”

    郑能谅见她没脱浴巾,腿也摆正了位置,才收住脚回过身,责备道:“被你逗得不光紧张,还尴尬了。”

    戴珐珧歪起脑袋,好奇地看着他:“我说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这点尺度就害羞成这样啊?难不成你俩从不亲热的?”

    郑能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是我俩的事。”

    “哦?是她不让你碰?还是你的问题?”戴珐珧不依不饶,“是心理的问题?还是……生理的?”

    “我俩好得很,你还是先操心自己的脚吧!”郑能谅说着从墙角捡起一根钢筋,走回卫生间,俯身敲了敲蹲便器的挡板,又朝排水口的缝隙比划了一下,“实在不行就把它砸了,或者撬开。”

    “撬?”戴珐珧感到一丝不安,“这也太野蛮了吧,这插进去往哪借力?别蹲便器没撬开,我脚先撬开花了。”

    郑能谅耸耸肩:“我这智商水平只能想到这些粗暴的蠢办法,要么就用砸的撬的,要么还是另请高明,诶,对了,我帮你报警吧,警察叔叔肯定专业。”

    “报警……那还不上晚间新闻啊!”

    “也是,这动作难度系数的确不小,”郑能谅打量着她,戏谑道,“新闻标题应该是——美少女以脚当搋子,蹲便器不慎吞异物。”

    “哈哈哈!”秦允蓓银铃般的笑声破空袭来,瞬间漾满整个屋子,还未散尽,倩影已飘过墙角:“这是在玩啥呢?”

    郑能谅如释重负:“嗨,你可算来了,阿珧的脚卡在蹲便器里了,你又不在,她又不好意思惊动别人,就把我从隔壁叫来帮忙。这不,我只想到了简单粗暴。”说着,挥了挥手里的钢筋。

    “嘿,别啊!会弄伤的,”秦允蓓咬了咬嘴唇,眼珠滴溜溜一转,将手上一大袋饮料往郑能谅怀里一塞,“我来!”

    郑能谅接住饮料,下意识地把钢筋递过去:“咋地?你钢筋玩得比我溜?”

    秦允蓓笑着一转身,从淋浴区拿来一瓶沐浴露,走到戴珐珧身边蹲下,朝她一挤眼:“别怕,洗洗更健康。”说着,打开瓶盖,将沐浴露顺着她的脚踝均匀倒下。

    “聪明,”郑能谅轻轻夸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嘿嘿,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没舍得那么快想到吧,”秦允蓓一边调侃他,一边对戴珐珧说,“试试。”

    戴珐珧抬了抬脚,苦笑道:“不行,不够滑。”

    “那就只有用贵的了。”秦允蓓利落地从郑能谅提着的塑料袋里摸出一瓶按摩油,二话没说就撕去包装拧开盖子,正要倒,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又从塑料袋里抽出一瓶冒着寒气的矿泉水。“有点冰,忍着点。”话音未落,水已倒下。

    戴珐珧的玉足轻轻一抖,晶莹的沐浴露伴着清凉的矿泉水迅速消失在排水口,转眼又覆上一层香气扑鼻的按摩油。秦允蓓弯下腰,细心地替她将油抹均匀。

    “这是给我做精油足疗啊。”戴珐珧开着玩笑一收脚,轻松脱险。

    “嘿,要是满意记得给小费哦,”秦允蓓轻轻一甩头发,站起身来,“热胀冷缩加精油润滑,再脱不开就只能拆了蹲便器了。”

    “有个这么多才多艺的女朋友,你可真有福了!”戴珐珧指指郑能谅,刚一抬脚,就痛得一个趔趄,“哎哟!”

    “诶,脚背都肿了。”秦允蓓连忙扶她坐在台阶上,对郑能谅说:“去拿几块毛巾来。”

    接过毛巾,秦允蓓便用另外几瓶冰镇饮料做了几个简易冰敷包,将戴珐珧的左脚围了个严严实实。见她料理得如此娴熟,郑能谅都有些自惭形秽了——从头到尾,他就没帮上什么忙。

    秦允蓓一抹额头的汗珠,看了看郑能谅:“咦,你还在这干嘛?”

    郑能谅挺了挺身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秦允蓓噗呲一笑:“哦,阿珧等下可能要冲个澡,还要换衣服,要不,你来帮她?”

    “呃……”郑能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行啦!这是女浴室,你还没呆够呢?”秦允蓓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朝向出口,“你赶紧去附近的药店买点碘伏消毒液、消炎药和包扎用品来,在外面等我们。”

    在秦允蓓有条不紊的安排和照料下,戴珐珧的伤势得到了及时妥当的处理,回去后没几天便痊愈了。为此,戴珐珧还特地给郑能谅打了好几次电话,再三向他道谢。郑能谅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都是秦允蓓的功劳。戴珐珧连连称是,又再三邀请他去看电影、吃大餐,欲表谢意。郑能谅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支支吾吾推掉了。

    转眼又到期末,这个寒假对冉冰鸾而言意义非凡,宋颖哲终于答应去他家过年,这就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家长了。相恋五年多,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有如胶似漆的亲昵,却没有如狼似虎的放纵,单纯优雅得如童话一般,因为宋颖哲早与冉冰鸾有约在先,要把“第一次”留到穿上婚纱的那一夜。心眼实在的冉冰鸾始终恪守这个约定,每每点到为止,为此没少受“阅女无数”的阚戚智的嘲讽:“出道比我早,上道比我迟。”

    郑能谅也满怀期待,因为孟楚怜在几个月前的一封信里提到过,今年过年可能回淳源玩几天,他的心当时就飞回了千里之外的故乡,为此他还婉拒了秦允蓓邀他去她家过年的请求。凌晨五点一刻,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郑能谅直奔最近的火车售票点,领教过一次春运列车风采的他不想再为了避免触发盗格空间而缩在一个充斥着各种男性气息的过道角落煎熬几十个小时,更不想再用纸尿裤应对根本挤不进厕所的窘境,所以他决定赶个早,买张相对舒适一些的卧铺票。

    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还没开始工作的售票点早已人满为患,有的裹着被子在睡觉,有的围成一圈在打牌,有的忙着叫卖香烟零食,紧闭的三个售票窗前都排着绵延数里的长队,远远望去如同一个巨大的“爪”字,令郑能谅油然而生百爪挠心的焦灼,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相比,买春运火车票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走钢丝。太阳从地平线升到头顶又滑入地平线,三条长龙始终气势恢宏,不时有黄牛党来嘘寒问暖,囊中羞涩的郑能谅只好说自己是替人站队的。终于熬到售票窗口,却被告知元宵节之前的票已售罄,他恳求售票员帮忙再查一遍确认下,排在他后面的中年女子就不耐烦地催促起来。他回过身刚要与其理论,一看她满面风霜的疲态和怀中酣睡的婴儿,便默然走开了。

    校区在五个街区之外,郑能谅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一班公交车,却等来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他将硬币塞回口袋,走出站台,没入茫茫雪色之中。雪遮住了四周景物,也盖住了各种声音,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多么熟悉而纯净的孤独感。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坐公交,一个人漫步雪中,与其逃避忍耐,不如尽情享受。呼啸的风就像一个极度渴望爱的小情人,拼命往人怀里钻,一阵阵无孔不入;飘扬的雪花则似那不安分的嘴唇,争先恐后吻向发梢、眉头、鼻尖、嘴角、颈后和胸口,一步步得寸进尺。

    郑能谅有些招架不住,一抬头就瞥见求知大厦冷峻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直奔11楼的杰吧。这是个适合上网的好天气,他打开电脑,登陆电子邮箱,发现被垃圾邮件爆了;登陆论坛,提示系统维护中;登陆OICQ,密码输到第四位时停住了——这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他知道这虚拟世界的另一头有个人在等他,也知道有些人的出现不过是命运设下的迷局。他登陆游戏平台,找人下象棋,没想到此人的棋艺比谷二臻还差,棋品更是低下,没下几步就挂机让他干等。几分钟后,棋局以郑能谅主动认输宣告结束,他不想浪费时间,也愿意成人之美。他打开一个电影网站,挑了部很喜欢的老片子欣赏起来,却对漏洞百出的剧情有种前所未有的嫌弃感——许多年前第一次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些漏洞,当时觉得好有趣好可爱。然后他又点开一部一直很讨厌的影片,却发现网络繁忙,因为它忽然在某个国内电影节上获了大奖,现在正被无数人点击。紧接着,四周一片漆黑,网吧停电了。

    在一片嘘声和骂声中,郑能谅离开了网吧。雪势明显减弱,夹着细雨,他边走边想:真是个坎坷的夜晚,以这样的运气,应该会捡到个钱包什么的。于是一路低头四顾,满怀期待。在他右侧的屋檐下,一条毛发凌乱的黄狗踽踽独行,也低头四顾,满怀期待。走了一阵,有了尿意,四周没有厕所,也没有人,郑能谅走到墙角,刚要解手,却见那条黄狗也抬起了一条后腿,冲着一截树根尿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它一眼,用力把尿憋回去,继续往前走。终于遇见一间公厕,门票两角,他翻遍口袋只找到一枚五角硬币。看门大爷铁面无私又高冷无比,找不开零钱还给了他个白眼。

    郑能谅低头对不离不弃的黄狗说:“来,我请你。”

    虽然刚尿过,但被他的盛情所感动,黄狗还是屁颠屁颠地朝尿池跑去。

    “两位,多一毛不用找了,给您的小费。”郑能谅阔气地将五角硬币投入铁皮盒,昂然入厕,只见黄狗正把两条前腿搭在尿池边缘,伸长了舌头舔池里的水,不禁皱起了眉头:“扶不起的阿斗,出去别说认识我。”说完示范了一个标准的小解姿势,却遭到黄狗无情的鄙视。它用力嗤了两下鼻子,摇着脑袋和尾巴扬长而去。

    黑色奥迪不耐烦地轰了两下油门,闷头向前冲。吱嘎!伴着一声锐响,刚要提起的速度又被压了下去。它愤怒地盯着路面上的不速之客,发出鬣狗般瘆人的嚎叫。

    这位不速之客手插口袋,站在非机动车道出口处的斑马线上,看上去并不比三轮车夫强壮多少,白里透红的肤色和文质彬彬的装束也显不出比电线杆更大的攻击性,倒是他身后那条呲牙咧嘴的黄狗有可能会咬破轮胎。好狗不挡道,黑色奥迪觉得此人和此狗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加大了喇叭的音量和频率,震得每一片飘过车身的雪花都不停哆嗦,却没能让他的脚挪动分毫。

    郑能谅向来与人为善,很好说话,却没有和发动机或者喇叭说话的习惯,所以噪音越大,他的倔劲便越强。其实从见到三轮车夫被驱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要给黑色奥迪上一课。雾气朦胧的车窗后,尖嘴猴腮的驾驶员在狂按喇叭,副驾驶座上塞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壮汉,一条胳膊耷拉在车门外,手背上露出半块刺青,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瞧不清面目。

    “不用怕,大庭广众的,公道自在人心。”郑能谅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朝四周张望,却发现根本没人,机动车道上的几辆车早就跟着绿灯一起走了,那位三轮车夫也已不知去向。他紧了紧口袋里的拳头,继续自我安慰:“别怂,光天化日的,有理不在人多。”

    “喂,你什么意思?我好心请你尿尿你倒给我脸色看?我尿的姿势有问题吗?有本事你站直咯给我尿个看看,不会尿尿就谦虚点!你以为你撅着屁股抬腿尿很帅是不是……”郑能谅亦步亦趋追上去,跟它理论起来。

    孰料黄狗定力不凡,深谙政客们的应对批评之道,对他的指责充耳不闻,一溜小跑,穿过绿化带和非机动车道,蹿上斑马线,被红灯和车流挡住了去路。郑能谅紧跟上去,眼前忽然飞过一辆摩托车,溅了一身雪水和污泥。他正要发作,抬眼一看摩托车破旧的躯壳和驾驶员花白的头发,怒气瞬间融化成轻轻一声叹息。

    “嘟嘟!嘟嘟嘟!”一长串刺耳的喇叭声破空而来,将这微不足道的叹息震得稀碎。郑能谅循声望去,只见非机动车道上逆向驶来一辆黑色奥迪,闪着一对怒目似的大灯,正冲一辆人力平板三轮车不住地狂吼。三轮车箱里装满了货,披着厚厚的帆布。身材瘦小的车夫脸上写满慌张与焦虑,奈何体力对抗不了沉重的货物和泥泞的道路,匆忙间脚下一滑踩个空,膝盖重重磕在脚蹬子上,痛得直咧嘴。喇叭催得更紧了,车夫忙回头抬手致歉,使劲揉了几下膝盖,连踩几下脚蹬子,总算把三轮车开出了非机动车道,慌乱中车箱又与一棵行道树发生刮擦,险些翻掉。

    “你丫吃错药了吧!”黑色奥迪的驾驶员终于摇下车窗,代替喇叭吼起来,气势和音色一点都不比喇叭逊色。

    郑能谅有礼有节:“谢谢关心,我没吃错药,是你开错道了,这条是非机动车道,我站的地方也是人行道。”

    驾驶员一愣:“人行道?那你倒是行啊!你走你的路,我开我的车,碍你什么事了?!”

    “没错,是没碍我什么事,”郑能谅不慌不忙地反问道,“刚才那三轮车也没碍你什么事吧?人家在正确车道行驶,你抢道,又逆行,还那么轰,害他差点翻车,合适吗?”

    “哟,怎么着?交警?证件呢?瞅你这肉了吧唧的就一学生吧,大爷我怎么开车轮得到你管?人三轮车屁也没放,你丫上蹿下跳个什么劲?赶紧给大爷起开!”

    郑能谅寸步不让:“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也是为你好。下这么大雪,你这样乱开车很危险。”

    驾驶员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拍了拍肩膀。他侧过头去,跟后座的同伴嘀咕起来,不时朝郑能谅投来异样的目光。忽然,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被哐的一声撞开,刺青汉子提着一根棒球棍冲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郑能谅面前,劈头就砸。驾驶员和后座那人连忙跳下车去劝阻。郑能谅也迅速抬起双臂护住头部,惊叫道:“你要干嘛?!”

    一切为时已晚,刺青汉子瞬间挥出三棍,其中两下打在郑能谅的右肘和左上臂,最后一击正中额头。剧痛与黑暗同时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郑能谅的视线飘落在一张久违的脸孔上。

    “怎么回事?!那是祝班长吗?他怎么会在车上?棒球棍什么时候也能触发盗格空间啦?马路上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啦!”

    “老规矩,业务咨询,一次一问,想清楚再问。不用着急,盗格空间里很安全,他追不进来。”

    “废话!肉身还在外面呢!等我出去早被打烂了!”

    “那两个人不是拉住他了嘛,那人就是脾气不好冲动而已。想好问什么了吗?”

    “祝班长为什么会在车上?”

    “聪明,一个问题包含了双重信息,至于棒球棍为什么会触发盗格空间,可以通过金蛋上的线索来寻找答案。这么短的时间能理清头绪,找准重点,你进步不小呢。”

    “少废话,回答问题。”

    “作为老朋友,我想提醒你一下,一问的机会很宝贵,你确定不看完未来的画面再问吗?”

    “我爱问什么就问什么,用不着你提醒……”刚被人敲了三闷棍的郑能谅心情极差,没好气地顶了回去,眼睛却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海棠树,不禁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现在想好了没,究竟要问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没的……”郑能谅尽可能地把脸凑近那唯一的一颗金蛋,却只看见自己的五官倒映在如瞳仁般又黑又亮的球面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未来?”

    小麻花轻叹一声:“哎,这是没有未来的未来。”

    “没有未来?没有未来……”郑能谅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忽然汗毛直竖,“难道说她已经……”

    小麻花沉吟着不置可否,令郑能谅更加焦急:“快说呀!她到底是谁?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我已经回答完一个问题,剩下的真相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小麻花边说边往回收舌头。

    郑能谅飞身上前,一把抱住滑溜溜的大舌头,叫道:“不对!我的问题你没回答完!我刚才问的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未来’,而你只回答出它是什么样的未来,并没有解释它的成因,根本不算回答!早知道你会敷衍了事,所以在问题里下了套,休想就这么溜之大吉。”

    “噗!噗!松开,给我松开,”小麻花奋力将郑能谅甩到一边,“你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算计、绑架、要挟素问镜!信不信我一口吞了你!”

    郑能谅拍拍屁股站起身,理直气壮道:“这不叫算计,是灵活运用规则;也不是要挟,是争取合法权益;更不是什么绑架,你们动不动就把我困在盗格空间逼我做选择,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绑架好不好……”

    “好好好!怕了你了,你不去当律师真是浪费了,这女的就是祝沽笙青梅竹马的前女友,甩掉祝沽笙后傍上了一位纨绔子弟,成天花天酒地,还染上了毒瘾。九个多月前的一天,她的尸体被清理护城河的环卫工人发现,打捞上来时全身腐烂、面目全非,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是因为不小心接触到了其中的某个……”

    “少给我来绘声绘色那套,不就想恶心我吓唬我吗?”郑能谅不以为然地打断道,“哼,我才不怕呢,那么多恐怖片可不是白看的。”

    小麻花晃着舌头辩解道:“哪有?我这不是认真回答你的问题,想把事情交代得尽可能清楚点嘛。”

    “嗯,听你这一说,我大概明白了,”郑能谅轻轻抚摩着下巴,有板有眼地分析起来,“我进盗格空间之前被棒球棍击中额头,可见棍子上肯定沾过那姑娘的血,那么她的死应该与这根棒球棍的主人有关,所以那个刺青汉子嫌疑最大,当然也不排除他身边其他人作案的可能,开车那家伙也是冲动型人格,刚才还跟后座的交头接耳……对了!祝班长!他也在车上,跟他们一伙的!难道说……因为女朋友跟他分手,他怀恨在心,报复杀人……”

    小麻花呵呵一笑:“这你就想多了,作为她的前男友,他是第一个被警方调查的,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排除了嫌疑。他之所以跟这些人在一起,其实是为了查明真相,找出凶手,给女友报仇。”

    听完这番话,郑能谅不禁热血沸腾,心头涌起一股大无畏的英雄豪情,瞬间将面对未知危险的紧张感压了下去,昂然道:“我帮他!”

    “哦?怎么帮?”小麻花的声音中透着好奇与期待,“告诉他这个刺青汉子有重大嫌疑?和他一起把凶手抓住?还是直接报警?”

    “祝班长既然潜伏在疑犯身边,显然已经看出他们的嫌疑,不需要我多此一举去提醒;而以我的身体素质、伪装技巧和实战能力,直接参与其中恐怕只会帮倒忙;直接报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又怕警察不会相信我无凭无据的举报,总不能说因为我被棍子敲一下脑袋开启了盗格空间,所以那个人就有杀人嫌疑吧……”郑能谅一边分析一边思量,忽然有了主意,“嗯,不如匿名举报,冒充目击者把这个刺青汉子和凶器的事抖出来。”

    小麻花反问道:“怎么举报?外面雪那么大,周围又没有目击者,车牌号你记住了吗?刺青汉子的相貌看清楚了吗?”

    “这个十字路口有摄像头,我只要报警说看见有人持械行凶,警察就会查录像,总能找出蛛丝马迹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祝沽笙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你报警很可能会让他的处境更危险。”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打算在报警之前先悄悄跟他通个气,让他有所准备,顺便也了解一下他目前所掌握的情报。”

    “哟呵,还情报,搞得跟真的情报员似的,可别入戏太深哦,你就一学生娃,报了警该干嘛干嘛去,剩下的让大人们去做,千万别多管闲事逞英雄。”

    “哼,我早就是大人了,这也不是什么闲事,惩恶扬善人人有责,知情不报良心不安;何况祝班长当过我教官,教得好坏且不说,师徒之谊、战友之情总不能忘,他的事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还有那个纹身的家伙,用棒球棍敲我三下,此仇不报非君子,将他绳之于法也是替我自己伸张正义。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事我都得管!”

    “说不过你,爱咋咋滴,到时候碰到危险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嘿嘿,这不还有你这坚强的后盾嘛,真遇到危险,相信你也不会见死不救,要是我挂了,谁来三天两头陪你唠嗑解闷呢?对吧?”

    “你可真高看自己了,早就跟你说过,天底下盗格者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挂了自然会有后来人,你就勇敢地去作死吧,我不会拦你,也不会救你的。”

    “你个绝情的家伙!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俩好了这么多年,不说生死与共,多少也算狼狈为奸了,再不济,兔死狐悲的情分总有吧?”

    “我去,你字典里没有褒义词的吗?好吧,我承认,还是有点担心你的,像你这样牙尖嘴利顽皮有趣的小鬼还真不多见,死了怪可惜的。”

    “别光说不练,要真那么担心我的安危,倒不如多给我提供点有用的线索,比如真凶到底是谁、藏在哪里、有什么弱点、怎么才能抓住他等等。”

    “拜托,我就是一面会说话的镜子,你拿我当福尔摩斯用可不行。”

    “别那么谦虚,你能看破未来,能答疑解惑,还能把大活人从现实世界吞到盗格空间里来,比福尔摩斯强多了。”

    “唉,不是我不想说,你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也该明白,有些事我的确不知道,有些事我知道却不能说,还有些事我说了你也未必听得懂的。”

    “算了,没神气跟你废话,再不出去肉身就被冻成冰雕了,”郑能谅从地上捡起黄金分戈,注视着那颗没有画面的金蛋,“我说,这情况怎么选啊?是不是我盗取它,祝班长的前女友就会起死回生?”

    “呵呵,想法不错,可惜盗格空间只能选择未来,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你想盗也盗不走的,不信可以试试。”

    郑能谅将刃口对准目标,用力一拉,咔,金蛋应声而落。“哈!想忽悠我!这不是……”他兴奋地跳了起来,正要向小麻花炫耀,却见掉在地上的金蛋并没有消失,而是咕噜噜滚到了他脚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嗯?真盗不走啊?”

    小麻花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已经尽力了。不过别灰心,盗取不行,定格还是可以的。”

    “当我傻呢?既然人都死了,定格不是多此一举?”郑能谅捡起金蛋掂了掂,白了小麻花一眼,“又沉又硬,你成心想崩坏我大牙吧!”

    小麻花垂下舌头:“骗不到你,不过别忘了规则,不做出选择是不能离开盗格空间的。你既不定格,又盗取失败,是想呆在这儿陪我看细水长流吗?”

    “想得美!谁说我没选择的?我选的就是盗取,规则只规定必须进行选择,又没说一定要成功,何况我的没成功也是由于不可抗力造成的,跟我玩文字游戏你还太嫩,”郑能谅说着把手里的金蛋朝那条自鸣得意的大舌头猛丢过去,“还不赶紧送我走!”

    “哎哟!”伴着小麻花的叫声,郑能谅眼前一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由白色和红色组成的世界。白色的墙红色的灯,白色的绷带红色的血迹,白色的被子红色的十字,白色的连衣裙红色的蝴蝶结,白净的牙齿红润的脸蛋迎面扑来:“醒了!医生!他醒了!”

    郑能谅飞快地往后一缩窝进枕头里,才看清对方眉目:“小蓓?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我当然要来啊,要不是老杨开车送表弟去机场路过那里发现你,你恐怕早就被冻成雪人了。”秦允蓓的脸上挂着微笑,声音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与担忧。

    “哪个老杨?”

    “就是去年儿童节一起在快乐老家吃过饭的那个,高高瘦瘦,喜欢抽中华,眉毛有点翘的,就坐在你右手边过去两个位置,你不记得了?”

    郑能谅当然记得,刚和秦允蓓订立《友好交往互不嫌弃协议》那阵子,她三天两头约饭局搞聚会,一心要让身边所有朋友都知道他是她男朋友,只不过面孔实在太多,他一点也想不起这老杨的模样,但对救命恩人不可失礼:“哦!原来是他呀,他人呐?”

    “人还要送他表弟赶飞机去呢,把你送到医院,给我打完电话就走了。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啊?现在还疼吗?”秦允蓓说着又往前凑了凑,“来,让我看看。”

    “别!”郑能谅生怕又触发盗格空间,下意识抬起缠着绷带的右臂格挡,顿时感到肘部一阵钻心的剧痛,“啊!”

    秦允蓓急忙撤开身子,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你躲什么嘛,我就想看看伤势。”

    “小心点,”一个略显沙哑的男中音从她背后传来,“想知道伤势问我就行了,一共三处,左臂肱骨轻微骨裂,右肘受外力撞击损及滑囊,前额有道三厘米左右的伤口,已经缝合,所幸没有造成脑震荡。”

    郑能谅挺了挺身子,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个头不高,面庞白净,胸前的名牌有些磨损,依稀能见第一个字是“刘”。秦允蓓转过头看着刘医生,俏眉紧锁:“那这些伤严重么?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郑能谅正在为刚才的躲闪编织理由,多亏刘医生的出现转移了秦允蓓的注意力,不禁暗中松了口气,顺势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开起玩笑来:“唉,当然有后遗症啦,本来脑袋瓜子就不聪明,又来这么一下,脑残是逃不掉了;脑门的伤口这么长,就算愈合也毁容了;还有两条苦练多年的麒麟臂也彻底报废了,以后骑不了自行车也打不了三角洲,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呀!生无可恋,出家去了!医生叔叔行个方便,反正您刀法也不错,直接给我剃度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瞎扯淡!”秦允蓓又好气又好笑。

    刘医生也笑了:“小伙子挺乐观,没那么严重,卧床休息,观察几天,慢慢会好的。”

    秦允蓓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叔叔!等下我就去办住院手续,您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这几天他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这口服药有没有副作用更小一些的?这间病房离值班台有点远,按铃以后护士要两分多钟才能到,还有一扇窗户锈死了打不开,可不可以帮忙换个离值班台近点又通风的大房间?还有这床铺有点摇晃,最好能……”

    “呵呵,这女朋友真是比棉袄还贴心、比保姆还细心啊,好福气。”刘医生笑着冲郑能谅竖了竖大拇指。

    郑能谅心头一热,又有些不好意思,对秦允蓓招招手,说:“好了好了,母鸡丢个蛋你还出告示呢?这点伤小题大做让人笑话,换来换去对其他病人也不方便。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医生都说没事了,该吃吃该睡睡过两天就活蹦乱跳啦。你这么小心翼翼,反而会削弱我的康复意志和信心呢。”

    刘医生也宽慰秦允蓓道:“你不用担心,我开的这些药都是临床上广泛使用的,剂量也不多,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窗户我马上叫人来修,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也都有经验和责任心,会定时巡查的。你男朋友只是手和头部受伤,不影响下地行走,所以除了生活用品外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这段时间饮食上以清淡易消化的为主,多吃蔬菜水果,适当补充钙质,尽量少吃油腻、辛辣的,保持心情舒畅就好。”

    “哎呀这太矛盾了,我向来无辣不吃、无肉不欢的,少吃油腻和辛辣,心情怎么可能舒畅得起来?”郑能谅嘟着嘴抱怨道。

    “年纪轻轻不注意饮食,都有点营养过剩了,无论是想将来不得富贵病,还是想现在早点痊愈,都该管住嘴和胃。”刘医生隔着被子拍了拍郑能谅的肚子劝道。这时,门外呼啦啦涌过一群人,簇拥着一辆急救病床朝手术室的方向奔去,刘医生顾不上道别便匆匆跟了过去。

    秦允蓓冲郑能谅嘿嘿一笑:“谨遵医嘱,由不得你。反正你手也动不了,我喂你什么你就乖乖吃什么吧。”

    “谁要你喂了?对于我这种资深吃货来说,不用手只用嘴也能吃东西是基本功好不好?何况只要有美食,用脚拿筷子的隐藏技能也会瞬间被激活,根本用不着别人帮忙。”

    “瞧把你能的,你怎么不说用鼻孔吃呢?”

    “真不用麻烦,你把我的生活用品拿过来就行了。马上放寒假了,你赶紧回家过年去,对了,你火车票买好了吗?我的天,买票的人都快把售票点挤爆了,你刚不问我怎么弄伤嘛?我就是因为排了一天队都没买到一张火车票,气血攻心、头重脚轻,滑了一跤摔成这样的。”

    “摔一跤能这么严重?”秦允蓓将信将疑地把目光投向病房外,“刚才那医生不是说外力撞击么?”

    郑能谅不想让她担心,忙说:“嗨,滑了一跤倒下去撞在花坛上了嘛,也可能是行道树的防护砖,我哪记得清。”

    秦允蓓秀眉紧蹙:“怎么这么不小心!买不到火车票跟我说啊,至于这么瞎折腾么。”

    “不是吧?”郑能谅趁机转移话题,“你有办法弄到火车票?铁道部有人?”

    “不是,我提前订好了飞机票,你早说给你也弄张了,上次就说让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你不是没答应嘛。现在估计机票也卖完了,你要的话我等下帮你问问,不过以你这状况,过年前不一定能痊愈。”

    “也是,这么遍体鳞伤回去,又要让爸妈担心了,唉,还是在这儿过年算了。你买好机票可别浪费,半年也就回这一趟家,伯父伯母肯定很想你,我这不需要人照顾。”

    “机票我已经退掉了,等你痊愈了一起回去。”

    “你个败家娘们,知道机票火车票炒到几倍啦?居然直接给退了,倒卖一下,返程的机票也有了。还有,谁要跟你一起回啊,我痊愈了也是回自己家。”

    “随便你,我只负责你到痊愈,到时候你想去哪我帮你买机票就是了。”

    “我才不花你的钱。”

    “大男子主义,谁说白送你了,帮你买而已,你回头把钱给我就是,还要跟你算利息呢。”

    “这还差不多,既然机票退了你一时也回不去,你要坚持留下来陪我也行,不过要按护工的标准逐日计费,回头我一并给你。”

    “还来劲了你,就算普通朋友,受伤了照顾一下也没给钱的道理吧,别拿铜臭味来恶心我。”

    听出了她的不悦,郑能谅马上服软:“呵呵,开玩笑嘛,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脑壳被摔坏了乱喷的胡话。你留下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这么漂亮性感又聪明的保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

    “呸,不要脸。”秦允蓓娇叱一声,耳根都红了。

    “不过,”郑能谅话锋一转,“咱得约法三章。”

    “你说。”

    “你我之间不能有身体上的直接接触,手套戴起来,头发盘好,”郑能谅指指她的头发和手,不等她追问为什么,便用一种半羞涩半谄媚的表情解释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头瀑布般顺滑的青丝和这一双柔荑般纤嫩的玉手有多么撩人多么危险吗?哪怕只是轻轻的一碰,都会令我血脉贲张、真气逆行,对于还未复原的伤势无疑是雪上加霜,轻则伤口崩裂、落下残疾,重则筋脉尽断、七窍流血,你就要守活寡了。”

    秦允蓓被夸得飘飘然又羞嗒嗒,含情脉脉地递给他一个世间最温柔的白眼:“胡说八道,我有那么妖吗?”

    郑能谅正色道:“这不是妖,是魅,天生的魅力,得亏现在是大冬天,你身上裹得还算严实,要是穿得跟夏天那样清凉性感,我这些伤恐怕永远都别想好了。”

    秦允蓓心满意足:“好吧,看在你拍马屁如此无底线的份上,就应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第二条,给我吃的和喝的东西里,不能混入杂质,比如你的头发、指甲、汗液、唾液等等。”一想起军训中意外“吃人肉”开启盗格空间的经历,郑能谅不免感到胃里一酸,眉头也随之微微一皱。

    见他这表情,秦允蓓不乐意了:“你这洁癖太严重了,我没那么不讲卫生吧,我还没嫌你这病号身上细菌多呢。”

    “唉,你理解错了,这不是说你不讲卫生,而是夸你温柔体贴。”

    秦允蓓一愣:“我怎么没听出来?”

    “设想一下,你兴高采烈来看我,总会打扮一番,梳头的时候是不是有可能把头发飘到菜里?你为我准备饭菜,忙里忙外,累出的一身汗掉几滴进碗里是不是很正常?还有,你怕菜不好吃,或者怕我喝汤烫着,肯定会先试吃一下,唾液自然就混进去了,是不是温柔体贴的表现?而我之所以要约定这一条,其实是想委婉地提醒你,不要那么辛苦,不要那么周到,我不想看到你为了照顾我而大汗淋漓、头发凋零或者被汤烫着,那样我会内疚自责,就算身体痊愈了心里也留下疤。”郑能谅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

    秦允蓓也很佩服,一脸娇羞道:“这都能扯上关系,这一跤真没白摔,脑瓜都开窍灵光了。”

    “那这一条可以答应我么?”

    “没问题,还有么?”

    “第三条,是最关键的,也跟第二条有点关联。为了不让你太辛苦,我给你指定一家饭馆,每天你就去那里把我想吃的买来就行,这样你既不用亲自下厨,也不用担心饭菜不合我胃口。”

    “哪家饭馆?快乐老家吗?”

    “不是,师大路最里面靠西有一家小馆子,没有招牌,但东西很好吃,酱肘子是一绝,红烧排骨也很入味,还有油炸臭豆腐、胡辣汤、干煸肥肠……”

    “打住,打住,医生刚说让你少吃油腻辛辣的,你这是顶风作案啊!”

    “哪有,我这叫以毒攻毒,油腻的大补,可以促进肌肉和骨骼生长;辛辣的出汗,可以排除体内毒素,都是对康复有益无害的。”

    “你就扯吧,我是不会上当的,要想早点出院,就乖乖听医生的。”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位手捧鲜花的护士,走到郑能谅的病床前,低头看了看病号牌,道:“郑能谅是吧?你的花,还有一封信。”说着,她把花摆在枕头边,从里面抽出一个信封,递给郑能谅,才注意到他双手都不能动。秦允蓓马上接了过去,好奇道:“哟?老相好?送花又送情书的?”

    郑能谅无奈地笑笑:“不动脑筋,就算是老相好,也不可能送这里来呀。从我受伤到现在,只有你和你那朋友老杨知道我在这医院,我又没机会给别人通风报信。”

    “难道是老杨?”秦允蓓打开信封一看,是五百块钱,更加困惑了,“他送这干嘛?我又不缺钱。再说他为什么不自己送进来?”

    郑能谅问护士:“那人长什么样?”

    “方脸,皮肤挺白,个头跟她差不多高。”护士冲秦允蓓比划道。

    是祝班长!郑能谅猛地挺直身子,挪到床边,一边找鞋子一边问护士:“他人呐?在哪给你的?”

    “慢点,哎哟你慢点,”秦允蓓忙扶住他,把鞋子踢到他脚下,“真是老相好啊?这么兴奋。”

    郑能谅趿拉着鞋子快步跑到走廊里左右张望,却听护士在身后说:“人早走啦,他特地嘱咐我等二十分钟再给你送过来的。”

    秦允蓓又推理起来:“肯定是看我在,不想让我发现,很聪明哦。”

    “你在瞎想什么呢,是个男的!他朋友打伤了我,他来道歉的。”郑能谅心里只想着尽快找到祝班长,好帮他捉住杀害他前女友的凶手,一听到秦允蓓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嘴上不由自主吐出了真相。

    秦允蓓就跟触了电门似的叫起来:“啊?!刚才不是说摔去的吗?我说怎么会摔得这么厉害!这人叫什么?打你的那个混蛋在哪里?!我报警去!”边说边掏出了手机。

    “不能报警!”郑能谅下意识地伸手去制止,立马痛得嗷嗷直叫。秦允蓓一把扶住他:“别乱动!有事说就是了,来,坐好。”在她和护士的搀扶下,郑能谅回到病床上,说出了现编的理由:“这事不能全怪他们,是我先动的手,你要报警的话我先倒霉,反正打我那人也没捞着什么便宜,瘸了条腿,鼻子也歪了,人还送花送钱来赔礼,私了算了。”

    秦允蓓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的眼睛:“真的假的?你先动手?你性格我还不了解?认识一年多就没见你跟人红过脸,除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全身上下毫无攻击性,人家打你你都不一定会还手,还先动手?说说看,为什么动的手?”

    “他骂人。”

    “我还经常骂你呢,你心这么宽脸皮这么厚,骂你什么了,至于动手?”

    “骂我是小事,可他说我又穷又傻又老土,女朋友肯定是个丑八怪。”

    “我……打得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唉,现在是我生活不能自理了。”

    “有我呢!你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是民族英雄!就算被打残废了,我也会照顾你下半辈子!”

    “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早点把伤养好,再去找他们决一死战!”郑能谅心里想的当然是早点找到祝班长,秦允蓓却当真了,连连劝道:“不要不要,我说着玩的,别再惹那些流氓了。”

    郑能谅看着她写满担心的双眼,微笑着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不再说话。

    得知郑能谅受伤的消息,杰叔马上赶到医院,还带了一大筐亲自挑选的新鲜水果。五位舍友也一同前去慰问,让郑能谅感到温暖之余又有几分惭愧,要不是他一时逞强,也不至于让朋友们如此担心。霍九建扬言要与行凶者单挑给兄弟报仇,冉冰鸾带来了宋颖哲煲的骨头汤,谷二臻献出了最珍贵的零食,华泰崂送上了“祖传”的“避邪符”,阚戚智笑言郑能谅双臂悬空缠着绷带的模样像极了提线木偶,并即兴创作了一首“戚辽体”祝福诗:

    你的左臂

    废了

    你的右臂

    废了

    你的脑袋

    破了

    好大一块乌青

    一定很痛吧

    痛

    就对了

    痛痛

    就习惯了

    要不是秦允蓓及时瞪眼制止,阚戚智还打算再创作几首,郑能谅就可能会笑到金疮迸裂。众人看秦允蓓把郑能谅照顾得这么好,也都放心了。接下来的期末考试郑能谅不能参加,秦允蓓帮他打电话给班主任穆阳泉请假。

    穆阳泉请示过系主任后同意郑能谅下学期开学再补考,随后通过手机与他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对他意外受伤表示深切同情和诚挚慰问,并表示将持续关注他的伤情,祝愿他早日康复、重返课堂。

    期末考的几天里,秦允蓓每场都迟到进场、提前交卷,一出教室不是奔医院就是奔宿舍。郑能谅住院的第二天,平常顿顿吃外卖和零食的她就买了电磁炉、平底锅、铲勺瓢盆和油盐酱醋,为他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吃得他神魂颠倒大呼神奇:“天哪!从来没看你下过厨啊,这也是突然领悟的隐藏技能吗?”

    “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学好厨艺有多重要吗?这都是我高中时学的,他也特别喜欢吃我烧的菜,后来他不在了,我一个人慢慢就懒了,荒废了好几年,幸好基本功还在。”秦允蓓脸上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微光。

    郑能谅嘴里塞满菜,口齿不清地开着玩笑:“早知道你有这手绝活,我早搬过去跟你住了。”

    秦允蓓掏出手绢给他擦擦嘴角溢出的油渍,叹道:“看来对你而言,还是吃比玩更有吸引力,电脑游戏都勾不来你,好吃的一下就动摇了。”

    “嘿嘿,玩物丧志,当然要把持住;食色性也,谁都难抗拒嘛,所以才要你戴手套扎头发避免身体接触,不然美食美女一起来,我可就招架不住了。”郑能谅趁机重申了“约法三章”,他并非不想给秦允蓓选择未来,而是担心自己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秦允蓓的恒心,天真地以为她送饭送菜、白天照料一番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她找人搬来一张弹簧床,在他旁边落地生根了,理由还很充分:“你双手动不了,尿尿怎么办?”

    这真是个问题,一开始秦允蓓说要给他买成人纸尿裤。他实在无法接受年纪轻轻就躺在床上尿在裤子里的画面,再一想将来这丫头很可能抓住这个把柄笑话他一辈子,便果断拒绝了。秦允蓓又建议他穿一条开裆裤,不用手也能尿。他又愤然拒绝,理由同上。最后他想了个办法,就是迅速和同病房的另一位手脚利索的男病号套近乎成为朋友,然后出双入对上厕所,让这位新朋友助他一臂之力。可惜这办法只能白天用,夜里睡得好好的总不能摇醒人家去给他把尿。他朝四周看看,只有他醒着,走廊里也没动静。床边有个痰盂,他嫌脏,又不想惊动秦允蓓,便决定悄悄溜到走廊的厕所里去解决。他像揭豆腐皮一样轻轻撩起被子一角,还是没能躲过她敏锐的耳朵。

    “是尿尿吗?”她从弹簧床上倏地一下弹起,一对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呃……我说起来看流星雨你信吗?”他尴尬道。

    “你尿成流星雨我信。”她说。

    他无奈叹息:“你真是我膀胱里的蛔虫,什么时间有尿都比我先知道。”

    她得意地笑:“那是,我熬汤的时候都算好的,这个点你就该起来尿了。”

    “你……是不是在汤里下了利尿剂?”

    “还下了迷魂药呢,你到底尿不尿?”

    “没事,我憋一憋,天亮就好了。”

    “憋?中华鳖精吗?痰盂不就在这里。”

    “刚憋回去点,不那么想尿。”

    “憋坏了肾我可不要你了。”

    “那我自己尿就行了。”

    “你是准备尿裤子上,还是洒一地啊?”

    “不会的,我叫护士帮忙下。”

    “护士不也是女的?她的手更香点?”

    “不是那意思,人家是专业的。”

    “我也是专业的,以前还在农场里给母牛挤过奶呢。”

    “……”

    “行了,别麻烦护士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来帮你把着就可以。”

    “这样我尿不出来。”

    “我口哨吹得可好了,不信你听,嘘……嘘嘘……”

    “好好好,别吹了,我尿还不行么。”

    “来,我把痰盂给你拿到阳台上去,免得吵着人家,还能吹吹风、赏赏月,多好。”

    “是不是还要边尿边吟诗啊?也不怕冻坏我命根子。那痰盂太脏了,我去厕所里上。”

    “随你,来,慢点,小心这里有个架子。”

    “不用扶,我脚又没伤。咦,走廊里怎么没人?”

    “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也就我对你不离不弃。”

    “厕所里也没人?”

    “没,快进来吧。”

    “瞧你这熟练淡定的样,不是第一次进男厕了吧?别到那里面去了,用门边这个池吧,就算被人发现你也能溜得快一点。”

    “助人为乐是好事,我干嘛要溜?说吧,接下来怎么操作?”

    “嗯……这样,你帮我把扣子和拉链解开,裤子往下一点,然后脸转过去,我自己尿就可以。”

    “不用手把着也行?那还不尿得天女散花一样啊?”

    “我又不是喷泉,不会漏外面的。”

    “漏裤子上也不行啊,到时候不还得我来洗。来,我给你把着,我不看就是了。”

    “不……嗯!你干嘛?我还没……霸王硬上弓啊,你这也……你手套戴了没?!”

    “当然戴了,我还嫌脏呢,别乱动!小心扯断咯!”

    “诶,你拔萝卜呢!轻点,可以了,可以了,再往下一点,对着池子,眼睛别看!”

    “废话,眼睛不看怎么对得准?”

    “我会告诉你的啊,好了好了,就这个位置。”

    “嘘……嘘嘘……”

    “吹毛口哨啊!”

    “你倒是快尿啊!”

    “你手指夹那么紧我怎么尿得出来!练二指禅呢!”

    “你们男人尿个尿可真麻烦!给母牛挤奶都没这么难伺候!那我松手咯,你可别尿歪了。”

    “放心吧,我可是DeltaForce老手,枪法准着呢。”

    “专心点,快尿,乖。”

    “呼!好了。”

    “好了就好了,抖什么抖啊?都甩我身上了。”

    “男人尿完都会哆嗦一下的,这是常识。”

    “恶心死了,还有没有别的花样?爽完了吧?爽完了我就给你穿裤子了,别叫人瞧见咯。”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打开值班室的门,揉着眼睛朝女厕所走来,听到她刚说的这句话,再一看二人暧昧的姿势和尴尬的表情,顿时又羞又怒又鄙视:“变态!”这真是个问题,一开始秦允蓓说要给他买成人纸尿裤。他实在无法接受年纪轻轻就躺在床上尿在裤子里的画面,再一想将来这丫头很可能抓住这个把柄笑话他一辈子,便果断拒绝了。秦允蓓又建议他穿一条开裆裤,不用手也能尿。他又愤然拒绝,理由同上。最后他想了个办法,就是迅速和同病房的另一位手脚利索的男病号套近乎成为朋友,然后出双入对上厕所,让这位新朋友助他一臂之力。可惜这办法只能白天用,夜里睡得好好的总不能摇醒人家去给他把尿。他朝四周看看,只有他醒着,走廊里也没动静。床边有个痰盂,他嫌脏,又不想惊动秦允蓓,便决定悄悄溜到走廊的厕所里去解决。他像揭豆腐皮一样轻轻撩起被子一角,还是没能躲过她敏锐的耳朵。

    “是尿尿吗?”她从弹簧床上倏地一下弹起,一对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呃……我说起来看流星雨你信吗?”他尴尬道。

    “你尿成流星雨我信。”她说。

    他无奈叹息:“你真是我膀胱里的蛔虫,什么时间有尿都比我先知道。”

    她得意地笑:“那是,我熬汤的时候都算好的,这个点你就该起来尿了。”

    “你……是不是在汤里下了利尿剂?”

    “还下了迷魂药呢,你到底尿不尿?”

    “没事,我憋一憋,天亮就好了。”

    “憋?中华鳖精吗?痰盂不就在这里。”

    “刚憋回去点,不那么想尿。”

    “憋坏了肾我可不要你了。”

    “那我自己尿就行了。”

    “你是准备尿裤子上,还是洒一地啊?”

    “不会的,我叫护士帮忙下。”

    “护士不也是女的?她的手更香点?”

    “不是那意思,人家是专业的。”

    “我也是专业的,以前还在农场里给母牛挤过奶呢。”

    “……”

    “行了,别麻烦护士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来帮你把着就可以。”

    “这样我尿不出来。”

    “我口哨吹得可好了,不信你听,嘘……嘘嘘……”

    “好好好,别吹了,我尿还不行么。”

    “来,我把痰盂给你拿到阳台上去,免得吵着人家,还能吹吹风、赏赏月,多好。”

    “是不是还要边尿边吟诗啊?也不怕冻坏我命根子。那痰盂太脏了,我去厕所里上。”

    “随你,来,慢点,小心这里有个架子。”

    “不用扶,我脚又没伤。咦,走廊里怎么没人?”

    “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也就我对你不离不弃。”

    “厕所里也没人?”

    “没,快进来吧。”

    “瞧你这熟练淡定的样,不是第一次进男厕了吧?别到那里面去了,用门边这个池吧,就算被人发现你也能溜得快一点。”

    “助人为乐是好事,我干嘛要溜?说吧,接下来怎么操作?”

    “嗯……这样,你帮我把扣子和拉链解开,裤子往下一点,然后脸转过去,我自己尿就可以。”

    “不用手把着也行?那还不尿得天女散花一样啊?”

    “我又不是喷泉,不会漏外面的。”

    “漏裤子上也不行啊,到时候不还得我来洗。来,我给你把着,我不看就是了。”

    “不……嗯!你干嘛?我还没……霸王硬上弓啊,你这也……你手套戴了没?!”

    “当然戴了,我还嫌脏呢,别乱动!小心扯断咯!”

    “诶,你拔萝卜呢!轻点,可以了,可以了,再往下一点,对着池子,眼睛别看!”

    “废话,眼睛不看怎么对得准?”

    “我会告诉你的啊,好了好了,就这个位置。”

    “嘘……嘘嘘……”

    “吹毛口哨啊!”

    “你倒是快尿啊!”

    “你手指夹那么紧我怎么尿得出来!练二指禅呢!”

    “你们男人尿个尿可真麻烦!给母牛挤奶都没这么难伺候!那我松手咯,你可别尿歪了。”

    “放心吧,我可是DeltaForce老手,枪法准着呢。”

    “专心点,快尿,乖。”

    “呼!好了。”

    “好了就好了,抖什么抖啊?都甩我身上了。”

    “男人尿完都会哆嗦一下的,这是常识。”

    “恶心死了,还有没有别的花样?爽完了吧?爽完了我就给你穿裤子了,别叫人瞧见咯。”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打开值班室的门,揉着眼睛朝女厕所走来,听到她刚说的这句话,再一看二人暧昧的姿势和尴尬的表情,顿时又羞又怒又鄙视:“变态!”

    在秦允蓓细致入微的照料下,郑能谅的身体恢复很快,十来天就出院了,又在309宿舍休养了数日。舍友们都回家过寒假去了,秦允蓓便把厨具餐具悉数搬进309宿舍,将田螺姑娘的精神发扬到底。她本来想把床单被褥和洗漱用品也搬进去,可逃不过看门人老纪的火眼金睛:“小鬼!烧菜做饭当保姆可以,安家落户过日子可不行。”

    于是,秦允蓓白天形影不离地陪着郑能谅,晚上熄灯前回女生宿舍,好在他的石膏已拆,行动并无不便。看着活蹦乱跳还胖了一小圈的郑能谅,秦允蓓满心欢喜地开他玩笑:“你打算怎么报答我这起死回生之恩呢?”

    郑能谅用略显生硬的双臂捧起一截甘蔗放在嘴前,深情地唱了起来:“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去你的,一首歌就想打发啊?”秦允蓓笑道,“别忘了我不光救了你的命,连这一身清白都赔进去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郑能谅作无辜状:“这些天我行动不便、身残志坚,有贼心没贼胆,有贼胆也没贼力,怎么可能玷污你的清白?”

    “哼!那天在医院厕所,可是有目击证人的。”秦允蓓言之凿凿。

    “好吧,我会负责的,三天之内,保证灭她的口。”郑能谅嘴上逗着她,心里却早已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的点点滴滴似炙热的气泡般滚滚涌出,慢热的他终于被她的文火煮熟了。

    当天夜里,郑能谅到校门口的传达室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爸妈说他今年不回家过年了,留在西都陪女朋友。思子心切的二老先是失落,一听缘由立马喜出望外,追问了一大串隐私问题,还要求他马上把女朋友的照片寄回去给他们审阅。郑能谅挂了电话,便来到秦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