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后一个日万
林谦家里房子是新盖的,材料良心,并不害怕什么,温室这边建的时候因为担心土地的盐分不能用,地面也覆盖了一层砖,并不怕老鼠的入侵。
只是露在外头的院子和地里头的庄稼苗就遭殃了,林谦这边本来就对外面种的东西不抱有什么希望,可村里头的人就上火了。
每天都有人拿着锄头去地里,回来的时候多少都带着点血。本着补种的心思去,可瞧见那四处乱串的老鼠,自然是忍不住拿起锄头瞧见一个砍一个。
乡里刚刚恢复营业的农用品店刚刚开张老鼠药就被哄抢一空,现如今进货不方便,老鼠却更加的猖狂。
林谦家也在院子周围下了一圈药,可老鼠越来越多,那点药药得了十只八只老鼠,却药不了千八百个。
村里这边家家户户都在上火,就林谦家里过的自在。
何阳轩每天变着花样给爷爷拿好东西,爷爷有时候被逗得开心了,还会把俩孙子叫一块教些东西,像是什么为人处世,耕地种田,左右是些琐事,都是在农村里过日子要学会的。
没事的时候爷爷也会在村里头多走动,加入了村口老年人的队伍,没事打个扑克闲聊天儿,倒是听说了不少村里头的事情。回来的时候跟俩孙子讲一通,对其中乐趣愈发热衷,弄得俩孙子不厌其烦。
出去听八卦的本意是多知道点村里的事情,省着以后跟人说话开口的时候戳人忌讳上。特别是经历了去年的瘟疫,村里死了那么多人,总要弄清楚了谁家都没了谁,省着开口说到人家已故的人,这不是戳人伤口吗?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明显不太对了。
林谦跟何阳轩这边还在商量着,看看爷爷这边到底到什么程度,若是真跟那些人似的以谣传谣,那就要赶快想法子制止了。
结果这俩人还没商量出个什么呢,爷爷那边带来了个消息。
村里头有喜事,有人家娶媳妇。家里的礼账上有礼,爷爷的意思是让俩人一道去,也让何阳轩多跟村里人熟悉熟悉。
至于何阳轩的身份,已经从林谦的老板,转成了爷爷救命恩人的孙子。这本来就是事实,又是带有戏剧性,说出去都会说这是命运安排的奇迹,对何阳轩这个人的接受度也更高了。
结婚的这家人姓高。其实婚事原本是打算去年深秋办的,结果撞上了瘟疫,这婚事就一直往后拖。一直到现在,天气都很好,虽说鼠患闹人,但结婚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耽搁的。
现在农村条件一年比一年好,结婚的事情上是一年比一年铺张的。近几年,结个婚二三十个豪车迎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眼下,就算有钱,也没那个条件铺张。即便女方想要一个尽善尽美的条件,就以现在的情况,三五年内是没什么办法的。
农村这边,基本上20出头就要忙于婚事,超过24岁的,尤其是女孩,就觉得不值钱了。
所以即便女孩不愿意,女方家里也要开始着急了。这种想法相当一部分的地区都根深蒂固,除非远离,不然鲜少有人能跳出这种畸形的束缚。可现在的情况,轻易出了熟悉的环境,又怎么生存?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完全悲观的去考虑。两个人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也是一个幸福的开始。
林谦对村里是真不熟,走出了门除了小时候去过的人家,基本只能找到小卖部了。
好在他不用去新婚的人家里凑热闹,去餐厅随了份子吃个饭就好了,要应付的还是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人。
在餐厅找了位置,林谦让何阳轩坐好了,过去写礼。
随份子这种事吧,就是个长久的债,偏偏处处少不了。若是真狠下心来,谁家都不去随份子,那也是彻底脱离群众了。
餐厅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耳朵边上嗡嗡的,一句完整的话都听不清。
林谦好容易排队到了记礼账的桌子前头,将两百块钱递过去。
“林谦。”
村里头姓林的就他们一家,写礼账的人抬抬头,瞧见他人,将他名字写上了。
瞧见名字和钱数都写了,林谦转头就走,结果有人拍了他一下。林谦回头一看,熟人。
“你家也有礼?”林谦笑道。
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刚回村的薛辛夷。
此时薛辛夷收拾妥当,脸洗干净了,胡子也刮了,穿着白衬衫,人瞧着阳光又帅气。
他本来长得就高,这一收拾放在村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模样了。
“这哪是礼啊,就是欠的饥荒,总得还。你等等我啊,我先把礼写一下。”薛辛夷上前两步,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上。
回村以后,母亲早亡,父亲也因为瘟疫没了。眼下学校那边还没恢复,薛辛夷也只能在村里头呆着。
林谦等了他一下,一块回餐厅里头,到了何阳轩坐着的位置。此时桌上又坐了三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林谦只是看个眼熟,也叫不出来什么。
“你现在吃喝上头还行吧?我家里还有些粮食和矿泉水,一会儿拿去你先用着。”林谦开口询问。
最近林谦也是忙坏了,有时候想起来他,可很快又忙忘了。相互的关系也就剩下童年的时候那点玩伴之情,能提起来关心一下,已经是很不错了。
薛辛夷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之前我不在家里,洪水的时候我家房子被安排了两家人住进来。现在我回来了,国家给的补助也给我了。加上去年脑流感的时候我参加卫生队了,现在我一个人的话够吃。喝水还有两缸水,应该能坚持到水管修上。”
去年冬天,就把自来水水管冻裂了,这才修好了大半个月,又被老鼠咬坏了。好在村里头都有水缸存水的习惯,人多的人家自然坚持不了几天,可像薛辛夷这样的,平时不洗漱只吃喝用的话,能坚持很长时间。
而薛辛夷家里是诊所,清洁方面的东西不少,水上面紧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太狼狈。
“我这边寻思打个以前那种压的水井或是用桶往上拎的井。要不然现在一天停水一天停电的,吃不上水怪憋屈的。”林谦坐在提前留好的位置上。
很多人家都有水泵的水井。因为村里头的自来水供应并不足,村边缘的村民们经常吃不上水。
加上有的时候天上旱,地里头的不好灌溉,院子里的菜总要浇水的。前几年又开始抓自来水浇地的要罚款,村里头自家打井的也越来越多。
林谦这边跟薛辛夷说话,同桌上有人听了,就忍不住接口道:“打个水泵井就得小几千,真要是往下挖,再用砖头砌上,不得上万啊,总不见得就自己家忙吧?”
常人眼里,这份花销完全是没必要,毕竟政府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人要吃水,总要解决的。
其实林谦也不太懂挖井,不过爷爷应该懂得,年龄在那里,有那个阅历。此时林谦不懂得,也怕多说多错,只是笑笑道:“再贵不也得看用不用得上嘛。我家挺费水的,打个水井方便点也挺好。”
那人林谦看着眼熟,林谦只是记得他应该姓刘,什么辈分就说不清了。
他不赞同的摇头道:“那哪成?人不能浪费水,你爷没跟你说过?人活着时候费那些水以后到地底下是得喝下去的。要不洗衣服做饭那活咋都得女人干?人走了,男的烧马女的烧牛。到地底下男的骑马在黄泉路上往西天赶,然后牛喝脏水,替女人把用掉的水都喝下去。所以说男人澡都别勤洗,到时候还得喝回去。”
林谦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有些好笑。浪费水跟清洁是两个概念,也许这个传说之初是为了让人珍惜水源。可在日常正常用水中,只要不是刻意的消耗,都算不得浪费。再说家里又不是用一次的水就不要了,基本上洗菜的水都会留着拖地,然后冲马桶,如此循环利用,也算是环保了。
林谦不赞同,可也不会当时开口否定,转过头瞧见何阳轩看他,问他咋了?
何阳轩看向薛辛夷,林谦这才想起来忘给何阳轩引荐了。
“这是薛辛夷,小时候一块玩过,比我小五岁,医学院在读研究生,咱村最高学历,可厉害着了。”林谦含笑介绍。
薛辛夷对何阳轩笑着点头。
林谦又对薛辛夷介绍:“这是我哥们何阳轩。他姓何阳,我原本老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几十年前,我爷年轻时候遇见饥荒差点饿死,被人救了,后来分开一直没见着,结果救我爷爷那人就是他爷爷!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林谦声音高些,不光是同桌的,邻桌都能听见。
薛辛夷眉毛一挑,没想到能有这事,跟何阳轩站起来握握手,对他点点头。
“确实是缘分。”二人落座,薛辛夷略有所思,却没多说。
何阳轩刚要开口,结果同桌的一个中年人忽然一脸好奇的看向林谦:“真有这事儿啊!那真是缘分啊。要不咋看你们俩处那么好,这都在这住一冬了。”
林谦听这话总觉得酸得慌,回道:“没这层关系也是哥们,住一辈子又咋了?又不是没地方。”
“瞅你这话说的,这不得娶媳妇吗?这往后要是找对象呢?”
薛辛夷先开口了:“这还早着呢。再说人家当老板的总不见得没地方住,住在一块就是关系处得近。不然随便在村里买个房子盖个几层楼那都轻松,咱这边地皮又不值钱。”
薛辛夷说的有道理,也是实话。
那人噎了一下,也不在意,继续低头过去跟林谦说道:“有对象没有?”
林谦摇头,那人笑道:“看别人结婚你就不着急?快三十了吧?”
有的时候,你不结婚就好像是天大的过错,或者是有难以启齿的疑难杂症,基本上岁数大的见了都要问一问。若是没结婚,总要听一番说教或是揶揄,都是没恶意,可听多了总有不耐烦的。
林谦这边还没说话,何阳轩先开口了:“他眼界高,一般的瞧不上。他上班那会儿,在我公司里就是钻石王老五,好几个姑娘对他都有意思,个个都是年薪十万以上的。他要是想结婚孩子现在都抱俩了。”
潜台词是人家眼界高,一般的姑娘瞧不上。这话并不是歧视,只是用来噎这种事不关己瞎催婚的人十分管用。
这话说出来,那人确实老实了些,结果憋了一会儿,又开口来了句:“那不是城里小姑娘都不正经吗?现在那些成功人士就喜欢村里头小姑娘,干净老实还勤快,愿生孩子。”
听这话别说何阳轩,林谦跟薛辛夷都气笑了。那人还觉得他们是同意他的话,继续道:“再说了,眼界高,挑的姑娘对方眼界也得高。女的往上嫁多方便啊,人家看中的都是集团老总,还不如趁着现在有钱娶个老实媳妇多生几个孩子。现在人死那么多,国家肯定也支持多生,说不定还能让多娶媳妇呢。”
很多时候,穷不是没有原因的。眼界窄可以开阔,可这种眼界窄还以此为荣的就没救了。
林谦根本不打算理他,何阳轩却怕他继续自说自话,回头再直接把姑娘送上门麻烦,开口道:
“您是不是忘了,我是他老板?全公司都我管着,咋十多年我公司里小姑娘都好好的,到你这里嘴一张都成不正经的了?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起早贪黑天天加班一个月赚好几万,你说说哪一分不是干净的?村里小姑娘就没有出去干不正当生意的?再说,我公司里的小姑娘也有一半是村里走出去的,都是爸妈花钱供出来的,怎么进城就不干净了?”
何阳轩不认识他们,更不是村里人,说话自然不客气。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几乎是将那人讲的话全盘否定了。
可想而知那人的脸色,偏偏何阳轩这话在理,若是继续杠下去,也找不出太好的话来反驳。
其实吧,越是喜欢贬低一种东西来衬托另一种东西的人,这种人的心里越是自卑。就是觉得比不过,所以才会拎起来一方的优点,然后往死里挤兑另一方,仿佛对方这一点做的没有这边好,就是天理不容。
就是觉得村里头不念书的姑娘比不上在城里上班的姑娘,就编出来一套自己都相信的说辞,什么成功人士都喜欢听话、孝顺、做家务、愿意为了生男孩能一直生的,城里小姑娘都娇贵,所以不讨喜。如此时间长了,就真觉得全世界都这样了。
这套说辞不论男女,甚至不分年龄、地点的广为流传。乡村不用说,一些边缘城市依旧盛行这套说法。
农村的“瞧不起”城里姑娘,三四线城市“瞧不起”一二线姑娘。若真说个什么原因,大概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考博士的女人都是怪物,都嫁不出去”的这种言论,也是来源于这种。
林谦胳膊碰碰何阳轩:“行了啊,开句玩笑你还当真了。”林谦亲自打圆场,这话题就算过去了。
随后碗呈上来了,有人拿了啤酒,挨个倒一点涮一涮。这时候啤酒算是稀罕的东西了,也就是婚宴舍得多买拿出来招待人。
有人已经等不及打开一瓶先喝上了,天知道这半年来,酒虫们离开酒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谦问何阳轩喝不喝酒,何阳轩摇摇头。他酒量不好,林谦清楚,给自己倒了一碗,也不急着喝,就放那里。
菜品相继呈上来,其实这种时候能买到的材料有限,肉类尤其珍贵。今天结婚,男方家里也只买了一头猪。以往结婚,虽说也是杀一头猪,但还会买一些猪肘猪耳朵一类的,每个桌子上都能放一个。现如今基本上所有桌子上的肉类都是来自这一头猪,而猪头肉下水这些,是娘家来的人才享受得到的。
菜品一上来,就有人忍不住下筷子开吃了。别说肉,新鲜的蔬菜这时候也是稀罕的玩意,一些原本就爱占小便宜的人,此时更加甩开腮帮子生怕少吃一口就吃亏了。
说实话,就凭现在肉和蔬菜的价值,一桌子人随的份子都未必有桌子上的菜值钱。
林谦吃了两口,没什么胃口,旁边何阳轩直接拿起林谦的酒碗喝了两口,没动筷子。
林谦瞧着坐上来不吃东西好像显得多娇气似的,夹了两个丸子到何阳轩的碗里:“尝尝,这是村里师傅做的,听说是用大米粥做的,挺好吃的。”
何阳轩有些可惜不是直接送进嘴里的,用筷子夹起来吃一口,滋味确实不错。而且这东西花的钱也不高,家里也能做。
“咱学学?”何阳轩笑道。
“我爷会做,不过嫌麻烦,咱要学咱爷也能教。”林谦转过头看薛辛夷,瞧见薛辛夷也在看他。
对他笑了笑,林谦继续吃自己的饭,一顿饭下来也没吃两口。
桌子上的其他人都挺有战斗力的,平时聊天的尽头都放在吃上了。
这也是许久没看见油水了。林谦之前盖房子办过席,那吃饭的人,尤其是男人,一批里头总有几桌人一直聊天到其他人都走干净了也不停,一边吃饭一边吹牛,甚至有的从第一批吃到最后一批,酒瓶子攒了一堆,然后摇摇晃晃相互扶着出去。
现在说话的力气,都用在吃上了。
林谦来得比较晚,婚礼已经完成了,没什么热闹可看,吃差不多了就站起来离开了。
带着何阳轩还没从餐厅里走出去,袖子就被拉了一下,一回头,是邻居刘叔。
“吃饱了吗?”刘叔乐呵呵问。
最近儿媳妇肚子开始显怀了,这一家又有了希望,刘叔瞧着也愈发开朗。
“吃饱了。”林谦笑着答道。
每个地方都有好人坏人,也有讨人喜欢的和不讨喜的。刘叔就是林谦在村里为数不多能合得来的,主要还是刘叔太老实,挺合林谦脾气的。
“这才开席多大一会儿,要不等我一下一块回去?”
“不了,我爷还在家等着呢。”林谦也知道他是客气。
刘叔笑道:“还真孝顺。这前儿像你这么孝顺的孩子是不多见了,还是你爷教得好。”
林谦笑着点点头,转头带着何阳轩一块离开。
出了餐厅,林谦抬眼往远处眺望,瞧见了自家包的山头,上面的绿色零星,显得有些死气。那么大的一座山,被海水浇过后,土地的表面含有极高的盐分,花钱用改良剂的成本太高,也只能任由它自生自灭。此时此刻,倒是有了“破产”的迹象。
林谦自嘲的笑一笑,放眼全国,等着盼着自己破产应该也只有自己一家吧。
“想啥呢?”何阳轩问。
“快破产了。”林谦低声道。
“着啥急。”
二人并肩回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该有的戏还是要做。林谦每隔一天都要去一趟山里,然后回村的时候特意在有人的时候做出一副上火难受的模样,如此时间一长,村里头传出了林谦花钱包山结果赔惨了的消息。
有人上门打听,得到了准消息,为此都深觉可惜,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转过头来逢人便要提两句,一时间村里头的“传奇”,一下子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一般人就是瞧个热闹,不过也有恨不得放两联鞭炮庆祝一番的,比如林凤英。
打去年开始,林凤英就恨林谦恨得牙根直痒,眼下总算倒霉了,在她眼里就是老天爷都看不下他家薄情寡义下天谴了。
她不敢直接上门嘲讽,丢人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怕何阳轩,在她眼里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是不拿人命当命的主。
虽说不敢上门当面嘲讽,可不代表不会路过。每每出门,总要抓个人陪她一边走一边说话,然后故意路过林谦家门口,高声扯脖子说林谦家里倒霉就是因为他们家的报应。
每次弄得跟她走一起的人都尴尬极了,时间长了见了她都躲着点。虽说别人有时候也会拿这事说说,可那纯粹是打发时间,哪有这种当活干倒搭钱都上赶着去的主?
林谦何阳轩这边忙活着如何破产,北京那边的某些人此时正在为了翻身忙坏了。
高慧珍母子俩。
当初何阳轩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屁颠颠召开股东大会,以股份优势成功将沈南成推上代理董事长。结果这屁股还没坐热,房子就被人收走了。
此时此刻沈南成才刚刚上位,需要经营一个好名声,尤其是在他父亲声名狼藉的时候,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从家里搬出来。因为手中钱不多,只能租个小里小气的房子,结果又遇上了瘟疫。
一场瘟疫公司死了近一半的人,大量股东死于这场瘟疫。而股份的继承权成了很大的问题,整个公司的高层一团乱麻,更别提其下的各种产业。
现在一个寒冬过后,金融急速膨胀,即便是在政府极力维护下,一些原本就不太平的公司还是坚持不下去了,比如现在沈南成手中的公司。
公司金融的迅速崩盘,又缺乏大量流动资金的支撑,很快迫于无奈,高慧珍母子宣布退出,迅速将手中股份转手,远远的躲起来。
可惜出手的速度还是太晚,抱着仅有的一点资金在通货膨胀的北京生活艰难,无奈去投奔娘家。奈何此时娘家人也是泥菩萨过河,在娘家日子没少受白眼,连钱也被娘家以各种借口骗去,彻底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人。
现在娘家也濒临破产,可又不甘心,正在想尽各种办法四处贷款筹钱打算最后一搏,赌经济回暖然后一跃成为国内顶级集团。
所谓乱世出英雄,这种情况下成功的案例有很多。可人往往只看到那些成功的,却忘记了那些在经济浪潮中倒下的拼搏者。
一冬天受尽白眼,高慧珍受得了,沈南成受不了,瞧着日渐消瘦的儿子,高慧珍先心疼了。最终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离不开娘家,想要在娘家立足,就必须先证明自己有用。
高慧珍开始奔走于各大银行、放贷人之间,用那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贷款以及投资。一开始当然作用不大,就在她失望之余,尝试将何阳轩搬出来。半年前,何阳轩曾大手笔捐赠六千万来用于抗震救灾,那信用度自然不用多言。
出乎高慧珍的意料,原本觉得毫无希望的事情,在提起何阳轩后,竟然有了转机的苗头。
许是之前的大量捐款,获得了较高的舆论优势,加上现如今确实需要推出一些先驱公司来一场贸易翻身。特殊国情特殊批准,高慧珍娘家的公司,竟然真的因为高慧珍的一番话,获得了大量的贷款和少量的投资。
如此,真的有了翻身的资金,只等着经营下去。
一下子,高慧珍这个原本家中的“米虫”成了功臣,连带着儿子的位置也水涨船高。高慧珍更是趁热打铁将儿子安排进了娘家的公司,想要借此进入公司后,一鼓作气登上高层。
如此,眼下的高慧珍过得还算自在。
只不过她自己没有介入公司,并不清楚家中公司的情况,只觉得资金既然已经到位了,成功只是时间的问题。
林谦这边又接到了亲妈的电话。自从之前联系上以后,林谦亲妈每个星期至少打来一次电话,林谦对此兴趣缺缺,每次打电话都说不了几句话,可亲妈依旧很执着。
“谦谦啊,听说你最近……山上情况不太好。”亲妈也不好说赔钱,只能说得婉转些。
“今年天气不好,树死了不少。不过也有活下来的,适应住盐碱地了。”
动物对环境的适应都很强,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植物也是一样,山上因为那一场海雨导致死伤无数,却也有坚强的,在那对于植物来说处于极端的环境中适应下来。
对此林谦还是比较乐观的,有几颗果树活下来,以后就有果子吃了。
林谦说的是实话,可听进亲妈的耳朵里,这就是故作坚强。
亲妈沉默些许,才道:“当初你给我拿三十万,现在还剩二十万。我这边留十万给你弟以后娶媳妇,剩下给你拿去应应急吧,你现在创业不容易,用钱的地方肯定多。”
林谦愣了愣,直接拒绝了:“没事,没困难到那程度。你放心吧,我都挺好的。”
林谦不会告诉她自己的“破产”是故意的,自然不会接受她送回来的钱。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村里人很快便不再热衷于谈论林谦家的那点事儿了,因为他们自己已经困难缠身了。
又是一个月的干旱,气温稳步提升,已经到了四十多度。
往年也出现过类似的酷热,但往往都是大暑的时候,过去最炎热的几天,随后便会日渐凉爽。
可眼下空中万里无云,日头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大。
林谦已经停止了上山,天天窝在家里吹着空调吃着冰棍不要太自在。
一开始爷爷还心疼电要省着点用,可每每瞧着俩孙子那优哉游哉的模样,也渐渐跟着沦落了。
现在的太阳,旁人家恨得咬牙切齿,林谦却爱极了。因为足够的太阳,让太阳能发挥到了极致,现在蓄电池里几乎时时刻刻都是满的,用完以后,一两天就能再度充满。而温室内部,白天强光照着,同时太阳能收集阳光,到了晚上用补光灯继续照着,那植物生长的速度比一般种植的加快了1.5倍,不要太痛快。
家里这边已经开始吃上新种的蔬菜了,村里那边也开始灌溉地了。
鼠患依旧严重,不过好在没有一个月前那么邪乎了。国家那边特批薛辛夷为临时诊所医师,暂时接替他父亲的工作,在村里提供医疗服务。很多国家那边下发的有关医疗政策都是放在他这里,现在连老鼠药也是通过薛辛夷来发放的。
据说这是科学家最新研发出来的药品,对小型哺乳动物有很强的传染性。有限的实验中,人类的免疫力能够成功抵抗,但对于老鼠来说是致命的。相对的,对猫狗一类的也会有影响,所以建议家中有哺乳类宠物的不要外出,至少等上一两个月尘埃落定后再说。
其实后面的声明基本上没什么用,末世之前农村养宠物的就越来越少了,去年到今年又是多灾多难,牲口家禽都很少了,更何况是宠物。
林谦家里还想养两条狗呢,到现在还没找着谁家要送养或是送狗崽子的。
与此同时,国家对于乡村企业的扶植计划也落实到这边了。
林谦这种大学生回村包山的情况太符合国家扶植的条件了,甚至有意着重培养,增加资金投入。
林谦不敢多要,跟村长几经商量,只决定申请二百万的投资,并签约任何农副产品交易,国企优先选择交易。
又是几天的忙碌,林谦带着考察团上山几次实地考察,整个人晒得跟黑泥球似的,还是何阳轩先看不过,天天按着他给他涂防晒霜。
自从获得了爷爷的认可,二人的关系愈见亲近,相处起来也愈发大胆。几乎除了最后一步,俩没羞没臊的都做得差不多了。
随着肌肤亲近的更多,何阳轩这边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从一开始追求时的百般顺从,到后面快要翻身做主人了。
比如不洗澡不能上床,再比如穿裤子不能坐床上,甚至连用电动牙刷刷牙的时间都要监控一下。
明明刚住进来的时候能迁就的都迁就了。
林谦一再抗议,奈何何阳轩的口才忒好,一番话说出来,直接让林谦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现在是夏天,跟冬天比不了。让你天天睡前洗澡,一是及时把汗洗下去,第二也是减少床单更换频率,而且对预防皮肤病的效果很好。至于刷牙,不说细菌吃进去容易生病,就说如果牙出现问题,去哪里看牙医?现在状态相对好些,还能去看牙,往后饥荒严重了怎么办?这叫未雨绸缪,老实听着吧。”
如此,林谦再也没有立场去反驳何阳轩的话。
不光林谦,连爷爷那边也沦陷了。本来就挺邋遢的老头,这么一弄天天干干净净的,其实自己看着也舒服,硬生生被何阳轩监督出了好习惯。
邻居家刘叔的儿媳妇肚子越来越大了,爷爷这边没事去他家做客,手里都会拿点东西,一把蔬菜或是几个鸡蛋,现在时候不好,好东西都吃不着,好在刘叔家里条件还不错,孕妇瞧着气色挺好的。
中午时分村里喇叭响了,大概的意思是有闺女和小孩的人家注意着点,最近这一带有拐卖妇女儿童的人出现,或者说不是拐,是明目张胆的抢。一辆面包车开进村里,路上看着一个车一停开车把人拉车里直接走了。
能严重到村里喇叭来喊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林谦家里一没孩子二没适婚的女孩,自然不用在意。爷爷听完了站在窗前呆了半晌,林谦走到近前,爷爷感觉到他过来了,却没回头,只是轻轻叹口气。
“贩卖人口猖獗,可不就是乱世的前兆了。”爷爷道。
“有卖的,是因为有市场,有人买。去年一场瘟疫闹得不知道多少人家没了孩子,不知多少人为了要个孩子,或是要个能生孩子的女人不择手段,加上局势混乱,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电视里那些保护野生动物的视频常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这种事情放在人口买卖上同样在理。只是之前的打击力度较大,很少有这么猖獗的情况。现在国家回归起点,奋力翻身,对这种事情上明显力不从心。
“你倒是明白了。”爷爷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其实以前咱们这村,媳妇十个里就有两三个是买来的。说是从媒婆那里聘过来的,其实谁都不知道媒婆手里的姑娘从哪儿来的,比如你姑奶。谁心里都心知肚明,可为了娶个媳妇,这种事情也没人去管。后来还是法律健全了,提倡自由恋爱,才慢慢的变成现在这样。”
虽说现在也有父母包办婚姻的情况,却也没有那么明码标价的卖人了。
“就没人跑?”听爷爷说这个,林谦打心眼里的厌恶。
“跑?你以为是现在这社会?现在女孩都念过书,知道啥是对错,以前那姑娘都是爹妈教什么是什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甭管是怎么嫁出去的,到了婆家就必须顺从,不然被婆家人打死了,也没处告去。当年你奶奶,就是差点被村里头一个老光棍拐去当媳妇。那个时候啊,要是姑娘真被人抢去怎么样了,那就是人家的了。不然名声没了,嫁给别人也不要,就是那么个吃人的社会。”爷爷说到这里,摇摇头,还是不太喜欢回忆过去。
“那您咋娶上我奶奶的?”林谦笑问。
“你奶那会儿好看着呢。”想起已故许久的老伴,爷爷目光温柔了些,“她年轻那会儿可傻了,我说啥她信啥。我说要娶她,她不顾爹娘反对自己收拾行李就搬过来跟我住了,我家里穷得叮当响,她住进来就不走了,这一住就是一辈子。”
那时候在黑暗中走过,留下的爱情也是最真挚的。
“彩礼都没过?那咋不说是你拐走我奶的?”
“拐个屁!是你奶奶跟我后屁股赖上的。”爷爷转过头不去看林谦,拿起遥控器继续看他的视频。
抢妇女儿童这种事情,没经历在自己身上,永远都是一时的谈资,没什么人会放在心上,尤其是家里没有什么可能会是受害人的人家。
只是林谦没想到,当天傍晚就出事了。
晚上爷爷正在做饭,何阳轩在那边打下手。林谦正在打扫客厅,听见外面有人敲大门,出门去看看,是刘叔的媳妇。林谦也管她叫刘婶儿,不过跟那个长舌头好挑事非的不是一个人。
“谦谦啊!你嫂子出事了!婶儿求你帮个忙,帮我把你嫂子送去县医院!这都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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